弘齋全書/卷百十

卷百九 弘齋全書
卷百十
作者:李祘
1814年
卷百十一

經史講義四十七○綱目一○辛亥館學儒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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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儒云孔子作春秋。其魯史舊文筆削之迹。後世無由考論者。以其無凡例也。而朱子綱目則凡例一篇。幸出於趙訥齋之家。當時去取之微旨。今猶可彷想。然以予見之。所列書法十九目。較之本書。往往多牴牾者。而至於春秋之褒貶譏信。錯見於一字一句之換來換去。曲曲折折。千變萬化者。不知綱目中亦有此等妙處否。同一爵卒也。而何者爲褒。何者爲貶。同一災祥也。而何者爲譏。何者爲信。試擧一二。以槩其餘。

進士鄭謙容對。左氏凡例。卽春秋凡例也。綱目凡例。實師其意。而朱子手澤。專在大綱。其目則或出於門人之編摩。故類多未盡合於義例者。此何足爲疵纇於朱子勸懲之本意乎。若其爵卒之褒貶。災祥之譏信。則固不可悉擧。而相國酇侯蕭何之卒。與王譚單超之卒。可見其褒貶之槩也。甘泉產芝。在書旱之前。豫章芝草。在日食之下。可見其譏信之槩也。

余正叔嘗問綱目主意。朱子答曰主在正統。問何謂正統。曰如三國當以蜀漢爲正。而溫公乃云諸葛亮入寇。緣此遂欲起意成書。此固朱子編此書之宗旨。然嬴秦十餘年。卽班孟堅所謂餘分閏位。似當準王莽例黜之。而况莽之罪。在漢一代。秦之惡。毒流萬世。則正統之獨與嬴秦。果何取也。若謂正統不容久闕。則秦之年數。未嘗多於莽也。若謂莽後仍爲漢。而秦後不爲周。則以漢繼漢。以漢繼周。其以正統爲主一也。何拘中微與易世耶。此雖一義。亦係全篇斷例。欲聞之。

進士徐興輔對。秦雖爲閏。謂之力呑可也。謂之簒逆則不可。非簒非逆。繼周而帝。則承周之統者。非秦而何。至於新莽。毋論年數之多少。漢之天下尙自如。而渠自稱皇。渠自稱新。而比諸曹魏三分據一。反不啻土寇之乘睡劻勷耳。然則紫陽與奪之義。恐無可疑。

王仲淹於南北朝無正統之時。以統歸北。而歐陽公又欲奪北歸南。則均之爲無所據。朱子分註之例。儘得史家之權衡。而至若楚漢分註之先楚後漢。未詳其義。以先後則漢先入關也。以正統則漢終爲帝也。仁暴則不翅懸絶。彊弱則互相勝負。豈偶然先後之耶。抑有意進退之耶。竟亦何說。

進士任厚常對。漢雖終有天下。正統所歸。而其初則亦是楚人也。項氏之立懷王也。旣同其議。其伐秦也。同受懷王之命。其分封于漢。實受制於項氏也。羽之罪固可誅。而其國則楚。其力則天下之霸。據實而書之。先楚後漢。似無可疑。

閏月之不書某月。倣春秋義例也。然春秋之世。置閏必於歲終。則固可不書某月。而自太初曆行。隨朔置閏。則不書某月。將何以攷其時耶。朱子必不當循襲春秋。苟然發凡。願聞其說。

幼學趙鐘永對。春秋書閏月不書某月。以閏繫終月。綱目只書閏月。不曰某月。以閏繫前月也。綱目之不書某月。雖若循春秋之例。其實異也。前月無可書者。至閏月乃有事。則始書閏某月以明之。其義一也。以上總論

綱目繼春秋而作者也。春秋終於周敬王三十九年。而綱目乃以威烈王二十三年爲始。其間七十七年。闕而不叙何也。大事記亦直接獲麟後。而綱目獨不然。豈綱目本通鑑。通鑑之所未及載者。不欲追補而然歟。司馬氏之託始於三侯僭命。固亦有深意。而朱子感興詩嘗譏之以迷先幾。則今於筆削之際。反遵而不改者何也。或云通鑑嫌於續春秋而上接左氏傳。故左傳以智伯事爲終。通鑑以智伯事爲始。其說果何如。而綱目不接春秋。亦猶此意也歟。此是開卷第一義。則其可不深究而明辨也耶。

進士閔命爀對。綱目之繼春秋。非繼其紀年之事。乃繼其託始之意。則七十七年之闕而不書。恐不必疑。至若迷幾之譏。不在於託始三侯也。觀於涇舟膠楚澤之句。蓋譏司馬氏不知王章已喪於膠舟之日。其所以譏之。乃所以傷之也。一以傷其志。一以從其例。恐無矛盾之嫌也。司馬氏之不接春秋而接左傳。恐是避嫌。而若朱夫子大公至正之心。豈必區區於避嫌哉。亦曰託始三侯而已。

威烈王紀年之下。分註列國。所以謹始也。而其義例多有可疑。秦西戎之國而冠於諸侯。魯衛鄭同姓之侯。而闕而不書者何歟。魏趙韓之命爲諸侯。在於是歲。則是歲卽其元年。是歲以前。不過爲晉之世卿。而乃各以幾年繫之者何也。若以此例之。則田太公得齊之時。執政已六年。何不曰六年。而曰元年。此爲最初起例處。不可不詳辨之。

幼學柳謐對。今此凡例。多出門人之修潤。皆非朱子本意也。然其義則似有所據。秦雖西戎大國也。又繼周。不得不書于首。魯衛鄭至戰國已微弱。不足綱紀于列國。故不書。三晉之僭立事實。在是書之前。故書其幾年始受命。田和之簒奪本末。在安王十一年以後。班班可見。故必以受命之年書元年。此書法之變例也。

周室之替。在於威烈王命三家爲諸侯。周於列國。果有削亦反不削亦反之勢而然歟。司馬公以或者之說爲大不然。則是若有可爲者。而胡氏則歸之末如何。然則爲威烈王者。將何如而可也。

幼學柳仁根對。周當威烈王時。雖甚衰弱。猶以名分維持天下。韓魏趙之請命於周。非畏周也。猶恐天下之議己也。若斷以禮義。不許其請。下令曰三晉暴蔑其君。剖分其地。今之諸侯。雖不能奉辭討罪。予何忍假借名器。以墜先王之法紀哉云爾。三晉必沮蹙。而諸侯之惡三晉者。將執以爲辭。連兵致討。如此則庶幾諸侯顧憚。周道復振。天下事尙可爲也。

朱子繼春秋而纂綱目。筆削與奪。悉法春秋。而至於三家之簒奪其國。各自派分。卽王室之大變也。天下之大機也。特書首揭。以爲一篇託始之辭。則篇章字句之間。宜有所誅僭討亂之義。而此曰初命。有若天王命令。自威烈王始出者。又書三卿之官。顯有褒許之意。初無貶削之旨何歟。魯桓受命。王不稱天。成公襲封。天王稱子。聖人修史。其嚴若此。則晉卿之罪。浮於桓成。而孔朱與奪之法。前後不同何歟。春秋一篇。字有字義。句有句義。未知此十四字之間。果可以拈出微旨歟。

進士元在明對。曰初命曰晉大夫者。皆所以貶周室而罪三卿也。其意蓋曰以諸侯簒竊之大夫而錫命爲侯。實自威烈王始也。朱子嘗言春秋或以爲王不稱天貶之。某謂若書曰天王。其罪自見。又曰春秋非是於一字上定褒貶。由是觀之。可知其未嘗一倣於春秋矣。惟此十四字中微旨。則初命晉大夫五字。可以蔽之矣。

天子賜姓命氏。諸侯命族。族者氏之別也。齊魯宋衛以國爲氏。戴武宣穆以諡爲氏。如欒高崔國向華蕩樂封印季臧。出於春秋諸國。而罔不請族於公朝。未聞私自別族。則果之請於太史。不請於公朝。能無自專之嫌。而不以國以諡。氏之以輔者。抑何義歟。

幼學李羲老對。智果之爲輔氏。乃所以復其舊也。智之先荀。荀之後輔。世胄於晉。太史之掌輔氏之牒存耳。請以此改之。何嫌自專。而復請於朝乎。

生以行觀其志。沒以諡易其名。行之小大。諡有美惡。故一呼幽厲。子孫不能掩。諡法之嚴。自昔然也。智伯好利而愎。卒至荀氏之祀忽諸。則法不宜賜諡。諡之亦不必美。而乃與單襄公趙襄子同其美諡者何歟。

幼學閔毅顯對。諡法因事有功曰襄。介冑有勞曰襄。襄之諡。蓋爲好戰者名也。豈智伯好戰。故諡之以襄歟。春秋之世。溢美所私。諡不稱實者。不可勝言。則智伯之所以爲襄。亦名之濫而實之失也。

驕者百行之疵也。故曰溫溫恭人。惟德之基。孔子曰周公之才之美。驕且吝其餘不足觀。通上下貧富貴賤。可戒者驕也。受玉而惰。召公譏其驕於上。執幣而傲。康公誚其驕於下。財埒王國。竟利奴輩。富而驕也。醉登蜀床。實忤元帥。貧而驕也。如意指座。諸將皆恨。牙板刻名。爲時所沮。貴賤殊而失於驕一也。子擊魏君之世子也。世子入學。以齒養老乞言。恭擧北面割牲之儀。然彼爲其師者。亦必致敬於世子。則子方自居以賢者。世子伏謁於車塵之側而不禮之。及乎子擊之怒問。設爲無稽之言以禦之。大抵式路馬。所以廣敬。不禮於君之子。是禮乎。富貴者不敢驕人固矣。以貧賤而許驕人。果是歟非歟。

生員任壽益對。子擊居於富貴。有自驕之心。職在賓師者宜抑其驕。故伏謁而不禮以激怒。及其怒問。又以貧賤驕人之說斥之。豈以子方之賢。眞以爲貧賤者可以驕人乎。

仲連進三士。而烈侯卽止歌者田。三士之上人。有足見矣。仁義之說固尙矣。擧賢使能。節財儉用。無非爲國之要道。使三士日進其所不聞。使烈侯悅之如雲韶。則五伯之功。將不足多。而三士之言語事業。烈侯之發政做治。更無見焉何也。豈三士者不及於格心之大人地位而然歟。

幼學許昱對。臣竊謂歌者之田止。而三士之責塞矣。蓋歌者之賜田。乃仲連之所欲諫而力不能者。故得此三人。稱之以濟世匡國之材。敎以仁義節儉等說。欲使烈侯心悟。然則三士者。謂之辯士則可。導迪匡救。非可議也。

國有相肇自邃古。軒轅氏有六相。有虞氏有十六相。湯有二相。高宗爰立作相。而相國之稱。始於趙烈侯。後世因之。至漢高帝更丞相爲相國。賈誼新書曰丞相相國皆秦官。誼不知相國爲趙官何也。自漢以來。因革無常。或位在丞相之上。或秩居尙書之下。或與丞相而竝置。或爲虛銜而貤贈。其得失可以詳言歟。

生員林漢浩對。相國之稱。始見於趙烈侯時。然藺相如,公子勝爲相。不曰相國。則亦未必趙制也。丞相之官。始自秦武王時。而范雎傳曰無非相國之人。始皇尊呂不韋爲相國。則秦之相國。蓋與丞相而竝存矣。賈誼方論秦漢沿革之制。故舍趙言秦。固其勢也。相職之名。代各異稱。而燮理之責。未嘗有異。苟得其人。雖竝廢丞相相國。而別立他號。亦無所不可矣。以上周威烈王

此書日食之始也。而年而不月。說者以爲史之闕文。然則獨不可推星步曆。以攷其月日耶。日食必在朔。而多在晦日。又何歟。

幼學尹致永對。春秋日食。有書朔而不書日者。有書日而不書朔者。此史之闕文。而夫子因之。今綱目之所闕略。豈非夫子之遺意耶。日食在合朔。而月有大小盡之異。大盡之晦。卽小盡之朔也。小有差謬。朔或爲晦。日食之多在於晦。其以是歟。

在德不在險之語。謂之有識君子近之。其行則史多刺之。言固不足以知其人歟。魏文侯聞李克窮視所不爲之言。而能定其相。誠賢君矣。然而知吳起不若李克。而猶任以爲將爲守何也。當四隣憑陵之日。有擧足輕重之勢。用之則安。不用則危。故若醫家之視烏頭。良工之用朽木。而知而不棄之歟。史氏曰悼王聞其賢任爲相。豈當時之人。眞以爲賢而稱之歟。

幼學金載龜對。魏文侯雖知吳起之不賢。而猶且用之。以禦外侮。卽取其長棄其短也。吳起將兵。所向無敵。人莫不謂之賢也。然賢其爲將。非賢其人也。

吳起事魏而魏治。相楚而楚彊。楚大國也。魏亦大國也。之魏之楚。爲將爲相。而國富兵彊。制梃撻甲。則比之百里奚之愚虞智秦。可謂賢於奚遠矣。然而百里奚則功就身安。永保令名。吳起則赤禍隨至。家破身僇者何也。或所遇之時不同而然歟。抑所處之地各異而然歟。或者曰吳起在家薄行。難免八刑之典。事君背恩。宜伏五庸之誅。當其棄魏奔楚也。若使楚悼聲其罪而誅之。昭示天下。則天下風起。豪傑竝至。將見誅起之功。賢於得起而治。未知此說何如。吳起之罪。果如或者之說。則綱曰楚人殺吳起。其所以不曰誅。而曰殺者。亦有可言之微旨歟。

幼學申在業對。百里,奚吳起。施措略同。大節迥異。豈可以將魏相楚之施措。有所與論於智愚隨時之大節也哉。當七雄爭戰之日。得一介爪牙之將。乃反以薄行誅之。不幾近於衛棄苟變之才。漢責陳平之行乎。得專於上而上無可誅之端。積怨於下而下有必殺之心。書曰楚人殺吳起。良以是夫。以上周安王

齊威之世。距五伯又過累百歲。周室之不絶僅如綫。天下不知有天王。而齊威獨朝之。其意誠可尙矣。齊桓公名雖尊周。跡逼要王。而威王則能擧覲君之禮。視桓公又有光焉。天下之共賢之固矣。後與魏侯會於徐州以相王。豈史闕其跡之違於本情。而以取讀者之起疑歟。通鑑則以顯王三十六年戊子。爲齊威之終。而史記則以二十六年戊寅。爲齊威之終。抑通鑑紀年有所誤。而齊魏相王。實在齊宣王時而然歟。

幼學尹命鉉對。齊威王之獨朝。要得賢聲於天下。非實心尊周也。故一聞嘖言。聲氣加於萬乘。惡言聞於四隣。僞行眞贓。一朝敗露。二史紀年雖互錯。若論其心則不可以一有朝周之擧。而謂無相王之事也。

齊威列國之時君也。而不蔽於左右。不惑於毁譽。烹阿封卽墨而齊國大治。由是觀之。漢文之以人譽召。以人毁罷者。宜其是非不明。用捨不公。國隨而不振。而漢業之昌。至文帝爲盛者何歟。人君刑賞之政。亦有古今之同不同而然歟。

幼學黃鍾一對。齊威王烹阿封卽墨。可謂明矣。然平日無明察之實見。憚於左右。故乃敢逞其好惡之私而使人視之。則所使之人。亦不出於左右中人。其言雖眞。直偶然耳。是豈王明察所及乎。至若漢文之召季布。非人之毁譽也。乃文帝自己之見。意其人之堪用而召之。見其人之無取而罷之也。彼齊威安能跂及於漢文之萬一乎。以上周烈王

三晉中國也。秦戎狄也。以戎狄而從事干戈於中國。爲天子者興師問罪可也。時周室微弱。雖不能問罪。豈必加之以寵賚耶。寵賚自有章程。衮冕柷鼗秬鬯珪瓚。所以旌文功也。弓矢旌旗鈇鉞乘馬。所以彰武績也。今秦以地則戎狄也。以事則干戈也。而賜之以黼黻之服何也。禮樂之賜伯禽。大輅之賜唐叔。後世猶譏之。况戎狄而中國之。武事而文賞之可乎。或者以爲秦之所深恥者。在於見擯中國。不得與於衣裳之會。故秦之求於周。不以弓矢。以衮冕。周亦不得不應之以此。其說果有所據歟。

進士朴宗球對。秦雖戎狄。無衣之詩。倡天下大義。穆公之誓。與魯書同編。而晉之三大夫。卽周室干紀之陪臣。人得以攻之者。則不可以中國論也。秦之敗三晉。恐不當興師而問罪也。

以蠻戎而僭號。秦楚一也。律以春秋。宜夷之也。今於秦稱伯而不書名。於楚稱君而名之何也。秦受伯爵於王朝。則稱伯不稱公固也。若楚以子爵而受命。則不稱子而稱君。亦有微隱之旨耶。

幼學朴周煥對。僭號以前。皆書爵書名。僭號以後。皆書君書名。失其名則不書。固是凡例也。

星有彗孛。其形殊其應亦殊。光芒四出曰孛。偏指曰彗。魯昭公五年。有星孛于大辰。申繻謂之彗。旣云孛又云彗者。恐失測候之義。而楚子正伐齊。齊有彗星。楚人當敗。而子正以爲彗星何知。遂戰而獲雋。彗亦無應而然歟。是歲彗見西方。應於何事。而星曆家無所推步何歟。

進士李雨肅對。星曆家以爲月精爲彗。日精爲孛。無乃星孛之陰氣盛者。其光偏指而爲彗耶。周顯王時彗見西方。以當時觀之。似是西戎致伯。孫鞅彊秦之應。始皇十五年彗星四見。而秦以兼幷。則彗應於秦。亦足爲證也。

聞人議己。驚懼避禍常情也。鞅乃晏然。非策之明。其能諸。是固有過人者。公叔誠知之矣。然知衛鞅之可用。不知惠王之不能用何也。人臣告君。未有不以誠而能得請者。觀其必殺之語。槩欲實其奇才之稱。先君之義耳。然旣請擧國以聽。又勸其殺之。烏得免悖哉之疑也。蕭何之薦韓信。不過曰無所事信。而漢高遽從之者。不但漢高所以爲漢高。何亦老實無妄耳。然使叔痤早能至誠尉薦。單心敷奏。俾盡其詢事考言歷試漸庸之方。則惠王果能擧國以聽。而亦可成秦孝富彊之烈歟。

幼學李度明對。孟子亦嘗至魏。而未聞公叔之薦。然則公叔亦非能於知人者也。雖使惠王見衛鞅。必不能擧國而聽矣。何以成秦孝之功烈乎。

昭侯曰豈特一嚬笑哉。然而人君嚬笑之際。喜怒分焉。喜怒之分。刑賞出焉。一嚬之不愛而其弊也刑政失當。一笑之不惜而其流則爵賞濫焉。推而極之。一國之治亂係焉。然則嚬笑之重。不啻如一弊袴。而乃以爲豈特一嚬笑哉。未知嚬笑重於弊袴歟。弊袴重於嚬笑歟。

幼學宋文鳳對。嚬笑之可愛。誠有重於弊袴。而昭侯所謂嚬笑。卽就刑賞以前事言也。然則嚬笑或有輕於弊袴之時矣。

說者謂井田廢而阡陌開。阡陌秦制也。朱子辨之曰阡陌卽田間之道。商君見田爲阡陌所束。而耕者限於百畝。盡開阡陌地皆爲田。一時之害雖除。千古聖賢傳授之意於此盡矣。此可謂不易之正論。而田制三代各殊。夏人一夫授五十畝。商人一夫授七十畝。周人一夫授百畝。則誠以民產漸匱。不得制之以裕也。故商人比夏而二之。周人比商而三之。當秦之時。戎車日駕。民國受困。地不加闢而土有遺利。則破壞東西之阡。剗削南北之陌。樹以桑麻。播以穜稑。民皆有田。田皆出稅。以至國富而兵強。是亦可已而不已也。若使商君不廢井田。不開阡陌。則鄕遂都鄙若貢若助之法。將至今行之而無廢耶。晉武時設男子一人占田七十畝之制。而天下騷然。馴致五胡之亂。魏孝文始行均田。而至唐初蕩然無復可觀。漢人區博曰井田雖聖人之法。其廢久矣。今欲違民心復絶跡。雖堯舜復起不能也。朱子曰欲行井田。須經大亂。天下無人。田盡歸官方可。然則張橫渠所謂井田期以數年。不刑一人而可復者。能無太遠闊之病歟。

進士徐洛修對。井田之見廢于商鞅者。特其形而已。若夫井田之法。廢已久矣。苟或不量時勢。徒欲行古之道。非君子時措之道也。橫渠之說。蓋亦有激於靑苗助役等法而言。若使得君行道。則必有更加商量者。豈必膠守前日之論耶。

賦稅國之大計也。重近而輕遠者夏法也。輕近而重遠者周制也。魯之宣公始稅畝。公羊氏譏其履畝而稅。季孫欲以田賦。孔子對以周公之籍。蓋稯禾秉芻缶米之收。非軍旅則不爲也。今秦廢什一之法。計畝而爲稅。非古也。杜佑以爲秦舍地而稅人者何歟。田有租口有賦。鹽鐵之利。二十倍於官耕豪民之田。則見稅十五者。卽秦之科條也。見於何書。昉於何時。而六尺爲步。步百爲畝。稅一畝之所出。則總秸粟米當從何物。升龠甬斗當主何器歟。田有九等。稅亦遞殺。則無論上中下。亦當準一畝之例而無所加損歟。

生員鄭昌耆對。畝之定數。其說不一。臣未知當主何說。而田分九等。賦亦九等。隨田沃瘠。定賦有差。豈可不計土品之高下。準之以一切之例乎。

京師之稱。始於詩之大雅。而爾雅釋名曰天子所居曰京師。公羊傳曰京者何大也。師者何衆也。若取大與衆之義則曷不曰大衆。而曰京師乎。周禮五旅爲師。按一旅爲五百人。五五二十五。爲二千五百人。則以師稱衆者。得無近於局淺耶。

幼學鄭淳弘對。詩曰京周。言其大也。書曰洛師。言其衆也。至於五旅爲師之師。是三軍之制。而不關於京師之義矣。

天王致伯。非大勳勞。不與焉。如晉文侯齊桓公能張皇軍旅。用慴蠻夷。以尊王室。以修侯度。故秬鬯珪瓚。以致其命。若秦孝公徒以甲兵雄耳。玉帛不將。革車相尋。而一朝致伯。諸侯會之。藉使顯王不此之爲。亦不過爲東周焉止矣。先儒以爲周秦之情可見。其所謂可見之情。指何事而言歟。

業儒權寔對。周之致伯。其情在於假之禮而得其懽也。秦之來朝。其情在於憑假寵命。夸耀同列也。秦之情不在翊戴。周非不知。而猶且假借名禮。周之情不在親愛。秦非不知。而亦復恭執侯度。蓋上下交相賊而成其志也。

胡氏以梁惠王絀於秦徙大梁。不恨不用孟子。恨不用公叔譏之。而是歲孟子不在魏。後五年始適魏。則彼胡說於何攷之歟。未詳其時事。事去論其人。無已近於葉公之好龍耶。

生員尹義東對。胡說乃統以論之也。其意若曰惠王旣恨不用公叔之言。則又何不以不用孟子爲恨云爾也。不必泥看於先後也。且胡氏在謫。不以𥳑冊自隨。故間多失攷。此論亦安知非失攷耶。

改元非古也。始於魏惠王。其迓續景命之義歟。抑與民更始之義歟。竹書紀年曰惠王三十六年。改元稱一年。按惠王元年。卽周烈王六年辛亥也。周顯王三十四年丙戌。卽惠王三十六年。而於顯王三十五年丁亥。係以惠王一年者何歟。改元之年。異於卽位之年。春秋疏云漢魏以來。雖於秋冬改元。史於春夏。卽以元年冠之。因於古也。所謂古者。卽指此等處耳。惠王以庚戌卽位。而庚戌則屬武侯。故以辛亥爲元年。若改元則不然。於丙戌改元。當以丙戌爲一年。不當以丁亥爲一年明矣。願聞博古之見。

幼學柳華喆對。改元之義。或有取迓續之義。或有取更始之義。蓋非一也。惠王後元一年之曰以丁亥。恐是傳寫之誤。而臣不敢臆對。

東坡曰爲目前救急之計。合從之外。未有他策。惜乎。秦之爲謀。徒能捭闔其說。以利啗六國。天下大勢。不能深言。趙雪航以爲合從之謀。最爲六國久遠之計。彼兩說何者爲得歟。當是時。王室日蹙。干戈日興。擧天下睍睍不敢忘者秦也。將悉六國之賦。而夾攻於殽函之間者。惟蘇氏慨然爲謀。則可謂固一世之雄耳。秦兵之不出關十五年。亦蘇氏之功也。向使六國之君。專意蘇氏。秦侵一國。五國相救。如常山蛇勢。則彼區區之秦。何足道哉。畢竟公孫衍欺齊魏以伐趙。而從約皆解者。天也非人也。成敗利鈍。不能逆覩。蜀武侯之所不免。則何責乎蘇氏。而至今從約之說。爲人所羞稱者何歟。

幼學鄭世禎對。蘇秦合從非計也。彼不知仁義爲何物。徒以寸舌愚人。無怪其朝歃血而夕瓦解。天何與焉。桓文假仁者而猶羞稱之。况成在舌頭。敗在背後之蘇秦乎。

羣書考索曰鬼谷先生。周時高士。姓名不聞。一統志曰晉平公時人。姓王名詡。是著於何書。而一統志引之耶。事六國爲從。事秦爲橫。彼鬼谷先生遯世果忘。如接輿沮溺。則何爲以戰伐殺死之術敎之歟。

幼學李用燮對。鬼谷先生。綱目之所不詳。太史之所不書。孰從而信之。一統志所記。安知不取於神相編所謂王詡隱靑溪鬼谷。因以號焉之說乎。果使眞有其人初未嘗彷彿於歌鳳耦耕之徒則敎弟子以縱橫。恐不必起疑。

張儀魏產也。說秦君反噬魏。旣取蒲陽。又取陜儀。於魏反虜也深讎也。及得罪於秦而奔魏。反用之爲相。爲惠王計。可謂愚矣。時孟子尙在魏。見張儀之入魏。不卽適他者。聖人必有所以然之故。願聞之。

幼學申在正對。惠王之相張儀。特畏秦彊而反賣之也。又覊縻之。使不得橫議。終惠王之世。不得售其計。亦不可謂惠王之不智也。且張儀之用不用。不足爲孟子之去就。如其得仕於魏。如孔夫子之爲司寇。則儀必不得行其計。如果行焉。不難誅之。兩觀。何必去之乎。

王者天子之稱也。孔子作春秋。言周必曰天王。係年必曰春王。法度則曰王制。征伐則曰王討。詔誥則曰王命。士民則曰王臣。日月所照。霜露所墜。莫不賓服於王。蓋所以明王者大一統之義也。故周公之勳勞王家。文公之羽翼王室。錫之以秬鬯珪瓚。寵之以弓矢車馬。而王之號不加焉。則王者如天。諸侯如地。其不可階而不可僭也明矣。及周之衰。諸侯侵陵。楚以蠻夷。乃敢先稱。至於韓魏燕齊。紛然效嚬。而獨趙侯雍不肯曰無其實。敢處其名乎。謙謙自牧之意。溢於辭表。不讓於獨朝之齊威王。而曾不幾何。趙乃大亂者何哉。

幼學吳明常對。武靈之不稱王。其意果出於尊周之義耶。原其心。不過曰無其實而有其名。吾不爲也。而一言不及於名分義理。且蹟其平日施爲。則不稱王一事。掩不得許多失著。安得免及身之禍哉。

書賜號之法。權輿于此。始田嬰封於薛。號曰靖郭君而不之書。及其子田文。始書之者何歟。

幼學李魯永對。靖郭則其諡。故不書。孟嘗則別賜之號。故特書之。齊權之歸孟嘗從此始。故書以示齊之不能君。且四君之立私黨張虛譽從此始。故特書孟嘗賜號之時。以爲戒也。以上周顯王

五國伐秦之役。獨齊不預焉。是時蘇秦自燕奔齊爲大夫矣。蘇秦之狼狽卒困者秦也。因張儀敗從約者秦也。其日夜揣摩。必欲一逞者亦秦也。幸五國之師竝攻函谷。在蘇秦特千載一時。齊宣王雖不從五國以攻秦。蘇秦必說之出兵。而史策無傳焉。豈蘇秦有言而宣王不聽耶。抑宣王坐視其成敗。而蘇秦不能言耶。

幼學姜元會對。是時蘇秦胷中無從之一字久矣。設有一分意思。五國伐秦。乃在齊湣王六年。齊大夫之殺蘇秦在其翌年。則以其欲殺蘇秦之心。決無聽其說擧兵之理。齊之不預於伐秦。無足恠矣。

申韓蘇張之徒。動稱黃老刑名之學。黃帝老子本以淸淨無爲之道。反爲刑政功名之學者何歟。况黃帝與伏羲神農竝得神聖之統。而今反爲異端之首者。其故何在。大凡異端之爲學。各得吾道中一處。自成一家。轉爲異端。刑名之本諸黃老者。如醫家之於神農。道家之於軒轅歟。

幼學李基正對。黃老之道。本乎無爲而有爲。則後世爲刑名之說者。或得其端。而自以爲黃帝老子之道。如仁知之異見耶。臣未敢知也。

秦得蜀國益富彊。則不用張儀而用司馬錯得矣。然錯則欲爭利於邊角。而儀則欲先著於腹心。錯則欲樹業於來後。而儀則欲收功於目下。然則儀之策。視錯又高一籌矣。若使秦先用儀策。則挾天子以令諸侯。果可唾手。而周鼎之移。不必待六十年之久歟。唐之季世。召李克用。克用辭不就。而用兵北邊。幾不能振。漢光武先燕趙而後關中。終以統合。唐高祖先攻長安而帝業立。漢高帝直入彭城而全軍殲。此數君者。或成或不能成何也。

幼學趙時元對。天下事有勢有時。爲天下者。在乎識其勢而得其時而已。伐蜀之謀。視攻韓雖緩。以時則急。以勢則便。向使秦用儀而舍錯。則未必售移鼎之計也。以上周愼靚王

孟子以伐燕爲齊宣王時。史記以伐燕爲齊湣王時。通鑑從孟子而綱目因之。然諸儒之論。終不歸一。且如孟子之游齊梁。或以爲先齊後梁。或以爲先梁後齊。此果孰得孰失。而亦有他說之可以爲證者否。

幼學兪啓煥對。梁惠王三十五年。孟子始至梁。其後二十三年在齊。則其先梁後齊。似無可疑。且孟子七篇。乃是孟子所自手編。而以見梁惠王特書於篇首。亦足爲先梁之明證也。至於齊人伐燕。恐當從通鑑作湣王時看矣。

恒山卽北嶽也。漢時避文帝諱改稱常山。而漢以前則恒山也。今燕人謂之常山者何歟。史書地名必謹。又從以註解之。要後人之易曉也。淮之南有荇溪。避楊行密諱而爲菱溪。行密之前。亦可謂菱溪耶。

幼學洪履鼎對。此必非燕時已謂常山。實漢史追改而綱目因之耳。

甘茂之言。儘可謂至論。然循其跡而觀之。則其與後世之要君以自固者。又何辨乎。大抵握重兵制閫外。最是危疑之地。故如樂毅之於燕。廉頗,李牧之於趙。皆以間言而不終其功。此數人者。其智皆出甘茂下歟。至於王翦之臨行請田宅。若較之於茂之所處。則畢竟孰優孰劣歟。

幼學李光葵對。頗牧非不信於趙而秦金得行。樂毅非見輕於燕而齊間易入。甘茂能回秦武之疑。以終其功。其遇不遇亦天也。甘茂之事。正而無隱。王翦之事。譎以自固。避讒之義。當以甘茂爲正。

君與臣盟。晉之於舅犯。秦之於甘茂而極矣。君不信臣。非誼君也。臣不信君。非藎臣也。晉有河水。秦有息壤。其君臣不免包羞。然名在盟府。成周以之。山河有誓。西漢始之者何哉。

幼學李厚根對。授璧之言。出於固寵。投杼之喩。出於自全。君臣要盟。不免貽笑。而至於盟府之名。山河之誓。蓋是與國同休之義。恐不必與晉秦比擬也。

太后臨朝之幾。羋氏爲首。國危主少。輔政無人。太后輒皆臨朝。苟得如至親若周公賢臣若伊尹。則太后顧安事臨朝。而如莽冀之徒。一或有之。則太后臨朝。蓋亦不獲已也。先儒以爲婦人治內。而以治國事書之者。幾於牝雞之晨。然則雖鄧太后宣仁皇后之賢。若臨朝稱制。則猶不免後世之竊議耶。

生員柳𪹯對。有和熹宣仁之德則女后稱制。未爲不可。而終未免末後之弊。姦臣竊弄。外戚顓權。亦皆憑藉於稱制之時。故程子曰陰居尊位。不可言也。

武靈王之變服騎射。以報中山之怨。儘亦非庸主所及。然棄中國之法。從夷狄之習。遂使先王之制變。而爲伊川之被髮。一時之功。能敵後人之議歟。公子成所執固正。而卒乃聽命。此亦可謂權時以濟事者歟。世稱三代以上。皆用車戰。至武靈王始習騎射。然則武靈王之前。中國無騎射之法歟。

幼學李光憲對。武靈之廢衣裳而刱胡服。廢車戰而刱騎射。在其時則固可謂能知合變。而其爲萬世無窮之弊則罪不可恕矣。公子成之持論不根。均之爲失。何足道哉。三代之制。皆用車戰。則武靈之前。未聞有騎射之制矣。

漢高帝馳入趙壁稱漢使者。卽用武靈王餘術耳。武靈入秦而秦人恠其狀甚偉。使人逐之。高帝入趙而趙人不知。彼高祖之隆準龍顔。豈不若武靈。而秦人之恠甚者。趙人不之覺焉。豈趙人之智。不及秦人而然歟。

幼學權應銓對。疑人而見之者。見人之所不見。無疑而見之者。不見人之所見。秦人之疑。常在山東。故見人而知其狀。趙人之於漢使。初無可疑。故不之覺。其勢然矣。秦趙之智。豈有優劣哉。

縱橫家寢微。而堅白同異之辯起。荀况曰堅白同異。非不察也。莊周曰以堅白之昧終。司馬禎曰水淬刀劒。特堅利。故有堅白之論。楊倞曰視石但見白。不知其堅。觸石則知其堅而不知其白。成玄英曰公孫龍著守白論行於世。亦如墨子守墨之義。衆說逾出而逾晦。爲千古不決之案。何以則可得其本領。而覰破其僞歟。

生員徐澈修對。自漢以來。辨說盈庭。而惟楊倞之說。稍得其肯綮。若要其歸。則不外乎離形色析名實而已。雖詭奇百出。莫測端倪。其實皆淺近傅鑿之空言。臣故以爲堅白之論。有似乎幻戲。苟辨幻戲之眞僞。則可以知堅白之眞僞。

樂毅伐齊。朱子許之以出兵有正大之意。東坡以爲以有名之師。伐無道之齊。然而樂毅伐齊。其罪有三。不請天子之命一也。外託復雪之名。內售攻掠之計。不用劇辛之策。提軍深入。直陷七十二城。屠滅極矣。殘虐甚矣二也。入淄之日。固當除殘去暴。勞民求賢。而乃反貪財瀆貨。先取寶物祭器。直輸之燕都三也。伐人之國。其本如此。雖使燕昭不死。騎刦不代。其敗可立而待也。列國虐隣。樂毅爲首。而朱子許之以正大。東坡稱之以有名何歟。孔明以三代上人。其所自期。宜在於周,召,伊,呂。而必以管,樂自况。孔明之必取樂毅。抑有他可議者歟。

幼學安錫良對。樂毅戰國之士也。以戰國而伐戰國。豈可擬以義戰。而顧其名則不害爲尊攘也復雪也。紫陽,東坡之或褒或贊。蓋亦取其伐齊之名也。降及春秋。知有尊攘之義者。管仲是已。生於戰國。能擧復雪之兵者。樂毅爲然。孔明之意。專在尊攘復雪。則其所自况。亦可以推知也。

王者之師。弔民伐罪固尙矣。霸亦莫不假仁借義。撫綏懷保。所寶者土地人民。不寶重器。故郜鼎入而魯臣諫。餘皇環而楚師亂。謀國者不可不知也。樂毅帥燕師。長驅逐北。一擧而下齊七十餘城。刷國之恥。報君之仇。則爲毅計者。莫先於撫綏懷保。以期其告厥成功。及入臨淄也。汲汲於寶物祭器之輸燕。而惟恐失之者。抑何意也。國有三寶。何收於他國之金玉乎。享不多儀。奚取乎異邦之尊彝乎。以毅之賢。乃有是耶。或曰春秋之世。珠璧以相誇。鐘磬以相賂。故毅亦不得免。又曰樂毅之志。不大而小。不遠而近。區區於寶物祭器之間。故莒與卽墨。三年不下。而七十餘城反爲齊有。兩說何者爲近歟。

幼學李寅逵對。燕器之爲齊器。殆三十年。不可不返之于燕。田氏我讎也。不可不夷而墟之。若其連城照乘。紀甗鄭樂。非毅所暇念也。至於莒卽墨不下。毅如不欲以仁義師自處。則何不效戰國之屠殘。而彈丸一小城。至於三年之久耶。

王蠋之死。樂毅不得辭其責。向使毅亟撤守畫之兵。不謀屠畫之事。則蠋可全其節。毅可成其美。而毅之所忽。蠋則死耳。故或恐義士之竊議。乃修逸民之優禮。夫所謂逸民者亦義士也。玉帛鐘鼓。不足以移其心。冠裳軒駟。不足以改其樂。則厭然受燕人之禮。而晏然忘齊國之恥。義士固不爲也。當時如魯仲連者負重名。爲諸侯所慕。毅必先問仲連而禮之。以仲連郤金之風。亦當無辭而受之乎。海上古有逸民。惜乎史不傳其名。願聞淹博之論。

幼學吳學秀對。畫邑之圍。一舍而遠。則非以兵迫之。而王蠋之死。實非毅所料也。優禮逸民。不過如請蠋之初心。何嘗慮義士之竊議而矯僞自掩乎。所禮之逸民。史旣失傳。不敢指某。而若使魯仲連在於其時。未必效王蠋匹夫之諒也。

周勃左袒之令。特效王孫賈耳。先儒不譏賈而譏勃。豈軍中市中。所値者殊而然歟。凡爲人出力。輒稱右袒者。始於賈之言。而勃爲呂氏右袒。爲劉氏左袒。何其相反也。爲禮事者左袒。若請罪則右袒。或勃有見得於斯。而賈未之思歟。

幼學金英鍾對。賈之使市人右袒。雖不應元不失也。勃則以太尉令部軍。何所不從。而乃下左袒之令。袒如不從將奈何。先儒之不譏賈而譏勃。以所値之相殊也。若其袒左右相反。勃實見得禮尙左之義矣。

傳曰國之將興聽於民。國之將亡聽於神。非社稷宗廟天地山川則不可以祭。不可以祭則不可以聽。故宋徵於鬼而晉士牟譏其大罪。虢降于神而周太史知其必亡。此君子之必戒必愼者也。田單之以卽墨距燕也。稱有神師。師一卒以愚燕軍何也。當是時燕兵已久外矣。齊王已在莒矣。爲田單者臨機運籌。散彼謳吟之士。登埤灑血。激吾忠義之人。何術不施。何事不遂。而今乃出於下策。託神以爲謀。若令庭中之鳥不翔而舞。燕人何從而恠之。又令騎劫不至。樂毅尙在。捐千金募死士。縛來所謂神師之一老卒。殪之兩陳之間。則卽墨之民。其將破膽。而單亦無所成矣。豈不危哉。以單之智。而曾不慮此而爲之歟。

幼學金鍝對。兵不厭詐。師貴用神。故有神武神兵之稱。田單設神師之稱。亦是借神術以疑敵也。然而樂毅不去。雖稱神師。何以欺之。必待騎劫之代。然後假之神以愚燕兵。蓋亦仍其可愚而愚之也。

樂毅之泣辭伐燕誠賢矣。使孟嘗君聞之。得不泚顙。觀其報惠王書。足令人釀涕。夏侯玄所謂知機合道。以禮終始者。非過語矣。然毅之於燕。受恩如何。致位如何。委質已久。非如一時游說者流。則當騎劫來代之日。義當夷然交符。束身反面。痛哭於昭王之墓。請命於惠王之庭。惠王固未必殺之。藉曰殺之。此惠王之失。何懼之有。君令臣共。不敢逃死。卽萬古天經地彝。而顧乃竄身他邦。甘爲廉頗,馮亭之倫。區區以終身不敢謀燕爲義何也。文中子乃以爲善藏其用。又何也。蘇軾則責其不合妄效王者事業以取敗。其說又何如。

幼學金思靑對。樂毅之逃遁之趙。致憾惠王。夏侯文中之論。恐爲過褒。王者之師。非戰國可論。而欲以心服齊亦疎矣。然其泣辭伐燕。較之孟嘗勸秦伐齊。豈不賢哉。

黑衣者。衛士之服也。戰國策註以爲尸祝之服者何歟。孟冬之月。天子衣黑衣。其制作縫組何如。而周人玄衣而養老。漢人皁衣而聽朝。鄭公緇衣而著詩。若玄若皁若緇。皆尙黑也。古者黑色之服。上自天子下至衛士。似無文章表貴之義。願聞其說。

幼學韓在濂對。黑之爲色。古今上下之通用。而天子之服。衣有文裳刺黻。衛士之服。色黑而已。則貴賤之制。亦必有不同者矣。再染黑乃成緇。玄色在緅緇之間。則其色亦有淺深之別矣。衛士尸祝之服。恐似深衣之通用。天子黑衣之制。當如常衮之縫組。而其詳則不敢強解矣。

黃歇之於考烈。不但有紀信之忠。其料事設計。誠偉矣。旣得君。又爲之政。則丹萍可實。六雞可搏。而國反不競。歇亦終不免戟門之禍何也。太史公曰吾適楚。見春申君故城。宮室盛矣哉。峻宇彫墻。人君之所戒。况其下乎。朱英曰名雖相國。實則楚王。然則漢水方城。可知非熊繹之有矣。當是時。四君者名傾一世。彼三君之輕身下士。有足多矣。又有侯嬴,馮驩,毛遂之徒。左右吐奇。言無不從。則固一世之雄也。春申則有一朱英亦不用。而乃與三君齊名何也。

幼學李英紹對。春申之於考烈。不過居貨之大賈。而有辯無才。匪器得位。其所經國之謀。反致南風之不競。列名四豪。特以虛得士譽也。朱英爲其客。乃反綢繆於移社之謀。假使春申誠用客計。不過弛目前之禍。其用不用。何足道哉。

大夫七十而致仕。禮之大防也。韓愈論孔戣致仕狀曰若氣力尙壯則不必年過七十。盡許致仕也。然則年未及七十。氣力或愆。則可以致其事歟。祁奚請老。公子成不朝。孔斌病免。皆得禮防之義歟。

幼學申錫耆對。七十致仕。雖聖人之所制。苟其氣力或愆。言道不行。則抑何所據而不致仕耶。孔戣之引年。聽其去可也。祁奚之致政。求於禮得矣。公子成始也稱病。終又胡服而朝之。則固難許以禮防。而孔斌之寢家發歎。若無愧然。

虎符之制。長六寸。自一至五。倣三代玉瑞而作也。鐵牌木契防患者何事。麟雀龍騶取象者何義。交魚巡魚。殿城異䂓。閉門開門。左右殊度。以至監國留臺之所佩。東西南北之所分。太子以玉。親王以金。庶官以銅。皆可歷言歟。黃帝受兵符。武王受陰符。則符之設亦遠矣。以銅代竹。以虎刻銅者。始於何時歟。顔師古曰郡國爲符。各分一半。右留京師。左以與之漢制也。魏公子與晉鄙合符。則亦一留一與之制也。自漢而分半云者。失之管檢而然歟。

幼學尹星烈對。虎符之制。畿內左三而右一。畿外右五而左一。左在內右在外。用始其一。周而至五矣。鐵牌煕寧之美制。致謹宮中之檢漏。木契宣和之古法。以嚴域外之通書矣。麟騶龍雀。察方位而定服色也。殿門交魚。城門巡魚。符號不同。左箱開門。右箱閉門。符用各殊矣。監國所佩雙龍之古制。而留臺之符。臣不敢臆對。至若東西南北之分。亦如麟騶龍雀之色也。太子白玉。親王黃金。取其美也。庶僚不過銅鐵。定其品也。刻竹刻銅之制。實昉漢時。而一留一與之法。刱於其前。則顔說之謬。觀於晉鄙之合符可辨矣。以上周赧王

世言范蔡以辯口相傾奪。然澤之所以爲雎計者至矣。雎之得以富貴終。澤之力也。商鞅不用趙良之言而敗。范雎能聽蔡澤之言而全。此固雎之長處。而澤之爲人。又似高雎一等矣。然雎之相秦。多有所施爲。而澤則無聞焉何也。豈其藏用而不露其跡。知足而不久其位歟。然則其人似不可但以辯士稱之。未知如何論斷。方可謂擬得其倫耶。

幼學尹顯大對。知進知退。惟君子能之。若范雎者。不過惎人而進。見逼而退者。恐不可以長處稱也。蔡澤是乘機覘釁之類。而其才則下於雎也。苟有富彊之術。何故藏而不露乎。其去也亦懲於雎也。不可與論於知足知止之義也。

荀卿論兵。以附民爲要。而歸重於湯武之仁義。論爲將。有六術五權三至。末以恭敬爲本。觀其言。可謂粹然不流於異端雜霸之術矣。然而其論學問源頭則乃有性惡之謬何也。處攻戰之時。而談仁義之道。荀與孟同也。今其書乃極詆子思,孟子。有若冰炭鑿枘之不相合者又何歟。韓子以荀子爲大醇小疵。其所謂醇者指何處。疵者謂何事耶。史記稱其推儒墨道德之行。而終曰李斯爲其弟子。斯之所以治秦。果是道歟。

生員尹象烈對。蘇軾論荀卿曰學聖人者豈必其言之云爾。亦觀其意之所嚮。嘗觀荀子書三十餘篇。反覆仁義之說。而無一實踐。性惡之說。襲謬杞柳。詆斥思孟。殆若冰炭。雖謂之醇處小疵處大可也。王遵巖以爲李斯壞先王之法。皆出於荀卿。由此觀之。荀卿之學可知耳。

周文公丙午。秦取周鼎。而周亡而秦繼周統矣。秦以戎狄之國。有虎狼之暴。不與於中國之會。終春秋世擯斥不通。而今以秦直接西周之統何歟。或曰朱子以秦繼周。而紀年則與列國分註。以示天下未一正統未定之意。然則韓桓宣適秦而書以入朝。魏安釐款秦而書以聽令。又於秦昭襄五十四年。大書曰秦王郊見于雍。郊天子禮也。有若天王定位。受命於天者。與紀年分註之意。一切相反何歟。秦政幷天下之前。秦是西鄙之一邦。而特取六大國之中。上承乎成周四百之下。未知聖人大一統之義。果於何攷見歟。

幼學趙學訥對。周之亡。所謂大統者。屬之秦乎。屬之六國乎。紀年分註。以晉紀觀之。以其晉未統一也。非不與統於晉也。書曰入朝曰聽令。以貶列國之不能自立。且示秦彊之無與敵也。書曰郊見。不過記其實。而雖曰僭禮。亦安得不書乎。以上秦昭襄王

田單以卽墨而能復七十二城。以全齊而不能拔聊城。用兵雖有前後之異。而利鈍之若是相殊何歟。成必在敬。敗必在慢。單之利於前而鈍於後者。果由於前則敬而後則慢歟。荀子所謂五權六術。單或不知。而忽於敬而一於慢。乃至於是歟。至於魯仲連自以爲獨立千古。眇視八極。而不能爲田單臨機出奇。以拔數雉之孤城。乃以尺寸之書。要作詭遇之計。要不過食其輩伏軾掉舌之事。而向使燕將若或見書而不死。嬰城而自守。則仲連於此。將何以爲計歟。然而自謂以辭功辭爵逃之海上者。比之子房之善藏善用。其優劣得失。果可歷言歟。

幼學鄭鴻俊對。田單果有慢心則仲連在傍。豈無一言激勸。有如攻狄之時乎。燕將之死。非仲連之劫也。其勢亦有不得不然者矣。仲連辭金而逃海。則蘇氏以爲戰國一人。子房善藏其用。則程子曰儒者氣象。先儒之論定矣。

子順以魯仲連爲高士之次。其意抑以何等人當高士之目耶。若指孟子所言天民。則恐子順之見不能到此也。若指孔子所謂逸民。則仲連之高。猶未能到得此箇地位否。大抵高士之稱。亦有許多般。未知何如。方可無愧於高士二字耶。

幼學李漢得對。處畎畝而樂堯舜之道者天民也。子順之賢。亦足見得到此也。志不降身不辱。中倫中權者逸民也。仲連雖高。安得到此地位乎。然則子順所謂高士者。其惟天民逸民乎。以上秦孝文王

周鼎雖移。而東周君實是姬氏遺孫。則文武之祀尙未絶也。綱目何不以正統予之。而止以赧王五十九年爲周之終耶。七邑雖微。一脈猶傳。縱不能比肩於蜀漢東晉。何遽不及於隋侗宋昺。而不許緜蒼籙於一日。此豈春秋尊統繼絶之義耶。抑朱子筆削之際。煞有微旨而然歟。

幼學李元默對。赧王之卒。若使周人推東周君以正位。則綱目必當繼赧王之後。而今乃仍其舊爵。則安有甸侯而繼天王之統者乎。隋侗宋昺。已正其號。未嘗仍越王衛王之名。如東周君之爲。則宜其繼隋宋之統也。

周祚垂訖。天下皆分。而唯有七邑獨爲周地。所謂七邑。果可歷數歟。七邑皆在鞏雒伊闕之間。雒是周室故都也。文武之深仁厚澤。滲漉入人。歷世不沬。當天命已改之後。猶自宗周。守而不去者歟。然則土地尙存。民志猶固。若使夏康撥反之才。易地於此。則亦可以仗七邑而興一旅。以復文武之舊績歟。綱目書東西周之遷。而不書二周之分。果或由於史氏之闕文歟。抑是微意之有在歟。

幼學尹永喆對。周之衰也。天子之地。凡有河南,洛陽,穀城,平陰,偃師,鞏,緱氏七邑而已。然若使東周之君。少有撥反之才。則齊威可爲虞奶。魯連可爲靡鬲。七邑雖小。亦可爲夏康一成之基也。舊業可復。彊梁可折。豈至滅亡乎。且夫綱目之作。託始於威烈之卄三年。而二周之分則遠在考王之時。恐不必以不書二周之分。致疑於筆削之義例也。以上秦莊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