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辯義 (四庫全書本)/卷05

卷四 春秋辯義 卷五 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辯義卷五    明 卓爾康 撰
  荘公一
  戊子○荘王四年
  元年○齊襄五年晉緡十二年衛惠七年黔牟三年蔡哀二年鄭厲八年子儀元年曹荘九年陳荘七年卒杞靖十一年宋荘十七年秦武五年楚武四十八年
  春王正月
  或以不書即位自是魯君不行即位之禮非聖人絀其即位也予謂嗣子繼世即位情有順逆禮有隆殺不同無不行即位禮如重耳謝䘮避為後可不稽顙不能不拜黄楚望曰荘公元年不書即位當據公羊傳為正其言曰公何以不言即位春秋君弑子不言即位君弑則子何以不言即位隐之也孰隠隠子也何休曰隠痛是子之禍不忍言即位公羊此義當矣榖梁則曰繼弑君不言即位正也繼弑君不言即位之為正何也曰先君不以其道終則子不忍即位也其說雖正然不及公羊盖據公羊則知是聖人所改據榖梁則是作史者皆當如此書故知公羊之義為得胡文定以為世子必誓于王為諸侯内無所承上不請命擅有其國春秋絀而不書其說太矯激非正夫荘公為太子盖已誓于天子天子已知其應立及薨則太子嗣位而告䘮告𦵏天子使来歸賵此是舊典應如此及周之衰賵贈錫命之禮即有遲速或至全闕然嗣子承統必告天子當已在告䘮之時决無不請命擅有其國之理又設令世子嗣位告𦵏雖未獲天子之命然如期而𦵏名正言順奕世相承豈可以為擅有其國乎惟不書即位當是夫子所削盖桓公以去年十二月𦵏則荘公必用踰年改元之禮夫子以為父死於外子當隠痛故不書即位此公羊之義所以為得文定之說失之太過也
  三月夫人孫于齊
  文姜與弑公魯人責之心不自安故出奔内諱奔故言遜去年四月公䘮夫人必送歸魯魯人責之故于此三月奔齊非于接練時録母之變公羊所謂正月以存君念母以首事者非也不稱姜氏畧之也左氏曰絶不為親則當存姜氏去夫人或曰蒙上文然去年書姜氏在正月去此逺矣春秋有善詞焉有厭詞焉善詞詳厭詞畧心憎是人而不能不舉者不曰夫已氏則曰是而夫或視楹以代名或指掌以示惡不勝其忽夷棄置之意焉文姜不具稱亦猶是也陸粲氏曰後此盖屢書夫人姜氏又書𦵏我小君文姜既畧之復親之何也臣子辭也春秋于文姜哀姜始終皆以小君之禮書之者亦不沒其實而義自見穀梁子曰夫人之我可以不夫人之乎
  連叢子梁人娶後妻後妻殺夫其子又殺之季彦過梁梁相曰此子當以大逆論禮繼母如母是殺母也季彦曰言如母則與親母不等欲以義督之也昔文姜與弑魯桓春秋去其姜氏傳曰不稱姜氏絶不為親禮也絶不為親則凡人耳且夫手殺重于知情知情猶不得為親則此下手之時母名絶矣方之古義是子宜以非司冦而擅殺當之不得為殺母而論以大逆也梁相從之
  夏單伯送王姬
  單伯逆王姬一以為送王姬一以為逆王姬據左傳則單伯是天子大夫據二傳則單伯是魯大夫盖魯使之逆王姬也左氏親見國史則魯無單伯實是周命大夫荘十四年單伯㑹伐宋左氏云齊請師于周夏單伯㑹之取成于宋而還又十四年單伯如齊齊人執單伯左氏云襄仲使告于王請以王寵求昭姬于齊冬單伯如齊請子叔姬齊人執之載于左氏者班班可考也
  此單伯也一以為周大夫一以為魯大夫言之有故皆為可據然周疑于魯魯疑于周學者終莫能堅决也已得三說而豁然王申子曰禮天子使其大夫監于方伯之國國三人魯大夫有單伯費伯夷伯魯有監國三大夫也范氏曰單姓伯字禮諸侯嵗貢士于天子天子命之使還其國為大夫者不名陸氏曰諸國大夫王賜之圻内邑為號令歸國如單伯祭仲是也周徳雖衰王靈未歇官方舊典尚有一二在則單伯盖周大夫而監于魯魯大夫而名于周者固與鄭之祭仲陳之女叔一例矣則單伯之疑周疑魯也固宜
  送王姬者主婚雖魯周必有送女之人其以送于齊送于魯皆單伯也公榖改經文送字為逆以就其說謬矣
  送公榖作逆
  秋築王姬之館于外
  公羊云天子嫁女于諸侯必使諸侯同姓者主之諸侯嫁女于大夫必使大夫同姓者主之魯為之主久矣築之于外何也公在諒隂之内齊侯當来親迎不忍即行嘉禮接賔于廟又不敢明逆王命辭主婚故築館于外使齊侯從外逆之榖梁云仇讐之人非所以接婚姻也衰麻非所以接弁冕也魯當是時固當有此二念而其為之辭則必以制䘮未闋故異其禮云爾王樵氏曰魯自主王姬之外今年㑹伐衛明年同狩又明年復㑹伐衛讐齊之意無幾微見于舉動烏在接嘉禮之不安而築之外乎其不言齊侯来逆何也齊侯驕強未必親逆或不書築舘于歸既已備載親迎自不必言或不書親迎則仇讐在目如觸眼釘魯人不快或不書此三不書者義俱有之
  髙忠憲曰主王姬者必自公門出于廟則已尊於寝則已卑為之築節矣築必有常處何以築於外仇讐之人非所以接婚姻也衰麻非所以接弁冕也知其不可故築于外也然有三年之䘮天王于義不當使之主有不戴天之讐莊公于義不可為之主築於外之為宜不若辭而不主之為正也
  冬十月乙亥陳侯林卒
  髙氏曰荘公與桓王同時王名林而公亦名林君臣同名也
  王使榮叔来錫桓公命
  榖梁云禮有受命無来錫命生不服死追錫之不正甚矣然此命錫于𦵏後必諡典號冊非爵服之命也李氏曰錫命公羊注取禮緯說禮禮有九錫一車馬以代其歩二衣服以表其徳三樂則以化其民四朱户以明其别五納陛以安其體六虎賁以備非常七弓矢使得專征八鈇鉞使得專伐九秬鬯使之祭祀皆所以勸善扶不能言命不言服者重命不重財物周禮典命百里不過九命七十里不過七命五十里不過五命穀梁注亦引九錫文而疏曰九錫與周禮九命異何休既引九錫又引九命其意以九錫即九命也今按大宗伯以九儀之命正邦國之位一命受職再命受服三命受位四命受器五命受則六命賜官七命賜國八命作牧九命作伯則與九錫不同矣舊觧九錫之名輿馬大輅戎輅各一𤣥馬二也衣服𤣥衮也樂則軒縣也朱戸所居之室朱其戸也納陛從中階而升也虎賁三百人也弓矢彤旅之弓矢也鈇鉞大柯斧賜之專殺也秬鬯秬鬯之酒盛於圭瓚之中以祭祀也胡氏于文元年傳曰黻冕圭璧因其終喪入見而賜之車馬衮黻因其嵗時来朝而錫之彤弓玈矢因其敵愾獻功而錫之然參之諸書平王命晉文侯以秬鬯弓矢虎賁宰孔賜齊侯受命賞服大輅龍旂九旒渠門赤旂襄王命晉文亦以大輅之服戎輅之服彤弓鏚鉞秬鬯虎賁而已則古者䇿命之典亦不過如此何休范𡩋本得之但其所引出禮緯及白虎通則漢儒以漢法附㑹增益之也胡氏取禮及詩為證而分為三事盖詩人之詞不過言其大槩其實有功亦可以賜車馬黻冕也王命士㑹以黻冕是矣又考之左傳文元年毛伯錫命注曰諸侯即位天子賜以命圭荘二十七年惠王使召伯廖賜齊侯命不言所命杜氏直謂命為侯伯襄十四年靈王使劉定公賜齊命曰昔伯舅太公右我先王股肱周室師保萬民世祚太師以表東海王室之不壊繄伯舅是賴今余命女環茲率舅氏之典纂乃祖考無忝乃舊敬之哉無廢朕命昭七年衛告䘮請命景王使成簡公如衛弔且追命襄公曰叔父陟恪在我先王之左右以佐事上帝余敢忘髙圉亞圉而命晉文之辭亦有䇿書以此觀之則錫命有命辭有命物矣又或止有命辭而無命物亦未可知有命辭有命物者如後世以璽書褒賞功臣增秩賜金是也止有命辭者如後世賜手詔褒美是也要之三傳之說皆可通又曰韋昭國語錫晉文命下注云命服也諸侯七命冕服七章賜晉惠公下又曰賜瑞其說又不同見文元年又曰䇿命晉侯為侯伯下杜注曰九命作伯是既加以九命之伯又加以九錫之賜則何氏兼引九錫九命亦自有見
  王姬歸于齊
  齊師遷紀郱鄑郚
  熊過氏曰齊欲滅紀故徙民于他邑而取其地不書其地趙子常云分背之非一處也公羊曰遷之者何取之也外取邑不書此何以書自是始滅之也此書遷之始
  郱今青州府臨朐縣古東筦鄑今平度州昌邑縣古北海郡都昌縣郚今臨朐連界安丘東南古朱虚
  已丑○荘公五年
  二年○齊襄六晉緡十三衛惠八黔牟四蔡哀三鄭厲九子儀二曹荘十陳宣公杵臼元年杞靖十二宋荘十八卒秦武六楚武四十九
  春王二月𦵏陳荘公
  夏公子慶父帥師伐於餘丘
  於餘丘公羊曰邾婁之邑也曷為不繫乎邾婁國之也曷為國之君存焉耳杜謂小國孫明復羅泌路史以為魯附庸國今鄒縣古南平陽也南界邾瑕以其與邾通故伐之今不繫邾有二說其一公羊所謂國之也其一魯附庸國以内詞書也未知孰是若慶父得國擅兵兩世其說不然盖國家分國不過百里建卿制位總以軍名大國三軍即為三卿小國即為二卿有以公子而不命為卿者矣未有為卿而不成軍亦未有成軍而不将兵者非如後世天下之大四海之衆樞宻本兵總管督衆别握兵權也
  熊過氏曰慶父者荘公之庶兄本庶孟宜稱孟不欲先荘公故自稱仲若母弟然公羊遂指為母弟也於發語辭餘丘今兖州府滋陽縣東南界
  秋七月齊王姬卒
  王姬非内女亦書卒為比之内女故也檀弓曰齊告王姬之喪魯荘公為之大功或曰繇魯嫁故為之服娣妹之服是其比内女也榖梁曰為之主者卒之也此一事書逆書築舘書歸書卒辭繁而不殺何也在不修春秋者魯以䘮事主婚築舘于外為變之正故左氏曰得禮在修春秋者魯忘父事仇為之委曲詳縟以畢事焉禮愈得而心愈失矣
  冬十有二月夫人姜氏㑹齊侯于禚
  趙氏曰姜氏齊侯之惡著矣亦以病公也曰子可制母乎夫死從子通乎其下况于國君君者人神之主風教之本也不能正家如正國何若荘公者哀痛以思父誠敬以事母威刑以督下車馬僕從莫不俟命夫人徒往乎夫人之往也則公威命之不行哀戚之不至耳
  禚公作郜齊地
  乙酉宋公馮卒
  庚寅○荘王六年
  三年○齊襄七晉緡十四衛惠九黔牟五蔡哀四鄭厲十子儀三曹荘十一陳宣二杞靖十三宋閔公㨗元年秦武七楚武五十
  春王正月溺㑹齊師伐衛
  左氏云疾之也桓十六年衛惠公奔齊溺㑹齊師伐衛納惠公也然朔殺兄簒立魯同惡相濟故左氏言疾之公羊云溺吾大夫之未命者是也
  夏四月𦵏宋荘公
  五月𦵏桓王
  左氏緩也王崩至是七年矣榖梁曰郤尸以求諸侯舉天下而𦵏一人危不得𦵏也
  秋紀季以𨟎入于齊
  胡傳春秋之義私逃者必書奔有罪者必加貶今季不書奔則非竊地不書名則非貶也諸侯兄弟貶則書名宋辰秦鍼之類是也不貶則書字蔡季許叔之類是也紀季所以不書奔者有紀侯之命矣所以不書名者天下無道強衆相陵天子不能正方伯不能伐屈已事齊請後五廟其亦不得已而為之者非其罪也蘓子由曰紀非齊之敵也天子莫之治諸侯莫之救紀侯内則不能下齊外則不忍抗齊以殘其民将棄國而去故以𨟎與季使為附庸以無廢先祀故書曰紀季以𨟎入于齊言非叛也季之不名附庸之君且喜之也
  劉氏曰紀季見齊之必将滅已故請先下齊以退敵兵以安君存國之故析地事仇援存亡繼絶之義使宗廟血食後嗣復見叔姬歸𨟎是也可謂明于權矣𨟎今臨淄縣東界古東安平
  冬公次于滑
  左傳将㑹鄭伯謀紀故也鄭伯辭以難
  胡傳榖梁子曰次止也有畏也欲救紀而不能也春秋紀兵伐而書次以次為善救而書次以次為譏次于滑譏之也魯紀有婚姻之好當恤其患於齊有父之讐不共戴天苟能救紀抑齊一舉兩善并矣見義不為春秋之所惡故書公次于滑以譏之也或言夫子意在刺無王命若譏其怯懦則當褒其勇者春秋乃鼓亂之書為此言者誤矣易於謙之六五則曰利用侵伐師之六四則曰左次無咎進退勇怯顧義如何耳豈可專以勇為鼓亂而不與乎
  齊為強大必朝夕滅紀而後安魯雖主紀安能明言救援其意尚欲晤商于鄭以為區畫耳胡氏救而書次為譏固不知當日情形若季氏謂滑在魯西南何為次滑而謀夫謀人者逺近固不必論第曰左氏以為将㑹鄭伯謀紀則厲公失國未復方受制于其臣自救且不暇何暇他謀况魯莊方幼以甥事舅惟齊是從豈復有謀紀之志乎故滑之次非為紀也季氏謂滑在衛南鄙其必奉齊命以俟諸侯納朔而不至者歟然五年之伐衛已張本于此矣夫伐衛去此二年次滑未必預謀若此還以謀紀為確惟其鄭伯見辭又畏齊故不敢徑行作此逡巡耳左氏所舉鄭伯突與儀未可知也據滑地計之若是滑縣應與儀謀若是滑國應與突謀然魯不君忽何况于儀突謀是也
  熊氏曰滑今大名府滑縣是杜氏所言陳留襄邑西北地然則是衛南鄙非鄭地矣若滑國則自都費在河南緱氏縣
  滑公榖作郎
  卒卯○荘王七年
  四年○齊襄八晉緡十五衛惠十黔牟六蔡哀五鄭厲十一子儀四曹荘十二陳宣三杞靖十四宋閔二秦武八楚武五十一
  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齊侯于祝丘
  髙忠憲曰禮姑姊妹已嫁而反兄弟不與同席而坐况用兩君相見之禮乎
  祝丘魯地
  享公榖作饗
  三月紀伯姬卒
  黄正憲氏曰按禮諸侯絶旁朞姑姊妹女子嫁于國君者尊與已同則變不服之例為之服大功盖變恩成于敵體故書其卒適大夫則畧之矣伯姬惠公之女隱公元年履繻所逆者也婚姻之國實有唇齒輔車之勢焉桓公庇之而不終荘公畏齊而不救紀亡而伯姬與之俱亡春秋感慨之意深矣
  夏齊侯陳侯鄭伯遇于垂
  垂之遇趙子常謂鄭要陳遇齊請存紀社稷然突方居櫟豈能謀紀髙抑崇言齊結陳鄭之懽恐其救紀夫齊何畏于陳鄭陳鄭又去紀最逺亦何能救紀者而至于宋衛之間為遇哉此疑鄭突求釋援紀之怨于齊假陳以為介紹也
  蘓子繇曰桓十五年書突出奔蔡忽歸于鄭是年九月突入于櫟十七年髙渠彌弑忽立子亹十八年齊襄公殺子亹而入則遇于垂者子儀也然則鄭有二君可乎春秋有一國而二君者鄭突與儀衛衎與剽是也突衎始終為君子儀君鄭十有四年剽君衛十有一年皆能君者也故春秋因其實而君之然則孰與曰皆不與也突之入以簒衎之出以惡儀剽雖國人所立而突衎在焉非所以為安也故四人者春秋莫適與也皆不沒其實耳
  子常之說則遇垂者為子突蘓王之說則遇垂者為子儀予細辯之論大勢則厲公強黠内結國人外邀隣國後終君鄭似此鄭伯為突論情事子儀自陳入子亹又為齊所殺則此齊陳之遇又似為儀再推之突故強黠或見齊殺子亹陳入子儀特邀二國以為乞援二國既不與㑹姑以遇禮相見少荅其意則此鄭伯又似為突又再推之陳入子儀自知國小乞齊之靈共為繫援則此鄭伯又當為儀又再推之以地之相去論垂曹地近鄭國則此亦似為儀然諸侯始終不君儀即在本國徒寄空名十四年子儀之弑鄭人不告䘮魯史不書弑則知此垂之遇是突非儀必也若援紀之謀突強而未定儀弱而自守俱無能為者且三傳無明文子常曰謀紀尤無據矣
  垂曹地
  紀侯大去其國
  左傳紀侯不能下齊以與紀季夏紀侯大去其國違齊難也
  大字左傳無明文公羊云大者何滅也榖梁云大去者不遺一人之辭程子曰大名也吳幼清曰紀侯去其國而紀遂亡故名之蘓子繇曰大去者不返之辭也以國與季季奉社稷故不言滅不見廹逐故不言奔雖失地之君而原其行事則周亶父也故賢之而不名公羊曰何以不言滅為齊襄諱也春秋為賢者諱何賢乎襄公復讐也齊哀公享于周紀侯譖之于是九世矣世盖有復九世之仇者乎且襄公非志于復讐者也雖或以是為名春秋從而信之可乎熊氏曰大去者往年分𨟎與季紀國猶在紀入齊為附庸得自立廟存姑姊妹至是以所都夀光委之而脫身于外寓則非滅矣又無迫逐不得稱奔君子于是知紀侯之失國庶幾有辭焉春秋特筆書之憫紀罪齊也按十二年叔姬歸𨟎入齊杜云𨟎在東筦劇縣鄭樵謂遷劇號劬劇夫紀雖去尚能别邑于劇是紀尚未滅也何得實說紀遂亡而名之乎又二十年降鄣公榖云紀遺邑盖紀侯去國二十七年矣而猶有遺邑是紀尚未滅又一證也若與其不爭而去不與其不爭而不存則胡氏備矣按紀以𨟎入齊不可言滅既不滅國不當言名則大非名也大去猶言大歸也熊氏之說是也
  鄧元錫氏曰國之存亡天實與立天祚建徳有所底止時之弗逢徳遭其㓙民之無援大偪小攻則天實命之謂之何哉故一委命于天紀侯紀季紀叔姬其人也紀𨟎非季有也以入于齊而書字貴其請後五廟而存姑姊妹也㣲子之義也諸侯失地名紀侯失地矣書大去其國曰大去明亡也異他國君之孫而去然又不忍其亡以大去書亦大其以爭國為小而去之也太王之徳也又不欲以暴齊而加紀焉至叔姬一亡國婺媵耳紀亡從君迄終死不釋君沒矣魯為姬宗國有来歸之義而不即安也歸于𨟎以奉其先之宗祀故紀亡書紀明志不貳于紀也歸𨟎書歸明歸不失其正也全宗中仁大去中智遜出斯孫禮行比禮而叔姬峻志貞心捨命不渝也故亡國如紀侯三季之仁義存焉以見貴于春秋孟子曰國君死社稷一道也去之一道也擇而取之可也諮難隣國不免焉請王命求成不免焉遷郱鄑郚不免焉則大去可也或曰與其去不與其去而不存去而冀存則如勿去且存亡國之所必有也何可冀也曰太王遷而存何也曰是天所與立也方是時也岐不毛狄不爭世未黷于兵故全也乃春秋戰國之際邦如碁布星列各有主也世爭于戰攻不厭也即一成一旅窮所至蹙之豈有存哉宋閩廣是矣夫國莫慘于滅亡而有道存焉則天之無不命也人之無不天也即興廢存亡異而處之一也故以為性命之書充斯義也樂天安土敦仁能愛而我無與焉
  姜廷善曰今兖州府鄒縣東南二十五里嶧山之陽有紀城地誌以為紀侯遺邑且有紀子墓焉豈即紀侯避居之地耶
  六月乙丑齊侯𦵏紀伯姬
  内女不書𦵏此何以書齊以告也伯姬之𦵏予齊侯者曰有禮奪齊侯者曰惡詐予謂皆非也紀為齊同姓既不勝其邪心以取其國矣紀侯固兄弟也伯姬非其伯叔母則其伯叔嫂也𦵏仇𦵏敵好義者尚且為之伯姬非齊𦵏其誰𦵏齊𦵏伯姬常事也不當予亦不當奪紀亡本末魯史悉書非第以吾女故也紀自有齊難魯兩世君臣悉心謀畫既不能偏師相援又不敢號呼控人一叚悱惻咨嗟之意真有不可自明者紀國一時君臣夫婦所處盡善固皆可書而春秋所為悉書者其亦以我一念無已之至情見于立詞者耶
  秋七月
  冬公及齊人狩于禚
  此齊人公榖皆以為齊侯也何氏曰以不沒公知為齊侯也其稱人何諱與讐狩也趙子常曰公羊學者于此獨得經意然不知㑹伐外稱人圍郕内稱師皆諱也
  劉原父曰齊人者齊之微者也其言公及之非公去南面而下與㣲者狩也若夫忘親釋怨則豈待今日而後貶乎此說是然則狩指練兵非專謂從禽也禚公榖作郜
  壬辰○荘王八年
  五年○齊襄九晉緡十六衛惠十一黔牟七蔡哀六鄭厲十二子儀五曹荘十三陳宣四杞靖十五宋閔三秦武九楚文王熊貲元年
  春王正月
  夏夫人姜氏如齊師
  秋郳犂來來朝
  春秋繁露曰附庸字者方三十里名者方二十里榖梁傳黎来微國未爵命之君是矣其後數從齊桓以尊周室王命以為小邾子
  邾今滕嶧二縣界是郳公作倪犂作黎
  冬公㑹齊人宋人陳人蔡人伐衛
  左氏納惠公也公羊此伐衛何納朔也曷為不言納衛侯朔辟王也榖梁是齊侯宋公也其曰人何也人諸侯所以人公也其人公何也逆天王之命也趙子常曰荘公與仇人接春秋始終諱之併人宋陳蔡者既為内諱不可復存筆削之迹義與僖二十七年人楚君自異榖梁是齊侯宋公也此說必有所受但曰人諸侯以人公逆王命也則非既曰以逆王命貶則内當沒公不書今四國稱人而内獨書公是使公首惡也所謂人諸侯以人公亦竒譎非聖筆氣象予謂公與仇人接者已多無足貶矣其在逆王命乎第為齊侯宋公是榖梁一人語恐未可據
  癸已○莊王九年
  六年○齊襄十晉緡十七衛惠十二黔牟八蔡哀七鄭厲十三子儀六曹荘十四陳宣五杞靖十六宋閔四秦武十楚文二
  春王正月
  公榖作三月
  王人子突救衛
  王人救衛者存黔牟而拒朔也孔穎達曰稱人從其班稱字有為也何休乃謂王遣子突卒不能救為天下笑故為王諱誤矣陳氏曰救衛無功而後王命不行于天下隠桓之諸侯㑹盟侵伐徒以定簒弑也衛州吁之亂㑹者五國宋督之亂㑹者四國袲之㑹伐鄭以立突于是伐衛以立朔也
  此書救之始
  夏六月衛侯朔入于衛
  左傳夏衛侯入放公子黔牟于周殺二公子乃即位熊過氏曰季明徳曰凡已入而復者例當書復衛朔之入不稱復者陳君舉以為未得國也則衛侯鄭之再歸其國已得而不稱復不可通矣劉原父以為不與復也則衛侯衎之歸義非可與而稱復不可通矣至于魚石欒盈之復入義例皆有不合故胡康侯于鄭忽復歸之下特發一例曰諸侯失國出奔歸而稱復則可大夫失位出奔歸而稱復則不可古者諸侯世國大夫不世官是不以復為紀實之詞而聖人可以抑揚其間所謂求其說而不得從而為之辭耳朔之出奔衛人實未立君所謂公子黔牟者必洩職以之權攝國事而實制于二卿者也夫衛君既未立則朔位固尚存也豈得同于已絶而復之例哉此其所以不稱復也五國同伐取俘先還實不成乎納朔也衛侯朔入于衛宜有衛之辭使朔殺二兄簒衛天王討當其罪春秋于此必有異文矣衛侯朔固非賢君然父子相承君國自正二公子擁戴黔牟興心簒奪因其得罪天子而故與合謀逐朔置君是以齊宋陳蔡不服而為此舉也予考之三傳合之書法定當以公榖為正然則新臺諸詩奈何宣姜自宣姜惠公自惠公不相及也惠公孱自孱當得國自當得國不相叅也
  秋公至自伐衛
  螟
  冬齊人來歸衛俘
  左傳文姜請之也
  胡氏曰俘者二傳以為寳按商書稱遂伐三朡俘厥寳玉則俘者正文也寳者釋辭也言齊歸衛寳則知四國皆受朔之賂矣春秋特書此事結正諸侯之罪也
  俘公榖作寳
  甲午○荘王十年
  七年○齊襄十一晉緡十八衛惠十三蔡哀八鄭厲十四子儀七曹荘十五陳宣六杞靖十七宋閔五秦武十一楚文三
  春夫人姜氏㑹齊侯于防
  防魯地
  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
  蘓子繇曰恒星不見夜明也星隕如雨衆也左氏以為與雨偕公羊以為雨星不及地尺而復按歴代天文志記衆星同隕皆以為星隕如雨盖無足怪也夜榖作昔隕公作霣
  秋大水無麥苗
  黄楚望曰荘七年秋大水無麥苗杜氏曰今五月周之秋平地出水漂殺熟麥及五稼之苗傳云無麥苗不害嘉榖也杜氏謂黍稷尚可更種故曰不害嘉榖澤謂苗者五榖在田之通稱孟子云宋人閔其苗之不長又曰惡莠恐其亂苗漢書立苗欲踈唐史稱青苗皆謂此也今此書無麥苗記異耳一榖不登不書而今書無麥者以舊榖既沒新榖未登此時麥為民食之最重故特書也建午之月當是水與雨㑹故麥熟未得歛而四月已種之榖成苗亦為水所漂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惟此年一見所以為異此年不書饑者盖水亦旋退更種他榖耳
  冬夫人姜氏㑹齊侯于榖
  榖今山東東阿縣南十二里有榖城
  乙未○荘王十一年
  八年○齊襄十二弑晉緡十九衛惠十四蔡哀九鄭厲十五子儀八曹荘十六陳宣七杞靖十八宋閔六蔡武十二楚文四
  春王正月師次于郎以俟陳人蔡人甲午治兵夏師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秋師還
  郕為文昭與周公為兄弟魯同禰之國也壤地同而有欲于齊牽魯以侵之魯欲違齊而反兵則不敢欲從齊與操戈又不忍故師次于郎徘徊不進而甲午治兵故為陳鞠師旅整比戎行以濡滯其行雖同齊圍郕而曰郕降齊師則必有緩兵徐戰之法以致郕自降非加兵毒死逼郕于險矣秋師還味此二字有不事戰鬭善師而還之意當時魯人以彊國之令黽勉從師夫子前後所書二十餘字而一叚夷猶悱惻委婉周旋之意俱可想見據傳載郕降于齊師仲慶父請伐齊師公曰不可我實不徳齊師何罪則公在行矣不書公諱之也自春至秋已歴三時公當書至既諱公自不可書公至而以師還識之書至自在其中矣書法曲盡如此其化工耶或曰此㫖鑿空子何以得之予曰于諱公及郕伯来奔以見其實于師次于郎以得其似于書法之委婉以㑹其神
  治公作祠郕公作成
  冬十有一月癸未齊無知弑其君諸兒
  左傳齊侯使連稱管至父戍葵丘及瓜而代弗許故謀作亂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孫無知有寵于僖公襄公絀之二人因之以作亂冬十二月齊侯田于具丘見大豕曰公子彭生也公懼墮于車傷足䘮屨反誅屨于徒人費鞭之見血走出遇賊于門費請先入伏公而出鬭死于門中石之紛如死于階下遂入殺孟陽于牀見公之足于户下遂弑之
  趙氏曰榖梁云大夫弑其君以國氏者嫌也弑而代之也按例不命之卿例不書氏既不書氏自然以名連國蘓子繇曰不稱公孫将為君也凡弑君稱君君無道也然春秋所書無道而稱臣者六齊諸兒雖無道而無知以其私弑之故稱無知晉夷臯楚䖍雖無道而趙盾公子比疑于無罪故稱盾及比陳平國蔡固齊光雖無道徴舒太子般崔杼之惡甚于君故稱徴舒太子般崔杼言各有所當不必同也
  丙申○荘王十二年
  九年○齊桓公小白元年晉緡二十衛惠十五蔡哀十鄭厲十六子儀九曹荘十七陳宣八杞靖十九宋閔七秦武十三楚文五
  春齊人殺無知
  左傳初公孫無知虐于雍廪春雍廪殺無知榖梁傳稱人以殺殺有罪也據左氏似賊繇一人榖梁則名繫討罪義俱未盡盖無知弑君人所共忿雍廪一人借公濟私書齊人者國人皆欲殺之也
  春秋書稱公子曰公子大夫曰大夫公子大夫曰公子大夫在父曰公子在兄曰弟始而疑于為君則名之齊弟曰年鄭弟曰語本國而無族者隠曰侠桓曰柔他國而無族者楚曰椒吳曰札率其恒稱義無褒貶此一定之法也說者見隠四之衛人殺州吁于濮荘九之齊人殺無知討賊止此二人二討皆無其族以為有意削之不知二人實未賜族也州吁嬖子有寵疑于為君安遽賜族無知為公孫夷仲年之子仲年見寵僖公桓三年齊侯使其弟年來聘尚以弟稱則年且未稱公子無知安得輒稱公孫故曰二人實未賜族也然則桓六之蔡人殺陳佗宣十一之楚人殺陳夏徴舒昭四之楚人執齊慶封三人何以去族三人皆見討于他國者也見討于他國以國氏足矣奚煩稱為至如非弑逆而去族文十四之公孫敖卒于齊襄二十三之晉人殺欒盈三十之鄭人殺良霄敖久在外盈自外入霄已在逃皆位絶也非我之大夫削之也成十五之宋殺其大夫山左傳曰蕩澤弱公室殺公子肥書曰宋殺其大夫山言背其族也本自背族故去其族此春秋之特筆也
  公及齊大夫盟于蔇
  左氏齊無君也大夫不名衆辭也盟納子糾也公羊以為諱與大夫盟何說焉
  蔇公榖作暨孫明復曰齊地在今嶧縣東八十里
  夏公伐齊納子糾
  公榖無子字
  齊小白入于齊
  紏與小白俱庶子孰為兄孰為弟未可知也左氏無明文公榖及二傳注則子糾是兄桓公是弟程子以薄昭之言證桓公為兄而荀卿嘗謂桓公殺兄以爭國則二人之為兄弟未有確然者也然國君之子以貴賤論貴賤之法以班論子糾之母魯女小白之母衛女魯在衛上班故貴也書曰齊小白入于齊者小白未經見故繫以齊非時竊入故書以入直舉之辭榖梁曰惡之非也趙氏曰入齊與納糾二事故更端而繫之齊亦非也公伐齊納糾不書齊糾者何也蒙上伐齊之文故不復再書齊也非以當立不立為義也突歸于鄭與小白入于齊同公羊曰歸者出入無惡入者出入惡而突曰歸小白曰入者則公羊之說非也宋人執祭仲已與之盟立突矣業有奉焉故曰歸魯方納糾而桓公自莒先入出其不意故曰入曰歸則鄭自其家矣不必書鄭曰入則各國皆可入也故必曰齊小白不稱公子于時不必稱公子也趙子常曰凡嗣君未踰年稱子者以其即柩前之位也子糾為魯所納未入國而小白已自莒先入立𦵏襄公矣戰敗魯師乃來脇殺子糾子糾未嘗一日立在喪之位乃得稱子何也凡爭國公子或稱納或稱歸或入或出皆去屬不以正不正若糾與㨗菑突忽覊赤小白陽生之類皆是則史固不得異文何獨于糾之納與殺而以嗣君在喪之號稱之此春秋特筆也按史記子糾母魯女也小白母衛女也魯女班當在衛女上則糾貴應立然以才則小白賢以黨則小白有國髙為内主論其事則子糾見殺而小白成一匡天下之功苟後世但以小白為賢為有功而不知糾貴之應立則自賢者必醜正恃功者可奪嫡斯有國者禍亂之原也春秋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是故于納糾稱子明其應立以别于外納不正而後書者則糾與小白正不正之分不辨而明矣二傳皆作伐齊納糾孔穎達曰今左氏定本糾上有子字盖唐初學者較定春秋古經以正二傳之失
  黄先生澤曰宫闈之制若非班序貴賤之分素定則亦嘗為亂階故何休立子之制說春秋者决不可廢也盖古人立子論適不論年縱不是適亦須母貴賤如晉人欲立長君選擇羣公子亦先論其母今試立例以推之謂如齊襄公是嫡長嗣位子糾是齊僖右媵之子桓公却非兩媵之數乃是衆妾之子則桓公是簒若襄公是右媵或左媵之子而與子糾同母桓母却是衆妾則桓公亦是簒若子糾母是右媵桓母是左媵子糾于次亦應立若子糾母是夫人娣姪桓母却是兩媵娣姪則子糾亦應立今更推未盡之說謂如公子遂生稱公子遂死稱仲遂古人名字似此者不一用此例之則公子糾生則以魯君故單稱糾死稱子糾者是閔之而稱子也閔之而稱子亦所以見桓公不當殺紏是忍于賊害其同氣又設令子糾是弟則以諸侯之制言之兄殺弟而弟乃是應立之子則自應坐簒奪之罪今止以死書字例言之則糾之死是聖人所閔殺糾者自應有罪盖因爭國而殺縱不是簒亦是奪或問何以分簒奪曰貴賤相去逺而賤者乃立則是簒二傳謂桓公簒是也貴賤相去不逺或兩皆可立而彊有力者得之則是奪伊川謂桓公以兄殺弟亦其類也所謂兩皆可立者謂子糾若是姪之子而年幼桓公是娣之子而年長則二人必爭立勢無兩全王道修明之時自應聴命于天子天子既不能治諸侯則強者必立弱者必死雖王制必行而公義裁之豈得無所曲直設令子糾立而殺桓公其罪亦然故用伊川之說推之桓公終不免罪在王法所當黜若以二傳推之則子糾長而貴桓公是簒無他說也明者于此詳而察之而又有所悟焉則聖人書法始明而論語召忽管仲之疑釋然矣
  秋七月丁酉𦵏齊襄公
  八月庚申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
  時水名在今樂安縣界支流旱則涸故曰乾時
  九月齊人取子糾殺之
  左氏言公䘮戎路傳乗而歸公實在行今書及齊師不言公以公敗諱之也又曰蒙上公伐齊之文也雖然若此戰為復仇討賊之舉即公敗亦必重書公伐齊以識欣喜慷慨之辭與沙隨之不得見平丘之不得與爭榮矣必不以常事例也胡氏曰能與仇戰雖敗亦榮以敗為榮似非正義黄楚望曰王師尚不諱敗績魯諸侯也敗績亦安得不書
  召忽之死子路子貢責備甚至家語曰子糾未成為君召忽未成為臣此二語記自夫子足為千古定斷豈二子未之聞耶黄楚望曰夫子不責管仲以死者盖公子無為君之道師傅先君所託不可純以臣禮律之有患難則相與周旋既已宣力效勞竭盡其節而偶脫虎口者則亦在所可恕如管仲是也得夫子之意矣
  冬浚洙
  姜廷善曰水經註曰洙水出盖縣西北臨樂山西經新泰縣西南流于卞城至魯東北流經孔里此謂洙泗之間也又曰北為洙瀆南則泗水二水交于魯城東北十七里自城北南經魯城西南流而東南入淮今按盖與新泰魯之北鄙近齊者也




  春秋辯義卷五
<經部,春秋類,春秋辯義>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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