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五十三

卷第五十二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五十三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卷第五十四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五十三

 書問荅 一本作知舊   門人問荅

   答劉公度孟容

示喻爲學之意終覺有好高欲速之弊其說亦巳見令叔

書中矣願更詳之講學不厭其詳凡天下事物之理方冊

聖賢之言皆須子細反覆究竟至於持守却無許多事若

覺得未穩只有黙黙加功著力向前耳今聞廢書不講而

反以持守之事爲講說之資是乃兩失其宜下梢弄得無

收殺只成得杜撰⿰扌𭥐 -- 揑合而巳至謂彼中朋友只有季章一

人可望此未論其許與之當否然其言之𤼵亦太輕矣舊

見公度不如此只此便是新學效驗向見伯㳟說孔子順

答魏王問天下之高士而曰世無其人此一句似全不是

孔子家法此言有味願試思之如何

   答劉公度

所喻世豈能人人同巳人人知巳在我者明瑩無瑕所益

多矣此等言語殊不似聖賢意思無乃近日亦爲異論漸

染自私自利作此見解耶不知聖賢辨異論闢邪說如此

之嚴者是爲欲人人同巳人人知巳而𤼵耶抑亦在我未

能無瑕而猶有待於言語辨說耶今者紛紛正爲論易西

銘而𤼵雖未免爲失言之過然未嘗以此爲悔也臨川近

說愈肆荆舒祠記曽見之否此等議論皆學問偏枯見識

昏昧之故而私意又從而激之若公度之說行則此等事

都無人管恣意横流矣試思之如何衡州之去爲有邂逅

政不須深自懲創便相學不說話也

   答劉公度

建昌士子過此者多方究得彼中道理端的是異端誤人

不少向見賢者亦頗好之近亦覺其非否書中所喻衡州

數句爲巳之意雖切然恐未免有迫切之病也

   答劉公度

𡚒𤼵猛舎之喻甚善然亦須以義理浸灌涵養庶幾可以

深固乆逺不然一時意氣恐未可恃也如何便敢自保不

復變耶

   答劉公度

見喻舊見不甚分明更欲别作家計未知底裏果是如何

但此事别無竒妙只是見成說底便是道理只要虚心熟

玩乆之自然見得實處自是不容離叛便是到頭若更欲

别求見觧即是邪說鮮不流於異端矣君舉春間得書殊

不可曉似都不曽見得實理只是要得雜愽又不肯分明

如此說破却欲包羅和㑹衆說不令相傷其實都曉不得

說之是非得失自有合不得處也葉正則亦是如此可

歎可歎

   答劉公度

所論爲學之意甚善𥘉蓋不能不以爲疑今得如此甚慰

意也究觀聖門教學循循有序無有合下先求頓悟之理

但要持守省察漸乆漸熟自然貫通即自有安穩受用處

耳千岐萬徑雜物並出皆足以惑世誣民其信之者既䧟

於一偏而不可捄其不信者又無正定趣向而泛濫於其

間是亦何能爲有亡耶平父相處覺得如何似亦未有箇

立脚處也因書更勸勉之

   答劉仲升

别𥿄所示季章議論殊不可曉恐不至如此之謬却是仲

升聴得不分明記得不子細語脉間轉却他本意不然則

眞非吾之所敢知矣大抵學問專守文字但務存養者即

不免有支離昏惰之病欲去此病則又不免有妄意躐等

懸空杜撰之失而平日不曾子細玩索義理不識文字血

脉别無證佐考驗但據一時自已偏見便自主張以爲只

有此理更無别法只有自巳更無他人只有剛猛剖决更

無温厚和平一向自以爲是更不聴人說話此固未論其

說之是非而其粗厲激𤼵已全不似聖賢氣象矣季章

意思正是如此若只解義有差下字不穩猶未爲深害却

是人心道心思理思事等說大叚害事若如其言即是四

端之𤼵皆屬人心而頑然不動者方是道心所謂格物者

只是分别動與不動而不復計其動之是否矣此於體道

之要入徳之門皆有所妨决然不是道理無疑但如仲升

則又墮在支離昏惰之域而所以攻彼者未必皆當於理

彼等所以不服亦不可不自警省更就自已身心上做功

夫凡一念慮一動作便湏著實體認此是天理耶是人欲

耶子細辨别勇猛斷置勿令差誤𮗚書論理亦當如此剖

判自然不至似前悠悠度日矣所論語孟兩條亦似未安

此等處且玩索見在意趣不湏如此立說枉費心力也

   荅劉仲升

所諭玩味見成義理甚善然亦湏就自已分上體當方見

眞實意味也顔子之樂原憲之問此等處說時各是一義

其實却只是平日許多功夫到此成就見處通透無隔礙

行處純熟無齟齬便自然快活自無克伐怨欲之根不是

别有一項功夫理㑹此事也但未知仲升平日所用功夫

如何耳此不可不勉也

   荅劉季章

劉𡊮州不謂遂止於此令人心折細讀來書知所以經紀

其家者不以生死從違二其心不勝嘆服益見袁州之知

人交道之不汚也更望始終此志使其後人有以承繼前

人之志千萬之幸也文㑹規模只如舊耶或有小改易也

此間朋友只令專一自㸔一書有疑問處却與商量似却

不枉費功夫然亦未見卓然可望者殊可慮也

   答劉季章

賢者比來爲學如何雖未相見然覺得多是不曽寛著心

胷細玩義理便要扭⿰扌𭥐 -- 揑造作務爲切已所以心意急迫而

理未大明空自苦而無所得也熹桂林之行辭免未報未

知竟如何此間有數士友講學方就緒從官未必有益若

得免行成就得一二學者非小事也

   答劉季章

講㑹想仍舊專㸔何書此書附廬陵葉尉渠此中人時有

徃來之便有疑可講不待靣諭但覺得季章意思急迫不

寛平務高不務切而不肯平心實㸔道理只此意思亦殊

礙人知見也

   答劉季章

熹去嵗入都不能兩月略無報效罷遣而歸深以自愧今

幸復得祠祿杜門養痾足以待盡無足言者但衰病愈甚

左目巳盲其右亦昏此數日來幾全不見物矣深欲整頓

舊書而病愈如此則所謂有𥙷於將來者亦不復可期矣

   答劉季璋

所喻爲學之意甚善但覺如此私下創立條貫太多指擬

安排之心太重亦是大病子約自有此病賢者從來亦未

免此今又相合打成一片恐非所以矯偏𥙷敝而趨於顯

明正大之塗也聖賢教人自有成法其間又自有至簡約

極明白處但於本原親切提撕直便向前著實進歩自可

平行直逹迤邐向上何必如此迂曲繚繞百種安排反令

此心不虚轉見昏𣻉𫆀

  答劉季章

辱書知所苦向安巳可行坐深以爲慰比來想𭛌健勝前

矣然計亦不能無廢書冊之功但齋居謹疾當亦自有用

心處也熹衰朽杜門無足言者但精神昏憊益甚於前雖

不敢廢書然度不復能有長進矣外事絶不敢掛口但見

朋友當此風頭多是立脚不住况欲望其負荷此道傳之

方來應是難凖擬也可慮可慮

   答劉季章

曽再到𣈆輔處否後生知所趣向亦不易得且勉與成就

之令靠裏著實做工夫爲佳季章近讀何書作何事業功

夫意思比舊如何無疑亦乆不得信不知後來於鄙說

信得及否近來福州得黄直卿南康得李敬子說誘得後

生多有知趣郷者雖未見得乆逺如何然便覺得此箇氣

脉未至㫁絶將來萬一有可望者却是近上一種老成朋

友若得回頭便可𠋣頼乃復安於舊習不肯放下深可歎

惜耳益公聞甚康健終日應接不倦深爲可喜熹則衰病

日益沈痼死生常理無足深計但恨爲學未副夙心目前

文字可以隨分𤼵明聖賢遺意垂示後來者筆削未定纂

集未成不能不耿耿耳

   答劉季章

王𣈆輔來求其尊人銘文乆巳齰舌何敢爲此以其再來

不免題其行狀之後少答其意又慮其便欲刋刻流布則

大不便巳作書力戒之矣渠又說欲得鄙文編次鋟木此

雖未必果然亦不可有此聲恐渠後生未更事不識時𫝑

不知此是大禍之機或致脫踈書中又不敢深說恐欲蓋

而愈章敢煩爲痛說此利害當此時節只得杜門讀書潜

形匿迹豈可爲此喧譁以自取禍耶况如老拙蹤迹又比

仁里諸賢事體不同彼或可言而此但當黙其理𫝑不難

曉也只如今所題䟦亦切不可便將出與人㸔又刻石鏤

板二事并望痛爲止之千萬至懇至懇此杜元凱所謂既

作之後又復隱諱以避患者固爲可𥬇然亦以子約之故

無以荅其意而浸淫至此全藉賢者相與致力遏其横流

千萬幸也

   答劉季章

郊霈巳行不知黨錮諸人果得及雞竿下坐否所論配義

與道其說甚當所以孟子下文便言是集義所生者此正

如來喻之意也但子約終㸔不透殊不可曉前日巳爲極

力言之不知其信得及否也

   答劉季章

省闈不合浩然西歸無愧於心所得多矣甚賀甚賀公度

近亦得書自是不肯求去致得如此如近日王與之龜齡之子

雷季仲陳和父皆以力請得去又何嘗有人苦留之也潘

友 者近亦遭逐正與公度事體一般此軰進不能爲君

子退不能爲小人不與人出氣令人憤悶也子約想時相

聚渠近書來頗能向裏用力然亦有小未善巳爲詳說

之必自見得也景陽前此巳嘗附書今不暇再作煩爲致

意近日目昏今日又加手痛作字頗費力也承欲就文義

事物上做功夫甚善然讀書且要虚心平氣隨他文義體

當不可先立巳意作𫝑硬說只成杜撰不見聖賢本意也

   答劉季章

𣈆輔亦開敏有志趣不易得但渉學尚淺志氣輕率湏痛

與切磨爲佳耳大學中庸㸔得如何大學近修改一兩處

旦夕湏就板改定㫁手即奉𭔃也比閱邸狀時論似寖平

榛中蜿蜒稍稍引去但恐主人意不堅牢或有反覆即其

禍愈甚耳

   答劉季章

熹今年之病𤼵作雖輕而日月甚乆又氣體衰乏精神昏

耗大與常年不同亦是年紀催促理應如此不足爲恠但

恨平生功夫只到此地頭前靣地歩有餘而日月有限又

不得與朋友之賢者相聚日夕切磋恐此意思一旦㫁絶

更爲後賢之憂耳劉五十哥且得如此攛掇結裹向後事

不可知但願前人遺徳有以誘其𠂻者庶幾可望於後耳

言之令人於邑短氣也時論静作不常子夀事後又有舊

爭之激其黨稍違忤者巳不䏻容旦夕必更有一畨聳動

觀聴底事以扶國是覺得懔懔未知所稅駕處但朋友來

者無可拒之理得早行遣了亦是一事収殺也子約幸逄

寛恩且得有北歸之漸其實高安窮僻無朋友過從之益

書䟽徃來之便却未必得如廬陵也益公𭔃惠六一集纂

次讎正之功勤亦至矣古人所謂後世子雲者信非虚語

然亦正自難遇耳

   答劉季章

讀書只隨書文訓釋玩味意自深長今人却是背却經文

横生它說所以枉費工夫不見長進來喻似巳覺此病者

更望勉𣃼千萬之望然又當以草畧苟且爲戒所謂隨看

便起是非之心此句最說著讀書之病蓋理無不具一事

必有兩途今𦆵見彼說晝自家便尋夜底道理反之各說

一邉互相逃閃更無了期今人問難往往𩔖此甚可𥬇也

   答劉季章

熹不免果如所料餘年無幾區區舊學足以自娯不䏻深

以爲念也若後叚則安䏻保其必無耶所示五條各巳附

以巳意大抵來喻於事理情實多是不曽究竟而專以輕

重深淺爲言故不親切更以此意推𩔖求之則可見矣

 未盡善也注云舜之徳性之也武王之徳反之也故其

 實有不同者某竊謂反之雖異於性之然其至焉則一

 而巳使武王於反之之後猶有未盡查滓至於感格𤼵

露著干樂聲則其所反之工夫必有未盡之處矣

樂𮗚其深矣若不見得性之反之之不同處又豈所謂聞

其樂而知其徳乎舜與武王固不待論今且論湯武則其

反之至與未至恐須有别此等處雖非後學所敢輕議然

今但細讀其書恐亦不待聞其樂而後知之也

 令尹子文之忠陳文子之清固非不仁者之所能爲聖

 人特許其忠清而不許其仁今因夫子之不許其仁而

 遂疑二子之忠清未必皆出於理之所當然而猶未免

 乎怨悔之私則聖人之所以許之者亦有不盡之意矣

二子忠清而未盡當理故但可謂之忠清而未得爲仁此

是就其事上著實研究出來若不如此㸔即不知忠清與

仁有何分别此須做箇題目入思議始得未易如此草草

說過也

 黙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注云三者巳非聖人之

 極至而猶不敢當然則彼所謂夫子既聖之論豈非極

 至歟詳本文之意說得雖輕然如此解得又似太過如

 何

正爲合若聖與仁一叚㸔見得不厭不倦非極至處然夫

子之不厭不倦又須與衆人不同故子貢公西華皆有云

云之說可更詳之

 未可與權集註之末有云然以孟子嫂溺援之以手之

 義推之則權與經亦當有辨某竊謂天下之事只有一

 箇理所重在此則其理不外乎此當嫂溺之時只合援

 之以手雖出於急遽不得巳之爲乃天理人事之不容

 巳者也今云有辨開此一線路恐學者因以藉口而小

 小走作不暇自顧矣如何

既云急遽不得巳之爲即是權不可常而經可常自有不

容無辨處若只說權便是經都無分别却恐其弊不止開

一線路而巳

膚受之愬不行焉注云愬𡨚者急迫而切身則聴者不

 及致詳而𤼵之𭧂矣某竊恐解得言詞太峻人非昏暴

 之甚亦未遽至此而乃云因子張之失而告之不惟形

 容得子張太過且言外求意亦非觧經之體如何

且論事理還是如此與否不須疑怕觸忤子張也

   答劉季章

昨巳具前幅而細看來書方論董子功利之語而下句所

說曽無疑事即依舊是功利之見蓋天下只有一理此是

即彼非此非即彼是不容並立故古之聖賢心存目見只

有義理都不見有利害可計較日用之間應事接物直是

判斷得直截分明而推以及人吐心吐膽亦只如此更無

回互若信得及即相與俱入聖賢之域若信不及即在我

亦無爲人謀而不盡底心而此理是非昭著明白今日此

人雖信不及向後他人湏有信得及底非但一時之計也

若如此所論則在我者未免視人顔色之可否以爲語黙

只此意思何由能使彼信得及乎然此亦無他只是自家

㸔得道義自不曽端的故不能真知是非之辨而爲此回

枉不是說時病痛乃是見處病痛也試思之如何

   答劉季章

孟子說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便是仁義未

嘗不利然董生却說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

又是仁義未必皆利則自不免去彼而取此蓋孟子之言

雖是理之自然然到直截剖判處却不若董生之有力也

向聞餘論似多以利隨義而言今細思之恐意脉中𢃄得

偏僻病患試更思之如何

   答劉季章

近得益公書聞且寓𣈆輔家甚善所欲改字巳别報去前

書竟未得下落也文集之議當巳罷止此實於彼無益而

於此不便衰老扶病如此又豈能更去廣南行脚耶千萬

力爲止之更勉其著實爲學勿爲此等慕名狥外之事方

是吾人氣象也來喻所云書能益人與否只在此心等說

此又是病根不曽除得以鄙見𮗚之都無許多閑說只著

實依文句玩味意趣自深長不須如此又只是立說取勝

也前與無疑書亦有少講論曽見之否敬子諸人却甚進

此亦無他只是渠肯聽人說話依本分循次序平心㸔文

字不敢如此走作閑說耳大率江西人尚氣不肯隨人後

凡事要自我出自由自在故不耐煩如此逐些理㑹湏要

立箇高論籠𦋐將去譬如讀書不肯從上至下逐字讀去

只要從東至西一抹横說乍㸔雖似新巧壓得人過然横

抝粗踈不成義理全然不是聖賢當來本說之意則於巳

分究竟成得何事只如臨川前後一二公巨細雖有不同

然原其所出則同是此一種見識可以爲戒而不可學也

因見無疑可出此𥿄大家評量趂此光隂未至晚暮之時

做些著實基址積累將去只將排比章句玩索文理底工

夫換了許多杜撰計較别尋路脉底心力湏是實有用力

處乆之自然心地平夷見理明徹庶幾此學有傳不至虚

負平生也如於雅意尚未有𢍆可更因書極論勿遽罷休

乃所望也

   答劉季章

熹再啓熹病愈甚遇寒尤劇如今日則全然轉動不得藥

餌雖不敢廢然未必能取效姑復任之無計可爲也所喻

巳悉但所謂語句偶爾而實却不然者只此分踈便是舊

病未除所謂誠於中形於外此又何可諱耶無疑之病亦

是如此適荅其書說得頗痛快可試取𮗚可見鄙意此不

復縷縷也又謂病只在懶惰者亦只消得此一病便是無

藥可醫人之所以懶惰只縁見此道理不透所以一向提

掇不起若見得道理分明自住不得豈容更有懶惰時節

耶所謂此外無難除之病者亦信未及况自以爲無則其

有者將至矣便敢如此斷置竊恐所以自省者亦太踈耳

又謂海内善𩔖消磨摧落之後所存無幾此誠可歎若鄙

意則謂𦆵見消磨得去此等人便不濟事若使眞有所見

實有下工夫處則便有鐵輪頂上轉旋亦如何動得他大

學定本修換未畢俟得之即𭔃去王𣈆輔好且勸它莫𬋩

他人是非長短得失且理㑹教自家道理分明是爲急務

此事之外不可使有毫髪雜用心處也然人要閑𬋩亦只

是見理不透無頓自巳身心處所以如此願更察此有以

深矯揉之乃爲佳耳年來頓覺衰憊殊甚死期將至而朋

友間未有大可望者令人憂懼不知所以爲懷季章千萬

勉旃乃所深望

   答劉季章

熹嵗前得益公書報呉伯豐病瘡甚危適得子約書乃聞

其訃深爲傷痛近年朋友讀書講學如此君者絶不易得

此爲可惜不但交逰之私情也聞後事深荷老兄與無疑

周全之足見朋友之義

   答劉季章

熹今春大病幾不能起今幸小康然尚未能平歩也𥘉意

若得未死且當屏棄書冊虚心待盡今又覺不能頓爾捐󠄂

去亦苦頭緒太多不是老年活計徐當以漸節减也益公

清健可喜近荅其書論范文正公墓碑事以病草草今始

能究其說然自覺語言有過當處不知能不相恠否也伯

豐𥘉亦不知其能自植立如此但見其於講論辦得下功

剖析通貫非一時諸人所及心固期以逺到不謂乃止於

此殊可痛惜今承來喻又得聞其後來所守之堅此尤

易吾道不幸遽失此人餘子紛紛𦆵有毛髪利害便章皇

失措進退無門亦何足爲軒輊耶疾少間亦可漸理舊聞

向前進歩否慱文約禮不可偏廢雖孔子之教顔氏之學

不過是此二事更惟勉旃乃所深望也

   答劉季章

熹今年一病狼狽入夏方粗可支吾但衰憊殊甚講貫之

樂只一二朋友在此訓導諸孫時時整頓得舊書訓詁間

有差誤而巳禮書四散未得㑹聚參校其它亦更有合料

理文字覺得精力不逮皆不復敢萌意矣賢者作何功夫

因書幸及一二

   答劉季章

禮書此數日來方得下手巳整頓得十餘篇但無人抄寫

爲撓蓋可借人處皆畏僞學之汚染而不肯借其力可以

相𦔳者又皆在逺而不副近急不免雇人寫但資用不饒

無以奉此費耳

   答劉季章

益公處所懇是先人墓碑幸垂念但行狀它人未見之更

告爲言及得不示外人爲幸也又前書求精舎大字及呈

一二文字語次幸并扣之大字願早拜賜鄙文幸痛掊擊

   答許景陽

一别十年彼此皆非復徃時矣近見槐隂問荅覺得所論

皆太寛緩此非言語之病乃是用功處不緊切耳來書所

論未發之中恐不如此似㸔得太過了只是此理對悪而

言則謂之善對濁而言則謂之清對四旁而言則謂之中

𥘉非有二物但唯聖人爲能全之以致其用衆人則雖有

而不能自知是以汨於物欲而亂之耳曽子之說似亦未

然嘗謂夫子此機如决積水於千仭之壑故當時曽子一

聞便透更無疑𣻉若如所喻則夫子方是教它曽子漸次

消磨曽子元未及下功夫如何便應得箇唯字也此等處

且宜虚心玩味不可輕易立說

   與陳伯堅

沙縣𭔃到新刻責沈文字畫精神非桂本之比此書流傳

足使世之聾盲者有所警覺稍知觸浄非小𥙷也但恐木

本或不耐乆耳瓊學記文鄙拙不足有所𤼵明亦縁韓兄

將滿方遣人來恐其代去匆匆草成不能滿意耳垂喻舊

 云深愧率爾當時之言蓋亦有爲而𤼵以今𮗚之學

者但當深窮聖經使其反之於心而安考之於經而合驗

之於外而可行即彼之妄言一覽便破矣若未到此遽欲

窮之恐如河南夫子所謂未必能窮而巳化爲釋氏矣愚

見如此不審尊意以爲如何胡季隨近到此數日明敏有

志甚可喜也

   答胡季履大壯

向來雖幸一見然忽忽於今巳二十餘年矣時於朋友間

得窺佳句足以見所存之一二顧未得㑹靣爲歉耳今承

惠問荷意良勤區區毎患世衰道微士不知學其溺於卑

陋者固無足言其有志於高逺者又或騖於虚名而不求

古人爲巳之實是以所求於人者甚重而所以自任者甚

輕毎念聖人樂取諸人以爲善之意意其必有非苟然者

恨不得與賢者共詳之也季隨明敏朋友中少見其比自

惟衰墮豈足以副其逺來之意然亦不敢虚也歸日當相

與講之有所未安却望見告得以反復爲幸昆仲家學門

庭非他人比而區區所望又特在於其實而不在於名願

有以深察此意也

   答胡季隨大時

易傳平淡縝宻極好㸔然亦極難看大抵講學湏先有一

入頭處方好下工夫昨見文叔處所錄近文恐㸔得文字

未子細無意味也不必逺求但㸔知言是下多少工夫不

如此散漫泛說無歸𪧐也龜山易舊亦有寫本此便不甚

的未暇檢尋奉𭔃不知詹丈所舉不同者何事因風詳諭

此等處正好商㩁也道理無形影唯因事物言語乃可見

得是非理㑹極子細即道理極精微古人所謂物格知至

者不過是就此下功夫近日學者說得太高了意思都不

確實不曽見理㑹得一書一事徹頭徹尾東邉綽得幾句

西邉綽得幾句都不曽貫穿浹洽此是大病有志之士尤

不可以不深戒也

   答胡季隨

熹杜門衰病如昔但覺日前用力泛濫不甚切巳方與一

二學者力加鞭約爲克巳求仁之功亦粗有得力處也易

傳且熟讀未論前聖作易本指且㸔得程先生意思亦大

有益不必更雜㸔大抵先儒於易之文義多不得其綱領

雖多㸔亦無益然此一事卒難盡說不若且㸔程傳道理

却不錯也所諭文定專治春秋而於諸書循環誦讀以爲

學者讀書不必徹頭徹尾此殊不可曉既曰文定讀春秋

徹頭徹尾則吾人亦豈可不然且又安知其於他書少日

巳嘗反復研究得其指歸至於老年然後循環泛讀耶若

其不能亦是讀得春秋徹頭徹尾有得力處方始汎讀諸

書有歸𪧐處不然前軰用心篤實决不如今時後生貪多

務得渉獵無根也前書鄙論更望熟究其說雖陋然却是

三四十年身所親歴今日粗於文義不至大叚差錯之效

恐非一旦卒然立論所可破也若如來諭不能俟其徹頭

徹尾乃是欲速好徑之尤此不可不深省而痛革之也熹

於論孟大學中庸一生用功粗有成說然近日讀之一二

大節目處猶有謬誤不住修削有時随手又覺病生以此

𮗚之此豈易事若只恃一時聦明才氣畧㸔一過便謂事

了豈不輕脫自誤之甚耶吕伯㳟嘗言道理無窮學者先

要不得有自足心此至論也幸試思之南軒文集方編得

畧就便可刋行最好是奏議文字及往還書中論時事處

確實痛切今却未敢編入異時當以奏議自作一書而附

論事書尺於其後勿令廣傳或世俗好惡稍衰乃可出之

   答胡季隨

易傳明白無難㸔處但此是先生以天下許多道理散入

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中將作易㸔即無意味湏將

來作事㸔即句句字字有用處耳詩六義本文極明白而

自注䟽以來汨之如將巳理之絲重加棼亂近世諸老先

生亦殊不覺不知何故如此中間有答潘㳟叔問說此甚

詳可更扣之當見曲折蓋不如此即六義之名無所用之

當時自不必分别祗益紛拏無𥙷於事也近修詩說别有

一叚今錄去大㮣亦與前說相似恐或可參照耳學問大

頭緒固要商量而似此枝節合理㑹者亦不爲少未得面

論徒増耿耿

   答胡季隨

所示諸說似於中庸本文不曽虗心反覆詳玩章句之所

絶文義之所指尚多未了而便欲任意立說展轉相高故

說支蔓纒繞了無歸𪧐莫若且就本文細㸔覺得章㫁

句絶文理分明即聖人指意所在與今日用力之方不待

如此紛拏辨說而思巳過半矣叔㳟所論似是見熹舊說

而有此疑疑得大槩有理但曲折處有未盡耳當時舊說

誠爲有病後來多巳改定矣大抵其言道不可離可離非

道是故君子戒愼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乃是徹

頭徹尾無時無處不下工夫欲其無湏㬰而離乎道也

不聞與獨字不同乃是言其戒懼之至無適不然雖是此等耳目不及無要緊處亦加照管如云聴於無聲視於無

形非謂所 聞見處却可闊畧而特然於此加功也又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

子謹其獨乃是上文全體工夫之中見得此處是一念起

處萬事根原又更緊切故當於此加意省察欲其自隱而

見自微而顯皆無人欲之私也觀兩莫字即見此處是念慮欲萌而天理人欲之幾

最是緊切尤不可不下工處故於全體工夫之中就此更加省察然亦非必待其思慮巳萌而後别以一心察之蓋

全體工夫既無間斷即就此處畧加提撕便自無透漏也此是兩節文義不同詳畧亦

異前叚中間著是故字後叚中間又著故字各接上文以

起下意前叚即卒章所謂不動而敬不言而信後叚即卒

章所謂内省不疚無惡於志文義條理大小甚明從來說

者多是不察將此兩叚只作一叚相纒說了便以戒愼恐

懼不睹不聞爲謹獨所以雜亂重複說不行前後只是

麤瞞過了子細理㑹便分䟽不下也又季隨云純熟未易

言也此語恐有病蓋季隨意間常說工夫極至之地窮高

極逺决然是不可到如中間熹說讀書湏是精熟季隨便

云湏如文定之於春秋方是精熟今豈易及亦是此意夫

謂功夫極至之地如此之高如此之妙則是矜巳之獨能

知此而以它人爲不知也以爲人不可到則是巳亦甘自

處於不能也如此則凡講論皆是且做好話說過其與自

謂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者雖若有間然其實亦無以大相

逺矣不除此病竊恐百事放倒都不到頭非是小失幸深

省而痛矯之也又云方其未至純熟天理何嘗不可見乎

此又不看本文本意而逞快𨷖高隨語生說之過夫中庸

本意欲人戒謹恐懼以存天理之實而巳非是教人揣摩

想象以求見此理之影也伯夀下一見字巳是有病季隨

又更節上生枝更不復以純熟自期只要就此未純熟處

便見天理不知見得要作何用爲說至此去本日逺以言

乎經則非聖賢之本意以言乎學則無可用之實功如此

講論恐徒紛擾無所𥙷於聞道入徳之效也其他小節各

具於所示本條之下幸更與諸君詳評之也

   答胡季隨

 戒懼者以涵養於喜怒哀樂未𤼵之前當此之時寂然不動只下得涵

 養功夫涵養者所以存天理也愼獨者所以省察於喜怒哀樂巳𤼵之

 後當此之時一毫放過則流於欲矣判别義利全在此時省察者所以遏人欲也巳𤼵之後蓋指巳𤼵之時

 對未𤼵而言故云巳𤼵之後不知經意與日用之工是如此否友㳟字恭

 

說甚善

 惟能加涵養之功則自然有省察之實周椿伯夀

說好然說未透

 戒懼乃所以愼獨也涵養省察之際皆所當然未𤼵之

 前不容著力只當下涵養工夫來教得之省察於巳𤼵

 之時此句之病㳟叔已言之矣正所以存天理過人欲

 也恐不可分一之

作雨事說則不害於相通作一事說則重復矣不可分中

却要見得不可不分處若是全不可分中庸何故重複說

作兩節

 巳𤼵之後立語自覺未穩今欲改作欲𤼵之時然欲𤼵

 即不屬静不屬動又欲改作巳𤼵之𥘉友㳟

作欲𤼵是但亦不是欲𤼵時節别換一心來省察他只是

此箇全體戒懼㡳略更開眼耳

 戒謹恐懼慎獨統而言之錐只是道都是涵養工夫分

 而言之則各有所指獨云者它人不知已所獨知之時

 正友㳟所謂已𤼵之𥘉者不睹不聞即是未𤼵之前未

 𤼵之前無一毫私意之雜此處無走作只是存天理而

 巳未說到遏人欲處巳𤼵之𥘉天理人欲由是而分此

 處不放過即是遏人欲天理之存有不待言者如此分

 說自見端的

說分得好然又湏見不可分處如兵家攻守相似各是

一事而實相爲用也

 涵養工夫實貫𥘉終而未𤼵之所只須涵養𦆵𤼵處便

 湏用省察工夫至於涵養愈熟則省察愈精矣

此數句是

 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若就聖人言之聖人能致中和

 則天高地下萬物莫不得其所如風雨不時山夷谷埋

皆天地不位萌者折胎者閼皆萬物不育就吾身言之

 若能於致字用工則俯仰無愧一身之間自然和暢矣

說甚實

極其中則大經正大本立而上下位矣極其和則事事

 物物各得其宜而萬物育矣一之

此只說得前一截若聖人不得位便只得如此其理亦無

虧欠但事上有不足爾

 如堯湯不可謂不能致中和而亦有水旱之災叔㳟

致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者常也堯湯之事非常之變也

大抵致中和自吾一念之間培植推廣以至於裁成輔相

匡直輔翼無一事之不盡方是至處自一事物之得所區

處之合宜以至三光全寒暑平山不童澤不涸飛潜動植

各得其性方是天地位萬物育之實效蓋致者推致極處

之名湏從頭到尾㸔方見得極處若不說到天地萬物眞

實效驗便是只說得前一截却要凖折了後一截元不是

實推得到極處也

 省察於欲𤼵之時平日工夫不至而欲臨時下手不亦

 晚乎大時

若如此說則是臨時都不照𬋩不知平日又如何做工夫

 竊謂操存涵養乃脩身之根本學者操存涵養便是未

 𤼵之前工夫在其中矣凡省察於巳𤼵正所以求不失

 其操存涵養者也學者於是二者不可缺一然操存涵

養乃其本也諸友互相㸃檢多得之然却不曽推出所

 謂根本故論未𤼵之前者竟歸於茫然無著力處或欲

 推於欲𤼵之𥘉省察則又似略平日之素或兼涵養省

察言之者又似鶻突包籠

此一叚差勝然亦未有的當見處

喜怒哀樂之未𤼵謂之中即天命之謂性也𤼵而皆中

節謂之和即率性之謂道也

詳程先生說率性文義恐不如此

未𤼵之時能體所謂中巳𤼵之後能得所謂和則𤼵而

 中節始可言矣而中和未易識也

未𤼵之前𦆵要體所謂中則巳是𤼵矣此說巳差又𤼵而

中節方謂之和今曰得所謂和然後𤼵而中節亦似顚倒

說了記得龜山似有此意恐亦誤矣中和未易識亦是嚇

人此論著實做處不論難識易識也

   答胡季隨

所示問答皆極詳矣然似皆未嘗精思實踐而多出於一

時率然之言故紛紜繳繞而卒無定說也夫謂未𤼵之前

不可著力者本謂不可於此探討尋求也則固無害於涵

養之說謂當涵養者本謂無事之時常有存主也則固無

害於平日涵養之說謂省察於將𤼵之際者謂謹之於念

慮之始萌也謂省察於巳𤼵之後者謂審之於言動巳見

之後也念慮之萌固不可以不謹言行之著亦安得而不

察以熹𮗚之凡此數條本無甚異善學者𮗚之自有以見

其不可偏廢不至如此紛紜競辨也細㸔其間却有一叚

名一之者說得平正的確頗中諸說之病不知曽細考之否

   答胡季隨

彼中議論大畧有三種病一是高二是逺三是煩碎以此

之故都離却本文說說去都不記得元是說甚底但䏻

放低著實依本分依次序做工夫乆乆自當去此病也

   答胡季隨

南軒集誤字巳爲檢勘今却附還其間空字向來固巳直

尤延之見之以爲無益而賈怨不若刋去今亦不必𥙷

後人讀之自當黙喻也但序文後叚若欲刪去即不成文

字兼此書誤本之傳不但書坊而巳黄州印本亦多有舊

來文字不唯無益而反爲累若不如此說破將來必起學

者之疑故區區特詳言之其意極爲懇到不知何所惡而

欲去之耶且世之所貴乎南軒之文者以其𤼵明義理之

精而非以其文詞之富也今乃不問其得失是非而唯務

多取又欲刪去序文緊切意思竊恐未免乎世俗之見而

非南軒所以望乎後學之意試更思之若必欲盡𭣣其文

則此序意不相當自不必用湏别作一序以破此序之說

乃可耳若改而用之非惟熹以爲不然南軒有靈亦必憤

歎於泉下也乆不聞講論之益深以懷想前日諸賢相⿰糹⿱𢆶匹 -- 繼

逝去後來未有接續所望於季隨實不勝其懃懇今𮗚此

事竊疑其用力之不篤也更願勉旃以副所望千萬千萬

至和至扣

   答胡季隨

元善書說與子静相見甚欵不知其說如何大抵欲速好

徑是今日學者大病向來所講近覺亦未免此以身驗之

乃知伊洛拈出敬字眞是學問始終日用親切之妙近與

朋友商量不若只於此處用力而讀書窮理以𤼵揮之眞

到聖賢究竟地位亦不出此坦然平白不須妄意思想頓

悟懸絶處徒使人顚狂粗率而於日用常行之處反不得

其所安也不審别後所見如何幸試以此思之似差平易

悠乆也

   答胡季隨

熹衰病之餘幸安祠祿誤恩起廢非所克堪巳力懇辭未

知可得與否自度尫殘决是不堪繁劇又况蹤跡孤危恐

亦無以行其職業後日别致紛紛又如衡陽轉動不得出

門一歩更須審處也但今年病軀衰瘁殊甚秋中又有哭

女之悲轉覺不可支吾矣目昏不能多㸔文字閑中却覺

㸔得道理分明向來諸書隨時修改似亦有長進處恨相

去逺不得朝夕討論也易書刋行者只是編出象數大畧

向亦以一本凂叔綱計必見之今乃聞其有亡奴之厄計

此必亦巳失去矣别徃一本并南軒集幸收之也所喻克

巳之學此意甚佳但云藉此排之似是未得用工要領處

近讀知言有問以放心求心者嘗欲别下一語云放而知

求則此心不爲放矣此處間不容息如夫子所言𠑽巳復

禮功夫要切處亦在爲仁由巳一句也豈藉外以求之哉

性其情乃王輔嗣語而伊洛用之亦曰以性之理節其情

而不一之於流動之域耳以意逆志而不以詞害焉似亦

無甚害也不遷怒當如二先生說無可疑者不貳過亦唯

程張得之而横渠所謂歉於巳者不使萌於𠕅語尤精約

也宋漕所委記文屢欲爲之而夏秋以來一向爲女子病

𫝑驚人不得措詞兼𮗚其所喻爲教者不過舉子事業亦

有難措詞者故因循至此今病方小愈未堪思慮𫝑當小

湏後也因邵武便草草布此復託象之致之目昏未能他

及惟以時進徳自愛爲禱大抵爲學不厭卑近愈卑愈近

則功夫愈實而所得愈高逺其直爲高逺者則反是此不

可不察也

   答胡季隨

閑中時有朋友逺來講學其間亦有一二可告語者此道

之傳庶幾未至斷絶獨恨相望之逺不得聚首盡情極論

以求真是之歸尚此悢悢耳君舉先未相識近復得書其

徒亦有來此者折其議論多所未安最是不務切巳悪行

直道尤爲大害不知講論之間頗亦及此否王氏中說

是渠軰所尊信依倣以爲眼目者不知所論者云何復艮

說則程子巳盡之不知别有何疑因書湏詳及之乃可

下語也

   答胡季隨

前書諸喻讀之惘然季隨學有家傳又從南軒之乆何故

於此等處尚更有疑向見意思大叚寛緩而讀書不務精

熟常疑乆逺無入頭處必爲浮說所動今乃果然艮復之

義正當思惟方見親切别𥿄諸疑正當觧釋方得分明今

乃曰才渉思惟便不親切又云非不能以意解釋但不欲

杜撰耳不知却要如何下工夫耶夫子言學而不思則罔

中庸說愽學審問謹思明辨聖賢遺訓明白如此豈可舎

之而狥彼自欺之浮說耶來書譏項平父出入師友之間

不爲不乆而無所得愚亦恐賢者之不見其睫也日月逝

矣𡻕不我與願深省察且將大學論語孟子中庸近思等

書子細玩味逐句逐字不可放過乆之湏見頭緒不可爲

人所誑虚度光隂也荆門皇極說曽見之否試更熟讀洪

範此一條詳觧釋其文義㸔是如此否君舉奏對上問以

讀書之法不知其對云何也

   答胡季隨 怯字恐誤

學者問曰延平先生語錄有曰大抵學者多爲私欲所

 分故用力不精不見其效若欲進歩湏打斷諸路頭静

坐黙識使其泥滓漸漸消去又云静坐時收拾將來㸔

 是如何便如此就偏處著理㑹又云學者未祛處只求

 諸心思索有窒礙處及於目用動静之間有咈戾處便

 於此致思求其所以然者又云大凡只於微處充擴之

 方見礙者大爾又引上蔡語云凡事必有根必湏有用

 處尋討要用處將來斬斷便沒事此語可時時經心又

 云静中㸔喜怒哀樂未𤼵時作何氣象不惟於進學有

 功兼亦是養心之要𮗚此數說眞得聖賢用工緊要處

 但其間有一叚云學者之病在於未有灑然冰釋凍觧

 處縦有力持守不過只是苟免顯然尤悔而巳恐不足

 道也竊恐所謂灑然氷釋凍解處必於理皆透徹而所

 知極其精妙方能爾也學者既未能爾又不可以急迫

 求之只得且持守優柔厭飫以俟其自得如能顯然免

 於尤悔其工力亦可進矣若直以爲不足道恐太甚也

 大時荅曰所謂灑然冰釋凍解只是通透灑落之意學

 者湏常令胷中通透灑落則讀書爲學皆通透灑落而

 道理易進持守亦有味矣若但能苟免顯然悔尤則途

 之人亦能之誠不足爲學者道也且其能苟免顯然悔

 尤則胷中之所潜藏隱伏者固不爲少而亦不足以言

 學矣

此一條嘗以示諸朋友有輔漢卿者下語云灑然冰解凍

釋是功夫到後疑情剥落知無不至處知至則意誠而自

無私欲之萌不但無形顯之過而巳若只是用意持守著

力遏捺苟免顯然尤悔則隱微之中何事不有然亦豈能

持乆哉意懈力弛則横放四出矣今曰學者湏常令胷中

通透灑落恐非延平先生本意此說甚善大抵此箇地位

乃是見識分明涵養純熟之效須從真實積累功用中來

不是一旦牽𭛌著力做得今湖南學者所云不可以急迫

求之只得且持守優柔厭飫而俟其自得未爲不是但欠

窮理一節工夫耳答者乃云學者須常令胷中通透灑落

却是不原其本而彊欲做此模様殊不知通透灑落如何

令得𦆵有一毫令之之心則終身只是作意𦔳長欺巳欺

人永不能到得灑然地位矣

 學者問曰遺書曰湏是大其心使開闊譬如爲九層之

 臺湏大做根脚方得恐大其心胷時却無收歛縝宻底

 意思則如何大時荅曰心目不可不開闊工夫不可不

 縝宻

答語無病然不知如何地得開闊

 學者問曰遺書曰執事湏是敬又不可矜持太過竊謂

 學者之於敬常懼其放倒既未能從容到自然處恐寧

 過於矜持亦不妨也大時荅曰頃年劉仲本亦曽舉此

 條以爲問蓋嘗荅之曰敬是治病之大藥矜持是病之

 旁證藥力既到病𫝑既退則旁證亦除矣

敬是病之藥矜持是病之旁證此兩句文意齟齬不相照

應若以敬喻藥則矜持乃是服藥過劑反生他病之證原

其所因蓋爲將此敬字别作一物而又以一心守之故有

此病若知敬字只是自心自省當體便是則自無此病矣

 學者問曰遺書曰有諸中必形諸外惟恐不直内直内

 則外必方至論釋氏之學則謂於敬以直内則有之義

 以方外則未之有也又似以敬義内外爲兩事矣竊謂

 釋氏之學亦未有能敬以直内若有此則吾儒之所謂

 必有事焉者自不容去之也大時荅曰前一叚其意之

 所重在有諸中必形諸外上後一叚其意之所重在義

 以方外上且謂其敬以直内上則有之味有之二字則

 非遽許之以爲與吾儒之學所謂敬者便可同日而語

 矣

遺書說釋氏有直内無方外者是游定夫所記恐有差誤

東見錄中别有一叚說既無方外則其直内者豈有是也

語意始圓可細考之未可如此逞快率然批判也

 學者問曰遺書曰釋氏只曰止安知止乎釋氏無實譬

 之以管窺天只務直上去惟見一偏又却有曰釋氏只

 到止處無用處無禮義竊謂既無實惟見一偏則其學

 皆憑虚鑿空無依據矣安可謂其到止處而責之以有

 用有禮義乎大時荅曰釋氏曰止安知止乎此以吾學

 之所謂止而論之也禪學只到止處無用處無禮義此

 止字就其學之所謂止而論之也

答語甚善論程子說釋氏不知止是以吾學所謂止者而言又云釋氏到止處是以彼所謂止者而言

 學者問曰遺書曰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彼所謂

 識心見性是巳若存心養性一叚事則無矣竊謂此一

 叚事釋氏固無之然所謂識心見性恐亦與孟子盡心

 知性不同盡心者物格知至積習貫通盡得此生生無

 窮之體故知性之禀於天者蓋無不具也釋氏不立文

 字一超直入恐未能盡其心而知其性之全也大時荅

曰釋氏云識心見性與孟子之盡心知性固是不同彼

 所謂識心見性之云蓋亦就其學而言之爾若存心養

性一叚則無矣之云所以甚言吾學與釋氏不同也

遺書所云釋氏有盡心知性無存心養性亦恐記錄者有

誤要之釋氏只是恍惚之間見得些心性影子却不曽子

細見得眞實心性所以都不見裏靣許多道理政使有存

養之功亦只是存養得他所見底影子固不可謂之無所

見亦不可謂之不能養但所見所養非心性之眞耳

 學者問曰遺書曰學者所貴聞道若執經而問但廣聞

 見而巳竊謂執經而問雖止於廣聞見而巳須精深究

 此而後道由是而可得也不然恐未免於說說悟之

 弊矣大時荅曰所謂學者所貴聞道若執經而問但廣

 聞見而巳蓋爲尋行數墨而無所𤼵明者設而來喻之

 云謂必湏深究乎此然後可以聞道則亦俱墮於一偏

 矣

執經而問者知爲巳則所以聞道者不外乎此不然則雖

六經皆通亦但爲廣聞見而巳問者似有此意然見得未

分明故說不出荅者之云却似無干渉也

 學者問曰遺書曰根本須先培壅然後可立趨嚮竊謂

 學者必湏先審其趨嚮而後根本可培壅不然恐無入

 頭處大時荅曰必先培其根本然後審其趨嚮猶作室

 焉亦必先有基址然後可定所向也

先立根本後立趨嚮即所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又云

收得放心後然後自能尋向上去亦此意也

 學者問曰遺書曰誠然後能敬未及誠時須敬而後能

 誠學者如何便能誠恐不若專主於敬而後能誠也大

 時荅曰誠者天之道也而實然之理亦可以言誠敬道

 之成則聖人矣而整齊嚴肅亦可以言敬此兩事者皆

 學者所當用力也

敬是竦然如有所畏之意誠是眞實無妄之名意思不同

誠而後能敬者意誠而後心正也敬而後能誠者意雖未

誠而能常若有畏則當不敢自欺而進於誠矣此程子之

意也問者畧見此意而不能逹之於言答者却答不著

 學者問曰遺書曰只外靣有些罅𨻶便走了學者能日

 用間常切操存則可漸無此患矣大時荅曰其中充實

 則其外無罅𨻶矣

外靣只有些罅𨻶便走了此語分明不須注解只要時時

將來提撕便喚得主人公常在常覺也

學者曰樂記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

 欲也五峯有曰昧天性感物而動者凡愚也向來朋友

 中有疑此說謂静必有動然其動未有不感於物所謂

 性之欲者恐指巳發而不可無者爲言若以爲人欲則

 性中無此五峯乃專以感物而動爲言昧天性而歸於

 凡愚何也大時荅曰按本語云知天性感物而通者聖

 人也察天性感物而節者君子也昧天性感物而動者

 凡愚也曰知曰察曰昧其辨了然矣今既不察乎此而

 反其語而言乃以感物而動爲昧天性者失其㫖矣學

 者又曰曰知曰察曰昧其辨固了然但鄙意猶有未安

 者感物而動爾樂記曰止云感物而動性之欲也𥘉未

 嘗有聖人君子凡愚之分通與節之說今五峯乃云知

 天性感物而通者聖人也察天性感物而節者君子也

 昧天性感物而動者凡愚也是不以感物而動爲得也

 更望垂誨大時荅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

 性之欲也物格知至然後好惡形焉好惡無節於内知

 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㓕矣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

 好惡無節則是物至而人化於物也人化於物者㓕天

 理而窮人欲者也𮗚其下文明白如此則知先賢之言

 爲不可易矣且味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兩句亦有何

 好而必欲舎其正意而曲爲之說以主張之乎程子云

 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天理具備元無少欠

 不爲堯存不爲桀亡父子君臣常理不易何曽動來因

 不動故言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便感非自外來也

 又曰寂然不動萬象森然巳具感而遂通感則只是自

 内感不是外靣將一箇物來感於此也又曰寂然不動

 感而遂通此言人分上事若論道則萬理皆真更不說

 感與未感又曰蓋人萬物皆備遇事時各因其心之所

 重者更互而出𦆵見得這事重便有這事出若能物各

 付物則便自不出來也以此四條之所論者而推之益

 知先賢之言不可易而所謂感物而動性之欲者不必

 曲爲之說以主張之矣湘山詩云聖人感物静所𤼵無

 不正衆人感物動動與物欲競殆亦與先賢之意相爲

 表裏云爾

此兩條問者知其可疑不易見得如此但見得未明不能

𤼵之於言耳荅者乃是不得其說而彊言之故其言粗横

而無理想見於心亦必有自不過處只得如此撑拄將

去也五峯云昧天性感物而動故問者云五峯乃專以感物而動爲昧天性於五峯本說未見其異荅者乃責

以反其語而失其旨問者又疑樂記本文感物而動𥘉無聖愚之别與五峯語意不同而荅者但云𮗚其下文明白

如此則知先賢之言不可易而不言其所以明白而不可易者爲如何又謂樂記兩句亦有何好而不言其所以不

好之故及引程子四條則又與問者所疑了無干渉但欲以虗昡恐喝而下之安得不謂之麤横無理而撑拄彊說

乎今且無論其他而但以胡氏之書言之則春秋𫝊𫉬麟章明有聖人之心感物而動之語頃時與廣仲書常論之

矣不知今當以文定爲是乎五峯爲是乎要之此等處在季随誠有難言者與其曲爲辨說而益顯其誤不若付其

是非於公論而我無與焉爲愈也湏知感物而動者聖愚之所同但衆人

昧天性故其動也流賢人知天性故其動也節聖人盡天

性故其動也無事於節而自無不當耳文義之失猶是小

病却是自欺彊說乃心腹膏肓之疾他人鍼藥所不能及

須是早自覺悟醫治不可因循揜諱而忌扁鵲之言也

   荅胡季隨

所喻兩條前書奉報巳極詳悉若能平心定氣熟復再三

必自曉然今乃復有來書之喻其言欲以灑落爲始學之

事而可以力致皆不過如前書之說至引延平先生之言

則又析爲兩叚而謂前叚可以著力令其如此則似全不

曽㸔其所言之文理所謂反覆推究待其融釋者待字之

意是如何而自以巳意横爲之說也大率講論文字湏且

屏去私心然後可以詳考文義以求其理之所在若不如

此而只欲以言語取勝則雖累千萬言終身競辨亦無由

有歸著矣是乃徒爲多事而重得罪於聖人何名爲講學

哉故熹不敢復爲論說以増前言之贅但願且取前書子

細反復其間所云才有令之之心即便終身不能得灑落

者此尤切至之論蓋𦆵有此意便不自然其自謂灑落者

乃是踈畧放肆之異名耳疊此兩三重病痛如何能到眞

實灑落地位耶古語云反者道之動謙者徳之柄濁者清

之路昏乆則昭明願察此語不要思想凖擬融釋灑落底

功效判著且做三五年辛苦不快活底功夫乆逺湏自有

得力處所謂先難而後𫉬也灑落兩字本是黄太史語後

來延平先生拈出亦是且要學者識箇深造自得底氣象

以自考其所得之淺深不謂不一再傳而其弊乃至於此

此古之聖賢所以只教人於下學處用力至於此等則未

之嘗言也顔曽以上都無此等語子思孟子以下乃頗有之亦有所不得巳也樂記知言之

辨前書亦巳盡之細㸔來書似巳無可得說但未肯放下

此一團私意耳如此則更說甚講學不如同流合汚著衣

喫飯無所用心之省事也其餘諸說未暇悉報願且於此

兩叚反復自見得從前錯處然後徐而議之則彼亦無難

語者幸早報及也

   荅胡季隨

熹憂患侵凌來日無㡬思與海内知友痛相切磨以求理

義全體之至極垂之來世以⿰糹⿱𢆶匹 -- 繼聖賢傳付之望而離羣索

居無由㑹合如季隨者尤所期重而相去甚逺再見恐不

可期此可爲𭰹歎恨也先訓之嚴後人自不當置議論於

其間但性之有無善惡則當舎此而别論之乃無隱避之

嫌而得盡其是非之實耳善惡二字便是天理人欲之實

體今謂性非人欲可矣由是而并謂性非天理可乎必曰

極言乎性之善而不可名又SKchar若直謂之善而可名之爲

甚易而實是也比來得書似覺賢者於此未有實地之可

㨿日月易得深可憂懼幸加精進之力入細著實子細推

研庶幾有以自信益光前烈千萬至望

   荅沈有開

垂諭所以爲學之意與其所聞於師友間者甚悉既荷不

鄙又幸其警益之深也嘗竊妄謂聖賢教人下學上逹循

循有序故從事其間者愽而有要約而不孤無妄意凌躐

之弊今之言學者𩔖多反此故其高者淪於空幻卑者溺

於見聞倀倀然未知其將安所歸𪧐也竊窺賢者之所志

與其所聞計其同異之間其必有所處矣恨未得相與往

還上下其說以卒究其所窮也因來更望時有以警告之

孤陋之深望至於慨念吾黨之凋零而欲以進爲撫世

爲不肖者之責此則賢者之失言而非區區之所敢承也

   答高應朝

所示講義𤼵明深切逺方學者得所未聞計必有感動而

興起者然此恐但可爲𥘉學一時之計若一向只如此說

而不教以日用平常意思涵養玩索功夫即恐學者將此

家常茶飯做箇恠異竒特底事㸔了日逐荒忙䧟於欲速

𦔳長躁率自欺之病乆之茫然無實可據則又只學得一

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大話互相恐嚇而終無𥙷於爲巳之實也只如三叚所

舉諸書大指雖同然恐亦湏更令子細㸔得逐叚各有下

落方能浹洽通貫有得力處若只如此儱侗㸔了便休却

恐只是粗謾政使便做得成亦是捺生做熟乆逺畢竟無

意味也

   答石天民

平生爲學見得孟子論枉尺直尋意思稍分明自到浙中

覺得朋友間却别是一種議論與此不相似心竊恠之昨

在丹丘見誠之直說義理與利害只是一事不可分别此

大可駭當時亦曽辨論覺得殊未相領至與孟子董子之

言例遭排擯不審尊兄平日於此見得如何幸更與諸公

講論見教熹竊以爲今日之病唯此爲大其餘世俗一等

近下見識未足爲吾患也

   荅沈叔晦

衰病如昨無足言者二圗之妄深荷留念言多枝葉而不

既其實尤佩警切之戒但區區平日躬所不逮之言與此

殊不相似識者當自無疑惟是尋常實有似是而非之論

不幸爲人傳出異日或能亂道誤人爲可懼耳麻沙所刻

吕兄文字眞僞相半書坊嗜利非閑人所能禁在位者恬

然不可告語但能爲之太息而巳若大事記則雖非全書

而實有益於學者有𥙷於世教區區流傳之意本不爲伯

㳟計况門外之紛紛者乎

   答沈叔晦

帥幕非所以處賢者然自我言之亦何適而不可安耶前

日務爲學而不𮗚書此固一偏之論然近日又有一般學

問廢經而治史畧王道而尊霸術極論古今興亡之變而

不察此心存亡之端若只如此讀書則又不若不讀之爲

愈也况又中年精力有限與其汎𮗚而愽取不若熟讀而

精思得尺吾尺得寸吾寸始爲不枉用功力耳鄙見如此

不審明者以爲如何

   答沈叔晦

示喻兩𡍼之疑足見省身求善不自滿足之意警𤼵多矣

自惟媮惰何以及此况又未得靣承事理之間亦有難隃

度者何敢容易下語顧以不鄙見屬之厚竊以所喻思之

恐所謂聞道讀書者皆救病之良藥也但未知其所謂道

者何道所謂書者何書而所以聞之讀之又如何用其力

爾區區更願審和其人以究其說而决其是非政使其說

未必盡是而因此講求同異之間便自可以見眞是之所

在向後用力則以前日躬行之實充之且不患其不勇也

大抵近年學者求道太迫立論大高徃徃嗜簡易而憚精

詳樂渾全而畏剖折以此不見天理之本然各墮一偏之

私見别立門庭互分彼我使道體分裂不合不公此今日

之大患也不識明者以爲如何子約爲人固無可疑但其

門庭近日少有變異而流傳巳逺大爲學者心術之害故

不得不苦口耳近日一𣲖流入江西蹴踏董仲舒而推尊

管仲王猛又聞有非陸贄而是徳宗者尤可駭異所欲言

者甚衆甚衆

   與沈叔晦

熹衰病之餘扶曵至此少時爲吏於此接壤頗聞其民俗

利病謂或可以少效區區既至乃殊無下手處頃來豐丈

過此亦以一二事爲𭔃亦其俗之所甚病今亦未有以報

朝廷向來蠲减僅有其名而今乃欲責其實且許郡守自

列因得條上一二未知得見從否亦知今日上下艱窘不

敢究言然度巳是難施行矣欲行經界半年議尚未定若

得遂行却須捄得分數然病乆證壞要非一藥所能支也

奈何奈何因便附此問訊有以見教願悉聞之正逺唯冀

以時加衛以慰吾黨之望不宣

   答沈叔晦

克巳復禮前說巳得之却是㸔得不子細誤荅了今承再

喻愈詳宻無疑矣

浩然之氣一章恐湏先且虚心熟讀孟子本文未可遽雜

說俟㸔得孟子本意分明却取諸先生說之通者錯綜

於其間方爲盡善若合下便雜諸說輥㸔則下梢只得周

旋人情不成理㑹道理矣近日說經多有此弊蓋巳是㸔

得本指不曽分明又著一尊畏前軰不敢違異之心便覺

左右顧瞻動皆窒礙只得曲意周旋更不復敢著實理㑹

義理是非文意當否矣夫尊畏前軰謙遜長厚豈非美事

然此處才有偏重便成病痛學者不可不知也又非義襲

而取之句内亦未見外面尋義理之意請更詳之横渠先

生言𮗚書有疑當且濯去舊見以來新意此法最妙

凡言易者多只是指蓍卦而言蓍卦何嘗有思有爲但只

是扣蓍便應無所不通所以爲神耳非是别有至神在蓍

卦之外也

曽子告孟敬子三句不是說今日用功之法乃言平日用

功之效如此有得文義方通來喻紏紛殊不可曉也

不知其仁之說恐未安且未論義理只㸔文𫝑巳自不通

若更以義理推之尤見垂戾矣蓋智自是智仁自是仁孔

門教人先要學者知此道理便就身上著實踐履到得全

無私心渾是天理處方喚作仁如子路諸人正爲未到此

地故夫子不以許之非但欲其知理而巳也若謂未知者

做得皆是而未能察其理之所以然則諸人者又恐未能

所爲皆是固未暇責其察夫理之所以然也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五十三

考異

答劉季章未盡善也 云必有未盡善之處矣此後二有

  曰聖人垂象終是微有不同則當别論儻樂以𮗚之

 則似太重矣如何

令尹子文之忠 云亦有不盡之意矣此後一有竊詳本文

  之意似不如此恐是㸔得仁字與忠清事俱重不曽

 分别求之遂至疑於太過如何

膚受之愬不行焉 云亦未遽至此未字一本作不












              閩縣儒學教諭王製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