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四十八
|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四十八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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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四十八
書〈問答一本作知舊門人問答〉
答吕子約
聞後來有來依講席者斆學之功交相爲助政自不悪但
所論經指頗𮗜支蔓如云維清一篇又周禮之所寓此等
議論又支蔓之尤甚者只似時文如此即我将亦周禮之
所寓矣太皥臯陶之祀一旦廢絶固足以見世衰道䘮之
徴然其未泯則扵世道却未
大有所扶助如胡致堂兄
弟極論關雎專美后妃之不妬忌而以獨
亡隋爲證熹
嘗論之以爲妬忌之禍固足以破家㓕國而不妬忌之美
未足以建極興
也此等處𢙢皆是道理太多随語生解
要湏滌除令胸次虚明直截然後真箇道理方始流行不
至似此支蔓勞攘徒爲心害有損無益也詩
鄙意雖未
必是然看子約議論如此自是無縁得契合更請打併了
此一落索後看却須有㑹心處也
答吕子約〈丁未七月三日〉
示喻維清須句二義旣是真實見得足以自信則亦何待
他人之言但鄙意𮗜得此般偏旁𭔃搭議論無光明正大
氣象終不甚喜聞故前此輙爾獻疑而今雖承誨諭之悉
竟亦不能深暁也戰國時秦趙出伯益齊出舜楚出祝融
魏出畢公燕岀召公韓亦
姓之國此獨非聖賢之後邪
又有一事向讀元城譚録論劉壯輿字畫處嘗疑其言之
過以今觀之則似信而有徴者不審明者以爲如何公謹
之言不記云何来喻云云得無有尤人之意邪
答吕子約〈九月十三日〉
日用功夫不敢以老病而自懈覺得此心操存舎亡只在
反掌之間鄉来誠是太渉支離盖無本以自立則事事皆
病耳来喻拈出劉康公語甚善甚善但上面蹉却話頭𢙢
亦是義理太多費了精神故向裏時少耳詩乆巳成書
無人冩得不奉𭔃亦見子約專治小序而不讀詩故自
度其未易合而不𭔃耳謂變風止乎禮義其失甚明但
只以小序論之則未見其失耳讀古人書直是要虚著
心大著肚髙著眼方有少分相應左
右攔前拖後拽
随語生解節上生枝則更讀萬卷書亦無用處也易書似
巳納去何爲未見𢙢此誤記後便喻及却納去此亦是見
近日者多端都将自然底道理穿鑿壊了固不得巳而
出之耳聞子約教學者讀禮甚善然此書無一綱領無下
手處頃年欲作一功夫後𮗜精力向衰遂不敢下手近日
潘恭叔討去整頓未知做得如何但禮文今日只慿注䟽
不過鄭氏一家之此更合商量耳齋中見作如何理㑹
必有一規模様轍因風幸示一二也又聞講授亦頗勤勞
此𢙢或有未便今日正要清源正本以察事變之㡬㣲豈
可一向汨溺扵故𥿄堆中使精神昬弊失後忘前而可以
謂之學乎
答吕子約
聞欲與二友俱来而復不果深以爲恨年来覺得日前爲
學不得要領自做身主不起反爲文字奪却精神不是小
病毎一念之惕然自懼且爲朋友憂之而毎得子約書輙
復恍然尤不知所以爲賢者謀也且如臨事遲回瞻前顧
後只此亦可見得心術影子當時得相聚一畨彼此極
論庻㡬或有判决之助今又失此㡬㑹極令人悵恨也訓
導後生得是當極有可自警省處不㑹减人氣力
只如此支離漫無統紀則雖不教後生亦只見得展轉迷
惑無出頭處也
答吕子約
示喻授學之意甚善但更湏小作課程責其精熟乃爲有
益只似日前大飡長啜貪多務速即不濟事耳洒掃應
對乃小子之學今旣失之扵前矣然旣壯長而專使用力
扵此則𢙢亦無味而難入要須有以使之内外本末兩進
而不偏乃爲佳耳向見書旁推曲蔓
太多此是大
病是𥘉學便遭如此
繞即展轉迷闇無復超脫之期
矣要當且令看得大意正當精約則其趣味自長不在如
此支離多也
答吕子約〈十一月二十七日〉
子合到此亦畧言彼中相聚曲折云子約頗訝熹書中
語太峻不記是何事只是易處則来書又有權術及
伯恭心迹未明等語殊不可曉竊𢙢今亦不湏如此支蔓
只且做一不知不㑹底人虚心看聖賢所言語未要便
將自家許多道理見識與之争衡退歩乆之却湏自有箇
融㑹處盖自家道理見識未必不是只是覺得太多了却
似都不容他古人開口不覺蹉過了他底道理耳至如
前人議論得失今亦何暇爲渠分踈且捄取自家目今見
處是要切事舎却自巳又捄那一頭則轉見多事不
得了矣前日借得荆公日録閑看其論某人但古未
能稽古此等話想平日巳知其失而笑之然不知其病
所以至此者亦只是道理太多不得聖賢言語中下一兩
箇閑慢字便著𦂳出許多道理来楦塞得更轉動不得
只此便是病根未論所之邪正得失也所論易是聖人
模冩隂陽造化此甚善但𢙢扵盡其言處未免多著道
理殺了耳此非面論未易究竟然向扵啓蒙後載所述
四言数章得似巳分明卒章尤切不知曽細看否幸試
考之有所未安却望見教也對班在何時今日極難話
而在踈逺爲尤難看得且只收歛得人主心念不至大叚
走作是第一義其他道理非不可只𢙢得未必應急
救病耳此處不下功夫便要飜騰拆洗了安静和平底
家計做艱難辛苦底功夫𢙢尤不相當耳禮書巳領但䘮
禮合在𥙊禮之前乃是只𢙢不欲改動本書卷帙則且如
此亦不妨也但士庻人祭禮都無一字豈脫漏邪若其本
無則亦太草草矣鄉人欲者甚多便欲送書坊鏤版以有
此疑更俟一報幸早示及也恰冩至此忽報巳有農簿之
命此亦可喜但不知不蹉却對班否又𢙢釋奠祭器等文
字又因循也然舊同官有可語者得更叮嘱之尤佳㡬道
且得改秩亦是一事其弟在此亦佳台州又有一師䢼者
在此亦儘知用力不易得也子欽恨未識面𭔃得禮圖来
甚精未暇細考此却好一員禮官也但易亦多𤨏碎穿
穴耳十弟事不知竟如何今日一箇風俗如此不知士大
夫是何等見識也别𥿄數事皆切中其病如偏執闊踈貴
氣之云尤是親切一種樂因循者巳不足言其有作爲之
意又有此病豈天固不生材扵今日邪前日因饒廷老去
嘗𭔃聲痛箴之不知聴受否奉常差彊人意但𮗜亦欠
子細商量甚恨前此匆匆不甚欵也其可喜處却是簡
潔而不支蔓故力專而𫝑不分又沈静而有思量故機圓
而語有力安排得在要地湏儘可望也叔昌必巳之官
同父爲况如何頗亦謀所以善後之計否因書幸痛箴之
此却是箇改過遷善底時節㡬㑹所謂乃今可爲者正謂
此耳切告留念
答吕子約
示喻日用功夫如此甚善然亦且要見得一大頭腦分明
便扵操舎之間有用力處如實有一物把住放行在自家
手裏不是謾求其放心實却茫茫無把捉處也公而以
人體之只是無私心而此理自然流行耳非是公後又将
此意尋討他也
答吕子約
所示日用功夫大慰所望舊讀胡子知言答或人以放心
求放心之問怪其覼縷散漫不切嘗代之下語云知其放
而欲求之則不放矣嘗恨學者不領此意今觀来論庻㡬
得之矣所論必有事焉鳶飛魚躍意亦甚當孔子只箇
先難後𫉬一句便是這話後来子思孟子程子爲人之意
轉切故其語轉險直到活潑潑地處耳知得如此巳是
不易更且虚心寛意不要回頭轉腦計較論量却向外面
觀衆理益自培殖則根本愈固而枝葉愈茂矣只扵
此静坐處尋討却𢙢不免正心助長之病或又失之則一
蹴而堕扵釋子之見矣亦可戒也讀書如論孟是直日
用眼前事文理無可疑先儒得雖淺却别無穿鑿壊了
處如詩易之𩔖則爲先儒穿鑿所壊使人不見當来立言
本意此又是一種功夫直是要人虚心平氣本文之下打
疊交空蕩蕩地不要留一字先儒舊莫問他是何人所
所尊所親所憎所惡一切莫問而唯本文本意是求則
聖賢之指得矣扵此處先有私主便爲所蔽而不得其
正此夏蟲井蛙所以卒見笑扵大方之家也且如向来主
張史記時變之學以近日都人觀美出涕沱之章觀之
亦可見其流弊之所極矣此乃前人有醇徳而無虚心之
弊反爲所誘以堕一偏之見今日子弟欲發其所長而覆
其所短正在專扵自巳分上公聴並觀打破前来窠臼乃
可以發明前人本来心事之正而使學者戒其所偏此在
子約比之他人又有此一重檐
尤不可以不勉也
答吕子約
誨諭工夫且要得見一箇大頭腦便扵操舎間有用力
處如實有一物把住放行在我手裏不是漫𭣣其放
心某盖嘗深體之此箇大頭腦本非外靣物事是我元
初本有底其曰人生而静其曰喜怒哀樂之未發其曰
寂然不動人汩汩地過了日月不曽存息不曽實見此
體叚如何㑹有用力處程子謂這箇義理仁者又看做
仁了智者又看做智了百姓日用而不知此所以君子
之道鮮此箇亦不少亦不剰只是人看他不見不大叚
信得此話及其言扵勿忘勿助長間認取者認乎此也
認得此則一動一静皆不昧矣惻𨼆羞惡辭譲是非四
端之著也操存乆則發見多忿
憂患好樂𢙢懼不得
其正也放舎甚則日滋長記得南軒先生謂驗厥操舎
乃知出入乃是見得主腦扵操舎間有用力處之實話
盖苟知主腦不放下雖是未常常操存然語黙應酬
間歴歷自省驗雖非實有一物在我手裏然可欲者
是我底物不可放失不可欲者非是我物不可留藏雖
謂之實有一物在我手裏亦可也是謾旣無歸𪧐
亦無依㩀縦使彊把捉得住亦止是襲取夫豈是我元
有底邪愚見如此敢望指教〈省驗一作有驗〉
此叚大槩甚正當親切〈操存乆則發見多放舎甚則日滋〉
〈長此二句甚好〉
誨諭胡子知言舉或人以放心求心之問恠其覼縷散
漫不切嘗代之下語云知其放而欲求之則不放矣某
竊謂或者之問元不識心體所對雖欲使人察夫良心
之苗裔致操存之功然得驚惶不縝宻便是用功處
未到𢙢方時亦未免是放也自家所知固有廣狹淺
深處然曽云省察則是我元初者非我元𥘉者真妄客
主亦豈不識箇體叚模様操存稍熟則省察浸精省察
浸精則操存愈固昨之所謂非放者今猶覺其爲放昨
之所謂相近者今猶覺其尚逺近看遺書修辭立其
誠乃是體當自家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之實事又聖
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将巳放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
来自㝷向上去
下學而上逹此語方是不覼縷散漫自𮗜用力雖未
敏勇然實欲從事扵斯也又嘗深自體驗固是知其放
而求之則不放然其間㡬多艱難曲巧方其志不勝氣
其爲抑遏掩蔽心固知之如醉中知醉而未醒夣中知
夣而未𮗜非澄治平帖亦未易遽存及其身心向裏有
頓放處非不是我来爲主然浮念忽起病根𨼆然又思
乎此也方有端緒他思便来間之展轉牽引把捉不住
近得一法扵致思之時而思慮忽起所當思也則便
以筆識之不使之累吾心〈然亦難槩論盖適有所感當便尋繹則只得放下元𥘉所〉
〈思却致思乎此〉非所當思也則當深省而消去之亦頗有效
驗第扵主一功夫未至不如程子所謂使他思時方
思然且得随力量如此存察更望指教
此意大槩亦好但太支蔓不直截不𮗜却将此心放了𢙢
當一切掃去且将所代五峯一語早晚提撕令有箇要約
處乃佳不然又似程子温公爲中所亂矣
誨諭謂必有事焉鳶飛魚躍孔子只箇先難後𫉬一
句便是這話後来子思孟子程子爲人之意轉切故其
語轉險直到活潑潑地某𥨸謂此箇義理固是自家
元有底無少無剰初無差異然亦湏實見到這裏不可
少有鶻突聖賢設敎固不越扵下學而上逹然著書立
言必有不容巳者如鳶飛魚躍子思雖以上下察爲言
固巳示諸人然非得伊洛諸君子再拈掇出来如何理
㑹得是子思喫緊爲人處其曰與必有事焉而勿正之
意同旣得親切與我相應又曰㑹得活潑潑地不㑹
得時只是弄精䰟則又𢙢人将此玩弄走作以爲神通
妙用却入私意却成助長却失了元初本有底其爲害
又不特入扵語險而巳大抵窮理工夫不認取則
非我所及者皆爲渉虚認取則一動一静天理流
行莫非無極之真也〈程子又云勿忘勿助只是養生之法不識怎養生此語極善盖識箇〉
〈主腦則勿忘勿助而養而無害非勿忘勿助是本體扵勿忘勿助之間認取本體也〉此全在學者
扵巳分上實自體認方信得聖賢之言先儒之論都是
将實得者與人不是分外事顧我之領畧淺深何
如耳敢望誨示
此叚看得亦未親切湏知必有事焉只此一句便合見得
天理流行活潑潑地方要扵此著意尋討便窒礙了如
先難只此二字巳見得爲仁工夫然扵此處才有計較便
夾雜了故才上句便下句以急救之如方安頓一物
在此又便即時除却是非教人先安排此有事勿正之兩
端而就其中以求之也
誨諭謂只扵静坐處尋討却𢙢不免助長之病或又失
之則一蹴而堕扵釋氏之見某自顧渙散之乆近稍收
拾粗有静養工夫然工夫淺薄客慮猶多雖未至便有
此病然亦豈敢不常自警省也兼亦自𮗜未堕釋氏之
見者盖釋氏是從空處求吾儒是自實處見喜怒哀樂
之未發初非空無寂然不動本皆完具釋氏扵此看得
偏闕所以随在生病又元者善之長底意思釋氏旣不
識元絶𩔗離群以寂㓕爲樂反指天地之心爲幻妄将
四端苗裔遏絶閉塞不容其流行儒者則要扵此發
處認取也近看周子動而無動静而無静之語頗有所
省夫動而無動則喚不有止静而無静則喚不森然此
雖非天下之至神不與扵此然一動一静之本體盖
元如是因此静存動察旣無交互亦不落空今所慮者
非在扵堕釋氏之見乃在扵日用之間主敬守義工夫
自不接續而巳扵此自力則敬義夾持此心少放
自不到得生病痛也所見如此更願指誨
此正如明道所扶醉人語不溺扵虚無空寂即淪於紛
擾支離矣
誨諭讀書如論語孟子是直日用眼前事文理無可
疑先儒得雖淺却别無穿鑿壊了處如詩易之𩔗則
爲先儒穿鑿所壊不見當来立言本意此又是一種功
夫直是要人虛心平氣本文之下打疊交空蕩蕩地不
要留先儒一字舊莫問他是何人所所尊所親所
憎所惡一切莫問而唯本文本義是求則聖賢之指得
矣某深惟訓誨真可謂直截指示雖非某所及未言
下即承然敢不黙㑹此意第有所欲論辨當
露者亦
不敢不詳陳之某徃者讀書有時自驗扵㑹心處固有
不待注釋訓而見得明白然此心稍有蔽虧即便忘
失且又閱理不熟大指精義弗致察非自生意見
即便讀過不𮗜終歸之因循鶻突而已日来豈敢以爲
讀稍收拾身心有箇主腦義理之實漸漸相親玩
索先𮗜所時時有契扵心反復讀之其扵本文本義
固打疊到空蕩蕩田地然扵用意深處漸進其所
知随其文義亦各略見所着落因此見得讀書之法
固是要見得立言本意不要繳繞支離然湏是自有工
夫使義理来相浹洽方與書相應若與書相應始
善思通其精㣲而意味無窮雖當讀時固不可先留舊
在胷中然虚心平氣待其自見有意要掃去他亦不
得苟要掃去則又是我底意見亦未必是真實指義也
如讀易只以程子易傳爲主非不知象占爲不可廢然
文王夫子作
象文言大傳所發明者却不在扵象上
直是要人得其辭以通其意其曰易變易也随時變易
以從道也其間吉㐫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備扵辭
推詞考卦可以知變象與占在其中其曰至㣲者理至
著者象體用一源顯㣲無間其曰乾坤爲易知諸卦爲
難知今學者不求諸象占固有所闕然學有本末若未
䏻玩索乎此而欲求之扵象占則扵程子俻扵詞在其
中之意不䏻無失也又自孟子後易書非不以象占而
傳然非所謂自秦而下其學不傳者果何所指邪雖所
見如此然先生謂又是一種工夫則殊未詳更望指敎
也
大凡讀書湏是虚心以求本文之意爲先若不得本文之
意即是任意穿鑿如㑹心處之𩔖正是大病根本如易
之詞乃是象占之詞若舎象占而曰有得扵詞吾未見其
有得也此皆過髙之弊所以不免勞動心氣若只虚心以
玩本文自無勞心之害
誨諭公而以人體之只是無私心而此理自然流行耳
非是公後又将此意思尋討也某深味此語固是𢙢人
添箇意思尋討然𮗜得下語自傷扵快竊謂仁固難名
以覺名仁而覺非仁也以愛名仁而愛則屬情也以公
名仁特近仁耳亦難指公爲仁也先生謂仁者愛之理
别出性情最爲明白然程子公而以人體之意則扵公
字上兼愛之理意思言之盖公雖近仁然又湏實下工
夫物物皆體有扞格各不相貫屬便有未仁若只是
箇公字便此理自流行却欠却體仁工夫也又近看
南軒先生復卦賛有云其在扵人純是惻𨼆動匪以斯
則非天命曰義禮智位雖不同揆厥所基脉絡流通及
近来玉山所刻先生講扵程子所謂偏言之則一事
專言之則包四者雖未昭晣然却見得此意脉分明
其曰偏言則本末次第不可以混言其曰專言則莫不
始扵此本扵此而皆一貫也孟子論乍見孺子怵惕惻
𨼆之心便由是觀之無惻𨼆之心非仁無羞惡之心
非義無辭譲之心非禮無是非之心非智其只舉惻𨼆
一端發見處示人餘三端更不一一拈出夫豈有所畧
㢤盖此乃良心苗裔發見最先處乃天地之心萬物之
元必自此而後流行不息亨而利貞則是章雖曰偏言
而所謂專言之者亦不離此矣
仁是本来固有之理不因公而有特因公而存爾如溝渠
窒塞故水不通流去其窒塞則水流矣水固不因去塞而
有然亦非旣去其塞而又别有一叚工夫使水流通也以
此推之所論之得失自見矣又論偏言專言處語意未瑩
使人難暁
答吕子約
代語之喻甚善妄爲此語今巳是十餘年毎以告人無領
畧者今乃得子約書知其爲切要之語始有分付處也但
前日張富歸所惠書所論或問中語却似未安請且自反
扵心分别未發巳𤼵界分令分明却将冊子上所来合
看還是如此否自心下看得未明便将衆回互恐轉生
迷惑㫁置不下也且如子約平生還曽有耳無聞目無見
時節否便是祭祀耳無聞目無見即其升降饋奠皆不
知其時節之所宜雖有賛引之人亦不聞其告語之聲
矣故前旒黈纊之亦只是欲其專一扵此而不雜他
事之意非謂奉祭祀時都無見聞也〈所謂王乃在中尤無交渉讀書最忌如此〉
〈支蔓〉况又平居無事之時乎故程子云無事時耳湏聞目
湏見既云耳湏聞目湏見則與前項所荅巳不同矣又安
得曲爲之而强使爲一義乎至静之時但有知覺
者而無所知所𮗜之事此扵易卦爲純坤不爲無陽之象
論復卦則湏以有所知𮗜者當之不得合爲一矣故
康節亦云一陽𥘉動處萬物未生時此至㣲至妙處湏虚
心静慮方始見得懐一
偏主彊意思即方寸之中
先自擾擾矣何縁察得彼之同異邪
答吕子約
所示四條其前二義雖有小差然猶不至難辨各已畧報
去矣至扵未發浩氣二義則皆雜亂膠轕不可爬梳𢙢非
一朝之辨所决本欲置而不論以俟賢者之自悟又𢙢
安扵舊未肯致疑不免畧啓其端千萬虚心垂聴不可
一向支蔓固執只要彌縫前人闕誤不知却礙自家端的
見處也盖今所論雖累
百言之多然扵中庸但欲守程
門問者之謂未發時耳無聞目無見而巳扵浩氣之
但欲謂此氣元是配合道義而成無道義則氣爲之餒而
已其他援引之失皆縁此文以生異義自爲繁冗一一
究析徃復不巳則其愈繁其義愈汩而未必有益故今
奉𭄿不若只取子思孟子之言虚心平看且勿遽増他
只以訓詁字義随句畧解然後反求諸心以驗其本體之
實爲如何則其是非可以立判更疑著則請復詳論之
夫未𤼵巳發子思之言巳自明白程子條引寂然感通
者皆與子思本指符合更相發明但答吕與叔之問偶有
凡言心者皆指巳發一言之失而随即自謂未當亦無可
疑至遺書中𦆵思即是巳發一句則又𤼵明子思言外
之意盖言不待喜怒哀樂之發但有所思即爲巳發此意
已極精㣲到未發界至十分盡頭不復可以有加矣問
者不言下領畧切巳思惟只𬋩要向前去遂有無聞
無見之問㩀此所問之不切與程子平日接人之嚴當時
正合不荅不知何故却引惹他致他如此記録前後差舛
都無理㑹後来讀者若未敢便以爲非亦且合存而不論
今却据守其字字推詳以爲定論不信程子手書此固
未當之言而寜信他人所記自相矛盾之彊以巳發之
名侵過未發之實使人有生巳後未死巳前更無一息未
發時節惟有爛熟睡著可爲未發而又不可以立天下之
大本此其謬誤又不難曉故或問中粗發其端今旣不信
而復有此紛紛之論則請更以心思耳聞目見三事校之
以見其地位時節之不同盖心之有知與耳之有聞目之
有見爲一等時節雖未發而未嘗無心之有思乃與耳之
有聴目之有視爲一等時節一有此則不得爲未發故程
子以有思爲巳發則可而記者以無見無聞爲未發則不
可苦未信則請更以程子之言證之如稱許渤持敬而
注其下云
嘗有如此聖人又毎力詆坐禪入定之非此
言皆何謂邪必以未發之時無所見聞則又安可譏許
渤而非入定㢤此未發巳發之辨也氣配道義則孟子
之意不過曰此氣配道義若無此氣則其體有不充而
餒然耳此其賔主向背條理分合畧無可疑但粗通文理
之人無先入偏滯之以亂其胷次則虚心平氣而讀之
無不曉㑹反諸身而驗之則氣主乎身者也道義主乎
心者也氣形而下者也道義形而上者也雖其分之不同
然非謂氣在身中而道義在皮外也又何嫌扵以此配彼
而爲﨑嶇詰曲以爲之曰道義本存乎血氣但無道義
則此氣便餒而止爲血氣之私故必配義與道然後浩
然而無餒乎〈語𫝑不順添字太多不知有何慿㩀見得如此〉果如此則孟子扵
此當别有穏字以盡此意之曲折不當下一配字以離二
者合一之本形而又以氣爲主以倒二者賔主之常𫝑也
且其上旣言其爲氣也以發語而其下復言無是餒也以
承之則所謂是者固指此氣而言無此氣則體有不充
而餒然矣如来喻以是爲指道義而言無此道義即
氣爲之餒則孟子扵此亦當别下語以盡此意之曲折
又不當如此倒其文而反其義以疑後之讀者如今之云
也且如此則其上本未湏以直養而無害其下亦不
湏更是集義所生矣今乃連排三句只是一意都無向
背彼此之𫝑則巳甚重
而太繁冗矣而其中間一句又
如此其暗昧而不分明如此其散緩而無筋骨依以誦
使人迷悶如口含
漆不可吞竊意孟子胷中明快洒
落其發扵言語者必不至扵如此之猥醸而紕繆也又况
来喻巳指無是而餒者爲浩氣扵前矣其後又謂無道義
則氣爲之餒而但爲血氣之私不亦自相矛盾之甚邪
程子之言則如以金爲器積土成山之喻皆有不使人
無疑者来喻雖亦不敢据以爲然其所慮𢙢爲二物者
亦程子之常言今又不察其施安之所當而冐取以置扵
此也其他分別血氣浩氣小體大體皆非孟子正意而妄
爲離合却自堕扵二物之嫌原其所以只因配義與道一
句不肯依文解義著實平故湏從頭便作如此手𫝑翻
弄乃可以迤邐遷就委曲附㑹而求其通耳〈孟子言毋𭧂其氣而釋之〉
〈曰氣體之充又言其爲氣也而指之曰無是餒也是数語者首尾相應表裏相發其所指者正一物耳今必以無𭧂〉
〈者爲血氣而其爲氣者爲浩然而又𢙢犯二物之戒故又爲之曰浩氣不離乎血氣徒爲紛擾増添冗長皆非孟〉
〈子之本意也〉今亦不暇悉以䧟扵来喻之覆轍然只如此
巳覺不勝其冗矣幸深思之且以自巳分上明理致知爲
急不湏汲汲以救䕶前軰爲事盖其言之得失白黑判然
巳不可揜救之無及又况自家身心義理不曽分明正如
方在水中未自㧞又何暇救他人之溺乎但所云未發
不可比純坤而當爲太極此却不是小失不敢随例放過
且試奉扣以未發爲太極則已發爲無極邪謂純坤
不得爲未發則宜以何卦爲未發邪竊𢙢更宜静坐放教
心胷虚明浄潔却将太極圖及十二卦畫安排頓放令有
去著方可下語此張子所謂濯去舊見以来新意者也如
决不以爲然則熹不免爲失言者不權行𠋣閣之爲愈
不如此紛拏彊聒徒費心力有損而無益也
答吕子約
張元徳訓道爲行固爲踈闊子約非之是也然其所行
字亦不爲全無来歷今不就此與之剖析而別引程子冲
漠氣象者以吿之故覺得有堕扵窈𡨋恍惚之病〈程子所乃因〉
〈對義而言故自有編著而不爲病〉而所以破其者又似彼東我西不相
領畧此乃吾之所見自未透徹未免臆度籠𦋐而强言之
所以支離浮汎而不有所發明也若如鄙意則道之得
名只是事物當然之理元徳直以訓行則固不可當時若
但以當行之路荅之則因彼之發吾之意而冲漠之云
亦自通貫矣今且以来示所引一隂一陽君臣父子形而
上下冲漠氣象等合而析之則隂陽也君臣父子也皆
事物也人之所行也形而下者也萬象紛羅者也是者
各有當然之理即所謂道也當行之路也形而上者也冲
漠之無朕者也若以形而上者言之則冲漠者固爲體而
其發扵事物之間者爲之用以形而下者言之則事物
又爲體而其理之發見者爲之用不可槩謂形而上者爲
道之體天下逹道五爲道之用也元徳所云道不以自
行以下自無病而荅語却開了〈其自是好語但荅他不着爾〉今更爲
下一語云形而上者謂之道物之理也形而下者謂之器
物之物也且試屏去他而只以此二句推之果見得
分明則其他亦自通貫而無所遺也
答吕子約
所以不以元徳以道訓行爲然者盖以道爲行則道非
行字所盡又湏以所以行者言之則毋乃欲一而反
二乎故以程子道有冲漠氣象吿之欲渠深探夫峻極
之體而黙識夫無聲無臭之妙則自知非行之一字所
盡若謂當行之路則𢙢秪可言逹道耳扵論道之原
則𢙢難如此著語也形而下即形而上者易傳謂至㣲
者理即所謂形而上者也至著者象即所謂形而下者
也體用一源顯㣲無間則雖形而上形而下亦只是此
箇義理也
元徳所之病前書盡之如来喻之云却攻他不著𢙢是
只見自家底是扵鄙論却未深考也謂當行之理爲逹道
而冲漠無朕爲道之本原此直是不成話不謂子約見
處乃只如此亦無恠他之未契也湏㸔得只此當然之
理冲漠無朕非此理之外別有一物冲漠無朕也至扵形
而上下却有分别湏分得此是體彼是用方得一源分
得此是象彼是理方得無間只是一物却不湏更
一源無間也
元徳訓道爲行便似来喻訓學爲義理之藴一般一則以
所爲一則以爲所也〈佛書有與所之謂人所做作所謂人所〉
〈做作底事其分别文義亦甚宻如道則所之謂學即所謂也如今小兒屬對看花折柳看與折字是花與柳〉
〈是所此不可亂也〉此等倫𩔖尚不通是乃心意大叚麄在豈
及其深㣲之奥邪
答吕子約〈下論語雜論同戊午二月五日〉
所謂五帝紀所取多古文尚書及大戴禮爲主爲知所考
信者然伏羲神農見易大傳乃孔聖之言而八卦列扵六
經爲萬世文字之祖不知史遷何故乃獨遺而不録遂使
史記一書如人有身而無首此尚爲知所考信者邪
太史公之洋洋美徳即蘇黄門之騶虞竊脂觀其下文全
書不知還撑柱得此句起否學者扵聖人之道徒習聞
其外之文而不考其中之實者徃徃𩔗此王介父所以惑
主聴而誤蒼生亦只是此等語耳豈可以此便爲極摯之
談而躋之聖賢之列屬以斯道之傳㢤〈以此等議論爲極〉
〈至便是自家見得聖賢道理未曽分明
他嚇倒也〉
以史遷貶卜式與桑羊爲伍又不與管仲李克爲深
知功利之爲害不知六國表所謂世異變成功大議卑易
行不必上古貨殖傳譏長貧賤而好語仁義爲可羞者又
何謂邪
伯夷傳辨許由事固善然其論伯夷之心正與求仁得仁
者相反其視蘇氏之古史孰爲考信扵孔子之言邪
謂遷言公孫洪以儒顯爲譏洪之不足爲儒不知果有此
意否彼固謂儒者愽而寡要勞而少功是以其事難盡從
然則彼所謂儒者其意果何如邪
所示條不暇悉辨若以馬遷與班固並論則固不無優
劣而其書十萬言亦豈無好處但論其大旨則蘇氏兩
語𢙢史遷復生不自解免也今乃諱其所短𭧂其所長
以爲無一不合聖人之意推尊崇奨至與六經比隆聞有
議其失者則浡然見扵詞色𡚒拳攘臂欲起而扔之一何
所見之低矮邪〈此事不唯見偏識淺去取差謬爲明眼人〉
〈所笑亦至犯子惡苗碩之戒大爲心術之害不可不知〉
論語 〈一本復下無有字外下無則字〉
學之爲言盖指義理之藴至扵感孚而復有講習相滋
之自夫始學而所願者外則其本巳虧矣謝氏坐如
尸坐時習立如齋立時習觀聖人立言之旨有不在彼
者尹氏學在巳知不知在人㣲有立我之病
以義理之藴訓學字𢙢非字義不成文理後不重章更有
感孚之與所願者外意似相反且程子扵朋来之樂
何故不如此𢙢更當細思之尹氏未見立我之病此
章是𥘉學入道之門未湏大叚得玄妙也
鮮則和順積諸中者未厚所積者旣厚其扵逆理亂常
之事可以保其必無也
犯上之過小作亂之罪大故其言之序如此非謂未厚巳
厚而然也務本道生是泛言以起下句之實集註之宜
更詳之
巧言令色鮮矣仁此章論明善之功
此章只是戒人勿爲巧言令色如何便得明善之功
有所未習其傳或差如師之過商之不及不不生流
弊唯傳而習習而傳然後爲得其正傳
傳不習乎文𫝑𢙢不如此曽子之學其傳不差乃是合下
見得通透的
非習之功也若所見不是而徒習之愈増
其誤耳讀書窮理湏認正意切忌如此縁文生義附㑹穿
穴只好做時文不是講學也
敬以事言而信則無不盡也
信是與民有信期㑹賞罰不欺其民淺言之則魏文侯之
期獵商君之徙木亦其𩔖也不湏如此髙失聖言之本
意
行有餘力而後學文夫豈以講切爲可緩㦲
書固不可不讀但比之行實差緩耳不然則又何必言行
有餘力而後學邪
究義理之藴言學者不可不究夫義理之藴也因此語
爲子夏之言而遂致疑扵其間
以子夏之言爲不如孔子亦未爲貶不必如此回䕶但當
虚心觀理而随宜斟酌耳義理之藴上著一究字比首章
稍成文理然首章之義實當兼踐
而言故謝亦不可
廢若如所却只得窮理一
也
由乎中而應乎外制乎外所以養其中
由乎中而應乎外是推本視聴言動四者皆是由中而出
泛言其理之如此耳非謂
裏面做功夫出来也制乎外
所以養其中方是做功夫處全是自外而内自葉流根
之意非謂内外交相養與此章之文本不相戾不湏如此
分踈也如視聴二箴云心𠔃本虚秉
天性亦皆是推木
而言若其功夫則全在制之扵外閑邪勿聴處可更詳之
向見叔昌之弟摹刻尹和静所書四箴作由乎中所以應
乎外嘗辨其謬後見尹書他本却皆不錯然旣有此誤則
尹公想亦未免錯㑹其師之意也
荅吕子約
戒懼扵不睹不聞者乃謹獨之目而謹獨者乃戒懼扵
不睹不聞之緫名似未可分爲二事也今曰道固無適
而不在而其要切之處尤在扵𨼆㣲雖無所不謹而所
謹者尤在扵獨固欲學者用功轉加切近〈云云〉末章
潜雖伏矣不愧屋漏分爲兩節雖可以各相附屬然前
一節謂人所不見則屬乎人後一節謂巳之所有則猶
有迹比之巳之不睹不聞則又有間矣仐以人之所不
見爲謹獨意雖切而反輕以不愧屋漏爲不睹不聞則
又㡬扵躐等
来示所疑中庸首章数句文義亦通比之章句之尤省
力而有味但以上文考之旣言道不可湏
離即是無精
粗𨼆顯之間皆不可離故言戒謹乎不睹不聞以該之若
曰自其思慮未起之時早巳戒懼非謂不戒謹乎所睹所
聞而只戒謹乎不睹不聞也此兩句是結抹上文不可湏
離一節意思了下文又提起無不戒謹之中𨼆㣲之
間念慮之萌尤不可忽故又欲扵其獨而謹之又别是結
抹上文𨼆㣲兩句意思也若如来則旣言不可湏離
而當戒謹矣下句却不更端而偏言唯𨼆㣲爲顯見而不
可不謹其獨則是所睹所聞不隠不㣲之處皆可忽而不
謹如此牽連即将上句亦偏了只這些子意思𢙢扵理
有礙且扵文𫝑亦似重而繁冗耳所謂固欲學者用功
轉加謹宻熹之本意却不如此盖無所不戒謹者通乎已
發未發而言而謹其獨則專爲巳發而設耳卒章所引濳
雖伏矣猶是有此一物藏在𨼆㣲之中不愧屋漏則表裏
洞然更無纎芥查滓矣盖首章本静以之動卒章自淺以
及深也且所不見非獨而何不動而敬不言而信非戒謹
乎其所不睹不聞而何首章不分别即此等處皆散漫
而無統矣
荅吕子約
不睹不聞旣即是𨼆㣲之間念慮之萌則所謂莫見乎
𨼆莫顯乎㣲者盖非别有一段工夫在戒懼不睹不聞
之後明矣
只爲道不可湏離與莫見乎𨼆莫顯乎㣲不同戒謹不
睹𢙢懼不聞與謹獨不同所以文意各别今却硬做一
事所以一向錯了也
既以不睹不聞爲已所不知扵此致謹則所謂𨼆
㣲之間念慮之萌固已不不謹
果如此則上叚文意巳足不知何故又湏再必謹其
獨邪〈嘗有如此頌絮底聖賢〉
不愧屋漏亦未免扵㣲有迹也謂之表裏洞然更無查
滓則𢙢㡬扵陵節矣
猶有迹便是未無愧扵屋漏矣此段得愈更支離
只𬋩如此繞固執則只已見便爲至當之論亦不湏
更講論矣前書冩去巳極分明只是不曽子細看先橫著
一箇人我之見在胷中扵巳則只尋是處雖有不是亦
瞞過了扵人則只尋不是處吹毛求疵多方駁難如此
則只長得私見豈有長進之理此亦便是論司馬遷底心
也今更不再得只請将舊本再看将此兩節虚心體
認只求其分勿求其合認来認去直到認得成兩段了方
是到頭如其未然更不湏再見喻也
来教又謂心之有思與耳之有聞目之有見爲一等時
節
所圈出思字初看即疑𢙢當作知字而尋舊本未見不知
當時的是何字又𢙢或是筆誤方欲再請舊本来看子細
剖析奉報偶復尋得舊本果是知字不知来喻何故如此
錯誤豈舊本脫漏此一節邪如其不然則此等處尚爾踈
略又安得其精㣲之意邪元本兩行今再録去可更詳
之舊本云心之有知與耳之有聞目之有見爲一等時節
雖未發而未嘗無心之有思乃與耳之有聴目之有視爲
一等時節〈云云〉再看来書他處所巳有知字即是舊本
元無脫漏是直看得老草将知字思字作一様看耳
前書無聞無見之只做未有聞未有見平看過若看
得過重以爲無所聞無所見則誠近扵異端矣
未有聞見與無所聞見平看重看不知如何分别更請子
細
謂未有聞未有見爲未發所謂冲漠無朕萬象森然巳
具不知衆人果有此時乎學者致知居敬之功積累
涵養而庻㡬有此爾
子思只喜怒哀樂今却轉向見聞上去所以得愈多
愈見支離紛冗都無交渉此乃程門請問記録者之罪而
後人亦不善讀也不若放下只白直看子思底湏知上
四句分別中和不是聖人事只是汎道理名色地頭
如此下面致中和方是做功夫處而唯聖人爲盡
之必以未有見聞爲未發處則只是一種神識昬昧底
人睡未足時人驚覺頃刻之間不識四到時節有此氣
象聖賢之心湛然淵静聦明洞徹决不如此若必如此則
洪範五事當云貌曰僵言曰啞視曰盲聴曰聾思曰塞乃
爲得其性而致知居敬費盡工夫却只養得成一枚癡獃
罔兩漢矣千不是萬不是痛切奉吿莫作此等見解若信
不及一任狐疑今後更不得也〈詳看此段来意更有一大病根乃是不曽〉
〈識得自家有見聞覺知而無喜怒哀樂時節試更著精彩看莫要只𬋩等閑言語失却真的主宰也〉
以未發爲太極
以未發爲太極只此句便不是所以下文一向差却〈未發者太〉
〈極之静巳發者太極之動也須如此看得方無偏滯而兩儀四象八卦十二卦之說皆不相礙矣〉
太極動而生陽動則爲巳發矣
以動而生陽爲巳發是也即不知静而生隂爲巳發爲未
發邪
前日所禀未嘗敢以巳發爲無太極也而又云巳生兩
儀四𧰼八卦難以爲未發
未嘗以巳發爲無太極是也而又云巳生兩儀四象八卦
難以爲未發何邪
易之無思無爲比未發猶是以心爲言扵性之體叚巳
是猶欠拈出
以無思無爲爲心而不及性不知心性兩字是一物邪
兩物邪
来教謂有此氣来配道義始充其體而無餒若無此
氣来配則雖有道義亦不不餒矣
孟子兩言其爲氣也〈云云〉即當以氣字爲主而以下文天
地道義等字爲客方是文意今却硬将文義紐轉以道義
爲主而氣爲客又将熹亦添入一来字則區區所見雖
謬决不至如此之顛倒也前書之言巳盡今更不得
只請且依此意捩轉舊来話頭依孟子本文主客形𫝑排
齪教成行道有歸著直候将来見得舊全然不是方是
究竟如其不然不若忘言之爲愈也
荅吕子約
所喻前論未契今且當以㴠養本原勉強實爲事此又
錯了也此是見識大不分明湏痛下功夫鑚研勘覈教透
徹了方是了當自此以後方有下手㴠養踐處如横渠
先生所見只是小小未瑩伊川先生猶令其且㴠泳義理
不只完養思慮了便休也如今乃是大叚差舛却不汲
汲向此究竟而去別處閑坐道我㴠養本原勉強實又
聞手冩六經亦是無事費日都不是長進底道理要湏勇
猛捐󠄂棄舊習以求新功不可一向如此悠悠閑過歳月也
本欲俟徳華人回附書今日偶有南豐便至道夫處且先
附此奉報此事不比尋常不可頃刻失其路脉也大抵學
問只有兩途致知力行而巳在人湏是先依次第十分著
力節次見効了向後又看甚處欠闕即便於此更加功夫
乃是正理今却不肯如此見人著自家見處未是却不
肯服便云且待我㴠養本原勉強實此如小兒迷藏之
戯你東来我即西去閃你西来我又東去避如
此出沒何時是了邪區區本巳不得今更此後畨
若更不相領畧便且付之忘言矣如人上山各自努力到
此時節豈更有心情𬋩得他人邪〈移畨一本作一畨〉
荅吕子約
兩書所喻備見日来進學新功甚慰牢落兩卷悉巳條對
納呈幸更詳之也大抵爲學只是文約禮兩端而巳
文之事則講論思索要極精詳然後見得道理巨細精粗
無所不盡不可容易草略放過約禮之事則但知得合要
如此用功即便著實如此下手更莫思前筭後計較商量
所以程子論中庸未發處荅問之際初甚詳宻而其究意
只就敬之一字都收殺了其所謂敬又無其他玄妙竒特
止是教人毎事習箇專一而巳都無許多閑話也今詳
来喻扵當處旣不虚心觀理以求實是〈如論易詩處是也〉於
當約處乃以引證推之多反致紛擾〈如論求其放心而援引論数十百〉
〈言不得了只此便是放其心而不知求矣〉凡此之𩔗皆扵鄙意深所未安𥨸
謂莫扵此兩塗各致其極無事則專一嚴整以求自巳
之放心讀書則虚心玩理以求聖賢之本意不湏如此周
勞攘枉費心力損氣生病而實無益扵得也
横渠謂心寧静扵此一向定疊目前縦有何事亦不恤
也休将閑細碎在思慮近雖見此漸明然養得未熟有
時不好底意思上心来則此見便若有物昬蔽雖目前
小小事亦来相礙因是知得尚未屬巳
此理固然然亦湏是真實知至物格方得自然如此但
時快活間或又不如此則只是想象摶量不𠯁恃也
子在川上〈云云〉觀諸天地古今事變莫非逝者然故故
新新相因不巳以何爲始以何爲終故周子發明太極
之藴則曰太極本無極〈云云〉聖人之心純亦不巳此乃
天徳有天徳便可語王道其要只在謹獨終歸扵謹獨
者莫見乎𨼆莫顯乎㣲不扵獨而致謹則天命流行遏
于躬而不知矣
理固如此然援引太多反汨沒了正意兼所引亦有不相
似者〈如周子無極之語〉純亦不巳只是無間㫁扵獨而不謹焉則
有間㫁而與天地不相似矣
太極動而生陽以本體言之即易所謂
之者善也以
氣運言之即易所謂復其見天地之心也以卦言之即
震之一索咸之男下〈下字疑〉也然易傳謂動則終而復始
所以恒而不窮雖物有終始而此理無窮則雖動極而
静静極復動也〈云云〉學者固當兼致静存動察之功然
扵動之端而有見乎天地之心斯窺乎太極之藴矣
其曰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其曰利貞者乾之性情
盖以夫人徒見生意之發扵春夏而不知夫藏扵根荄
也觀諸草木揺落之時生意息矣而根荄膏潤苞芽
潜萌是乃終而復始盖情性然也有以明乾之性情則
知太極之性情矣有以見天地之心則知太極之動而
生陽矣
此叚尤多可疑請且就通書太極體認令此項歴落分
明未要添入復卦震咸性情等夾雜得都不明不濟事
也震咸尤無干渉性情之義亦非是須各自看乃佳
程子暌卦傳曰物雖異而理本同故天下之大群生之
衆暌散萬殊而聖人爲同之某觀至此扵不有兩則
無一之義稍分明但所謂理本同者程子之雖詳終
未實見其理
天施地生男倡女随此感彼應盖不以相無也非理之
本同何以如此
其爲氣也〈云云〉某竊詳此叚所言其爲氣也非有異義
上言此氣之浩然體叚本如是養之之法勿忘勿助則
無所耗傷而此氣流行充塞無所抑遏盖不待自反而
縮也故直之一字當因大剛而爲三徳坤之直方即
浩氣之剛直其可虧欠乎下言此氣合義與道而成而
血氣循乎𮜿轍到此則血氣便是義道矣非是養氣之
後又待此而爲助也所以再言其爲氣也配義與道盖
深明夫此氣之發見本是義道若識得此氣之本然則
知所養而其動非血氣矣其曰無是餒也欲人知夫此
身之所以爲主者茍或虧失則便枵然也愚見如此不
敢不竭言之
自反而縮是本章上文坤爻直方是他書異義二者孰爲
親踈請試思之得失可見
氣是形而下者道義是形而上者如何合得况配義與道
分明是将此氣配彼義道而爲之助豈是養氣之後又将
此而爲助也如此看得全然不識文義更宜深思未易
立也
此是胷中先有舊爲所牽制不得虚平故爾滯礙枉費
心力可且将舊𫞐行𠋣閣而只将本文反復玩味乆乆
自然漸虚漸平則扵此無疑矣
朝聞道夕死可矣近㸔得程子所謂除了身只是理之
扵此最親切盖私乎此身則莫知主乎此身者爲何
如其生其死真有同扵醉夣矣〈云云〉故大程子謂動容
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巳朝聞道
夕死可矣之意小程子旣謂死得是又謂苟有此志則
不肯一日安扵所不安何止一日湏不皆是發明
除了身只是理底意思詳觀遺書亦載大程子有云皆
實理也人知而信者爲難死生亦大矣非誠知道豈以
夕死爲可乎則雖槩言之而日月寒暑屈伸徃来之常
理同乎晝夜死生者皆可致察小程子有云聞道者知
所以爲人也夕死可矣是不虚生也則又指切言之以
明實理所存是亦除了身只是理之意至扵小程子經
解乃親筆也則止云人不可以不知道茍得聞道雖死
可也雖不加一辭而語意則甚不輕矣今集注本大程
子實理之而以事物當然之理名之固不使人求之
恍惚然果足以究斯義乎又大程子非誠知道之言以
尹氏所考之固爲切實然𢙢所謂得者或流扵偏差
而未必得其緫腦也某据所曉者露以求誨剖
道字理字禮字法字實理字日月寒暑徃来屈伸之常理
事物當然之理此不知是同是别除了身只是理只
是不以血氣形骸爲主而一循此理耳非謂身外别有一
物而謂之理也流扵偏差則非所謂得矣
一隂一陽之謂道天地絪緼也之者善物與無妄也
成之者性各正性命也各正性命則屬乎氣禀矣遺書
言凡人性只是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
又先言氣禀而後及此
周子以萬物資始爲善各正性命爲性此是就造化處
今欲以物與無妄言之則此句屬性而以上句天下雷行
爲善方始相對得過程子所云今人性只是之者
善此又是近下就人性分上語各有當更請詳之只看
本文都不得引外来一字方始見得
向觀遺書所載人生而静以上不容才性時便巳
不是性也凡人性只是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
善是也茫然不曉所謂今始粗曉此文義人生而静天
之性也周子所謂主静者以此也然所謂不容者是
豈終不可得而乎周子不得巳而言之曰無極而太
極則指不容者以喻諸人耳所謂才性時便巳不
是性此却因上文而言之或指太極爲性則非矣盖天
命之謂性命之扵人始謂之性也所謂凡人性只是
之者善此得性善最爲親切若秪論成而不論
則有二本非性之果善也故孟子道性善既因其
而得其本源其言惻𨼆仁之端羞惡義之端則又因其
發見之苗裔而知其爲固有學者扵此唯有操存之功
不舎使漸著察耳
此條尤覺紊亂更請且以前叚之識認文義令有條理
未可如此引援衮雜轉見不分明也所謂治絲而棼之也
答吕子約
所喻文約禮盡由操存中出固是如此但文自是一
事只務操存而坐待其中生出文功夫𢙢無是理大
抵學問功夫看得規模定後只一向著力挨向前去莫問
如何若何便是先難後𫉬之意方討得一箇頭緒不曽
做得半月十日又却計較以爲未有效驗遂欲别作調度
則𢙢一生只得如此移東換西終是不成家計也益公近
亦𭣣書扵歐集考訂益精亦不易老来有許多心力也需
中庸詩傳此便未可𭔃又𢙢且要操存無暇看讀更俟後
便也蘇黄門初不學佛只因在筠州䧟入此漩渦中𢙢是
彼中風土不好一生出不得今請著些精彩莫只𬋩回頭
轉腦忽然不知不覺也旋入去即不相奈何也風色愈勁
精舎諸生方幸各散去今日輔漢卿忽来甚不易渠自
㧞向在臨安相聚見伯恭舊徒無及之者話儘有頭緒
好商量非徳章諸人之比也
答吕子約〈十一月十二日〉
前書所論四事不審雅意云何𥨸意賢者用力扵此不爲
不乆其切問近思之意不爲不篤而比觀所講與累書自
叙處覺得瞻前顧後頭緒太多所以胷次爲此等叢雜
壅塞繞不得明快直截反不得如新學後生聞一言
且守一言解一義且守一義雖未便有所得亦且免得
如此支離紛擾狼狽道途日暮程遥無所歸𪧐也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四十八
閩縣儒學教諭王製校
朱文公文集卷第四十八後考異
荅吕子約聞後来有来依講席者斆學〈斆一作教〉
来喻拈出劉康公語〈出一本作定〉
交空蕩蕩地不要留一字〈字一本作宗〉
萬象下〈一本有之字〉
子思只喜怒哀樂〈云云〉不識四到時節〈不識一本作〉
〈不知〉癡獃罔兩漢〈一本作癡獃人〉
所喻文約禮〈云云〉精舎諸生方幸各散去〈各下一本〉
〈有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