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傳燈錄 (四部叢刊本)/卷第六
景德傳燈錄 卷第六 宋 釋道原 撰 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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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傳燈録卷第六
南嶽懷讓禪師法嗣
第一丗九人〈一人見録〉
江西道一禪師〈姓馬時謂馬祖〉
〈南嶽常浩禪師 智達禪師 坦然禪師 潮州神照禪師 揚州大明寺嚴峻禪師 新羅國本〉
〈如禪師 玄晟禪師 東霧山法空禪師巳上八人無機縁語句不録〉
第二丗三十七人〈馬祖法嗣一十四人見録〉
越州大珠慧海禪師 洪州百丈山惟政禪師
洪州泐潭法會禪師 池州杉山智堅禪師
洪州泐潭惟建禪師 澧州茗谿道行禪師
撫州石鞏慧藏禪師 唐州紫玉山道通禪師
江西北蘭讓禪師 洛京佛光如滿禪師
袁州南源道明禪師 忻州酈村自滿禪師
朗州中邑洪恩禪師 洪州百丈山懷海禪師〈禪門規式附〉
〈鎬英禪師 崇泰禪師 玉姥山翛然禪師華州伏棲寺䇿禪師 澧州松滋塔智聦禪師〉
〈唐州雲秀山神鑒禪師 楊州捿靈寺智通禪師杭州智藏禪師 京兆懷韜禪師 䖍州法藏禪〉
〈師 河中府懷則禪師 常州明幹禪師 鄂州洪潭禪師 象原懷坦禪師 潞府青蓮元禮禪〉
〈師 河中府保慶禪師 甘泉志賢禪師 大㑹山道晤禪師 潞府法柔禪師 京兆咸通寺覺〉
〈平禪師 義興勝辯禪師 海陵慶雲禪師洪州開元寺玄虚禪師巳上二十三人無機縁語〉
〈句不録〉
懷讓禪師第一丗
江西道一禪師漢州什邡人也姓馬氏容皃竒異牛行虎視
引舌過鼻足下有二輪文幼歲依資州唐和尚落髮受具於
渝州圎律師唐開元中習禪定於衡嶽傳法院遇讓和尚同
參九人唯師密受心印〈讓之一猶思之遷也同源而異𣲖故禪法之盛始于二師劉軻云江西主〉
〈大寂湖南主石頭往來憧憧不見二大士爲無知矣西天般若多羅記達磨云震旦雖闊無别路要假姪孫腳下行金雞〉
〈解衘一顆米供養十方羅漢僧又六祖能和尚謂讓曰何後佛法從汝邊去馬駒蹋殺天下人厥後江西法嗣布於天下〉
〈時號馬祖〉始自建陽佛迹嶺遷至臨川次至南康龔公山大歷中
隷名於開元精舎時連帥路嗣恭聆風景慕親受宗旨由是
四方學者雲集坐下一日謂衆曰汝等諸人各信自心是佛
此心即是佛心達磨大師從南天竺國來躬至中華傳上乗
一心之法令汝等開悟又引楞伽經文以印衆生心地恐汝
顚倒不自信此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經云佛語心爲宗
無門爲法門又云夫求法者應無所求心外無别佛佛外無
别心不取善不捨惡淨穢兩邊俱不依怙達罪性空念念不
可得無自性故故三界唯心森羅萬象一法之所印凡所見
色皆是見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心汝但隨時言即事即
理都無所礙菩提道果亦復如是於心所生即名爲色知色
空故生即不生若了此意乃可隨時著衣喫飯長養聖胎任
運過時更有何事汝受吾敎聽吾偈曰心地隨時說菩提亦
只寧事理俱無礙當生即不生 僧問和尚爲什麽即心
即佛師云爲止小兒啼僧云啼止時如何師云非心非佛僧
云除此二種人來如何指示師云向伊道不是物僧云忽遇
其中人來時如何師云且教伊體會大道 僧問如何是西
來意師云即今是什麽意龐居士問如水無筋骨能勝萬
斛舟此理如何師云遮裏無水亦無舟什麽筋骨一日
師上堂良久百丈收却面前席師便下堂百丈問如何是佛
法旨趣師云正是汝放身命處師問百丈汝以何法示人百
丈豎起拂子師云只遮箇爲當别有百丈抛下拂子僧問
如何得合道師云我早不合道 僧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便
打乃云我若不打汝諸方𥬇我也 有小師行腳逥於師前
畫箇圎相就上禮拜了立師云汝莫欲作佛否云某甲不解
目師云吾不如汝小師不對鄧隱峯辭師師云什麽處去
對云石頭去師云石頭路滑對云竿木隨身逢塲作戲便去
才到石頭即繞禪牀一匝振錫一聲問是何宗旨石頭云蒼
天蒼天隱峯無語却逥舉似於師師云汝更去見他道蒼天
汝便嘘嘘隱峯又去石頭一依前問是何宗旨石頭乃嘘嘘
隱峯又無語歸來師云向汝道石頭路滑 有僧於師前作
四畫上一長下三短問云不得道一長三短離此四宇外請
和尚荅師乃畫地一畫云不得道長短荅汝了也〈忠國師聞别云何不〉
〈問老僧〉有一講僧來問云未審禪宗傳持何法師却問云坐主
傳持何法彼云忝講得經論二十餘本師云莫是師子兒否
云不敢師作嘘嘘聲彼云此是法師云是什麽法云師子出
窟法師乃黙然彼云此亦是法師云是什麽法云師子在窟
法師云不出不入是什麽法無對〈百丈代云見麽〉遂辭出門師召云
座主彼即迴首師云是什麽亦無對師云遮鈍根阿師洪
州廉使問云弟子喫酒肉即是不喫即是師云若喫是中丞
禄不喫是中丞福師入室弟子一百三十九人各爲一方宗
主轉化無窮師於貞元四年正月中登建昌石門山於林中
經行見泂壑平坦處謂侍者曰吾之朽質當於來月歸兹地
矣言訖而迴至二月四日果有微疾沐浴訖跏趺入滅元和
中追謚大寂禪師塔曰大莊嚴今海昏縣影堂存焉〈髙僧傳云大覺禪師〉
懷讓禪師第二丗馬祖法嗣
越州大珠慧海禪師者建州人也姓朱氏依越州大雲寺道
智和尚受業初至江西參馬祖祖問曰從何處來曰越州大
雲寺來祖曰來此擬須何事曰來求佛法祖曰自家寶藏不
顧抛家散走作什麽我遮裏一物也無求什麽佛法師遂禮
拜問曰阿那箇是慧海自家寶藏祖曰即今問我者是汝寶
藏一切具足更無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向外求覔師於言下
自識本心不由知覺踊躍禮謝師事六載後以受業師年老
遽歸奉養乃晦迹藏用外示癡訥自撰頓悟入道要門論一
卷被法門師姪玄晏竊出江外呈馬祖祖覽訖告衆云越州
有大殊圎明光透自在無遮障處也衆中有知師姓朱者迭
相推識結契來越上尋訪依附〈時號大珠和尚者因馬祖示出也〉師謂曰禪
客我不會禪並無一法可示於人故不勞汝乆立且自歇去
時學侣漸多日夜叩激事不得巳隨問隨荅其辯無礙〈廣語出别卷〉
時有法師數人來謁曰擬伸一問師還對否師曰深潭月影
任意撮摩問如何是佛師曰淸譚對面非佛而誰衆皆茫然
〈法眼云是即没交渉〉良乆其僧又問師何法度人師曰貧道未曽有
一法度人曰禪師家渾如此師却問曰大德何法度人曰
講金剛般若經師曰講幾座來曰二十餘座師曰此經是阿
誰說僧抗聲曰禪師相弄豈不知是佛邪師曰若言如來
有所說法則爲謗佛是人不解我所義若言此經不是佛
則是謗經請大德看〈無對〉師少頃又問經云若以色見我
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大德且道阿那箇是
如來曰某甲到此却迷去師曰從來未悟什麽却迷僧曰
請禪師爲師曰大德講經二十餘坐却未識如來其僧再
禮拜願垂開示師曰如來者是諸法如義何得忘却曰是是
諸法如義師曰大德是亦未是曰經文分明那得未是師曰
大徳如否曰如師曰木石如否曰如師曰大德如同木石如
否曰無二師曰大德與木石何别僧無對良乆却問如何得
大𣵀槃師曰不造生死業對曰如何是生死業師曰求大𣵀
槃是生死業捨垢取淨是生死業有得有證是生死業不脫
對治門是生死業曰云何即得解脫師曰本自無縳不用求
解直用直行是無等等僧曰如禪師和尚者實謂希有禮謝
而去 有行者問即心即佛那箇是佛師云汝疑那箇不是
佛指出看無對師云達即徧境是不悟永乖踈 有律師法
明謂師曰禪師家多落空師曰却是坐主家多落空法明大
驚曰何得落空師曰經論是紙墨文字紙墨文字者俱空設
於聲上建立名句等法無非是空坐主執滯敎體豈不落空
法明曰禪師落空否師曰不落空曰何却不落空師曰文字
等皆從智慧而生大用現前那得落空法明曰故知一法不
達不名悉達師曰律師不唯落空兼乃錯用名言法明作色
問曰何處是錯師曰律師未辨華竺之音如何講曰請禪
師指出法明錯處師曰豈不知悉達是梵語邪律師雖省過
而心猶憤然〈具梵語薩婆曷刺他悉陀中國翻云一切義成舊云悉達多猶是訛略梵語〉又問曰
夫經律論是佛語讀誦依敎奉行何故不見性師曰如狂狗
趂塊師子齩人經律論是自性用讀誦者是性法法明曰阿
彌陀佛有父母及姓否師曰阿彌陀姓憍尸迦父名月上母
名殊勝妙顔曰出何敎文師曰出陀羅尼集法明禮謝讃歎
而退 有三藏法師問眞如有變易否師曰有變易三藏曰
禪師錯也師却問三藏有眞如否曰有師曰若無變易決定
是凡僧也豈不聞善知識者能廻三毒爲三聚淨戒廻六識
爲六神通廻煩惱作菩提廻無明爲大智眞如若無變易三
藏眞是自然外道也三藏曰若爾者眞如即有變易師曰若
執眞如有變易亦是外道曰禪師適來眞如有變易如今
又道不變易如何即是的當師曰若了了見性者如摩尼珠
現色說變亦得說不變亦得若不見性人聞眞如變便作
變解聞不變便作不變解三藏曰故知南宗實不可測
有道流問丗閒有法過自然否師曰有曰何法過得師曰能
知自然者曰元氣是道否師曰元氣自元氣道自道曰若如
是者則應有二師曰知無兩人又問云何爲邪云何爲正師
曰心逐物爲邪物從心爲正 有源律師來問和尚修道還
用功否師曰用功曰如何用功師曰饑來喫飯困來即眠曰
一切人揔如是同師用功否師曰不同曰何故不同師曰他
喫飯時不肯喫飯百種須索睡時不肯睡千般計校所以不
同也律師杜口 有韞光大德問禪師自知生處否師曰未
曽死何用論生知生即是無生法無離生法說有無生祖師
云當生即不生曰不見性人亦得如此否師曰自不見性不
是無性何以故見即是性無性不能見識即是性故名識性
了即是性喚作了性能生萬法喚作法性亦名法身馬鳴祖
師云所言法者謂衆生心若心生故一切法生若心無生法
無從生亦無名字迷人不知法身無象應物現形遂喚青青
翠竹緫是法身鬱鬱黃華無非般若黃華若是般若般若即
同無情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喫筍應緫喫法
身也如此之言寧堪齒録對面迷佛長劫希求全體法中迷
而外覔是以解道者行住坐臥無非是道悟法者縱橫自在
無非是法大德又問太虚能生靈智否眞心縁於善惡否貪
欲人是道否執是執非人向後心通否觸境生心人有定否
住寂寞人有慧否懷傲物人有我否執空執有人有智否㝷
文取證人苦行求佛人離心求佛人執心是佛人此智稱道
否請禪師一一爲師曰太虚不生靈智眞心不縁善惡嗜
欲深者機淺是非交爭者未通觸境生心者少定寂寞忘機
者慧沈傲物髙心者我壯執空執有者皆愚㝷文取證者益
滯苦行求佛者俱迷離心求佛者外道執心是佛者爲魔大
德曰若如是應畢竟無所有師曰畢竟是大德不是畢竟無
所有大德踊躍禮謝而去
洪州百丈山惟政禪師一日謂僧曰汝與我開田了我爲汝
大義僧開田了歸請師大義師乃展開兩手 有老宿
見日影透䆫問師曰爲復牎就日日就牎師曰長老房内有
客歸去好 師問南泉曰諸方善知識還有不似人㡳法
也無南泉曰有師曰作麽生曰不是心不是佛師曰恁麽即
似人了也曰某甲即恁麽師曰師伯作麽生曰我又不是
善知識爭知有不㡳法師曰某甲不會請師伯曰我
大殺爲汝了也 僧問如何是佛佛道齊師曰定也
師因入京路逢官人命喫飯忽見驢鳴官人召云頭陀師舉
頭官人却指驢師却指官人〈法眼别云但作馿鳴〉
洪州泐潭法會禪師問馬祖如何是西來祖師意祖曰低聲
近前來師便近前祖打一摑云六耳不同謀來日來師至來
日猶入法堂云請和尚道祖云且去待老漢上堂時出來與
汝證明師乃悟云謝大衆證明乃繞法堂一匝便去
池州杉山智堅禪師初與歸宗南泉行腳時路逢一虎各從
虎邊過了南泉問歸宗云適來見虎似箇什麽宗云似箇猫
兒宗却問師師云似箇狗子宗又問南泉泉云我見是箇大蟲
師契飯次南泉収生飯云生師云無生南泉云無生猶是末
南泉行數歩師召云長老長老南泉廻頭云怎麽師云莫道
是末一日普請擇蕨菜南泉拈起一莖云遮箇大好供養
師云非但遮箇百味珍羞他亦不顧南泉云雖然如此箇箇
須甞他始得〈玄覺云是相見語不是相見語〉 僧 問如何是本來身師云舉
丗無相似
洪州泐潭惟建禪師一日在馬祖法堂後坐禪祖見乃吹師
耳兩吹師起定見是和尚却復入定祖歸方丈令侍者持一
椀茶與師師不顧便自歸堂
澧州茗谿道行禪師師有時云吾有大病非丗所醫後有
僧問先曹山承古人有言吾有大病非丗所醫未審喚作什
麽病曹云攅蔟不得㡳病云一切衆生還有此病也無曹云
人人盡有云人人盡有和尚還有此病也無曹云正覔起處
不得云一切衆生爲什麽不病曹云衆生若病即非衆生云
未審諸佛還有此病也無曹云有云旣有爲什麽不病曹云
爲伊惺惺
僧問如何修行師云好箇阿師莫客作僧云畢竟如何師云
安置即不堪 又僧問如何是正修行路師云𣵀槃後有僧
云如何是𣵀槃後有師云不洗面僧云學人不會師云無面
得洗
撫州石鞏慧藏禪師本以戈獵爲務惡見沙門因逐羣鹿從
馬祖庵前過祖乃逆之藏問和尚見鹿過否祖曰汝是何人
曰獵者祖曰汝解射否曰解射祖曰汝一箭射幾箇曰一箭
射一箇祖曰汝不解射曰和尚解射否祖曰解射曰和尚一
箭射幾箇祖曰一箭射一羣曰彼此是命何用射他一羣祖
曰汝旣知如是何不自射曰若敎某甲自射即無下手處祖
曰遮漢曠劫無明煩惱今日頓息藏當時毀棄弓箭自以刀
截髮𭠘祖出家一日在廚作務次祖問曰作什麽曰牧牛祖
曰作麽生牧曰一廻入草去便把鼻孔拽來祖曰子眞牧牛
師便休師住後常以弓箭接機〈如三平和尚章述之〉師問西堂汝還解
捉得虚空麽西堂云捉得師云作麽生捉堂以手撮虚空師
云作麽生恁麽捉虚空堂却問師兄作麽生捉師把西堂鼻
孔拽西堂作忍痛聲云大殺拽人鼻孔直得脫去師云直須
恁麽捉虚空始得 衆僧參次師云適來㡳什麽處去也有
僧云在師云在什麽處其僧彈指一聲僧到禮拜師云還
將那箇來否僧云將得來師云在什麽處僧彈指三聲
問如何免得生死師云用免作什麽僧云如何免得師云遮
底不生死
唐州紫玉山道通禪師者廬江人也姓何氏幼隨父守官泉
州南安縣因而出家唐天寳初馬祖闡化建陽居佛迹巖師
往謁之尋遷於南康龔公山師亦隨之貞元四年二月初馬
祖將歸寂謂師曰夫玉石潤山秀麗益汝道業遇可居之師
不曉其言是秋與伏牛山自在禪師同遊洛陽廻至唐州西
見一山四面懸絕峯巒秀異因詢郷人云是紫玉山師乃陟
山頂見有石方正瑩然紫色歎曰此其紫玉也始念先師之
言乃懸記耳遂翦茅搆舎而居焉後學徒四集僧問如何出
得三界師云汝在裏許得多少時也僧云如何出離師云靑
山不礙白雲飛 于頔相公問如何是黒風吹其船舫漂墮
羅刹國師云于頔客作漢問恁麽事怎麽于公失色師乃
指云遮箇是漂墮羅刹國于又問如何是佛師喚于頔頔
應諾師云更莫别求〈有僧舉似藥山藥山云殺遮漢也僧云和尚如何藥山亦喚云某甲僧應諾〉
〈藥山云是什麽〉元和八年弟子金藏參百丈廻禮覲師曰汝其來矣
此山有主也於是囑付金藏訖䇿杖徑去襄州道俗迎之至
七月十五日無疾而終壽八十有三
江西北蘭讓禪師 湖塘亮長老問伏承師兄𦘕得先師眞
暫請瞻禮師以兩手撥𮌎開示之亮便禮拜師云莫禮莫禮
亮云師兄錯也某甲不禮師兄師云汝禮先師眞亮云因什
麽教某甲莫禮師云何曽錯
洛京佛光如滿禪師〈曽住五臺山金閣寺〉唐順宗問佛從何方來滅向
何方去旣言常住丗佛今在何處師荅曰佛從無爲來滅向
無爲去法身等虚空常在無心處有念歸無念有住歸無住
來爲衆生來去爲衆生去淸淨眞如海湛然體常住智者善
思惟更勿生疑慮帝又問佛向王宫生滅向雙林滅住丗四
十九又言無法山河及大海天地及日月時至皆歸盡誰
言不生滅疑情猶若斯智者善分别師荅曰佛體本無爲迷
情妄分别法身等虚空未曽有生滅有縁佛出丗無縁佛入
滅處處化衆生猶如水中月非常亦非斷非生亦非滅生亦
未曽生滅亦未曽滅了見無心處自然無法帝聞大恱益
重禪宗
𡊮州南源道明禪師上堂云快馬一鞭快人一言有事何不
出頭來無事各自珍重便下堂 有僧問一言作麽生師乃
吐舌云待我有廣長舌相即向汝道 洞山來參方上法堂
師云已相看了也洞山便下去至明日却上問云昨日已蒙
和尚慈悲不知什麽處是與某甲巳相看處師云心心無閒
斷流入於性海洞山云幾放過洞山辭去師云多學佛法廣
作利益洞山云多學佛法即不問如何是廣作利益師云一
物莫違即是 僧問如何是佛師云不可道你是也
忻州酈村自滿禪師上堂云古今不異法爾如然更復何也
雖然如此遮箇事大有人罔措在時有僧問不落古今請師
直道師云情知汝罔措僧欲進語師云將謂老僧落伊古今
僧云如何即是師云魚騰碧漢階級難飛僧云如何即得免
兹過咎師云若是龍形誰論髙下其僧禮拜師云苦哉屈哉
誰人似我 師一日謂衆曰除却日明夜暗更什麽即得
珍重時有僧問如何是無諍之句師云喧天動地
朗州中邑洪恩禪師 仰山初領新戒到謝戒師見來於禪
牀上拍手云和和仰山即東邊立又西邊立又於中心立然
後謝戒了却退後立師云什麽處得此三昧仰云於曹谿脫
印子學來師云汝道曹谿用此三昧接什麽人仰云接一宿
覺用此三昧仰云和尚什麽處得此三昧來師云某甲於馬
大師處學此三昧問如何得見性師云譬如有屋屋有六䆫
内有一獼猴東邊喚山山山山應如是六䆫俱喚俱應仰山
禮謝起云所蒙和尚譬喻無不了知更有一事只如内獼猴
困睡外獼猴欲與相見如何師下繩牀執仰山手作舞云山
山與汝相見了譬如蟭螟蟲在蚊子眼睫上作窠向十字街
頭叫喚云土曠人稀相逢者少〈雲居錫云中邑當時若不得仰山遮一句語何處有中邑〉
〈也 崇壽稠云還有人定得此道理麽定不得只是箇弄精魂腳手佛性義在什麽處 玄覺云不是仰山爭得見〉
〈中邑且道什麽處是仰山得見中邑處〉
洪州百丈山懷海禪師者福州長樂人也丱歳離塵三學該
練屬大寂闡化南康乃傾心依附與西堂智藏禪師同號入
室時二大士爲角立焉一夕二士隨侍馬祖翫月次祖曰正
恁麽時如何西堂云正好供養師云正好修行祖曰經入藏
禪歸海馬祖上堂大衆雲集方升坐良乆師乃卷却面前禮
拜席祖便下堂師一日詣馬祖法堂祖於禪牀角取拂子示
之師云只遮箇更别有祖乃放舊處云你已後將什麽爲人
師却取拂子示之祖云只遮箇更別有師以拂子挂安舊處
方侍立祖叱之自此雷音將震果檀信請於洪州新呉界住
大雄山以居處巖巒峻極故號之百丈旣處之未朞月玄參
之賔四方麏至即有潙山黃蘗當其首一日師謂衆曰佛法
不是小事老僧昔被馬大師一喝直得三日耳聾眼黒黃蘗
聞舉不覺吐舌曰某甲不識馬祖要且不見馬祖師云汝巳
後當嗣馬祖黃蘗云某甲不嗣馬祖曰作麽生曰已後喪我
兒孫師曰如是如是 一日有僧哭入法堂來師曰作麽曰
父母俱喪請師選日師云明日來一時埋却 師上堂云併
却咽喉脣吻速道將來潙山云某甲不道請和尚道師云不
辭與汝道久後喪我兒孫五峯云和尚亦須併却師云無人
處所額望汝雲巖云某甲有道處請和尚舉師云併却咽喉
脣吻速道將來雲巖曰師今有也師曰喪我兒孫 師謂衆
曰我要一人傳語西堂阿誰去得五峯云某甲去師云汝作
麽生傳語五峯云待見西堂即道師云道什麽五峯云却來
似和尚 師與潙山作務次師問有火也無潙山云有師
云在什麽處潙山把一枝木吹三兩氣過與師師云如蟲蝕
木問如何是佛師云汝是阿誰僧云某甲師云汝識某甲
否僧云分明箇師乃舉起拂子云汝還見麽僧云見師乃不
語因普請钁地次忽有一僧聞飯鼔鳴舉起钁頭大𥬇便
歸師云俊哉此是觀音入理之門師歸院乃喚其僧問適來
見什麽道理便恁麽對云適來只聞鼓聲動歸喫飯去來師
乃𥬇 問依經解義三丗佛怨離經一字如同魔如何師
云固守動用三丗佛怨此外别求即同魔因僧問西堂
云有問有荅不問不荅時如何西堂云怕爛却作麽師聞舉
乃云從來疑遮箇老兄僧云請和尚道師云一合相不可得
師謂衆云有一人長不喫飯不道饑有一人終日喫飯不道
飽〈衆皆無對〉 雲 巖問和尚每日驅驅爲阿誰師云有一人要巖
云因什麽不教伊自作師云他無家活 僧問如何是大乗
頓悟法門師曰汝等先歇諸縁休息萬事善與不善丗出丗
閒一切諸法莫記憶莫縁念放捨身心令其自在心如木石
無所辯别心無所行心地若空慧日自現如雲開日出相似
俱歇一切攀縁貪嗔愛取垢淨情盡對五欲八風不被見聞
覺知所縛不被諸境所惑自然具足神通妙用是解脫人對
一切境心無靜亂不攝不散透一切聲色無有滯㝵名爲道
人但不被一切善惡垢淨有爲丗閒福智拘繫即名爲佛慧
是非好醜是理非理諸知見揔盡不被繫縛處心自在名初
發心菩薩便登佛地一切諸法本不自空不自言色亦不言
是非垢淨亦無心繫縛人但人自虚妄計著作若干種解起
若干種知見若垢淨心盡不住繫縛不住解脫無一切有爲
無爲解平等心量處於生死其心自在畢竟不與虚幻塵勞
蕰界生死諸入和合迴然無𭔃一切不拘去留無㝵往來生
死如門開相似若遇種種苦樂不稱意事心無退屈不念名
聞衣食不貪一切功德利益不爲丗法之所滯心雖親受苦
樂不干于懷麤食接命補衣禦寒暑兀兀如愚如聾相似稍
有親分於生死中廣學知解求福求智於理無益却被解境
風漂却歸生死海裏佛是無求人求之即乖理是無求理求
之即失若取於無求復同於有求此法無實無虚若能一生
心如木石相似不爲隂界五欲八風之所漂溺即生死因斷
去住自由不爲一切有爲因果所縛他時還與無縛身同利
物以無縛心應一切心以無縛慧解一切縛亦能應病與藥
僧問如今受戒身口淸淨巳具諸善得解脫否荅少分解脫
未得心解脫未得一切解脫問云何是心解脫荅不求佛不
求知解垢淨情盡亦不守此無求爲是亦不住盡處亦不畏
地獄縛不愛天堂樂一切法不拘始名爲解脫無㝵即身心
及一切皆名解脫汝莫言有少分戒善將爲便了有常沙無
漏戒定慧門都未涉一豪在努力猛作早與莫待耳聾眼暗
頭白面皺老苦及身眼中流淚心中慞惶未有去處到恁麽
時整理腳手不得也縱有福智多聞都不相救爲心眼未開
唯縁念諸境不知返照復不見佛道一生所有惡業悉現於
前或忻或怖六道五蕰現前盡見嚴好宅舟車轝光明
顯赫爲縱自心貪愛所見悉變爲好境隨所見重處受生都
無自由分龍畜良賤亦揔未定問如何得自由荅如今對五
欲八風情無取捨垢淨俱亡如日月在空不縁而照心如木
石亦如香象截流而過更無疑滯此人天堂地獄所不能攝
也又不讀經看教語言皆須宛轉歸就自已但是一切言教
只明如今覺性自已俱不被一切有無諸法境轉是導師能
照破一切有無境法是金剛即有自由獨立分若不能恁麽
得縱令誦得十二韋陁經只成増上慢却是謗佛不是修行
讀經看教若准丗閒是好善事若向明理人邊數此是壅塞
人十地之人脫不去流入生死河但不用求覔知解語義句
知解屬貪貪變成病只如今但離一切有無諸法透過三句
外自然與佛無差旣自是佛何慮佛不解語只恐不是佛被
有無諸法轉不得自由是以理未立先有福智載去如賤使
貴不如於理先立後有福智臨時作得捉土爲金變海水爲
酥酪破須彌山爲微塵於一義作無量義於無量義作一義
師有時法竟大衆下堂乃召之大衆廻首師云是什麽〈藥山〉
〈目之爲百丈下堂句〉唐元和九年正月十七日歸寂壽九十五長慶元
年勑謚大智禪師塔曰大寶勝輪
禪門規式
百丈大智禪師以禪宗肇自少室至曹谿以來多居律寺雖
别院然於法住持未合規度故常爾介懷乃曰祖之道欲
誕布化元兾來際不泯者豈當與諸部阿笈摩教爲隨行邪
〈舊梵語阿舎新云阿笈摩即小乗敎也〉或曰瑜伽論纓珞經是大乗戒律胡不
依隨哉師曰吾所宗非局大小乗非異大小乗當博約折中
設於制範務其冝也於是創意别立禪居凡具道眼有可尊
之德者號曰長老如西域道髙臘長呼須菩提等之謂也旣
爲化主即處于方丈同淨名之室非私寢之室也不立佛殿
唯樹法堂者表佛祖親囑受當代爲尊也所裒學衆無多少
無髙下盡入僧中依夏次安排設長連牀施椸架挂搭道具
卧必斜枕牀脣右脇吉祥睡者以其坐禪旣久略偃息而已
具四威儀也除入室請益任學者勤怠或上或下不拘常準
其闔院大衆朝參夕聚長老上堂升堂主事徒衆鴈立側聆
賔主問醻激揚宗要者示依法而住也齋粥隨冝二時均徧
者務于節儉表法食𩀱運也行普請法上下均力也置十務
謂之寮舎每用首領一人管多人營事令各司其局也〈主飯者目〉
〈爲飯頭主菜者目爲菜頭他皆倣此〉或有假號竊形混于清衆并别致喧撓之
事即堂維那檢舉抽下本住挂搭擯令出院者貴安淸衆也
或彼有所犯即以拄杖杖之集衆燒衣鉢道具遣逐從偏門
而出者示恥辱也詳此一條制有四益一不汚淸衆生恭信
故〈三業不善不可共住準律合用梵壇法治之者當驅出院淸衆旣安恭信生矣〉二不毀僧形循佛
制故〈隨冝懲罰得留法服後必悔之〉三不擾公門省獄訟故四不于外護
宗綱故〈四來同居聖凡孰辨且如來應丗尚有六羣之黨況今像末豈得全無但見一僧有過便雷例譏誚殊不〉
〈知以輕衆壞法其損甚大今禪門若稍無妨害者冝依百丈叢林格式量事區分且立法防姦不爲賢士然寧可有格而〉
〈無犯不可有犯而無教惟百丈禪師護法之益其大矣哉〉禪門獨行由百丈之始今略叙
大要徧示後代學者令不忘本也其諸䡄度山門備焉
景徳傳燈録卷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