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江先生遺集/卷十
序
编辑送宋明甫浚吉還鄕序
编辑不佞性拙約，素不善與人交懽，而顧嘐嘐然尙論千古，有時讀其書、探其旨，未嘗不掩卷以嘅曰：「古人不可得見，見慕古人者亦足矣。蓋有之矣，我未之見耶？何斯世斯俗之日就汶汶而莫之挽耶？」竊相於流輩中者，有年所。一日適堂兄君弼許，兄謂不佞：「吾友有宋明甫者，其爲人也好善，慥慥然以前脩自期。夙抛擧子業，負笈沙溪金先生門。退與一二同志，對廬以居，分田以食，尋繹遺經，講磨義理。行飭於家，信孚於交，而恥衒於人，若知之乎？」不佞應曰：「未也。雖然吾聞之，闇然而日章，君子之道也。宋君苟能道君子之道，欲自晦，得乎？行且章矣。吾之遇宋君，其不遠乎！」
亡何而廷紳有以明甫及其同志數人名尉薦於筵席者，於是明甫與其同志數人，俱不免後先被徵。而獨明甫以疾不赴，則不佞不獲與明甫遇，而與李泰之游，泰之卽明甫同志之一也。思明甫而不遇，遇明甫所同志，則如明甫焉。每相與稱說，恨不成鼎坐晤也。
去年夏，明甫以宿恙盡室抵京師，謀藥餌調治，而不佞始獲與明甫遇。噫！其求若是之久而其遇若是之晩者，豈亦有數於其間耶？求之雖久、遇之雖晩，而一見而有莫逆者存，則其視白首如新者，如何也？不佞自遇明甫以來，充然如有得，不復以不早契爲歉者，寧有他哉？誠以今之世，未見有慕古人者，而迺幸於明甫焉見之，則不佞之從前拙約不善交懽者，至是可以無憾焉耳。今明甫病未良已，而又挈挈反故居矣。將行要不佞一言爲贈，不佞雖侗侗乎無所識知，於明甫行，不合終泯嘿已也。則盍以生平所誦古人格言爲明甫勉焉？
詩不云乎？「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傳亦曰：「有爲者辟若掘井，掘井九仞而不及泉，猶爲棄井。」是皆言進學之有序與不可中途而廢也。計明甫之年已三十有奇矣，寔古人守之固而無所事志之時也，則不敢知明甫之所成就，其得有幾於是否耶？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其階級固自有不已者，而其進之艱，實彌高而彌堅。吾知明甫之自忖，必且瞿然惕然，似若無所有，而以求至於欲罷不能之地也。噫！明甫乎，勉之哉！
人亡敎弛，時益以厖亂，異議橫生，阿其所好，而淵源之學，將墜於地，則明甫之責，到此尤丕。此又不佞所惓惓不置者也。雖然明甫氣淸形羸，方困於陰陽之患。若或不諒眞元之瘁，遽加猛省之功，則非徒無益而有所損矣。宜姑優游涵泳，勿忘勿助，使身心交泰，以底勿藥之喜，然後待他日學益成道益明，而出以需世，羽儀王國，挽此汶汶之俗，庶躋三古之隆，則如不佞之愚，繄與同其休焉。是可以送明甫行云爾。
送李正郞泰淵出宰公山序
编辑公之爲邑，據湖之脊，地大而腴，民儇俗靡，賓旅之所出，連帥之所鎭。又有山堞守禦之務，雖以逆節之發，例降爲縣，而實邇服一大都會也。其治之難，比它邑十倍，而字牧之畀，又多不得稱塞。積衰凋瘵餘十數年，儲峙之罄，至不繼營門朝夕之供。吏胥狃頑，見地主少訶責，卽捲族鼠竄，逋糶幾千餘石，兵額縮亦六百有奇。朝廷用憂之，愼簡而得李侯往莅之。
蓋李侯自髫齔業儒素，由大科進，歷史職、郞署，以躋給諫，則於吏事，固非所諳委，而其在丙戌歲，以左遷，宰茂長縣也。下車不浹月，而俾奸猾戢羸，民仰若慈母。鉤括百年漏畝於一指顧之頃，宿弊以袪，倉庾滿溢，來暮之頌，方騰一境。而坐微文罷去，去後思至豎萬世不忘之碑，則安在文士闊於吏事也？噫！先正不云乎？「錢穀甲兵，莫非儒者事。」又不云「居一日則盡一日之責」乎？夫侯之業儒素，旣不是徒事文藻，而逮其通籍，唯以居是職不曠是務爲志，自史職、郞署曁給諫，惟夙夜謇謇不少懈，則其出外莅民事，特擧而措之，恢乎有餘地矣。
人言以李侯理公山，實爲盤錯別利。余謂公山雖劇地且積衰，是奚足爲李侯盤錯乎？昔謝冠軍以藐然一書生，郤符堅百萬之師，而時人有謂「此子之堪此任，以平日履屐之間知之」。迺侯之立朝猷爲，已著於史職、郞署、給諫之日，則其剸繁理劇，何待宰茂長而徵？彼其成績之美，旣在民而未沫。其徵公山異日之績，抑豈但爲履屐之間已哉？
吁！侯之左遷與微文久家食而又棲棲出外者，俱未必非坐直道不能俯仰之致，則吾知推是道爲是邑，不唯蘇瘵袪弊、實倉庾修戎政而止，庶乎威化竝懋，回儇俗而伏奸究，俾斯民知方矣。朝廷之以侯畀茲邑，儘爲器使，而不亦爲割鷄之牛刀乎？雖然異日觀侯之政者，可徵余言之非溢矣。李侯勉之哉，勉之哉！
送趙員外胤錫出宰陽城序
编辑余年十六，委禽於晩醒公之門，時伯承甫六歲，未毀齔矣。然已夙悟強解事，能兄視余，且愛余甚，嘗傍余不肯捨去，余亦弟視之無間。如是者五六年所，多與同處，而其不相會，唯隨晩醒公郡邑日然也。乃今溯算遇伯承之年，倏焉三十一霜矣。余鬢固不禁種種，而伯承亦非妙齡矣。中間世紛之變易滄桑，又曷可勝道哉？
今伯承以地部員外郞，出宰陽城縣，將之任告別。陽卽圻輔數由旬地，而當茲分袂，不覺其惘然戚然者，夫豈以睽離時月之久爲兒女別哉？念伯承之未毀齔，余纔踰成童，而伊時兩家俱具慶，怡愉度日，不知其至樂之爲難常也。逮伯承之勝冠受室，以至上庠而筮仕，余齒奄及三四十。今凜凜望五袠，而余與伯承皆抱風木之慟矣。顧伯承猶仰庇所恃，不比余孤露而生，則余於伯承爲養之行，焉得不惘然戚然也耶？
噫！屈指相遇之年，行將三紀，其得伯承所存，宜莫某若也已。蓋伯承天資子諒貞介人，而尤絶浮靡誇詡習。惟謙謙不自有其有，故於其所講習，雖飫熟，而恒如未達；於其所操履，雖優爲，而恒如未逮。其赴擧也，未嘗以得失亂懷，見友生上第，喜如在己，則忘其落魄無嫪，書伸其柏悅。其爲親屈服官于朝，惟所遇斤斤不怠，無擇於瘵劇。其意若曰：「官無卑，莫非王事。顧才不足塞職耳。」以此伯承雖姑困於公車，屢擧不售，而其一與伯承面者，擧多其爲人，相徵逐無虛日。座上之客之滿，卽不讓華膴者焉。
吁！推伯承謙謙之志與其斤斤行，以治夫陽，其民寧有不感者乎？其務寧有不理者乎？其無所事於製錦之美較然矣。故吾於伯承之行，其贈言不別擧它義，而惟勉以素所謙謙斤斤者而措之，蓋非溢也。且也陽之爲縣，號稍僻靜，不繁於簿書期會，意伯承勞來之暇，必益熟其所已熟而切磋而琢磨焉。余知其報最增秩之日，卽策名金榜之會也。以之而慰悅萱闈，追揚先懿，則伯承之志養，於是而無憾矣。余將捧一觴太夫人，重敍三十餘年前相遇之樂，余于是復作何如懷也？
《蠱甲新編》序
编辑在《易ㆍ蠱》之卦辭曰：「先甲三日，後甲三日。」夫蠱，事也。甲，其辰也。而先三日者，始之也；後三日者，終之也。人生斯世，動與事接，而事乃有千萬緖焉。哿矣其處常處變而能得其中，自聖賢難之，何況以常調涉亂世之末流乎？諸葛武侯，王佐才也。嘗謂其主曰「難平者事也」。其庶有得於先後甲之微旨歟！
余之生甫四十有三載，而實丁天地鼎革之會，內憂外訌，卽上下數百千年所稀覯，都萃目前，罔有攸濟，其靡盬盡瘁之責，當復如何？而志隨齡頹，猶瞽無相，夷庚且易迷，矧伊太行之摧車乎？庸是悒悒而無誰語，唯取往牒，求古人先獲。而周公而後，善治不復，事變之作，愈降愈滋，以余倥倥，益多生晩之歎。每覽危機，未嘗不心悸顏騂，有若抱痾者見醫方而却顧。顧以性椎不能強記，纔掩卷如未經覩，則遇有所會，輒錄之赫蹄，以備忘者有年。
兒晸在側，請繕寫成帙，且請標題，迺題曰「蠱甲新編」，蓋取諸《蠱》辭之義。而抑茲所錄，旣皆七雄以後衰季之籍，則値蠱而能不戾《蠱》之道者，果幾人哉？然十月純陰，先儒反稱以陽者，蓋不欲遂沒陽也。區區題扁之意，竊自附於抑陰之義，且以見事之難平有如是而自勉。後之覽者，其得悲其志而無以爲僭否耶？時丁亥冬，一軒道人書于光山。
金參贊壽賢乙酉蓮榜同年子姪上壽序
编辑崇禎紀元之二十五年九月日，今左相國潛谷金公辱臨貺某，若曰：「吾先子之上庠，蓋在萬曆乙酉，而實與子先子同年。夫同年之以弟兄視古矣，則其子姪之事以伯叔若亦固也。顧吾與子，旣抱風木之痛。乙酉距今，周甲有八祀，屈指先榜同年，惟參贊金公以八十八歲而康寧無恙。追先誼而莫逮，拜先人之所弟兄，則如先人焉。肆每與同朝搢紳之同此懷者，謀一壽公，而屬時艱虞，荏苒不擧。涓吉開朔，將偕白江相國李公、綾川府院君具公、知申事李公、舒川守李侯、說書李侯、司書李侯若而人，擧觴于參贊公。而白江、綾川、舒川曁余與子，子行也；而知申、說書、司書，孫行也，則不能無人代之感。而公能周甲有八於上庠之年，尙康寧無恙，詎非斯世所希覯哉？」不佞拜相國敎，不覺中咽，謹唯唯退以竢期。
越十月十一日己亥，相國果偕諸公，設席于參贊公第。犀金輝映，軒騶交沓，籩豆有楚，盞斝序擧。兩相公冠帶磬折，執子姪禮。計其春秋，亦過耆耇。而參贊公蒼顏丹輔，不少愆談諧之節，卽古所稱地上仙，奚以加焉？然竊從旁瞯其色辭，謙謙若不自居其大耋，而兩相國之磬折執禮彌虔。日之旣夕，絲竹迭奏，凡在座者，靡不懽愉欣洽。胥將爲有韻之文頌公，雖以不佞之不嫺於辭，無能竊吹，而抑深有慨於衷者。
夫傳稱達尊，備三爲難；詩讚孝思，錫類尤美。噫，我參贊公自在章甫時，惟斤斤抑抑，不隕穫於嬗變，引恬葆眞，以全其天。魁大庭歷華膴，卒用優老之典，至躋八座。望九之後，益善匕箸，能辨蠅頭字。而溯求上庠之歲，周甲有八，則於斯三者，可謂備矣。而乃若白江李公、潛谷金公之屈大相之尊，忘七袠之老，冠帶磬折，執子姪禮者，惟其錫類之孝，不匱于其先之所弟兄焉耳。斯固煕朝之盛擧，合紀媺以貽後者，則不佞惡可以不嫺於辭，不一言哉？茲謹敍顚末，又爲祝辭曰：
維斗樞天，維岱鎭地。樞焉鎭焉，公壽以只。於赫斯筵，匪惟齒爵。匪惟齒爵，孝思無斁。
贈趙諫議珩通信日本序
编辑諫議趙公君獻甫祗膺簡命，將啓日本程，授簡于不佞全曰：「余有汎海役，子豈無一言以賁行？」顧不佞非嫺於辭者，念無以賁君獻專對之行。亡何，客有過不佞以君獻斯役唁者曰：「日本何域也？溟海數千萬里，颶風鯨浪，舟失勢淪漂之可怕。其人何種也？鳥言而梟心，少拂其意，加我以不測。壬、丁之訌，言之膽慄，矧今國步，不比昇平。彼之陽示好陰偵伺，以無厭之求，嘗我挑釁，要非一端。君獻藐然一儒素也，弱不勝衣。其游不踰邦界，其業不外經籍。卽毋論洪濤片颿行李之難任，狙詐變幻之機鋒，若何以當之？
不佞曰：「唯唯。子之爲君獻慮似矣。然實未睹其不須慮者存焉。天下之以險艱慮，有愈於大《易》者乎？在《易ㆍ中孚》之卦辭云：『中孚，豚魚，吉。利涉大川，利貞。』夫豚之性躁，魚之性冥，物之難感者也。苟其在中之孚，信極其至，躁冥而難感者，亦可感矣。率是而行，大川之險之涉，固若平地然。而必且獲佑於冥冥，故曰利貞。貞者，堅正也，孚之推極也。今夫彼之狙詐變幻，豚魚之難感也。數千萬里溟海，大川之難涉也。而君獻之業，若果深於經理，秉孚信而利貞，彼文身涅齒之類，胥將望眉睫而敬服，祥飆護鷁，可一踔而千萬里矣。偵伺之自爾沮，無厭之不敢逞，而環日本一域，庶知聖人撫吾東，則君獻木道之行保無慮，而爲國之光也審矣。噫，以是道使是域者，麗朝得一人焉，圃隱先生是已；我朝得一人焉，秋浦黃公是已。圃隱之使也，行何德化，而日本之人，嘖嘖稱頌到今？秋浦之使也，遇颶風舟幾覆，以誓海一文，奠掀天之濤，何以故？其不亦秉利貞之操而感豚魚涉大川乎？君獻之所可勖者，亶在斯亶在斯。」
旣以是應客，而君獻之行駸迫矣。蓋君獻以明經擢大科，位躋上大夫，儘儒素席上之珍。而不佞之與君獻契，餘二十年，雖中外聚散之靡恒，其俱在輦轂下也，必枉訪於雀羅之庭。當茲絶域之別，抑奚可以不嫺於辭，嘿然已乎？肆謹錄應客之語，爲君獻日本行贐。
記
编辑憤悱齋記
编辑齋扁以「憤悱」奚？乃學子隷業、先生施敎而齋則之齋也，非徒齋且可引佗義而扁焉者。夫憤之義，求通未得，而悱又欲言未能之謂。心求通未得，口欲言未能，而後乃啓之發之，非吾夫子所施敎、七十子所隷業乎？吁！是訓之炳載《魯論》，得朱子爲益彰明，號章甫者，夫孰不津津口吻間？而觀世之曰師曰弟子云者，抑誰有實以是施敎而隷業者乎？
迺扁是齋者，卽前通判柳侯其人也。蓋自髫齔，辨志摛經，已恥爲今世儒。其治書，務究微旨，不事浮藻。弱喪所怙，與其伯氏同居，其愉怡，卽三紀如一日。就功令，擢司馬試，晩爲親屈筮仕，歷殿中通判。洎丁外艱，毀幾滅性。遂絶意進取，卜築潘南之茅山村，坐一室，左右圖籍以終日。門庭之內，斬斬如位著。旁近學子聞侯之風，多挾筴來質業。侯固非好爲人師，厚讓而不獲，則一隨其所叩以應，不少倦而殊有程，靡不肅然警惕。未踰歲，自它邑修束脩禮者日滋。然其施敎，未嘗或驟躐，而曰「不憤不啓，不悱不發，大聖且然。」故其課講，無絲毫離實，冠童成就，咸以其時，幾彬彬質有其文，亦多得於公車者。於是學子等相與謀，若曰：「先生之施敎，若是其勤，而吾黨尙闕隷業之所，烏可哉？胥鳩材建齋。」侯居側稍爽塏地，地主嘉喜，出力以助，不多時而工告完。又相與議曰「扁是齋，須識先生施敎之實」，遂白侯。侯曰「其揭以憤悱」。有年而後，胤子昌吾氏，以群學子之意，要不佞記之，用示永久。
噫，侯之自髫齔，辨志摛經，恥爲今世儒，瞯侯事行，已飫熟矣。其自持，旣不欲以今人，其推諸所授，宜必傳古訓無疑矣。寧待是齋之扁，乃徵侯所存哉！傳曰：「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鏡也。」不佞嘗三復斯言而有慨于中，今乃得於侯矣。侯諱浚，字澄源，自號四矯堂，文化人，夏亭公之後孫云。
滌襟堂記
编辑光州治北可五里而近，有驛曰景陽。蓋當蘆嶺孔道，北界珍原，走京師也。西隣靈、羅，南指兵營，薄海而止，東出和順，抵南原，則通嶺南矣。故其置傳恒不贍於各歧行矣。洎夫丙、丁難後，替應兩西郵役，其蹄之稍調駿者，不悉驅赴瀋、燕，以亡什八，卽用於北人行，馳驟射獵，竟其渡江而擧玄黃見骨矣。馬政之急若是，董莅者之不暇逸，從可想已。
余內弟李君善長莅茲驛，殊有自得色。果踰年而政成，不惟其送往迎來，頓忘其爲孔道，亡什八者，咄嗟而塡額；玄黃而見骨者，指顧而肥澤。第所處郵舍湫隘，甚不堪肅客，則捐俸鳩材搆別堂，不多時訖工。而不侈不陋，其占勢殊爽塏。遠挹平蕪蕪。外州郭隱隱。仰焉瑞石山蒼然聳空，而大陂池瀦其前。池植芙蕖萬朶，亘以長堤蔭，喬樹累千株，直接州樓折楊。道是堤者，六月泠然善也。善長日處其間，窮眺望、納淸爽，灑然若無所事，迺扁以「滌襟」。
亡何，造京師，要余記以賁曰：「吾兄之解光綬屬耳。堂之構縱新，記其勝，無待言耳。」余曰：「不亦善乎？子之扁是堂也。勝卽人人所共覩，扁之義，吾其揚之。」
夫襟者，衣之當心者也。心之淸寧而汩亂之者，物累也。累焉而不思所以滌之，煩瞀而無以莅事矣，奚翅病夏畦乎？吁，茲堂之據爽塏，固挹平蕪眄樓城，仰瑞石俯陂池，有芙蕖堤樹之盛，儘足息汩汩逐塵之勞。抑亦外已，則吾知善長之滌襟，雖若賴於茲堂，必其平素之襟抱自不煩，而游刃於莅孔道也。不然，其何能暇人之所不暇，而灑然若無所事以燕息於茲堂乎？推是道也，施之佐邦而有裕，何況於蕞一驛？善長之瓜且熟矣，報政最，其膺褒擢無疑矣。惜後余宰光，不獲相携一賞而遙記之也。
善長名元基，善長其字。少襲庭訓業儒素，不利公車，姑丞茲驛，而其莅任欲一遵其先大夫潛窩公高山驛異政云。登茲堂者，尙徵余言之非誣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