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水滸/第82回
话说朱武等一众,被栾廷玉捉住,在玉露禅院,扈成方欲讯问,栾廷玉道:“这是郓州案内要犯,我们知到的,何必讯问,【夹】瞒过兵丁,防漏风声也但是羽党众多,路上或有疏虞,就这里做了罢。”挥令兵丁,一一斩讫。【眉】栾廷玉处决朱武等人,有快刀斩乱麻之概,不失武将风度就山里埋却尸身,佛殿料理干净;车中物品,也检查清楚。回到曹州沿河巡检衙门来,栾廷玉把护照烧了,【眉】护照无灵,吴大军师所不及料者也哈哈大笑道:“此事办过,宋江招安的希望,已经九分九靠不住。只还有蔡京那头未稳,防吴用有他计,我们还要缜密些。”扈成道:“蔡京那头,只好仍找蔡九。”栾廷玉道:“我正是此意,我明日就去会他。贤弟你且在此弹压。好在王定现任泰安提辖,老将军王进,也由种经略先行官,驻扎大名府,倘若梁山泊知道此事,发愤兴兵,来攻打州城,你只坚守不战。等两路兵马发动,抄其后面,自然解围。”【眉】待机而定,是熟于兵法者扈成应命,栾廷玉押着车辆,又到郓州东平府来。 原来蔡九知府从兖州失陷逃出之后,亏得城池不久收复,事不曾报到京城,官职无恙。现在又调署东平。因感栾廷玉相救,又当阳、兖州两次惊骇,知道武将的有用;栾廷玉志在报仇,也极意联络,所以两下都处得来。当下栾廷玉见了蔡九,寒暄过几句,便请屏退左右,将所得梁山几件公文私信,一齐取出。蔡九见上有吴用等名字,大吃一惊,【眉】你几乎送命,当然要吃一惊问:“从哪里得来?”栾廷玉道:“小将原不知此事,【夹】诳蔡九者,恐冒破坏蔡太师招安之政策之嫌也缘前日在曹南山下,遇见二三十人,手持刀杖,拥护大队车辆,小将看形迹可疑,向前盘诘。不料贼人竟出兵器行凶,小将督率兵丁,围住格杀,夺得车辆,搜出公文。【眉】坐新娘轿子的话不谈了,此中写有权谋因事关太师,不敢擅动,特地前来奉告。”蔡九问:“那宋江信上所说金珠,现在哪里?”【眉】听到金珠,大有小儿食饼之乐,一定要眉飞色舞。【夹】急急跟来,活画出污吏口吻栾廷玉道:“现在小将都带来在车子上。因此贼原说是呈上太师赎罪的,也算一种公款.小将何敢擅行处分。【夹】真会说,不知武将从何处学来技俩好在车子在衙门口,只府尊传谕,叫人将车上三双黄皮箱搬进,便见分晓。”蔡九登时叫伺候人取来看过,收进去了。栾廷玉道:“这件事,完全是小将误会,弄假成真。”【眉】“弄假成真”四字,有将军欲以巧胜人,盘马弯弓故不发之概。谲哉,栾廷玉也蔡九道:“将军不必多虑!家父为人,我是晓得的。二十万金珠,只要十万到位,他老人家便无话说。【眉】儿子乾没老父的赂贿,想见蔡京夙有义方之教。【夹】先为自己干没地步.又说父亲贪婪,都缘得意忘形,自然流露栾廷玉道:“梁山那方面,赔了钱粮又折兵,替他想想,怎肯干休?他那乐和,便在太师肘腋之下,强盗心性,一有变局,何堪设想?而且他们如其不甘心,有意毁谤,传扬开去,还怕吹毛求疵的谏官,平地生出风波来。”蔡九道:“据你更怎样说?”栾廷玉道:“据小将看来,府尊只消写一封家报,极力向太师将利害说透,先就里面干干净净将乐和办了。一二旬内,梁山上未必打听得出。赶紧由太师转枢密院调种师道回来,从速将梁山剿平,【夹】灭口更怕什么?”蔡九拍案赞成道:“好主意!正合我心。宋江鼠辈,专和我们作对。眼前兖州这一次,虽不曾奈何得我,却是收复城池以后,两个小妾寻访无踪,多分吃那班草寇掳去。【眉】尊宠失踪,诚可痛心,吴梅村谓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与蔡老九可称同调父亲不知为何,忽地想要招安他们?料来定是我那欢喜生事的长兄,出这主意。你话不错,这信我立刻就写。只是你也秘密些,休要叫人知道。”【眉】要秘密些,当然不劳交代,此处可见出蔡九是个无用的纨绔子弟栾廷玉道:“好在前回盗案未结,小将只说搜得盗赃,现已寄库。”蔡九道:“好,好,好!就照此说法。”【夹】贪庸纨绔,情状可笑栾廷玉自回曹州原防而去。 可怜宋江,还高高坐在梁山泊上,耐心等候,指望金钱万能,买得蔡太师照节略行事,自已依旧是众人之长。不料朱武等去后看看将近一月,杳无消息。【眉】古今奸雄大率利用金钱万能垄断一切,结果也未必靠得住。作者为宋江写照,将此点道破唤醒痴人迷梦不浅此时梁山上大小头目,都纷纷议论:以为照吴用那天口气,招安十拿九稳,而且就在眼前,怎么石沉大海似的?莫不是假冒不成?宋江也有些听得。一天又一天,直等得心惊肉跳起来。有时候,一伏枕,便做希奇古怪的恶梦。这一日,早上起来,和吴用见面,彼此都说一个梦。吴用是梦乐和死了,宋江是梦朱武等被杀在山涧里。【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见宋、吴苦心焦虑之甚彼此猜详之下,忽然到京里去伏侍乐和的喽罗来到山泊,报告:“乐和是死了。”两人大惊,忙问详情。那人道:“乐头领在相府里住,小人独自一个住在客店里。隔三五日,看见乐头领出来一次,知道太师相待极好,府里上下人等,都肯照顾。在相府里住下一月,居然连面皮也白胖许多。【眉】心广体胖,想见百合花之得意态度十几天前,太师府里宴客,所有大位官员通行在座,叫乐头领当筵吹笛,众人叹赏不绝。太师得意之下,吩咐替乐头领添一座位在旁,亲手将金杯斟满一杯,递给乐头领吃了。这一日,宾主尽欢而散。到了半夜,乐头领忽然肚痛起来。太师府中规矩严紧,半夜里哪能够去请医生,捱到天明,便咽了气。太师府里又不许停搁死尸,随即从花园里墙洞中拖出来,当时棺殓,抬出郊外便葬。【眉】从蔡九写信到乐和暴卒,中间有许多话删节未叙,此处耐人细想。若缕缕写来转觉无意味矣至于所有留下物件行李,在相府中都付火化。小人是第二日才晓得,到相府打听如此。”吴用不等说完,跌足道:“罢了,罢了!大事坏了!说甚么蔡太师蔡丞相,只一个害人的老奸罢了。”宋江还要问朱武、李云等等到京的消息,吴用摇手道:“不必问,不必问!自然是到了,不过他不知。”那喽罗果然称不知道。宋江道:“怎见得是到了?”吴用道:“金珠不到手,他好谋害人么?据我看来,岂但乐和,连他们七位性命都已难保,【眉】吴用以为蔡京因金珠到手而杀人,不知京正因金珠未到手而杀人,然而朱武等毕命,却已料到,毕竟吴用之谋虑过人一等也但中间还不知有无别的情节耳。”【夹】吴用只猜透七分,却猜不到栾廷玉吴用说着,只见宋江忽地“呵呀”一声,鲜血直喷,往后便倒。【夹】扈三娘一气,程小姐一气,关胜一气,到此凡四气矣,虽然倒下.毕竟耐得住吴用急忙和喽罗一边一个,左右架住,一面叫伺候的人,将宋江抬到后边床上睡下。【眉】与宋太公晕倒遥遥相应一面赶紧请安道全。宋太公、宋清闻信都赶到榻前看护。 吴用便抽身带了喽罗到忠义堂上,从卢俊义起,到各头领,都招来议事,【夹】吴用渐露代宋江之意把乐和的事,先说大略。来的喽罗,又细说一遍。又将宋江的病重,告诉大家,道:“照此看来,乐和兄弟,死得很是蹊跷。先前公明哥哥不放心,叫朱武、李云、朱富、童威、童猛、王定六、郁保四七位兄弟下山打听,到今也无消息。外间沸沸扬扬,传说种师道大队人马从河北南下,想来朝局已变。我们梁山受兵,只在早晚。朝廷恩旨,是决乎望不到的了。公明哥哥又病到如此。这是一个紧急关头,小可恐迟误事机,所以擅自作主,请诸位商酌。”只见忠义堂上你望我,我望你,一言不发,有几位只是吱吱喳喳地交头接耳商量着。【眉】彼此观望,窃窃私语,此中包含许多曲折,善读小说者当从此处理会得吴用催道:“诸位兄弟,今日须是定个主意,不要等大事临头,措手不及才好。”众人仍不答话。 过一刻,忽然东边最后一排挺出一位头领来,正是没面目焦挺,抢出人前,问吴用道:“军师!我们山上也还有十来万人马,我们何不就此杀上汴梁城去?替大宋皇帝把那老奸蔡京杀了,却不是天下太平?”【眉】为国除贼,快人快语,正不可目焦挺为唐突也吴用凝神将他一望,禁不住好笑,【眉】凝神将他一望,禁不住好笑,吴用神态活现在纸上道:“杀上汴梁城?兄弟,你经过几回事,见得天子京城,这般容易抢法?”众人不觉跟着齐笑起来。【夹】没面目总是没面目那焦挺忍不住怪眼圆睁,叫道:“既不能这样做,何不就爽爽撇撇径投官军。【夹】这话虽粗糙,却很厉害蔡丞相那边纵然不行,种经略那边有林冲哥哥在彼,我们就顺便请他引进,顺便在河北那边割几个鞑子的头颅,也显见我们的身手。”【眉】比段景住的人格高明得多了此时众人却都笑了。吴用也正言厉色向焦挺道:“既如此说法,你可能就向种经略军前……”焦挺说:“有甚不能。我们能上梁山投公明哥哥,便能下山投种经略,却不都是一样?”吴用道:“既如此,你去种经略面前,大众招安的事,便都托在你身上,你担任得下么?”焦挺道:“这个我不会得。我只晓得大家原是一个一个来,今日还是一个一个去,不是甚好!人人都有手有脚,难道不会得自己行动,定要结大帮去担个招安的名目吗?”【眉】焦挺寥寥数语足为武人倒戈的口头禅吴用冷笑道:“不错,不错!兄弟,你就照此做,也好给榜样大家看。”焦挺欣然起身便走。才到阶下,忽然回头望望大家,自己说道:“兄弟们都不去,我一人生辣辣的。”【夹】老实得如此,居然也能窘吴用,真胜伪故也众人又是好笑。忽地跳出一个人来,正是鲁达,叫道:“好,好!你要去,洒家陪你去,洒家认得种经略。”鲁达拱拱手,大踏步下阶来;背后武松、施恩连步走下,四人飘然自去。【眉】四人飘然远去,明是拆台主义,梁山大局大去矣弄得吴用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忠义堂一场会议,无结果而散。只神行太保戴宗自告奋勇,下山去寻觅朱武等一干人踪迹。吴用叫时迁同去,【夹】还有时迁支配得动道:“先在汴梁京城仔细打听一番,倘不得消息,便回到曹、郓一带探看。只怕栾廷玉那厮作怪,也未可知。”【眉】果然不出所科二人领命而去。 一直到汴梁城,住了十来天。朱武等一些探不出,只戏园子里百合花失踪的话,纷纷纭纭,倒有好几说。【眉】百合花忽以失踪闻此正文,用笔巧妙处因为同时有个女戏子,也是不知去向,大半说是相约而逃的。两人听在肚里,不便说什么,抽空到荒郊上寻寻乐和埋葬地方。偌大京城,四围几百里,也似海底捞针,空费气力。一天早晨,客寓传说燕山一路已由大金送还中国,蔡攸学士奉旨前去宣布朝廷旨意。街上好不热闹,一队队金符玉节,幡幢麾盖,簇拥着绮年玉貌金鞍骏马的蔡学士。仪从排去,长有四五里。戴宗饱看热闹,【夹】耐烦暗暗地对时迁道:“蔡攸前者一力要招安我们梁山,原是为到北边去,好做卫队。【眉】处处回笔上文,并非闲笔如今蔡攸已去,朱武等又毫无影响,只管在此耽搁做甚.不如且回去罢。”【眉】经戴宗道出蔡攸已去,朱武失踪愈觉黯然无光两人没精打采地出了京城。幸喜一路往来,逢关过隘,都没有甚留难。 将近曹南山下,大路上行人已是传说种经略从北路班师,大军南下。曹南山中岭,都被军马拥塞。两人商议,取山南小路。【眉】因绕山南小路而发生许多枝节,在此总叙一笔,眉目清朗大路三十里,小路只二十五里,可是比大路陡峻得多。带着甲马,两条腿虽然非常之快,但是一上一下,格外是连颠并撞。当头的秋阳照着,两人喘得肺都几乎炸开。刚到山脚,才算留住步。脚板下的地,还是动动的。时迁早望见大路边上一家茅屋,门前一架豆栅,【眉】秋光先到野人家绿阴底下,放一张歪脮方桌,四边四条长凳,桌上不知堆的什么野菜,青扑扑地。一位百发老婆婆正伏在那里拣择。时迁掌不住,走下路去,请教一声:“婆婆。”戴宗也就坐下。那老婆婆一面答应,一面低头只顾拣她的菜,不防门里睡着一条村狗,见是生人,直撞出来,一顿狂吠。【夹】狗咬偷鸡贼老婆婆连忙喝住,抬起头来,见戴宗是道家装束,二人满头是汗,便问道:“法师从哪里来?这般毒太阳底下,真不容易跑路。”【眉】充满乡愚口吻,此老婆婆较<石头记>刘姥姥何如?戴宗随口道:“从京城白云观来,往泰山朝碧霞宫。适才走中岭大路,恰遇种经略大兵挤塞不通,只好改小路从这里经过。委实渴热得了不得。”当下攀谈起来,方知老婆婆还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下田去了。老婆婆请二人且坐一坐,“我要下厨弄饭。他们出力回来,正好就吃。”戴宗和时迁二人在荫凉地上歇得一刻,汗是干了,听老婆婆说,也觉得肚里有些饥饿,戴宗从衣囊里摸出一小锭银子,约四五钱重,双手捧给老婆婆道:“贫道和这伴当走得路多,早晨到此刻,也有些饥饿,相烦婆婆带锅弄点子充饥。这些微不成意思的酬金,还望不要嫌菲。”老婆婆接在手中,又推一阵。【夹】乡人状态,若城里人之推,必放在桌上,而其情一也才笑嘻嘻地【眉】“笑嘻嘻地”是传神之笔走进家里去了。不多时几个黄泥腿戴草笠的壮汉在前,后面又几个半大的孩子,又后跟几个布包头大脚女人,一路从田埂上走来。戴宗和时迁知道是老婆婆的儿子、媳妇和孙子,暗暗叹羡好福气。【夹】梁山上莫想有此福气恰恰老婆婆托着一大盘菜从家里出来,指着两人,对他们说了.【眉】对他们说了,是指儿、媳等人而言便招邀入座。大家见坐位不够,又搬张竹榻出来,叫小孩就榻子上吃。 时迁同戴宗一排坐着吃饭,忽然捏戴宗一把,戴宗转过头来,看见那边葵花盘下一双大雄鸡,竦起长颈,正够够儿地叫,只当他又注意到这个,连忙摇手。【眉】借时迁取笑,涉笔成趣时迁知道是误会,【夹】绝倒又暗暗将戴宗手一拖。戴宗跟他方向看时,只见一个十来岁孩子,手把一个狮蛮带头,吃着弄着,铜色黄澄澄映眼。那狮头原是安上去的,随手退下来,又安上去。两人认得是朱武素日束腰的,狮蛮后面是刻铜图章,篆刻“神机军师”四字。【眉】无意发现狮蛮带头,有异军突起之概戴宗心里想想,搁下筷来,呆呆地看。旁坐的那个年壮农夫,正是婆婆大儿子,知道他看中这件东西,便道:“法师,你也当这东西是金的吗?果然象金子的。我那日在西头杉树坡砍柴,从树根下拾得,当是金的。拿到镇上,请当铺朝奉估看,他道是铜的,至多值五十文,留住换糖罢。因此给小孩子玩玩。【眉】农夫这许多话自属实情。其实戴、时二人面生可疑,言下兼有防生意外之意戴宗道:“我们一向在京城里,听人说曹州杉树坡好风水,有黄巢祖上的坟墓。”老婆婆道:“原来有这话。我生长到七十岁了,却不知道黄巢有祖坟在此,只听人说那边有好风水,是不错的。但因为那里有好几个野猪洞,没人敢葬,怕拱坏了坟。先生,你敢也是会看风水?”戴宗点头:“小道便是爱看风水,在这里面讲究过。【眉】戴宗以道士装束托词会看风水,自足令人可信。可见风水家充满迷信色彩,不可为训曹南山年来走过几次,中岭上玉露禅院地方很大,杉树坡想来离玉露禅院不远。”农人道:“还隔三里路光景。只是壁直陡下,不好走。下去时,正是禅院后门菜园地。” 时迁从旁插说道:“这带头能不能卖给我?我情愿出五百文。【眉】戴宗谈风水,时迁买钩头,都是一派鬼胡话,令人喷饭我先前替一位官人挑脚过岭,官人见我发奋做事,给我一条带子。将与人看,都说没带头,不好卖。凑好遇见这个,安上去,好道在城里,卖二三千文大钱。”农夫一口答应道:“好!”时迁摸出四百钱来,又向戴宗凑了一百钱,递给农夫。【眉】另借一百文,分明做假农夫接过钱,便从小孩手里取过带头,递给时迁。小孩待要不肯,农夫数一把钱给他,便不说了。【眉】小孩也知钱是好的吗?戴宗们起身道扰,上大路去,两人商议:“曹南山正在过兵,不好去得,且在曹州附近寻个僻静客店住一二日。经略大兵过得山去,径向曹州驻扎。但来者是小种经略,老种经略还在河北,等十几日后,燕山善后事宜妥协,也就来了。”戴宗等打听得实,两人商量:“山寨的事,只好听天由命。【夹】没奈何语我们既经来此,为兄弟情分上,生死总要查个分明。好在兵队已过尽,便再上曹南山去。” 将近玉露禅院,山门前竖起两面军旗,随风飘飐。几位雄纠纠的军人,手持军器,当门立着,两人不免徘徊。恰见来一个道人,招招手,【眉】两面军旗竖在门前,想见军容整饬。两人在门首徘徊,恰遇道人招手,其乐当不可支引从东首傍门进去。和尚邀到客堂,和几位过路客人一同坐下。戴宗有心要打听一些,见客堂也坐着一位军人,便不敢多言。 时迁只是伴当身分,提把壶到厨房泡茶,和火工道人攀谈,知道:“寺里驻有兵丁一百名,千总一员。因是上回在此盘获郓州大盗三十多名,所以格外提防。”谈过一阵,炉水烧开,提茶壶往外来时,戴宗已等得不耐烦,发话道:“你恁地爱耽搁,可知道我要趁太阳去后山看风水呢!”【夹】做出身分时迁不敢答话,背着包裹,拾茶壶跟戴宗一直从后门出来。走上半山,时迁把火工道人的话说过一遍,道:“据他们所说情形和车子等,都和朱军师们相象,只动手之先,官军传暗号,叫和尚们躲开。办清之后,又叫他们出来,所以中间经过,一些儿不知道。【眉】从火工道人口中道出朱武等遇害真相,由时迁复述一遍,文笔有错综变化之妙但晓得统兵的将官,正是栾廷玉。”戴宗道:“我也是被那哨官监定,不好问得,只托辞看风水,哄得他相信,才能够从后面出来。据他们说:翻过杉树坡,谷中还有二十多家小小村落。我们今夜就那里借歇罢,不必回禅院了。” 两人且说且行,这幽僻的深山,除却草木之外,便是兽蹄鸟迹,可是别的人影全然不见。【眉】一幅深山旅行图有时隔着一段,听得樵斧之声丁丁振动,要寻时,并不知人在哪里。戴宗、时迁在荆棘蓬蒿里面,且拨且行。时迁有一等绝技,便是爬树,赛过弥猴猩猩。每每到看不清时,立即上树远望。饶他如此努力.依旧没有什么发现。盘桓许久,戴宗猛然见身上影子拖在坡前,长出一丈以外,知道太阳不久就要落山,【眉】此情此景,非生长平原者所能道出商量着过岭去罢。话未了,“呼”的一声响,手脚灵便,一个畜生,长王毵毵,有驴子大,迎面冲来,比箭还快。幸喜两人都是学过武艺的,往侧边一跳,不曾冲着。只是山道险仄,步下收不住,直溜下去二十多丈。还亏腿上有力,不曾跌倒。再看时,一只大野猪窜过对山去了。戴、时二人回头重跨上坡。野猪所过,荆棘分开似小门一般。二人怕还有猛兽在内,抽腰间短剑在手,步步存神,近前张看,不见动静。索性大胆低着头钻进几步。树窝里彷佛是一堆新土,被野猪拱得七零八落。泥里草里许多骨殖,还有几十颗头颅滚在一边。皮肉被啃已完,骨头泛白。戴、时二人都觉心下突突地,眼珠发酸,把短剑往草里拨时,几件衣服,都破烂不成颜色,辨认不得。再拨时,忽拨出一件东西,两人齐齐“啊呀”一声。【眉】“啊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究竟拨得何物,且待下回分解。 乐和死,焦挺、鲁达、武松、施恩去,梁山只八十三人矣。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