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北江詩文集 (四部叢刊本)/更生齋文甲集卷第三
洪北江詩文集 更生齋文甲集卷第三 清 洪亮吉 撰 清 呂培 等撰年譜 景上海涵芬樓藏北江遺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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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生齋文甲集卷第三
陽湖洪亮吉著
新修寧國府儒學碑記
秦分天下爲三十六郡而江以南得大郡三曰鄣郡㑹稽
豫章而鄣郡大都尉分治東至山陰錢唐西又雜出豫
章郡界是也次則㑹稽又次則豫章今江寧安徽浙江三
布政司所屬半皆秦鄣郡地漢改鄣郡爲丹楊今寧國府
治卽漢丹楊郡治是寧國之爲大府自秦漢以來卽然地
大物博與㑹稽豫章皆爲江外都㑹其人物足以弁冕當
世其文采足以藻麗東南三歳中春秋兩試士𫉬雋者恒
倍他處夫程功速則報本必隆師儒多則學校益重而寧
國府儒學乃曠及百年不修非所以嚴祀事植士氣也守
兹土者亦時以爲憂然輙以工重費繁中止府所屬涇縣
黄田有淳德君子曰朱武勲偕其從子慶彩于雍正乾隆
中嘗以修學宮爲已責而一府之人無議及此朱君亦不
能違衆議遽自興作也乃自乾隆中葉後宛陵春穀秦漢
以來素號文藪者至是實學漸稀文采漸落科第亦漸不
振于是一府人士皆歸咎于學舍之不修爼豆之不肅以
至此焉官于此者始不得已而諷其所部之人君之孫曾
某某遂亟承先志毅然請獨任之鳩工庀材皆飭子弟督
其役越歳工竣視其舊則煌偉堅實過之凡用銀七千有
奇出于君之孫曾者六之五岀于慶彩房者六之一費不
外求而工皆歸實是又善之善者朱氏之先徙自婺源于
宋時爲徽國文公近支今科第之盛甲于縣中葢皆君崇
尙學校尊禮師儒一念有以啟之君曾孫理珔與余皆同
詞館遂屬爲文以紀之夫學校之在今日咸視爲不急之
務而君獨若饑之于食渴之于飮一日不可廢者以視漢
之文翁唐之韋珪或不多讓況 國家至治翔治一百六
十年矣
純皇帝創辟雝刋石經于壁與今
天子皆數幸學講求典禮孶孶如不及而朱氏之修建學
宮適承其後其所以佐 右文之治𣗳正學之幟者又豈
規規焉爲利百年爲德一方者所可比乎吾知江以南十
數大府必有聞風而起踵行而不倦者卽以爲創始于朱
氏也可
全秦藝文錄序
全秦藝文錄者吾友階州邢君澍官浙江長興縣時所著
也長興于東南爲繁君涖事數年刑淸政簡乃以其暇
裒輯宋㑹要及金石剳記等書又以𨵿中自唐宋以來叠
經兵燹昔賢述作淪佚者衆復以二年之力精心𢯱采爲
全秦藝文錄一書始自三代迄于有明共若干卷脫稿後
卽郵以示余余讀之歎其𢯱羅之廣博𩔖例之嚴整大致
仿歴史藝文志等書而参以近人朱檢討𢑱尊經籍考之
例分别門𩔖條舉遺佚而後知君不特能于其官卽著一
書而其取材之博用心之審又如此也夫全秦爲天下之
首從古載籍無不權輿于斯易則文王上下篇詩則周南
召南書則泰誓秦誓又且言禮則河間獻王言春秋則劉
向劉歆父子皆號專門之學是也史則司馬遷班固皆三
輔人子則道德經二篇老子入𨵿時爲𨵿令尹喜所著其
所入𨵿昔人或以爲大散或以爲函谷𩔖皆不出秦地班
固作漢書藝文志凡詩賦一百六家而以高祖歌詩二篇
武帝所自造賦二篇弁其首是則經史子集無不權輿于
秦舉全秦藝文而天下之藝文已探其原舉全秦藝文而
天下之藝文又居其半君之此書所以爲不可少也抑余
又有進者𨵿中地𫝑極高水之停注者少自秦漢以後無
不引河渭涇洛數大水以漑田三輔之鄭白渠廣通渠龍
首渠寧夏之漢延渠唐來渠大河渠皆是他若漢中興安
則引褒水漢水蘭州則引阿干水灕水甘州則引弱水羌
谷水涼州則引谷水土彌于川水涇州則引涇水汋水安
西則引南藉端水肅州則引呼水等以是溝渠之在甘
肅陜西境者不下數百然百餘年來故道湮廢水泉擁遏
反足爲田畆之害者葢十居其九焉地𫝑瘠而民氣愁職
是故耳以君之學識官事之暇倘復能仿班氏志溝洫之
例于𨵿中渠瀆所在勒爲一書名全秦溝洫錄他日州縣
長吏有能舉其𥋏及實心爲民者案圖籍而䟽濬之則有
益于鄉里者又豈在元虞集京東水利明王恕漕河通志
書等下乎余又拭目俟之矣
重修明太常少凌公祠墓碑記
吾嘗作續吳地墓志載黎里鎮有明太常寺少凌信
墓其旁有菴名寶綸卽凌公祠屋也舊藏宣德時所給勅
命及成化時賜諭祭塟之文故菴以名焉厥後子姓凌替
日益傾圮一修于萬歴丁巳同里胡居士元嶽再修于崇
正辛巳龔居士濟寰并爲置祠田繕庖�迄今又一百五
十年田鬻于住持僧某碑磨于遊方僧某其僅存之子姓
亦無有過而問者徐待詔達源見而然謀于里人并太
常之父明工部虞衡司主事凌顯祠墓亦並修葺工始于
嘉慶六年至七年秋甫竣將立碑以永其傳以碑文屬亮
吉亮吉攷明史曁一統志江南通志凌公事蹟無所著錄
惟吳江縣舊志載凌顯黎里鎮人字彦光考授大興縣丞
欽給勅命陞工部主事後以子信貴贈尙寶司丞凌信字
尙義以楷書授中書仕至太常少及閲明史安南列傳
載憲宗踐阼命尙寶凌信行人邵震賜王黎灝及妃彩
幣灝遂遣使入貢是凌公未官太常以前又嘗爲尙寶
並出使逺國也夫宣德成化爲有明極盛之時公以善書
遂得致位貳與華亭之沈度及弟粲皆以楷書選入翰
林凡金版玉冊皆令書之其致身通顯亦與太常等稱雲
間大小沈學士云以是知士生承平凡有一藝之長無不
可濯磨自見太常與二沈均可云遇其時矣又嘗憶
今天子嘉慶四年亮吉尙在翰林琉球國王以嗣位乞
封于朝掌院事者將舉亮吉以徃後値他事不果亦可知
當國家重熙累洽之時持天子節越大海使萬里逺國得
以紀其風土人物備一代掌故亦有命存其間固不可幸
致𫆀凌公之由尙寶得擢太常或卽以出使故未可知
也總之凌公之生𫉬以才自奮其没也歴數百年祠與墓
又頻見修于里中之後進使人過太常之阡訪寶綸之菴
尙流連徃復不置謂非身前後之遭際均有過于人者乎
亮吉旣重待詔之能表章先哲又慮凌公父子事蹟久而
就湮也故樂爲記之
萬刺史廷蘭重校刋太平寰宇記序
太平寰宇記二百卷宋太常博士史館樂史所撰史事
蹟見子黄目傳首所著又有坐知天下記掌上華夷圖等
今不傳史官至商州刺史判留司御史臺傳列其生平所
撰述不下數十種葢史官南唐及宋初其時漢晋以來載
籍尙未散佚故太宗修御覽等三大書及史撰此志徴引
繁富多南宋以後所未見本卽以地志論晋太康土地記
宋永初山川古今記闞駰十三州記顧野王輿地記魏王
泰括地志賈耽李吉甫十道志以迄圈稱譙周鮑堅李克
周處陸機晏謨張勃鄧基任昉諸人所劄錄者多至百數
十種史雖不善决擇然零篇斷簡藉是書以存者實多此
其所長也至若地理外又編入姓氏人物風俗數門因人
物又詳及官爵及詩辭雜事遂至祝穆等撰方輿勝覽寧
畧建置沿革而人物瑣事必登載不遺實皆濫觴于此此
其所短也甚者佛肸叛之中牟在河北而此於開封所屬
中牟載入佛肸墓並云墓有二所漢書地理志雲陵雲陽
並左馮翊縣而云雲陵卽雲陽至以宋䝉門當漢䝉縣以
唐陵當楚棠谿葢以譌傳譌多不参攷如此性顧雜家
小説于洛陽下則載樊元寶爲洛水神附書潤州下載高
驪山海神以酒醴聘外夷女等事意在徵奇罔知傳信是
又非史例矣乃自序反譏賈耽之漏落吉甫之缺遺不知
已之病適與之相反也然地理書自吉甫以後藉以考鏡
今古聨綴前後實無踰此書宜其傳之久而必不能廢矣
自元以來雖刋本不一然皆不甚精審此刻自宋影鈔本
外能彚集諸舊本補其遺亡校其譌舛于近日刋本中最
爲完善則先生之有功于樂氏爲不少也刋成屬爲之序
爰書其得失卽以質之先生
送巨超僧自焦山移主山陰玉笥山方丈序
余自辛酉歲六月始識焦山僧巨超與之久處知其心性
明澈雖不渉世事而于世事無不周悉與世人交亦不離
不合而皆得所以自處余心識之今歲春巨超以其鄉賢
士大夫敦請之殷將自焦山移主山陰玉笥山方丈適余
亦自洋川書院移講席于揚州梅花嶺巨超來謁别并乞
一言以贈其行夫巨超浙人也今歸主鄉山方丈與昔人
之官鄉郡無以異矣余家陽湖距䢴上亦咫尺今之移講
席于梅花嶺也與宋士夫之乞就近宮觀亦無以異不知
實則有不然者昔人之官鄉郡或委政上佐或責成判司
𩔖皆食其祿而不預其事至宋人之乞就近宮觀亦不過
資其祿糈雖有提舉檢之名實亦無一事也而主方丈
則不然今玉笥山雲門寺爲浙東勝地寺以內焚修諷誦
者率不下數十百人其禪律之精進梵誦之嚴整均視一
人爲統率脫聚數十百不守戒律之人而彼敎中不能檢
押適有一破度敗律者則將誰任其咎矣主書院講席者
亦然揚州爲東南名郡四方之士來肄業者亦不下數十
百人其學業之勤惰品詣之純雜亦視一人爲歩趨脫聚
數十百不知勤學不識立品之人而爲其師者不能訓化
適有一踰閑蕩檢者則又誰主其責矣然則不知者或以
方丈爲高僧習靜之區講席爲士大夫養閑之地又豈知
各有專責與爲所必當爲者余與巨超又何得不彼此相
朂哉然余居山中久踈懶益甚驟居南北衝要酬應紛沓
心實苦之或不久卽當謝去而巨超之歸主鄉山也㑹稽
之松栢鑑湖之魚鳥禪定之後顧而樂之其所得又豈余
所可希其萬一哉其行速因率書所見以爲之叙
䟦新唐書馬周傳後
余讀馬周傳至周亡帝思之甚將假方士術求見其形不
覺泣數行下曰君之于臣益至此乎漢書外戚傳孝武李
夫人卒上思念不已方士齊人少翁言能致其神令上居
他帳中遥望見好女如李夫人云云及唐白居易作長恨
歌有臨卭道士爲明皇求致貴妃楊氏之說此不過情志
溺惑者耳世猶傳爲美談乃漢武明皇用之于私昵者文
皇帝則用之于賢臣且不特此也魏徴傳云帝夢徴若平
生及旦徴薨杜如晦傳亦云夢如晦若平生虞世南傳云
卒後數歲夢進讜言若平生是太宗之精神意氣無一刻
不與賢臣徃還不以生死移不以久暫易不以上下隔也
夫殷高宗之夢傅說或尙神其說以服衆心而太宗則實
因悲成憶因憶成夢歴歴不爽若此此而欲不度越百王
接三代得乎三代以下推令主者莫不曰漢文帝唐文
皇賈生之才又過馬周而文帝之所以待之者視文皇顧
逺不及也然則百世之下才如馬周者或尙不乏讀周傳
及諸人傳者吾知亦必有忽然而悲忽然而泣如吾之今
日者矣
後蕭陶氏重修族譜序
作史者不可以不明譜系不明譜系𫝑必據各族之單詞
以上亂歴朝之舊牒矜門族則有餘徴信史則不足其流
𡚁豈特新唐書世系表等然哉又上而唐初所修晋書又
上而沈約李延壽所修宋書及南北史亦皆有此失請卽
以陶氏論淵明集有贈長沙公詩其序云長沙公于余爲
族祖則明與長沙桓公房非近支矣淵明又嘗爲外祖父
孟府君傳言嘉娶大司馬桓公陶侃第十女亦非所以稱
曾祖之辭 國初太原閻詠曾著論辯之余又得顯證二
云其一則稱長沙公爲族祖若淵明果係侃曾孫則襲長
沙公者于淵明爲曾祖之子當稱從祖于五服之次爲小
功五月不得降稱族祖明矣又晋書陶潛傳祖茂武昌太
守今攷侃傳子十七人惟洪瞻夏琦旗斌稱範岱九人見
于舊史若茂亦係侃子則旣見于前傳又嘗官武昌太守
不可謂不顯及不見舊史矣或又以命子一篇詳述長沙
勲德遂以爲淵明祖侃顯證不知古人重官閥凡同族有
位望高勲業重者雖非本支悉得備述如史記司馬遷自
序載入殷王司馬卭班固漢書自序詳及侍中班伯事蹟
皆非本支無礙稱述葢漢晋以來文士皆然非獨淵明也
顏延之與靖節同時所爲陶徴士誄亦不言系出于侃此
明徴矣總之誤始于沈約宋書陶潛傳而梁昭明陶靖節
傳以及南史晋書本傳遂並承其誤也夫使淵明果爲侃
後則此襲長沙公者與淵明服屬甚近何得云昭穆旣逺
已爲路人哉此又不待辯而知者矣九江陶氏舊譜明知
其誤又强移侃十七子中岱爲淵明祖是又與本傳祖茂
武昌太守之文牴牾益不足辯夫淵明爲晋世賢者其人
與詩皆足千古又豈藉長沙之勲業始傳者哉是欲表章
淵明而必非淵明之心也今後蕭陶氏世譜云出自晋康
樂伯囘則與長沙彭澤二支皆系逺派考康樂以後自梁
及宋代有達人固無藉逺引二支以爲門望且茂爲侃子
不見于侃傳中夫家之有譜所以信今而傳後也今旣無
傳信之書義當在闕疑之例是又亮吉之欲與名宗賢士
大夫共商之者矣又况今日之家譜卽他時國史之所憑
一失其實則後人何述焉今之序陶氏族譜非僅爲凡爲
族譜者舉例兼欲告後之作史者慎無信單詞而失其實
也
長流水𨵿神武廟碑記
人有代謝神亦有代謝神代謝者若周之杜主漢之城陽
景王漢末蔣子文諸人是也惟忠義之氣塞天地者則歴
百世如一日焉神武與唐之張許宋之岳忠武是矣而神
武廟尤徧天下己未歲余以罪戍伊犂出嘉峪𨵿抵惠逺
城東西六千餘里所過鎮堡城戍人戶衆者多僅百家少
則十家六七家不等然必有廟廟必祀神武廟兩壁必繪
二神一署曰平神武子也見裴松之注所引蜀記一署曰
周倉則宋以前悉無可考僅見于元人所作演義神其說
者或云近世山西人掘地得周墓有石碣焉亦附㑹不足
信吾鄉有里儒撰神武世繫據吳志魯肅傳云爭荆州日
坐有一人云云遂定爲周倉夫陳壽固未嘗標姓名則百
世下何由知之此真里儒之見矣余前奉使貴州過鎮寧
州𨵿索嶺嶺有廟香火極盛土人及方志皆云神武子也
正與周倉事相𩔖並不足信神本謚壯繆 本朝定謚神
武余䝉 恩赦囘過長流水値里人欲新神廟乞爲記
其壁如左云
法式善祭酒存素詩序
一代之興必有碩德偉望起於輦轂之下官侍從歴陟通
顯周知國家掌故詩文外復能著書滿家以潤飾鴻業歌
詠太平如唐杜岐公佑明李少師東陽者庶幾其人焉少
師雖家茶陵然其先世卽以戍籍居京師與生輦轂下無
異也若余所見則今之國子祭酒法時㠶先生殆其人矣
先生二十外卽通籍官翰林囘翔禁近者及三十年作爲
詩文三館士皆𥪰錄之以爲楷式先生又愛才如命見善
若不及所居淨明湖外距黄瓦墻僅數武賔客過從外卽
鍵戶著書所撰淸祕述聞槐㕔載筆等數十卷詳悉 本
朝故事該博審諦人有疑輙咨先生先生必條分縷晰答
之不以貴賤殊不以識不識異也先生性極平易而所爲
詩則淸峭刻削幽㣲宕往無一語旁沿前人及描摩名家
大家諸氣習校懷麓堂集似又可别立一幟不多讓也余
爲詞館後進承先生不棄前後倡酬者五年今余以弟䘮
乞假歸先生曰君知我最深序非君不可余因曰先生之
所居李西厓之舊宅也先生采擇之博論斷之精杜君
之能事也然則他日撰述益多位望益通顯本學識以見
諸施行者視二公又豈多讓詩文特其餘事耳余行急請
卽錄是言以爲序
釋髦
髦見于詩栢舟者曰髧彼兩髦見于禮記內則者曰子事
父母雞初鳴咸盥潄櫛縰笄總拂髦鄭康成注云拂髦振
去塵著之髦用髪爲之𧰼㓜時鬌其見儀禮旣夕者曰主
人說髦鄭注云今文說皆作稅兒生三月剪髪爲鬌男角
女羈否則男左女右長大猶爲飾謂之髦所以順父母㓜
小之心至此尸柩不見喪無飾可以去之其見于禮記喪
大記者亦同孔穎達正義云髦㓜時翦髪爲之至年長則
著兩邊明人子事親恒有孺子之義也若父死說左髦
母死說右髦二親並死則並說之玉藻云親没不髦是也
髦之形𧰼則鄭康成及孔穎達賈公彦皆云未聞今攷其
制人子幼時髦葢翦髪爲之今之㓜童髪覆及額是也及
長大則或編髪爲髦以𧰼㓜時之狀鄭注及陸德明釋文
可證矣鄭云髦者用髪爲之𧰼㓜時鬌陸云子生三月翦
髪爲鬌長大作髦以𧰼之是也其制當如婦人之假䯰今
吳俗并有不用髪或結𢇁爲之以覆小兒之首前至睂
際後過腦于其上設二角俗名曰鬌䰈又譌曰多梳亦
有祇結半邊者或卽古人左右之别其形狀當卽古
之髦也孔鮒小爾疋亦以弁髦爲太古之冠杜預左傳注
云童子髦桉弁與髦雖二物皆可以覆首杜注似合爲
一亦非髦知非盡眞髪者葢一則曰飾二則曰𧰼又曰用
則非天然所有可知況髦而曰說說又作稅皆爲說除之
義與左傅襄公二十八年稅服而入內宮孟子不說冕而
行一例毛詩禮記正義又云若父母有先死者于死三日
說之服闋又著之是明其可說可著非眞髪明矣然雖非
眞髪古人亦必以髪爲之說文�髪至睂从髟�聲引詩
紞彼兩�是也葢髦本作�又作髳義並同釋文髦冒也
覆冒頭頸也則翦髪編髪義並可通詩之干旄秦之有髦
頭虎賁漢之有髳令皆注髦于首又皆取覆冒之義其形
𧰼葢皆倣髦爲之也爾疋髦選也髦俊也皆因文生義非
髦字本訓郭璞注士中之俊如毛中之髦說亦可通
後魏書音義叙
十三經皆有唐陸氏釋文宋賈氏音辯以迄歴朝所著音
釋義訓及古音古字補音補義等無慮數十種獨史則不
然惟史記有集解正義索隱三家前漢書有十三家音義
三國志有裴松之補注後漢書續漢書有劉昭李賢等注
晋書有何超音義此外若新唐書董衝釋音旣不載所引
書名五代史徐無黨注又寥寥無幾更非何超等可比矣
嘗以爲隋唐以來之史得失參半且卷帙浩繁爲音義者
尙可緩獨沈約宋書魏收後魏書成於一手文旣奥衍義
例亦嚴尤不可無音義中歲以後補三國東晋畺域志等
竣卽思爲之顧服官於朝凡三館纂述皆預名其中未暇
及此也旣又以罪戍邊雖不久赦還而精力漸短不耐
煩瑣今春以事過宣城値同年生凌君廷堪以名儒敎授
此地坐次岀近所撰魏書音義四卷見示余受而讀之而
以爲實𫉬我心也顧此書音義亦有數難一則代北複姓
及命名等類字或半出六書一則地形志眞君以後所改
西北諸郡縣名義例亦難槩悉一則釋老等志俗字極多
又多引浮屠氏等書非精通彼敎者不足紬繹其義君則
經史之外於道釋二藏本所素諳凡諸訓義證以中經參
之內典又自方言說文釋名廣雅以降凡訓詁之在唐以
前者無不旁𢯱畢采徧旁字畫之正俗亦一一抉摘其原
葢數閲寒暑乃成且能以其暇爲伯起辨誣洵屬史家所
不可少之書矣夫唐沙門元應等注一切經音義旣半引
儒家而君注此書又旁資二氏又可謂不拘一法及無礙
著書之例者也余雖衰陋然宋書音義亦粗有𩔖例他日
當付兒子飴孫足成之或可附君此書以傳耳
西圃記
西圃者余所居西偏𨻶地歲戊午自京師乞假歸以㕔事
隘因卽其地搆屋三椽隨牖之南北而六之前䟽爲小池
環以峭石牖之北則列竹焉今澹香斜月西堂是也未落
成卽入都又逺戍絶域往反者二年旣歸杜門省愆不更
逺出鄰有廢圃友人復爲購得之距堂北僅數武遂築樓
三楹樓之後架平臺以眺東北隅㢲宮樓玉梅橋及楊園
陸園諸勝名臺曰曙華名樓曰卷施閣名樓以下曰紅豆
山房樓前皆叠石爲小山石徑曲折蒔古梅及紅豆金粟
靑桐紫㣲共十數株春秋二時可𢠢岑𡧯左有廊通西堂
發曙卽乾鵲噪其上遂名乾鵲廊迤西南得平屋二層因
其舊而新之名其北曰更生齋齋有後楹列架藏所著地
理書木刻于內名曰墨雲軒墨雲軒之右複道以通于南
亦二楹名收帆港葢于驚濤駭浪中得歸藏息于此是以
名也嗟乎人生不過更蜡臘數十此數十蜡臘中所居又
已三徙卽云定居此矣而衣食犇走去十之五仕宦又去
其二戍所往來去其一則得居此者亦暫耳然惟其暫益
不可不記況屋無定主吾子孫不能有則他人居之他人
居之亦不可不知本末爰書以揭于壁俾後之居此者得
以覽焉
敕封承德郞翰林院待詔加三級徐君妻吳安人墓志銘
余以壬戌十二月道出黎里始識翰林院待詔徐君達源
并聞其哲配吳安人之賢復素嗜吟詠所著有寫韵樓詩
若干卷悤猝别去未暇授讀也今年三月余授徒徽寧兩
府界之箬嶺地居萬山中忽見有冒雨至者則徐君僕也
發君書始知吳安人已于又二月二十三日謝世瀕危屬
徐君轉乞余志墓之文徐君諾之乃暝烏乎余與徐君交
僅半年何兩人者前後悼亡若岀一轍𫆀桉狀安人姓吳
氏名瓊仙字子佩一字珊珊吳江平望鎮人也年二十始
歸徐君性婉淑能得翁姑歡翁卒哭泣盡禮所以事兩姑
者益謹徐君耽讀書不甚問家人生產凡㑹計出納皆安
人主之規畫井井暇輙𦔳徐君校書或分韵至漏三下乃
息顧體弱善病又叠遭父母憂益哀毁骨立今年春忽患
痢不止竟以是疾卒年甫三十六病方劇余與徐君書
并所贈詩安人尙令兩婢扶起讀竟乃臥其性嗜翰墨如
此余嘗謂女子不可有才才過人則不寡必夭折否則或
遘危險困阨有非可以常理論者漢徐淑晋謝道韞唐封
絢等十數人特其較著者耳余並世所見亦巳五六人今
安人得歸徐君相莊者幾二十年徐君時名膺淸秩中
間惟官京師半年與安人别耳餘則皆彈琴賦詩焚香讀
畫之曰也卽此半年中從郵筒寄安人詩前後至二十餘
首伉儷可云篤矣安人年縱未四十然子若女已林立蘭
茁桂挺其長者讀書已有聲則安人不可謂天居江南浙
江之間東鶯脰西虎阜山水淸絶時奉太夫人出遊則境
不可爲困徐君家有桑三百株粟田五六頃安人經理之
歲入常有餘則家不可謂貧倡隨得徐君不可謂非嘉耦
性又聰穎詩文外繪事無不工暇卽發揮煙雲摩寫花鳥
十餘年中得寫韵樓詩至數百首不可謂非奇福然則安
人雖未永年亦可以自慰于地下矣若徐君則又何悲焉
余妻蔣宜人亦以客冬謝世雖齒長于安人二十年然早
困米鹽中更憂患末又苦疾病處境無安人之逸也安人
子三長晋鎔年十二次晋錩年七歲次晋銘年三歲女三
人徐君將以此年四月十六日厝安人于南胃阡其走千
里乞銘于余者安人之志也銘曰
恒娥抱魄天姬織𢇁女子有才非云福之楚䝉悼亡芣苡
傷病女子有才兼妨乎命禽魚花鳥畫奪化工煙雲月露
思與天通三絶是嬗百憂亦攻蘭芳而鉏苗秀而揠凡似
此者均不白髪斷炊寒食云以寄哀續命上已魂兮倘來
三層之臺百尺之榭定有吟聲出乎良夜
崔上舍金南覆車懸鑑引
天地之氣薄而後有豆疹葢自唐末後五代始唐以前無
有犯豆疹而麻者名醫著書亦未有詳及豆疹者葢天地
之氣薄而人之嗜欲益煩五齊六和皆醖釀雨露日月之
精華以成氣薄者不能勝也于是一人之身先天後天皆
預儲其病以待時而後發有不發者特千中之一百中之
一耳近世又有種豆之法皆病未萌而先以藥劫之往往
至于破敗决裂余嘗譬之其病自至而死者令終者也其
病未至而矯揉造作以猝至于死者無異于兵殺者也然
則爲父者卽愛其子爲祖者卽愛其孫不妨時其飮食寒
暖以待其氣機之自發何必矯揉造作使可以死可以不
死者之必至于死且必至于速死乎太平崔君金南患其
里俗信種豆之說罹其害者不一爰爲覆車懸鑑一書條
列其利害于前洵可云救時之苦心保赤之要術矣以其
立論多有與余合者爰爲之弁其首云
䟦新修廬州府志後一寄張太守祥雲
一方之志沿革要漢廬江郡無江以南地其證有五漢
書地理志廬江郡故淮南明建郡在淮以南非江以南一
也廬江郡所統之縣至十二無一在江以南者人或以尋
陽縣爲疑不知尋陽舊縣本在江北晋南渡後温嶠始移
至江以南是以地理志尋陽縣下原注云禹貢九江在南
二也試以沿江州縣計之今自池州府東流縣以上爲漢
豫章郡彭澤縣地又上爲漢柴桑縣地東流以下今貴池
銅陵諸縣爲漢丹楊郡石城陵陽二縣地又下爲蕪湖縣
地并無𨻶壤可以建置廬江郡三也新志所依據以爲廬
江郡在江南者僅因漢書淮南衡山濟北王傳廬江王以
邊越數使使相交徙爲衡山王王江北以爲徙王江北則
郡必舊在江南故依此立說除此則别無明證也不知廬
江九江之地秦漢以來皆稱爲江西葢大江自今安慶府
以下𫝑皆斜北而東故江至此又有東西之名史記項羽
本紀江西皆反揚子法言亦云楚分江西爲三國三國志
魏武帝紀進軍屯江西郝溪吳主傳民轉相驚自廬江九
江蘄春廣陵戶十餘萬皆東渡江江西遂虛孫瑜傳賔客
諸將多江西人晋書武帝紀安東將軍王渾出江西元帝
紀時戴淵在江西時淵以司州刺史鎮合肥晋書地理志
以廬江九江自合肥以北至壽春皆謂之江西郗鑒傳拜
安東將軍兖州刺史都督揚州江西諸軍事鎮合肥是古
無以廬江諸郡爲江北者廬江王徙王衡山正自江西而
徙江北葢衡山王舊都邾見史記項羽本紀邾卽今湖北
黄州府黄岡縣漢故城卽在縣城西北一百二十里正在
大江以北四也晋書陶侃傳侃在武昌議者以江北有邾
城卽其證若漢書地理志言廬江出陵陽縣東南北入江
卽山海經海內東經廬江出三天子都入江郭璞注彭澤
西水經廬江水出三天子都北過彭澤西北入于江此彭
澤卽地理志宛陵縣下之彭澤聚非豫章郡之彭澤縣也
水經注傳寫衍一縣字耳何以見之彭澤縣在漢陵陽縣
西南幾四百里如果至彭澤縣入江則當云西南斷不可
言西北言西北者水本從蕪湖界入江于陵陽正西北也
三天子都在陵陽東南或言陵陽或言三天子都其實則
一廬江郡本兼山水以名廬山旣界江之中廬水又自南
而北正當廬江郡東境爰取以名郡五也今新志于首篇
沿革下言漢初爲淮南國統四郡兼有江南又云漢時廬
江郡江南之地不知于何時割去數語似未審諦爰書此
以質之
䟦新修廬州府志後二
又閱新志山川下云廬江有冶父山云卽左傳桓公十三
年楚羣師所囚之地巢縣東三十里有梅山云卽左傳襄
公十八年右囘梅山所在又古蹟下府城同食館云卽左
傳文公十六年自廬以往振廪同食之處以迄無爲州之
有漢陰陵故城廬江縣之有何晏等墓此皆誤自昔人者
也漢書地理志汝南郡有愼縣故城在今潁州潁上縣西
北至合肥之有愼係東晋僑立今以爲東晋分逡遒縣置
又愼縣宋紹興三十二年避諱改爲梁是宋之梁卽晋之
愼今列作二處是又今日之未及訂正者也其尙有漏畧
者如巢縣西北有橐𦤎故城又有僑蘄縣故城之𩔖是矣
又有古今方名可以𩔖推者漢縣𩔖皆以山水得名今無
爲州北境有襄河與全椒縣界則漢襄安之名葢取襄水
安流之義可知地理志廬江岀陵陽東南北入江而丹陽
郡下又引桑欽言淮水出陵陽東南北入大江所出同所
入同是淮水卽廬江水又淮水下流名魯港又名魯明江
至繁昌縣境入江廬魯音同魯港當卽廬江音之轉是千
餘年來地理家所不能悉者今以源流道里騐之歴歴不
爽旣足破昔人之疑又可以補今志之缺想足下亦必𦔳
我稱快也再攷新唐書及十國春秋唐文德元年楊行宻
遣廬州將孫瑞攻趙鍠于宣州鍠將屯山斷行宻糧道
瑞因築五堰于魯港塞通江之水又可知淮水出江卽扺
廬江郡境道本徑便故漢初取此水以名郡耳
明周恭節公文集序
文章之傳以其工也乃有無意求工亦不必求工而其傳
卽極天下之工者亦逺不若焉則豈非文章之外又别有
維繫于人者在乎有明嘉靖中以文章名者王元美李于
鱗歸震川唐應德等不下十數人可云刻意求工矣然而
八編四部以及震川𩔖稿白雪樓集等人或閲而置之其
愛憎又或隨風氣轉移焉獨至楊兵部椒山集沈錦衣靑
霞集雖寥寥一編而人之尸祝之爼豆之者無知愚賢不
肖之異也則其故又何哉太平周恭節公之集亦猶是而
已矣公得罪與楊沈二公同在請室歴五年所稍幸者僅
僅不死耳然當其伸紙握管叩心泣皿又豈有死不死在
其胷中𫆀又豈知死之在他人而不死者或在一已𫆀葢
其激發于忠義者非一朝一夕之故而其洞燭于古今成
敗興衰利害得失者亦豈小儒淺學之所能讀公之文亦
可以得其槩矣余嘗數至太平訪黄山三十六峯卽山海
經水經所云三天子都也又嘗尋陵陽江之源卽桑欽所
云淮水班固所云淸水其下流卽李吉甫等所云靑弋江
也山水之奇如此意其鍾靈毓秀必有大異于他處者顧
大平自唐天寶四載分縣以後其能挺名臣之節著循吏
之聲者實惟公一人與天都靑弋競勝焉則魁士畸人之
在世又豈易覯乎公裔孫先登從余遊曾導謁公遺祠祠
正在山水間松栢林立百載後尙有生氣偉矣哉洵足與
天都靑弋共著不朽矣余昔在京師曁過保定亦曾謁楊
沈二公祠其傾慕禮謁與拜公祠無異也旣退而讀公之
集有不能已于言者爰書之以爲序
誥授朝議大夫山東濟南府知府改補京員徐君家傳
君諱大榕字向之一字惕菴先世由江陰馬鎮遷武進呂
市橋遂世爲武進人五世祖䕫州府通判東旭以次子元
珙貴贈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高祖龍游縣知縣元璞曾祖
縣學生允容祖國子生材父瓚乾隆癸酉舉人四川新繁
縣知縣乾隆三十八年大兵勦金川酋將軍温福于木果
木營失事瓚拒賊不屈死贈兵備道兩世皆贈如其官君
兵備君長子也性開敏自㓜時讀書卽曉大義受業同里
檢討李君英之門盡傳其學稍長補博士弟子兩應省試
不售遂入都以辛卯舉順天鄉試壬辰成進士分部以主
事用尋補戶部浙江司主事明年以父難奔䘮歸服闋擢
本部員外㝷轉郎中其間隨原任大學士三品銜李公侍
堯至湖北審辦事件君條分縷晰務得實情以是知名京
察一等選授山東莱州府知府莱州邉海俗刁悍難理及
君蒞任民情翕然未幾以州民張子布事落職繋獄子布
性闒冗娶羅女爲婦子布外出婦弟有良將姊轉鬻他所
子布歸詢婦所在子良無以對遂相與毆詈有良强毆子
布斃時有良母在側有良恐母漏其事因并毆斃母有頃
子布復蘇有良遂以母死誣子布知州事郭某卽據原報
申轉君亷知情實駁令改正郭某堅執不從一方大吏爲
郭所蔽反以失出罪君立奏削君職繫濟南府獄事且不
測君割案牘尾作訴狀令所親赴刑部控告有 㫖令
尙書胡公季堂侍郞吉慶公赴平度讞其獄讞日忽非時
雷電大震一府官吏失色有良不待刑詢卽將弑母狀盡
情供吐事乃大白卽日復原官旋調泰安府知府㝷又有
泰安縣民張承宣夫婦一案承宣爲張培嗣子素不爲父
母所喜培與妻朱氏及張成文等共商將承宣夫婦勒死
移屍一里外桒園內以自縊報縣又誣縣學生薛枝與承
宣婦姦爲培夫婦猝遇遂羞愧自盡君細核情節不符移
獄府中親讞之逾月始得其實縣亦堅執原讞不從别請
委官檢騐迨發棺日傷痕與君所指一一不爽乃扺張培
等罪君在山左屢平大獄益有聲遂調濟南凡諸府有疑
案必委君覆訊無不得其情而止君見地明决又善揣度
情理遇疑難事他人血膚不能决者其眞僞曲折君輙以
談笑誘勸得之平反凡數十起傳者以爲神明同官屬吏
亦自以爲逺不及也任首府遇事無所讓又素戅屢以
事與大府爭執大府雖以計典薦君心勿善也及君入覲
純皇帝尙憶君平度州事卽 命記名遷有日矣大府
忽摭君他事鎸君數級迨事白得開復君遂以母老呈請
改京職得 㫖以部員補用尋卽乞假歸養逾年母楊
太恭人始卒君居䘮盡禮服闋未及赴補今歲春夏忽患
痟疾至冬病益劇遂以十一月十九日卒于里第年五十
有七君居家孝友坦懷無城府與人交不擇流品人皆樂
其平易然素持繩檢者亦以是少君尤工書生平作詩至
數千首𩔖皆寫胷臆不拘拘古人格律至其歴落可喜
處一如君之爲人今所存百二十硯齋集是也平時達觀
過人里居日常賃地一𠪨卽料量竹石位置亭館然賃劵
實不過二十年人或泥君君笑曰吾以寄興耳二十年後
豈復有所謂徐大榕哉余嘗舉以告人曰若徐君此言則
士大夫之求田問舍規規爲身後計者可不必矣君娶于
姜封恭人子三維馨國子生早卒維賢世襲雲騎尉仍凖
生員應試維𠏉年甫二歲女二長適陸某次字歙縣程氏
尙㓜余與君同歲甫出塾卽訂交自居里中及京邸君處
事或失當未嘗不規君君不以爲忤也今其遺孤以家傳
爲請爰不辭而爲條係如左烏乎余自成童日里中之友
與余同歲者至十數人十年來相繼殂謝惟余與君在耳
今君又卒而余復悼亡日近濡筆述君不自知其涕之何
從也
禮社薛氏宗譜序
黄帝二十五子一任姓其先奚仲居薜爲夏車正禹就其
地封之于漢爲魯國薛縣今爲山東兖州府滕縣地縣東
南六十里尙有奚仲山李吉甫云奚仲造車于此是以名
也薜之先顯者于商爲仲虺祖己于周爲文王外家武
王克商復封于辥春秋時薜伯是矣于漢爲御史大夫廣
德于魏爲鎮東將軍安都干唐則曰訥曰稷曰超皆爲宰
相曰仁貴曰嵩曰平或爲大總管或爲節度使並見新唐
書世系表而其支分派别者則又有南祖北祖西祖分地
徙居者則又有河東新蔡沛國高平此薛氏唐以前之大
畧也然以余攷之周秦以來以辥爲氏者亦不盡皆任姓
之裔戰國時齊田氏封于辥再傳爲孟嘗君後子孫亦以
辥爲姓又字書無薩字攷菩薩二字皆以草受名說文云
薛艸也唐釋元應一切經音義云菩薩本作扶薛宋張有
復古編又云薛别作薩非是今之以薩爲姓者又本皆姓
薛或得姓于草或得姓于二氏取扶薛爲義是又與任氏
田氏之薛判而爲三矣且卽以吾鄉論有義興之薛有江
陰之薛有無錫陽湖分界五牧之薛姓雖同而宗派别亦
不可强而同也今禮社之辥實由江陰而分自宋以前世
次雖缺畧無攷而元明以來則條分縷晰昭穆秩如謂非
名宗之多賢士大夫而能若是乎夫畧其所疑而詳其所
信作譜之法與著史同今之序薛氏之譜不敢定其爲出
于何姓與析于何房葢其愼也卽所以爲禮社之薛傳信
也時嘉慶八年歲在癸亥秋孟
受業譚〈時治貴治〉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