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吾齋集/卷九
疏箚
编辑辭吏曹判書疏壬辰
编辑伏以今日天官之命,何爲而及於臣哉?才分之萬萬不稱,姑舍勿論,近來情跡之臲卼,日甚一日,杜門縮伏,危蹙俟罪者,今已半年于此矣。偃息自在,莫非聖恩,此在微臣,已是至幸,而非常之寵命,遽下於千萬夢寐之外,臣誠駴惑戰悸,莫曉聖意之所在也。
日昨自列之疏,極知僭猥,無所逃罪,而聖批溫諄,開釋備至,諭之以殊甚明白,勉之以安心行公,中夜承受感極涕下。第今査獄未了,門事未完,命官以下考試諸臣,擧皆屛伏待勘,不敢供職,則有罪無罪,義無獨殊。臣於此時,獨自冒出,揆以廉隅,斷無是理,只此一欵,已可爲臣去就之决矣。
且臣伏見前正言趙遠命之疏,以臣前疏,謂之一反前說,一人之言,或證其閉,或證其開,隨時反覆,前後逕庭,末又斷之曰「憲臣所謂『卒難變辭』云者,誠誤料矣」云。噫!臣以門事,受困於人,固已多矣,而誠不料其言之至此極也。夫臣之前日之疏,是豈得已而不已者哉?蓋臣初疏之時,則敦、金兩門,旣無所發之言,且非致疑之處,而兩門俱閉,卽其時試所之所申飭者,則臣雖未目見,認以爲閉,謂丹鳳之異於兩門者,其勢固然。厥後諸囚之招,始有門開之說,而伊日塲中淆亂已甚,殿庭咫尺之間,亦未能糾束整齊,則況於內外阻絶,見聞不及之處乎?此正所謂「雖鞭之長,不及馬腹」者也。況且一番分付,出於檢飭之意,兩門守直,自有主管之人,則臣之日昨疏辭,自不得不然,其何可質言懸斷,有若親見立證者然哉?若使敦化洞開之說,初發於儒臣筵奏,而囚供已有此言,則向臣再疏所辨,亦當如此矣。今乃不究前後事實,不詳文字曲折,勒加醜詆者,此何理也?
衛將之難保擧職等語,亦以伊日事勢,有此設疑之端。臣則自謂告君之辭,不害爲委曲詳備,而不悟其反以此謂證其開,添一罪案也。夫此門閉則無事,開則有罪,人人之所共知,人雖至愚,自證其開,自就其罪,參以人情,其果近乎否乎?至於「推諉自脫」云者,亦有所未曉者。臣於金始㷜疏後,非不知陳暴委折,而亦不無自明之嫌,只待究竟勘處之如何矣。及夫李世德之疏出,則事端轉大,語意尤險,而査事壞敗,將無了時,不得不據實歷陳,以明初疏之未足爲公案而已。
凡人臣苟被情外之言,將受罔極之罪,則號呼君父,以冀解脫者,終古何限?今以擅開之律,欲歸臣身,而又使臣閉口囚舌,無一言自暴者,抑又何也?竊恐雖以不疑之無辨,高允之不易辭,亦不肯爲此也。若其「往來時,見其開閉」云者,其言亦多爽誤,而此則臣之前疏,旣已備陳,今不欲更費葛藤也。
大抵此門開閉,爲今日之所大爭,除非儒生之由此出入、衛將之終始典守者,誰能灼見而明知之乎?若使臣之往來,在於揭題先呈之後,則以臣爲證,容或可也。而今以初疏泛論之言,執爲左券;深在殿內之人,欲作公證,若將與權譍對擧面質者然,不亦可笑可苦之甚乎?
天鑑在上,物無遁情,是非虗實,臣不欲多辨。第念前後反覆憸人之惡行,閭巷賤流,一聞此言,尙且羞之,臣雖萬萬無狀,亦嘗側聞先生長者之風矣。平日言行,固無足觀,而今當白首之年,猝然得此題目,身名之汚衊,已不可言,而其辱朝廷而羞當世,爲如何哉?語曰:「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如使臣素所樹立,稍見信於一世,則詆辱之來,亦豈至此?臣誠反躬慚汗,無面對人,亟欲鑽地以入而不可得也。臣之情勢,實無一刻抗顔周行之望,尙可束帶趨朝,揚揚如常,重自陷於機穽而莫之顧乎?
召牌之下,不得祗赴,違慢之誅,有不暇避,席藁私次,冒死哀籲。伏乞天地父母,曲加諒察,將臣新授本職及兼帶諸任,一倂鐫削。仍命攸司,議臣罪犯,重賜勘處,以爲人臣前後反覆者之戒,千萬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卿懇。天官新命,實循公議,卿之前後疏辭,不過備陳事實而已,『反覆』二字,寧有一毫近似?而誣詆至此,良可駭也。於卿少無嫌端,安心勿辭,須速行公。」
辭吏曹判書疏再疏
编辑伏以臣於日者,酷被人言,詆辱非常,天官謬命,又下此際,俯仰慚慄,莫省所以。而顧臣情勢,萬分危蹙。人器不稱,有不暇言,略就臺疏,陳辨其一二,仍請亟賜重勘,冀蒙矜允。伏奉聖批,慰諭備至,辭旨隆厚,非臣賤累所敢承當,而至其被誣委折,曲加開釋,雖使臣言之,無以過此。臣是何人,得此異數?以首頓地,感涕自零。惟是査事未完之前,卽臣待罪之日,在臣自靖之義,亦不敢連章煩籲,有若循例辭免者然,泯默跧伏,祗俟處分者,亦有日矣。
昨伏見校理吳命恒之疏,又以臣向疏中論及門事一欵,臚列臣罪,費辭侵斥,臣之駭懍,於是益甚矣。噫!臣之當初問備之罰,何等末減,纖芥之懷,曾不置胸,而況爲法受罪,是臣本情,亦嘗自言,儕流之間,孰不知此?臣雖偏滯,豈有以此齗齗不已?
至於日昨疏辭,提及儒臣姓名者,不過行語間泛論,有何一毫不平底意?而今其强引爲嫌,誠是意外,無乃疑怒先着,看得過深而然耶?抑欲借此發端,以爲攻臣之資斧耶?其曰:「怳然驚顧,自悔牢閉之前言。」又曰「强諉以見聞之不及,只欲歸罪於內官、衛將,自己則脫然無所與焉」云者,其詬罵之可謂極矣。然其大意,與趙遠命之疏,同一圈套,臣雖欲更辨,亦不過前說而止耳。且彼方以自明罪臣,若復有言得罪,尤大臣不敢爲此也。第其責臣以自處之義者,其言則固厚矣,而抑何其不諒之甚也?
臣於門事之後,一味含嘿,事之虗實,罪之輕重,只付公議,且待査勘,及至操持益急,終不容無言,則不得不竝陳開閉節目實狀之如彼,此豈出於推諉自脫之計乎?臣若架空爲說,求欲免罪,則以此咎責,誠無足怪,而如有可辨之狀、可言之端,則其將曲避分疏之嫌,而不一陳聞於君父之前乎?遠命之疏,雖有推諉之說,歸趣則在於反覆變辭,今此命恒疏意,亦以前後異說爲辭,而結語則又在於歸罪他人。臣之罪名,迭出層加,釁累交積,迫蹙逾甚,不知此後構臣者更有何說。臣之顚沛僇辱,必不止於今日之所遭而已,殿下雖欲終始抆拭,恐不可得矣。
噫!臣於本職,雖在平常之時,固無一分堪承之望,一世嗤點,將無所不至,而今又爲人所賤惡,至於此極,苟如言者之言,則臣之得齒人數中亦幸矣。尙可廁迹於淸朝士夫之列,而又況進乎是而冒居銓衡之地者,寧有是理哉?
目今大政過限已久,諸大臣獻議,雖以次官擧行爲苟簡,而首相議中別爲變通云者,實出於深量事勢之意。今若亟免臣職,改授他人,則都政不患遷就,國事庶可收拾,臣亦得以少謝衆怒,得全軀命。如其不然,徒事羈縻,曠日相持,則雖聖上加以恩數,迫以職事,受譴是期,承命無日,分義之違蔑,政務之廢閣,皆將歸於弁髦而後已,此在公私,何利之有焉?
召牌連降,末由趨赴,實出於情勢之萬不獲已,而違慢之罪,亦已大矣。伏乞聖慈諒臣危苦之狀,察臣懇迫之辭,將臣本職兼任,幷卽鐫削,仍命攸司,按臣負犯。如有前後變辭歸罪倖免之實,則臣當甘伏刑章,永無所恨矣。臣無任慚惶祈懇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前後疏批,業已開示矣。今玆吳命恒疏意,與趙遠命之疏一般,則何必深嫌?至於門事之開閉,自有主者,當初節目,不啻明白,則於卿,今無嫌端。安心勿辭,卽出行公,無使大政一向遷就。」
辭禮曹判書、藝文提學疏癸巳
编辑伏以臣曾以科事,受人誣辱,不至一端,中間謬恩之下,力辭獲免,畢竟勘罷之命,實出寬貸,感戴鴻私,以罪爲榮。雖在疾病垂死之中,庶幾安意將息,少延危喘,而其不敢冒恥攘詬復立周行則决矣。不料玆者,遽蒙收敍,宗伯、藝苑之命,竝下於一日之內,積釁如臣,何以得此於聖明?臣誠惝怳戰悸,靡所容措。臣之不肖無狀,最居人下,尋常職事,尙懼不堪。況此宗伯主一國之禮儀,藝苑掌一代之詞命,地望之高華,委任之隆重,夫豈如臣萬萬庸駑所可濫叨者乎?此外情跡之難安,尤有所不可冒出者。前者趙遠命詆臣以前後反覆,吳命恒斥臣以推諉自脫,酷加醜辱,無復餘地,一被此目,其累難洗。凡在他人,尙且爲臣羞之,況身親當之者,更施何顔自列於淸朝士夫之間乎?
臣於伊時,隨卽陳辨,曲荷聖明,備盡開釋,今不敢更煩覼縷。而其後李夏源之疏,又繼遠命、命恒而發,其所把持臣身者,大抵一串貫來,而旨意之非常,愈出愈奇。至以「衛將之罪,勒歸必死之科,殺一不辜,又爲聖德之累」,而此皆爲臣之罪。末乃以「不仁甚矣」等語一句勘斷,此則雖遠命、命恒之辱臣,亦未之有也。
夫臣之前後疏辨門事,只據實狀爲言,則衛將之罪與不罪,固非臣所知,而設令臣果有構虗移罪之意,聖明在上,無微不燭,豈有以臣之故,枉殺無罪之理乎?其言之背理,不但誣臣,不幾近於誣聖明乎?
臣於其時,才褫天官,方在散職,縮伏俟譴之中,雖不敢輒露章牘,至今泯默,而追思怖慄,尙覺心寒,何敢以聖上之洞察、時月之已過,不爲之一暴乎?且伏見李墪前後供辭,則以臣初疏之語,全歸之構誣,許多辭說,儘有可辨者,而墪旣被罪矣,事且已過矣,今不敢追提往事,更有云云。而蓋臣疏語,本據所聞,非有故相陷害之意,落點先後,亦不關於其罪之有無,而齗齗不已,有若由臣而被罪者然,自明之辭,無怪如此,而臣誠駭惑,莫知其故也。臣之臲卼之情,種種如此,今若仰恃寵靈,强顔供職,則眞所謂無恥之鄙夫,而亦何以自解於遠命等詬辱之言乎?
且於藝苑兼任,亦有不可承當者。曾經文衡之人,後拜提學,例多辭避,前輩所處,斑斑可考。如臣不文濫吹者,何敢以曾經主文之人,偃然自居?而政格、官序,終不可放倒,此亦臣當褫之一端也。
今此稱慶陳賀,才已定日,本兼兩任,俱有職事,前任金鎭圭,旣以情勢難安,引入而見褫,則事當差出無故之人,俾免顚倒之歸,而臣之難安,視鎭圭有加,褫彼授臣,烏在其變通之意乎?
卽者,以春帖子出韻,召牌下降,而臣之情勢,如上所陳,疾病危綴,猶是餘事,反復思量,萬無承命之勢,逋慢之罪,萬死是甘,不得不大聲疾呼於宸嚴之下。伏乞聖慈諒臣危迫之懇,察臣苦切之辭,將臣本職,亟先褫免,兼任藝苑,亦令該曹照例處之,改畀他人,仍治臣違命之罪,千萬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李夏源疏語之謬戾,李墪自明之供辭,俱不必爲嫌。曾經文衡之人,後拜提學,亦有可據之例,何用辭爲?卿其安心勿辭,速出行公。」
辭吏曹判書疏
编辑伏以臣於前秋,謬叨天官之命。科査未勘,方在俟譴之中,累疏懇祈,獲蒙恩褫,臣誠感祝聖上體下之大德,而且念臣醜陋本末,罔逃於明鑑之下,此後睿簡,必不至重誤矣。豈料今者又有此萬萬不敢當之恩也?
夫天官職責之重,聖上所知,何待臣言?雖當平世負重望者,此猶難之,況今時勢艱險,朝象暌乖,一擧措之間,動輒罣碍,詬謗隨之。前後諸臣,其才地力量,皆非臣比,而一入其地,鮮不顚沛。如臣輕疎迂淺,百不猶人,人之視臣,曾不足爲軒輊。而今乃據權衡之長,操進退之柄,不量己分,偃然冒當,則臣之爲世僇笑,固不暇恤,而終不免孤負隆委、僨誤國事。到此之後,雖萬被罪,亦何所及哉?
近來官方,雖曰大壞,若使如臣等輩循序平進,不少難愼,則其駭瞻聆辱名器,莫此爲甚,而貽累聖上則哲之明,亦將如何哉?此臣之所深懼,不但爲一身之私義而已。且臣前日所被人言,已經辨暴,且蒙開釋,今不敢每每提說,煩溷天聽。而惟是辱人之賤行,奴隷之所羞,湊合成罪,狼藉難掩,至今思之,心肝欲墜。雖曰橫逆之來,自反無愧,汚辱之名,已不可洗矣。
臣竊見近者朝廷之上,論事一不合,輒以聲色相加,惡言凌藉,無復斟量,此風已成,殆難救得,而若乃疑人於心術之間,直歸於憸小之科,如臣所遭,亦未之見。此固臣平日言行不見信重,當風波互激之時,爲一種脅持之資,而上累淸朝,下辱身名,皆臣自取,尙誰尤哉?今若諉以一番自處,便謂無嫌,視同平人,冒廁周行,則一世嗤點,將何以自解,而不幾近於不識人間羞恥事乎?
日昨恩除,出於罪廢之餘,誠不勝感激兢惶,而適値國有大慶,賀禮隔宵,職事所關,嚴召洊降,逃遁不得,强顔冒出,只欲一參呼嵩之列,少伸情禮而已,因仍蹲據,本非臣意。況此新命,尤是分外,雖無他故,豈有一分承當之望乎?
且臣本有癃痼之疾,三冬冷泄,澌綴已極。頃者賀班,終日觸風,寒凍徹骨,幾死闕中,扶舁還家,諸證陡劇,醜穢之狀,雖不敢歷擧,而便血無度,穀道虗脫,以致眞元下陷,喘息如縷。又於腹臍之上,痰塊結聚,其大如拳,痛楚如刺,坐卧之際,叫呼失聲,宛轉床席,作一僵屍,深恐一朝溘然,永辭明時,身事到此,他尙何論?以此連日庭請之班,末由進參,病裏惶霣,惟俟誅罰。玆敢力疾草疏,冒死哀籲於仁覆之下,區區至懇,亶出赤心,天地父母,不其諒只?
伏乞聖慈諒臣危迫之忱,憐臣垂死之疾,將臣本兼諸任,亟賜鐫免,以重國事,以延微命。仍命斥退,勿復檢擧,使臣得以全其私義,守其本分,則亦可爲養廉恥、礪臣節之一助矣,臣無任戰灼祈懇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復授天官之長,予意非偶。至若卿之所遭,前後疏批,開釋已悉,每引爲嫌,毋已太過?卿其安心勿辭,速出行公。」
辭大提學疏
编辑伏以國家文衡之任重矣,非其人而濫授,一猶不可,其可再乎?臣於此任,昔嘗承乏,陋劣之狀,爲世嗤點,追思至今,慚汗尙浹,豈意今者復有此誤恩也?臣之不才不文,無與比數,尋常詞翰,亦不猶人,窘澁短拙,隨處敗露。其在少時,已多此愧,況今衰老,精神消亡,元來面墻,成一空殼,眞所謂鉛刀不可試割、禿箒不可掃物者也。臣之本末伎倆,擧世所知,特以一經匪據,便謂宿趼,下不欲刊汰其名,上未及勘破其實,致令擧措重失,名器再辱,噫嘻!此何事也?
聖朝才俊,磊落相望,宿望新次,俱多有人,擧而授之,莫非踰臣。臣獨何人,兜占不已,視若己物,不恤公議,屢犯糠粃之譏乎?況臣本職,濫猥已甚,揣分量力,萬無一堪。而今乃加之以莫重之任,譬如僬僥擔上,又添千匀,顚沛覆跌,理不旋踵。福過災生,身且不保,螻蟻微命,雖不足惜,天地大德,寧不有傷?
臣自聞命,五內焚灼,罔知所處。卽今國家,大典將擧,事體至重,日期且迫,而千慮萬量,承膺無路,誅戮是甘,更無他道,此豈但爲臣一身計也?床簀危喘,神氣昏綴,短疏自暴,未竭腷臆,而苦心至懇,實出腔血。
伏乞聖慈天地父母,曲垂鑑諒,將臣新除文衡之命,亟先收還,毋令流布四方,大駭瞻聆。本兼諸職,亦賜次第鐫免,回授可堪之人,以重國事,以安賤分,千萬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再授文衡,實循公議,卿其安心勿辭,速出行公。」
因吳命恒疏辭職疏
编辑伏以臣於疾病垂死中,猝被儒臣疏詆,驚駴靡定,略暴危悃,聖批不許,恩諭備至。噫!臣之以門事受人齮齕,前後非一,苟非聖上明察事實,曲垂寬貸,則臣之性命,亦云殆矣。今於經歲之後,又復追提往事,臚列罪狀,要其旨意,大抵一襲前套,而至以敦化、進善分而貳之,兵曹節目,歸之筌蹄。而又曰:「承宣之責,視考官較重。」其所爲言,一節深於一節,是臣之罪名,尙在未勘之中,無罪衛將,替臣而枉受其罰也。
夫試塲變通之後,則敦化之爲試門固也。唯其如此,故自試所,分付開閉,且定禁亂官,使之防禁,則臣未知試所所管,此外更有何道也?該曹節目,雖在其前,典守鎖鑰,自有其人。臣於向來疏陳曲折,蓋由於此,而「反覆」、「推諉」之說,相繼迭出,至於「不仁」、「枉殺」之言而極矣。收敍牽復之後,不敢晏然,略示自處之義者,亦烏可已也?而今乃拈出泛論之句語,以爲自當之題目,盛氣張皇,凌蹴轉甚,此臣賤庸,有以自取。
顧念名位,有辱淸朝,臣誠且慚且悸,莫省所以。雖使臣盡納告身,杜門屛蟄,猶不足以息衆怒而補前愆,況可靦然就列,冒居於國家莫重之任乎?物情多乖,險道難盡,若復貪戀恩寵,濡忍不去,則此後駭機,將不知所稅駕矣。念及於此,懍然心寒。
人非之極,鬼責且迫,宿患沈痼之中,又自數日毒疔發於左顴之上,半面浮高,赤暈漸熾,晝夜刺痛,將欲成膿,昏昏不省,寢食俱廢,危喘欲絶。日昨特召之下,未能祗赴,連呈辭疏,見阻未徹,惶蹙之極,不知所出。今以開政,召牌又降,而情勢之外,病狀若此,無計起動,又犯逋慢之科,罪戾轉甚,萬隕猶輕。
顧此重任,不容一向癏曠,而臣之病勢,决無更起之望,玆敢疾聲哀籲於宸嚴之下。伏乞聖慈曲垂矜察,將臣本兼諸職及都監堂上之任,盡行鐫免,仍治臣前後罪犯,使臣得以安意就盡,公私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玆事曲折,朝家所知,而儒臣之疏,又復追提,殊涉未便。於卿少無嫌端,須勿固辭,速出行公。」
辭賞典,仍辭職疏
编辑伏以臣昨伏見備忘記,以臣名忝都監堂上之列,亦有加資之命。臣於是驚惶恧蹙,不知所以爲措也。
今玆大禮載完,邦慶無前,凡厥臣庶,莫不歡欣鼓舞,幸逢斯會,而至若都監諸臣,設有一時監董之事,不過職分內事。況臣則差下之後,疾病沈淹,踰月引入,末梢赴坐,僅十餘日而止耳。豈可與終始効勞之諸臣,混被恩典乎?此不但有乖於嚬笑之愛,事理之乖舛,竊恐無大於此。臣安敢晏然冒受,有若眞有可紀者然哉?至於賜馬之典,亦係僭賞之甚者。夫以拙陋之辭,無以盡其模畫之誠,此其負職事而貽竊笑,固已大矣。尤何敢與議於康侯之錫乎?幷乞聖明深諒臣至懇,亟收加資與賜馬之命,以重恩典,以安微分,不勝幸甚。
且臣於近日儒臣疏論政席間事,亦有難安者。蓋其時湖幕之望,臣之所呼,在於他人,及至邊邑之望,雖有李禎翊擧論之事,旋又還寢。今者儒臣,至以僚席問答之語,歸之湖幕,此則恐非實狀也。臣雖昏昧,苟有是事,則亦豈全忘?反復思惟,終未覺得,無乃儒臣偶然聽瑩於喧擾之中,仍以自信而然耶?頃日兩僚書問其虗實於臣,臣果以無是事答之,而其時委折,兩僚疏中,旣已備盡,則不待臣有言。而且念言語相質,實爲可恥之甚者,故泯嘿至今矣。
乃者兩僚又以被斥於儒臣,相繼自列,而皆擧臣爲言,則臣亦安可不一陳暴事實乎?如臣無似,忝居長席,凡於注擬之間,不善周旋,致令堂郞有此反復,臣之罪戾,至此爲大,而其不可仍冒於匪據,益較然矣。惟聖明幷垂照燭,亟賜斥退,實公私之幸也。臣無任戰灼祈懇之至。
因徐命遇疏斥辭職疏
编辑伏以臣於日昨,伏見前掌令徐命遇之疏,渾身皆靑,戰悸靡定。夫居銓地而行私,是人臣之極罪也。苟如其言,誅戮猶輕,席藁俟命,尙無處分。臣若不一嗚呼,則日月之明,亦何由俯燭?一暴情實,退就鈇鑕,臣誠甘樂之無恨矣。
其疏首尾臚列,殆千百言,攻銓地者半之。而其中「廉義壞損」之斥,聖批旣已昭釋,「植黨擯異」之說,非獨指臣一人,則不必一一自辨,而第公牧、繕監等云云,此事則誠有之矣。然亦自有曲折,臣請冒死悉陳之。
公牧宋奎炫,卽臣之七寸親也。善治陞秩,已至十年,再經府使,連被褒啓,曾前政官,累擬於牧使之望。臣適當公牧之窠,意在擇人,不覺其爲嫌,此臣之罪也。前監役宋夏績,臣之袒免親,宋漢源,與臣同八代祖親,宋堯臣,與臣同七代祖親,而漢源是先正臣宋時烈之曾孫,堯臣是先正臣宋浚吉之曾孫也。同姓雖曰百代之親,國典旣定相避之限。臣之愚意,族旣疎遠,人亦可用,則擧擬當窠,恐無不可。況且兩賢臣之子孫,隨才收錄,自是美事,而時烈之家,則子姓零替,衣冠久絶,在朝家,亦宜軫念,此豈臣私好云哉?
臣嘗聞兩賢臣在孝廟朝,先後秉銓之時,擬除宗人於初仕之窠者,不止一二,而論其屬黨,則比臣所擬,亦有較近者矣。夫豈違法害公,兩賢臣爲之哉?臣不量時勢,妄效斯義,竟致人言,自陷於罔測之科,此亦臣之罪也。
若其佐貳之望,亦有說焉。夫以「前望循次備擬」云者,蓋以曾經者爲主而言也,若只得見擬而未及差除者,則比之曾經,亦自有間,此其政格然也。頃年臺疏所論,有異於是。蓋聞其時拔去曾經數人,猝用新通兩人,加於舊望之上,故公議爲非。今則曾經一人,方在外任,而曾前臺疏,非但以越次爲言,且論其不合。此外亦有曾入本曹末擬、備局薦擬者各一人,而或以頃年泮任時事,或以昨秋疏救科獄,自臣未入銓,見枳於宿踐之地,則臣之不得備擬,其勢固然。蓋臣徒知舊望諸人,有不可因循擧擬之端,且謂新通者,地望文學,超出流輩,置之曾經之下,而不及顧慮於時議之不平,此又臣疎迂之罪也。
今春國子之望,臣果有新通之人,而履歷才望,輿論所稱,則濫吹之說,已不可曉。而臣雖不似,旣長銓席,則雖銓佐館閣之比國子尤重者,猶當新通而擬之,況於國子之稍輕者乎?以此爲罪,恐不成說。若夫玉署新通事,在前冬何與臣事?而今乃謂一手連通,有若與國子幷出於臣手者然,何其不顧爽實,但務求罪之至此也?
金德基知申之望,自有公論,日昨聖批,亦已至矣。臣何容復言?而韓永徽之臺望,在於都政之後,其後臣亦循例擬望。李禎翊之還通,已在於上年,則不可以一時郞僚之言,仍廢不用,而猶於半年之後,始擬舊望,則臣之愼重,亦可謂太過矣。所謂「力戰公議,務樹私黨」云者,其果近似乎?
邊倅年限之變通,固非臣所知,而鄭必東,旣是臺閣久次,且有居官剛果之稱,故臣於都政,首擬於江界之望矣。今以「相臣、銓官,後先和應,數三柄臣,壞弄恣肆」爲言,雖其意在於構罪相臣與銓地,而誠不料其言之危險,至於此極也。
噫!世道漸艱,人情日險,雖使居銓地者,無隙可乘,無巇可抵,尙難於自保。況臣釁孼,種種如此,早晩顚沛,固已料之,今此惠文之彈,亦何足怪乎?抑臣之所深悼者,臣本不肖無狀,最出人下,過蒙寵簡,猥叨重任,感激洪私,圖報涓埃,是臣日夜所耿耿者。而朝論橫潰,衆目睢盱,一注擬、一擧措之間,指摘吹覓,無所不至。無情之事,看作有意;微細之故,鉤致深文,粧撰疑似,湊合彼此,畢竟罪名狼藉,爲世大僇。區區素心,無以自暴,不免爲孤恩負國之歸。念及於此,心膽若墜,唯願早伏刑章,以塞衆怒,以靖朝著而已。尙以何心,仍廁周行,更蹈機穽而不知止乎?
昨今荐召之下,終未祗赴,違慢之誅,亦所甘心。伏乞聖明特賜照察,亟降威命,下臣攸司,逐段按治,苟有行私壞法之實,則依律重勘,以爲人臣之至戒。雖或不然,亦不可一日仍置其職,卽賜鐫削,仍許屛退,以全身命,亦天地生成之大造也。臣無任危怖戰灼祈懇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命遇之疏,構捏前後銓官,不遺餘力,而遣辭極爲危險。世道至此,寧不痛心?至於擧擬委折,今觀卿疏,尤無所失,何足爲嫌?卿其安心勿辭,卽出行公。」
因徐命遇疏斥辭職疏再疏
编辑伏以臣自被臺言,至今在職,亦可謂頑鈍無恥之甚矣。疏批開釋,雖無餘蘊,而臣之釁累之名,已不可洗矣;胥命金吾,輒蒙恩貸,而臣之違傲之罪,終不可逭矣。是宜亟擧刑章,以謝言者,以振頹綱,職名之褫解與否,在臣之罪,猶不足爲說。而臣旣不能逃遁遠避,又未能快伏嚴誅,日尋長單,唯竢處分,而見阻未徹,進退罔措,臣之情勢,亦孔之戚矣。
夫近來銓官,以人言去位者,前後何限?而所遭之危蹙,罪狀之深重,未有臣比。言者之言,雖出構詆,亦臣疎暗,積忤時議,有以致此,自省不暇,何敢尤人?第念天官之任,主進退人物,必須自立於公正之域,然後方可以處此。今以銓衡之長,被行私之斥,則是將無物可藉以居其職,得免重辟,固已幸矣。其不可一日仍在,事理明甚,況「廉義壞損」之云,卽臣罪目中第一案。若又苟冒抨彈,盤礴不去,則此正患失鄙夫之所爲,人將唾罵,羞與爲伍,臣雖淟涊,决不忍重犯此詬。而在聖上禮使之道,亦何可牽迫拘率,任其受汚而莫之恤,有若束縛驅驟者然哉?
昨者,聖上之許褫兩大臣,非以臺疏所構爲一毫近似,蓋出於諒其情勢,不欲强迫之意,體下之德,人孰不欽頌?今臣自處,雖不敢比論於大臣,若其廉義之不可放倒,與大臣無異,而聖上所以砥礪臣節,曲費生成之道,亦豈容有別哉?恩數非不重矣,分義非不嚴矣,而顧此去就之義,關係亦大,不但爲臣一身計,誠恐辱淸朝而累聖眷,反復揣量,終無可出之勢。
昨日召牌再辱,亦未祗赴,區區自畫,唯萬戮是俟而已。仁覆之天,無物不體,匹夫有志,死亦難奪。玆敢瀝血哀籲於宸嚴之下。伏乞聖明曲賜矜諒,察微臣大防之難壞,念國家重任之久曠,亟命削臣職任,治臣罪犯,公私不勝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卿之被誣,予已洞察,則但當勉出,何可輕褫重任耶?卿其須勿固辭,安心行公。」
因李蓍亨供辭辭職疏
编辑伏以臣伏蒙恩暇,今將歸掃先壟,幽明感激,不知死所。第臣得見李墪孫蓍亨擊錚供辭,則其詆辱臣者,可謂慘矣。臣誠駭愕,莫曉其故。
夫墪之被罪,自有所坐,蓍亨如欲爲其祖訟寃,則唯當就其事爲言而已。至於落點先後、還詣早晩,初旣勘處,便作筌蹄,本無干涉於今日之訟寃,而其言之罔極,乃至於此,無乃承牌還家之迹,因臣直陳,益彰難掩,故怒臣次骨,必欲甘心而然耶?伊日墪雖承牌,足迹不到政院,去留行止,臣固漠然。而點下已久之後,一試官來言其出去,門閉移時之後,因下隷始知其還詣,臣疏所陳,不過一從所聞而言之而已。豈有他意於其間哉?當初憗置其事,不爲據法請推者,臣意實在於覆蓋其失,而及後物議喧騰,臺章重發,臣旣不得不引咎,則亦何可終沒其事,不陳其委折乎?
臣本疎拙,全無機權,用意陷人,性不相近。今蓍亨名爲訟寃,而其所論臣者,無非題外,言雖至醜,亦不足怒也。然念臣雖庸殘,職忝卿列,汚衊至此,身名都喪,臣何足言?有辱淸朝。而昨秋以來,累陷機穽,畸孤之蹤,理難自保,從今以往,益無供世之念矣。玆敢略暴哀懇,仰瀆宸聽。伏乞聖明憐臣情勢之萬分危迫,將臣本兼職任,盡行鐫削,仍許屛退丘壑,以沒餘齒,則此實天地曲成之大德也。臣無任屛營祈懇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伊日卿疏,直陳所聞,則意外侵詆,何足爲嫌?安心勿辭,速出行公。」
因李明彦疏斥辭職疏
编辑伏以臣立朝行己,無一善狀,昨今年來,誤恩荐加,衆詬彌甚,左右受侮,爲一世辱人久矣。日昨臺章之臚列臣罪,又非就事相規之比,深文勒加,直驅之於懷私罔上之科,驚怖震駴,置身無所。
聖度寬大,罰止問備,重罪輕勘,已乖公法,而其啓徑停,出於他臺,則人心之未快,亦可想矣。縮伏私次,恭俟重究,加以賤疾昏涔,鬼事日迫,雖數行文字,末由構就,泯默度日,臣罪尤大。臣若嫌於自明,終不一言,則區區情寃,無以少暴於天日之下,而亦何以解人之疑惑乎?非敢求免薄罰,實出引伏其罪,惟聖明,試加憐察焉。
臣嘗謂「人臣事上之道,身非己有,義無私便,急病讓夷,是固常節之當勉,而至於職事所關,則尤當盡心乃已,不容計較趨避」,臣雖不肖,亦豈全昧此義?惟其平生孱疾,到老益甚,奔走陳力之願,有時乎不能如意,間犯逋慢,前後非一,每自循省,慚悼靡容。
日者,試官之役,旣無難安之端,圖避一念,顧何從而萌於心乎?適會不幸,病勢猝劇,其時實狀,醫工之所見,親舊之所知,雖欲忍死承命,末如之何。且諫臣疏語,涉於泛論,推以混及於許多曾經之人,固無此理,而若臣則去銓地屬耳,難安之情,與時任無甚異同,其不敢自謂我獨不與而突然冒進者,其勢固然,而況其疾病有萬萬難强者乎?
前此試事,臣旣不辭而當之,則今忽稱病,以濟其規避之私者,其果一分近似乎?苟如是則非但王法之所不貸,神明亦必殛之矣。夫疾病之來,人所難免,喉司亦以實病啓稟,則臺臣亦豈無所聞?而全沒實病一欵,直斷以用意巧避之目,噫!同朝之間,何其不相諒至此耶?
若受暇、移擬兩事,亦可謂操切之太甚矣。夫臣之趁節祀請暇,出於情理之不容已。其時距科期,一月有餘矣,聖上亦許趁由限往來矣,知申之必以臣謂無上來意者,已是臆逆之過。臣於下去後,若果不有批旨,遲回不來,則是罪在於臣,雖請罪之可也。而今於承批辭陛之日,猝然陳啓,退却單子,有若迫蹴驅出者然,如許事體,曾未有聞,見聞所及,莫不爲駭,此非獨臣一人之言也。淸朝相敬之風,恐不當如是,故臣於自辨之疏,不得不略及此意。而且臣嘗伏見園陵行幸之擧,是何等重大?而若在隔月之前,則朝臣請由,亦不爲拘,況於科事之在於來月者乎?其所謂「申飭下鄕」者,乃指科日臨迫未及往返之謂也。律以此例,臣所未曉,然則臣之乞暇,自謂可幸無罪,而喉司擧措,終未知其穩當。臣雖欲慚悔,其可得乎?
兩所分試,旣無輕重之別,考官之有嫌避者,或要拔去於試望,或請移擬於他所者,亦多有之。臣亦狃聞其事,不免爲此,則以此爲罪,何敢自諱?然若歸之於私意橫流、國體放倒,則亦非臣意慮之所及也。雖然此皆臣之罪也。如臣眇末庸賤,久忝匪據,疎於處事,昧於涉世,物情見惡而不知斂退,涯分已溢而尙懷貪戀,人怒鬼猜,陷此大戾,僇辱蹈藉,無所不至。雖微官庶僚之作奸犯科者,論其所遭,未有臣比,終至於辱朝廷而喪身名,靜思厥由,莫非自取,尙誰尤哉?所可悼者,飾詐言病,僕隷之賤行;懷私蔑公,人臣之極罪。釁孽狼藉,衷情莫白,惟此介介,不能終默,非敢雕琢曼辭,較挈長短,與言者有角勝之意也。
至於臣之病勢,則已不可爲矣。痼疾纏繞,危證疊出,數旬沈綿,有加無減。卽今咳嗽徹夜,寢食俱廢,語音全然不通,便作瘖瘂之人。仍以痰火轉劇,精神迷亂,一縷廑存,萬念俱消,雖無情勢之危蹙,自分廢疾,無復供仕之望矣。
文衡重任,本來千萬不似,矧今抨彈摧剝之餘,疾病如此,尙何敢一日仍帶,以益其罪戾乎?伏乞聖慈天地父母,諒臣疾痛之呼,憐臣臲卼之勢,將臣大提學之任,亟賜鐫削。仍命攸司,勘臣當被之罪,以謝臺議,以厲群工,千萬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卿之疾病,予豈不知?一時臺言,何至深嫌?卿其安心勿辭,速出行公。」
辭吏曹判書、大提學疏
编辑伏以臣頃於疾病垂死中,臺劾重發,罪名非常,危怖悚慄,久而靡定。冒死自列,冀被刑章,溫批反降,辭旨甚隆,非臣釁累所敢承當,感激兢隕,益無所措。而顧臣情跡,旣不可更廁周行,病勢又無由一分蠢動。聖候違和,群下憂灼,而一未趨造於起居之班,以伸臣子之誠,分義全闕,罪戾日積,病裏惶惕,萬隕是甘。
長單再上,日望矜允,不意天官寵命,遽下此際,驚愕失圖,五情迷錯,誠不知置身之所也。此殆臣分限已溢,死期將迫之致,而僨敗如臣,復辱聖簡,豈不爲朝廷之一大累乎?臣於銓衡之任,自知萬無一似,而初旣逃遁無路,未免半年忝據,招尤速戾,前後非一,畢竟臺疏,罪狀狼藉,至今思之,餘悸未已。雖蒙聖上始賜開釋,終許恩褫,天地生成,曲加涵貸,而臣之孤恩、負職之罪,已不可贖矣。在聖朝飭勵之道,理宜斥退之不暇,臣亦自矢從今以往,决不敢再入其地。公義私分,斷斷如此,此豈但臣自爲計哉?
臣之去銓,僅五朔矣。纔褫旋授,有若以臣代臣,國體苟簡,莫此爲甚。而臣雖無恥,亦何可不恤人言,放倒廉義,偃然冒承,有若固有者然哉?況此宿愆未湔,新罪層生。日昨諫臣之啓,操切僇辱,雖在文任,而懷私蔑法,果如其言,則尤豈可一日置之銓任,任其壞弄而莫之恤乎?且於其後疏中,歷詆銓地,雖若泛論,臣亦近來銓官之一,則臣之危蹙,已不可勝。而乃若金有慶之見枳、尹世綏之崇長云者,亦皆臣在銓時事,而至以迎合濟私,斷爲罪案。
夫世綏之事,臣於徐命遇疏後,略有所辨,而今此所論,語意益深,可謂愈出愈奇矣。臣不欲費辭呶呶,重傷事體,而銓官之一時通塞,何與於聖意所向?而至擧不韙之目,勒加醜詆於人者,抑獨何哉?
嗚呼!今之居銓者,不亦難乎?身在色目之中,處此睢盱之地,用舍擧措,亦豈無失?而吹覓捃摭,無所不至,先之以疑謗,繼之以攻擊。向日聖敎所謂「如得奇貨,納之坑塹」者,在銓地爲尤甚,而亦已事之明驗也。人情莫不自愛其身,身之不保,何事可做?衆手交指,尙且難當,況危機深穽,動輒相隨者乎?深恐怨仇交攻,不死則廢矣。聖上雖欲終始曲全拂拭,而使之有不可得,古人所謂「萬一披猖,求退不得」者,豈不懍然而心寒乎?臣非不知聖眷之非偶、恩命之難孤,而誠不忍以此不肖之身,蹈已覆之轍,犯必至之危,終至於僨國事喪性命而後已也。
至於文衡,旣遭劾罷之後,則其不可冒據,視銓地殆有甚焉。凡今庶官末僚,一被白簡,猶不敢仍在其職,況於居三館之長席,掌一國之詞命者,其可耐彈而行公乎?不待臣言,事理較然,聖上亦豈不下燭乎?此若未褫,則本職亦無冒出之勢,撕捱窮蹙,狼狽轉甚,公私事勢,豈不大可悶哉?
臣之病狀,今已一月有餘,種種危惡之證,雖不敢每煩天聽,而近値酷寒,一倍增劇,深房伏枕,殆類蟄虫,不敢窺門外一步地者,卽衆人所見也。殘骸癃喘,朝夕待盡,情勢危苦,猶是餘事,撫躬悲悼,但有涕淚而已。
除命之下,已至累日,而神氣昏昏,末由構疏,今始僅僅湊泊露章,仰籲於靜攝之中,此亦臣之罪也。伏乞聖明俯諒瀝血之懇,特垂體下之恩,將臣本兼職任,亟賜鐫改,回授可堪之人,使國事不至重誤,縷命得以少延,千萬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臺言之非出公心,予所洞知。復畀銓任,夫豈偶然哉?噫!黨習日痼,吹覓日甚,而汲汲攻擊,每先銓地,其心所在,不難知矣。予實慨惋也。前後居是職者,輒皆引避,則銓曹將無行公之人矣,寧有是哉?文衡之任,尤難輕褫,卿其安心勿辭,速出肅命。」
辭吏曹判書、大提學疏再疏
编辑伏以臣於日昨,伏承疏批,辭旨之隆,敻出常例。旣諭之以「復畀銓任之非偶」,因又憂嘅時事,軫念銓地,丁寧切至,有若面命,螻蟻微臣,何以得此?奉讀再三,感惶交切。噫!聖敎及此,臣不知死所矣。第又以速出肅命爲敎,則是臣情實,猶未蒙見諒,臣於此隕心失圖,誠不勝悶塞之至。
臣之前疏,自謂腔血之懇,庶幾天鑑之下燭,而今乃不能孚格如此,傳所謂「天矜于民,所欲必從」者,亦虗語耳。此由臣平日忱誠素淺,疾痛之呼,終歸例讓,此臣之罪也。然臣苟有一分可進之勢,則寵命至此,分義亦嚴,豈敢不卽出奉承?而顧此危苦迫切之情,更無轉動之路。
以言乎銓地,則僨敗屬耳;以言乎文衡,則駁議甚重,而職責之不容再誤,則銓地爲主;廉義之大關一已,則文衡尤重,要之兩任,俱不可不褫,反復思惟,初無本兼先後之別也。近來銓官遭人言去職者固多矣,而然其所遭,亦有輕重,如出於一時相規而已,則以此自畫,不欲復居者,誠過矣,朝家亦不可苟循其志。而今臣則罪在行私,被構至深,得免刑章,亦已幸矣。更將何顔,揚揚復進,以益擧世之嗤點,以速一身之顚沛乎?臣若徒畏嚴命,冒昧一出,則其辱聖眷而誤國事,必將不止於前日之狼狽,到此之後,臣雖被罪戮,亦何及哉?
聖敎,以「行公無人」爲慮,此誠然矣。而若使臣弁髦臺言,脫略廉愧,惟以趨走承命爲恭,則不幾於管子所謂「四維不張」者乎?此臣之所大懼,而其欲必褫者,非亶爲身謀,乃所以爲國家也,爲世道也。不然則恩榮曠絶矣,責勉隆摯矣,臣顧何心何義,苦事力辭,至以被譴爲期而不自恤乎?
銓任雖曰「係是前事」,臣之自處,猶不得不然,況於文衡,方在論罷之科者,尤何可一日仍帶乎?臣本無似,十年在外,一趨朝端,過蒙殊渥,致位至此,無階報答,尋常慚慄,若隕淵谷,力分所及,則夷險燥濕,何敢回避?而惟此本兼兩任,以臣今日情地,萬無承命之勢,一褫之外,更無前却。痼疾纏身,朝夕待盡,而此亦有不暇言者。召牌再降,又未祗赴,前後罪犯,萬隕猶輕。伏乞聖慈天地父母,曲加矜察,將臣本兼職名,亟賜鐫削。仍治臣違慢之罪,以全私義,以延危喘,不勝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日昨疏批,備悉予意。斷無許改之理,勿復以情病爲辭,速出行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