甌北集/33

甌北集
卷三十三　己酉、庚戌
趙翼

野步

幾夕東風送好春，錯疑天也愛粧新。看他桃柳爭妍處，絶似穿紅著綠身。

擕兒姪五人俱至安定書院讀書

客授仍擕子姪多，館人先爲掃庭莎。我慚穎士稱夫子，人笑承天似嬭婆。一味分甘忘旅食，半窻拈韻有清哦。如何身自誇恬退，偏望兒曹早決科。

瓜州江上遇欽齋制府歸柩哭奠以詩

吿別纔春暮，哀音到及冬。勤勞軍事蕆，贈䘏主恩濃。身遍八州督，官還五等封。〈奉旨給還昭信伯爵。〉飄飄丹旐返，江上泣相逢。

其二

胸次有千卷，目中無一人。面常寒似鐵，髩已白如銀。料事洞觀火，防奸濕束薪。生平師太岳，或果是前身。〈公嘗慕張江陵之爲人。〉

其三

人情憎貴倨，帝眷鑒精誠。久擁八騶唱，頻驚五鼎烹。〈公兩入詔獄。〉賜環無喜色，仗節又威聲。海國終資奠，功收赦孟明。

其四

臨分尚留客，爲未了儲胥。失我渾身膽，催公發背疽。〈公以背疽殁。〉歸艎長路冷，贈賻故交疎。何限存亡感，憑棺一慟餘。

紅橋

紅橋重泛木蘭船，一片閒愁入管絃。薄命桃花春雨後，斷腸芳草夕陽邊。三生杜牧曾遊處，前度劉郎再到年。慚愧旗亭歌板好，美人猶唱白雲篇。

遊秋雨菴慧安上人以詩冊乞題率書

稱詩得方外，不作老禪枯。偏有驚人句，疑非學佛徒。繞菴佳竹木，映座秀眉鬚。從此巳公屋，常應來結趺。

桃花

正是桃花滿洞開，春遊偶誤入天台。仙家也自貪年少，笑我何爲老始來。

賣文

賣文錢稍入慳囊，欲破休糧秘密方。揚子江中水雖淺，舀他一勺亦何妨。

送漕使項豫齋光祿還朝

郵籤早訖轉漕功，絳節還朝五月中。笳鼓兩隄前馬隊，帆檣千里相烏風。使星漸遠黃河北，卿月遙瞻紫殿東。喜有壁紗留好句，長令人說項斯工。

江鶴亭輓詩

鬚髯皓白地行仙，領袖淮綱數十年。身列卿班榮組紱，家邀帝輦憩林泉。鄭莊好客常盈座，卜式輸財爲佐邊。今日康山亭館冷，忍來重聽琵〈入聲。〉琶絃。

酬嗇生郡博見贈韻〈時擬分體重編拙稿，嗇生代爲訂正。〉

力不能千仞鑿山通，功不能九年面壁窮。三錢筆作千古想，原是天地一愚公。甌北老生好吟者，墨瀋淋漓快奔瀉。作詩不到古人處，正坐貪多難割捨。晚知捃摭百無成，設版擬築焦瑕城。十七史從何處說，時已秋穫方課耕。先生鑒裁擅隻眼，苦心肯爲披沙揀。不辭格佞作諍友，要証千年鐵門限。編成更贈琳瑯篇，榮逾四明呼謫仙。深源幸免高閣束，后山翻托瓣香虔。古人著作不容贊，堯典舜典供點竄。化工著色真妙手，紅霞一染半天爛。堆盤火齊光眩眸，干將出匣萬鬼愁。長鯨尾掉碧海動，大鵬背負青雲浮。我於其間敢充數，食蓼搬薑祗默喻。曉粧顧影枉自妍，未足招他尹邢妬。感君謬許爲傳人，牝牡驪黃賞有神。用李諧短吾技淺，藏魏公拙君意真。獨慚耄學眯雌蜺，炳燭餘光徒勦說。少年精力不焚脩，垂老方覓燒丹訣。

武林黃翠䈄自閩中寄書索題滌硯圖爲書二絶句

五千里外索題真，信是人間交有神。親拭陶泓濡墨寫，爲君同是硯田人。

其二

松竹陰中課小胥，教擕老瓦滌清渠。自因落筆多新句，不肯輕將宿墨書。

贈運使鹿馥園

職方遺績史編摩，〈公先世職方郎，名善繼，爲孫高陽軍前贊畫，見《明史》。〉繼起名賢理海鹺。光弼聲名旗幟變，士安轉運舳艫多。一江水隔猶歌袴，〈公前爲鎮江守。〉萬竃烟濃競煮波。試手鹽梅展康濟，璇霄元鼎待調和。

送運使倉恕亭致政歸里

遂初榮拜主恩新，爲念賢勞許乞身。從此釣遊多暇日，古來出處幾完人。家鄰洛社堪擕杖，澤在邗江已刻珉。祖道東門車馬溢，早聞嘆羡遍儒紳。

其二

三品官班七秩筵，昇平人瑞地行仙。十年花月揚州路，一棹圖書汴水船。香滿階蘭籠䌽服，春生池草引吟箋。〈謂令弟編脩君。〉遙知笠屐清遊處，團扇家家作畫傳。

題洪稚存寒檠永慕圖

慈母機上絲，孤兒案上書。併入寒檠影，映壁光黝如。此是景盧舊流寓，老屋三間白雲渡。即今青熒一炷燈，化作萬丈光芒吐。著書藜照太乙分，博物犀然百怪懼。幕府銀釭供草檄，鎖㕔椽燭待奏賦。此檠好棄牆角邊，偏寫殘輝誌哀慕。覓火常思束緼時，映窻肯忘燃糠暮。非是母不生是子，始信義方教有素。我來買宅雲溪濱，君已别移通德門。里中老嫗尚能說，君家篝火連朝暾。悔不早遷依孟母，師他家法教兒孫。

偶得

羣木日夜長，年深且干霄。人若同此例，可埒喬木喬。胡爲七尺軀，不能再增高。造物有深意，維人最雄梟。若縱使昂藏，俾作長狄僑。將何所不至，騎危俯麗譙。是以限成格，不得踰曹交。子齒則去角，同此一鈞陶。

其二

晉初取建業，宋初取錢塘。奪地以自廣，毋乃心不良。豈知易世後，失國投無方。翻藉兹一隅，偏安立朝堂。使當開國日，忠厚存鄰疆。至此轉無家，何以延垂亡。乃知報施理，天咫亦渺茫。毋怪攘竊徒，一意恃力强。

郊外見殘菊

黃葉江村木盡凋，尚餘冷艷耐商飈。有情都作春花去，誰與秋容綴寂寥。

題柳柳泉春山采藥圖

烟月揚州久住家，偏思采藥向幽遐。平山桃杏應相妒，不采園林一朶花。

其二

春風暖拂袷衣輕，想見蕭閒蠟屐行。一樣長鑱入山處，有人雪裏劚黃精。

吟薌殁於京邸其子孝方扶柩過揚廿年老友遂成永別憑棺漬酒不自知涕之無從也

歸槥來千里，嗟乎我瘦銅。〈君改字。〉神清如叔寳，詩峭學涪翁。偕隱言猶在，聯吟願竟空。長安重回首，曾共一燈紅。

其二

久趨薇省直，終乏草堂貲。死有飛蠅弔，生常借馬騎。又停方朔米，誰斵蔡邕碑。稍幸名山業，刊成廿卷詩。

其三

聚散真難測，交深會忽慳。幾年同硯席，一別邈河山。官閣論文罷，蠻江送客還。豈今纔永訣，廿載隔容顔。〈余在廣州時，君來數月，別後遂不復見。〉

其四

平生數交契，張蔣最綢繆。忽忽俱黃土，茫茫剰白頭。招魂悽欲斷，顧影邈無儔。嘆逝兼悲老，彌催暗淚流。

題程吾廬小照

買宅淮陰郭外村，手營別墅足邱樊。高情偏憶先疇好，不寫新園寫故園。〈君歙人而家於淮，畫乃其故鄉岑山景也。〉

其二

絲竹中年興不孤，教成歌舞足清娛。可應添寫梨園隊，補作花間擫笛圖。〈家有梨園小部最擅名。〉

白秋齋總戎輓詞

擁旄江國幾經春，威在軍中愛在民。官好境常無吠犬，時平功豈必圖麟。老爲林下鋤瓜叟，殁有碑前墮淚人。太息衰年惟此友，更誰茗椀話蕭晨。

廉船老友不見者三十年矣兹來晤揚州流連旬日喜其來而又惜其將去也斐然有作情見乎詞

卅年前共踏京塵，別久形容認始真。風雨雞鳴逢故友，關山馬跡老才人。翻來近作還吟興，話到同遊一愴神。〈心餘、吟薌。〉已分此生無見日，相看彌覺白頭新。

其二

少小論交志激昂，便思翔步到天閶。誰知出匣干將氣，都倦登場傀儡裝。敬禮定文期後世，〈君爲編訂拙集。〉正平懷刺向何方。〈將作楚遊。〉祗應互祝加餐飯，長聽平安有報章。

青陽陳豹章秀才訪余揚州詩以贈别

廣陵春老柳絲風，千里相逢陳孟公。家近青蓮流寓處，〈君家九華山下。〉詩參摩詰畫圖中。清遊邗上三分月，小隱池陽一畝宫。九朶芙蓉青在望，可能頻爲寄郵筒。

樹齋大司馬述菴少司寇奉使秦郵扁舟往晤流連永日別後却寄三十韻

老懶寡送迎，忽焉泝淮浦。難得兩使星，皆是我舊雨。一見不可無，别緒要傾吐。憶昔共樞曹，趨直日接武。踪跡負蟨蛩，意氣食牛虎。神索夜草箋，朝靴曉踏鼓。退直偶得暇，餘勇尚堪賈。催詩走竿牘，折柬衎尊俎。徵逐豈厭頻，諧謔或致侮。人間朋遊樂，此可入畫譜。宦轍一朝分，相望萬里阻。使節漠南庭，〈樹齋屢鎮塔爾巴哈台等處。〉价藩日北戶。〈述菴布政雲南。〉勞深官亦高，雲霄果簉羽。開府門列戟，馳傳吏負弩。即今兩名卿，天下仰台輔。而我早歸田，一編守環堵。不敢尺素通，爲慚在塵土。却荷故人誼，屢書問良苦。今朝獨何緣，握手甓湖滸。五色簜函來，似爲兹一聚。乍見看鬚眉，深談罄肺腑。巢痕緬鎖闥，履聲憶丹廡。陳蹟宛猶昨，舊交已難數。當時列仙班，半入㸃鬼簿。天留我輩在，要作秋容圃。升沉途雖分，衰晚力須努。立言有名山，策勳有盟府。在朝與在野，均貴桑榆補。名恐湛輩同，功肯噲等伍。皓首各勉旃，相期在千古。

題褒忠錄

郝景春，江都人，明崇禎中爲房縣令。時總理熊文燦撫賊，安挿羅汝才、白貴、黑雲祥等於其地，即所謂曹操、小秦王、整十萬者也。張獻忠反穀城，汝才等應之，城遂陷，景春及子鳴鸞、僕陳宜俱死。揚人輯其事爲此錄。

房縣城頭殺氣黑，死聲入鼓鼓皮裂。一片刀光滿地腥，頸血如湯浴鐵熱。臨危殉節豈所難，所難與賊共彈丸。先是寇氛猶未熾，封疆失計在招安。守臣主勦不主撫，總理令來誰敢阻。可憐小邑萬山中，分挿賊營十四五。大吏以縣爲鄰壑，醜徒視城作外府。卧榻旁偏睡有人，窮山坐乃衛以虎。是時勢已養癰成，制客兵須仗主兵。間道乞師百不應，獨教一木去支傾。一朝賊魁鄰縣起，此地羣兇盡彀矢。殘黎二百急登陴，分垜當衝半餒鬼。陰風一刮立不牢，城頭亂落如飄蘂。享士并無妾可烹，簽兵已嘆民皆死。雉樓月暗燈無光，緣梯萬蟻上女牆。賊願得城活君命，君拚捨命隨城亡。嗚呼！臣死國，子死父，僕死主。一門忠烈入汗青，碧血斑斑照千古。想見强魂作鬼雄，不屑人間淚如雨。

秦敦夫編修得其鄉先輩汪蛟門少年三好圖長卷題句者孫豹人杜于皇施愚山梁清標尤西堂朱竹垞陳迦陵諸人皆在焉亦近時一名蹟也編修來屬題爲書於後

蛟門三好書音酒，尺縑繪作荒淫藪。吹簫度曲皆嬋娟，展帙催杯亦姿首。一時才士盡留題，百餘年落秦郎手。前丁未到後丁未，〈蛟門康熙丁未進士，敦夫乾隆丁未進士。〉楚弓楚得事非偶。摩挲重是名人蹟，又爲徵詩欲垂久。少年狡獪吾已厭，豪士放誕君勿取。古人此樂亦有方，鄴架圖籤埒二酉。東山絲竹遣中年，綠野壺觴娛老壽。要皆餘事傳風流，豈此歡場便不朽。君今修途方發軔，何暇徵歌醉花柳。聲華再世繼蓬瀛，〈尊人西巖先生壬申館選。〉敭歴他年竚台斗。此卷偶存前輩韻，或恐虛描本烏有。閒情莫寄一瓣香，遺蹟聊享千金帚。

題敦夫調鶴坐花圖

臂蒼鷹，太豪武。調綠鸚，太媚嫵。是何人，坐花塢。撫雙鶴，翩以舞。年正少，春方煦。花紅苞，鶴素羽。相輝映，兩栩栩。緱嶺仙，此其伍。

送曹竹虛大司農以慶祝入都

儒臣優遇冠朝端，得請循陔咏采蘭。一品歸來親尚健，九如入慶帝尤歡。巢痕劍履層霄迥，法曲笙璈湛露漙。温室從容頻晝接，寵光彌慰北堂餐。

哭錢璵沙先生

不曾識面荷推袁，此意真令感弗諼。碩果枉教生並世，束芻仍欠死登門。八旬人尚江淹筆，二品官無庾信園。不哭先生復誰哭，從今老輩更無存。

同年胡豫堂閣學視學江南相見話舊賦呈

三十年前共館閣，薇省花磚履交錯。三十年後重相逢，公作名卿我老農。感公不隔同年面，尊酒留髠恣談醼。此日雲泥尚弟兄，當年閨閣如親丳。〈在京時，兩家内子相往來。今公夫人及令子俱殁。〉話舊重添骨肉傷，撫時各歎鬚眉變。鬚眉雖變亦何悲，丈夫出世要有爲。如公遭際最堪羡，獨以精白結主知。子公氣力能援進，公於權要不通問。彦昇晚節爭詩名，公於壇坫不角聲。廻翔散地無營競，十年偏屢持文柄。似水心懸物論平，無花眼在文風正。陸氏莊前豈問荒，孫山榜外俱安命。九霄月旦品題高，一代斗山聲望夐。致身至此亦足豪，報國文章功已炳。愧我辭榮太作顛，早抛簿領守丹鉛。乘軒野鶴知無分，䑛掌孤熊祗自憐。只慚如此昇平世，徒把精神耗一編。

題靜嫺女史自寫秋山讀書圖〈靜嫺吳姓，嫁黃履岳。〉

天壤王郎恨事多，美人才子只鷗波。人間又有神仙侶，婦寫生綃壻作歌。〈圖中有賢夫題句。〉

其二

只寫林巒不寫顏，恐教省識到人間。誰知我已窺眉嫵，一抹烟痕有遠山。

題元遺山集

身閱興亡浩劫空，兩朝文獻一衰翁。無官未害餐周粟，有史深愁失楚弓。行殿幽蘭悲夜火，故都喬木泣秋風。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

周小濂輓詞

誰遣多貲擁，而能好句拈。年華猶未老，才福本難兼。有母翻營禭，無兒可寢苫。故應臨殁日，愁鎖兩眉尖。

燈下翻閲瘦銅詩集

重讀吟薌稿一編，故人彷彿見燈前。喫殘虀粥支官冷，嘔盡心肝博句傳。春夢婆難言富貴，秋墳鬼或唱詩篇。依然夜雨聯床景，君已長眠我獨眠。

其二

當年京邸只填詞，鏤月裁雲擅一時。方朔三千曾滿牘，達夫五十始爲詩。〈君昔寓余京邸，但以詞擅場。及訪余廣州回始作詩，故集中首卷即《海南集》。〉髮猶未秃催雙髩，髭本無多剩幾絲。今夕賞心如對面，嗟君可亦九原知。

其三

生不公卿肯便淪，力求傳世作詩新。探珠驪睡幾拚命，脫殻蟬蜚共出神。地下黃爐應話舊，〈謂心餘。〉墓前青草又經春。只催老淚乾枯盡，慣向人間哭故人。

汪秀峯駕部過訪寓齋賦贈

暑窻卻掃靜烟蘿，忽喜汪倫款戶過。老友應劉京國少，〈亡友心餘、瘦銅皆與君交厚。〉才人王李部曹多。江湖風過知名姓，笠屐雲遊恣嘯歌。幸得相逢何恨晚，劇談不覺舞婆娑。

其二

跌宕名場五十春，髩絲雖白尚精神。結交及見諸前輩，〈厲樊榭、杭堇浦諸公皆君少年社友。〉刻集能傳衆美人。〈君刻《擷芳集》，選本朝閨媛詩已八十卷。〉架有賜書籤勝鄴，〈四庫館徵天下書，君所進至五百餘種，上以其能藏書，特賜《古今圖書集成》一部。〉篋多古印篆探秦。〈收藏古銅玉印數千，成《印譜》百餘卷。〉祗應此福神仙妒，何許人間自在身。

題子才續齊諧小說

一編㸃鬼簿荒唐，更爲香魂寫艷粧。神女夢爲雲引誘，素娥奔竟月窩藏。文人自戲禪三昧，陰府將持算九章。我爲懺除犁舌獄，佛前稽首一爐香。

寄晴沙

露冕猷方壯，循陔跡早還。詩兼雙井派，家傍二泉山。雖覺顛毛白，猶欣綵服斑。遙知色養暇，瀟灑有餘閒。

其二

我亦離塵事，深愁染素絲。早爲鴻羽漸，恰共虎頭癡。問雨隨農父，臨流作釣師。江湖須我輩，歌咏太平時。

晤錢竹汀宫詹話舊

握別京華廿五春，相逢彌覺白頭新。手成百卷專門學，身是千秋列傳人。海外購書來賈舶，門前著錄遍儒紳。故交也得餘光乞，一序三都價便珍。〈承惠拙集序言。〉

其二

研摩結習自諸生，館閣歸來業益精。兩漢淵源劉貢父，歴朝金石趙明誠。胸懷人喜披朝爽，目力天留禁夜明。〈君入夜則咫尺不能見，晝視仍察秋毫也。〉樽酒論心同一笑，傳人未必盡公卿。

贈邑侯譚紅山

印牀紅映百花開，樂只歡聲頌有萊。他日定膺循吏擢，多年無此好官來。一杯清飲江南水，滿路香傳嶺外梅。互作部民難比較，迂疎那及濟時才。〈君廣州新會人。余昔守廣時，君方爲諸生。今宰吾邑，余又爲部民。〉

皇上八旬聖壽恭紀

虹電祥光耀大瀛，八旬聖壽際昇平。祥開地久天長節，歡溢山呼嶽拜聲。十賚文多看屢錫，七籤笈滿又重更。史書翻遍無今比，普集繁禧助慶成。

其二

神功聖德筆難陳，敬在高穹愛在民。壤賦幾回全詔免，郊禋每歲必躬親。縹緗四庫書三校，河海雙堤駕六巡。五十五年如一日，固應茀祿自天申。

其三

雄圖廣運靖戎蠻，暨訖真看遍九寰。犁掃久過蒲類海，册封新到繖圓山。〈安南山名，見《明史·張輔傳》。〉桄榔夜雨連銅柱，楊柳春風度玉關。總是恩威協天處，羽干柔遠斧誅頑。

其四

但從御極紀春秋，已過梁唐晋漢周。〈後五代僅五十四年，上御極年已過之。〉揮翰尚傳金翅劈，據鞍時馭玉驄游。芝苓不覓天台藥，蓬閬遙添海屋籌。信有至人凝命永，共天行健自無休。

其五

二千年內只三朝，〈三代後人君年八十者惟梁武、宋高、元世祖三帝。〉還遜吾皇景運遭。重譯萬方胥象表，一堂五代衮龍袍。屢豐比戶倉箱滿，偃武多年弓矢櫜。都是昇平極盛事，璇圖鴻福接天高。

其六

行都先敕綺筵開，漠北諸王進壽杯。膜拜共尊天可汗，唄音齊頌佛如來。仙韶樂奏班行肅，王會圖成版宇恢。添个朱鳶新國主，日南花又上林栽。〈熱河行宫先宴蒙古諸王，而安南國王阮光平亦趨至。〉

其七

鑾廻絳殿舉鴻儀，多少鵷鸞集玉墀。露湛衢尊千斛酒，香霏月桂萬年枝。金銀宫闕仙人島，錦繡江山織女絲。此景古來曾幾見，有生真幸及昌期。

其八

豈徒京國祝釐虔，巷舞衢歌遍海埏。燈火樓臺城不夜，琉璃世界月將圓。軒鼚曲裏長春景，糺縵雲中復旦天。見說靈椿八千紀，如今八秩尚初筵。

題王少林郡丞松石間小照

相君面合在巖廊，廣顙豐頤食萬羊。誰置幼輿邱壑裏，畫癡或是顧長康。

其二

皮相由來不可拘，列仙未必盡臞儒。君看彌勒皤其腹，偏向名山坐結趺。

芷塘南回謁我於揚州喜贈

一十五年纔一見，見來又隔十年面。今朝何幸得相逢，握手却驚顔貌變。憶君二十登蓬瀛，干將出匣千人驚。簜節掄才半天下，新陰桃李多豪英。分得餘光到裴皥，門生門下見門生。改官柏臺筆如帚，白簡威聲震朝右。瘦羊官乃索肥羊，合口椒難禁開口。立仗馬鳴雖可怪，蹲池鳳噤實所醜。〈君刻司業某索賄事。〉人情欲比王拱宸，臣力尚慚朱伯厚。呼嵩禮畢乞身歸，金爵觚稜莽回首。書生命不到公卿，且擁萬卷當百城。他人去官便無事，我輩官外尚有營。死後榮名生前福，二者未知孰重輕。老夫年來效喑啞，白首掩關同調寡。舊交已看零落盡，後生又以老耄舍。君來頓覺起我衰，豈但離懷得傾寫。敢從行輩說後魚，先比旌麾有前馬。韈材遣向文湖州，雲氣長從孟東野。東南吟社自此開，一笑人間誰健者。

法時帆學士素未識面遠惠佳章推許過甚愧不敢當敬酬雅意

聞名猶未面，神賞荷孫陽。世有此知己，吾難作報章。何當擕手共，豈敢賭身强。五字長城在，精嚴逼盛唐。

心餘詩已刻於京師謝藴山太守覓以寄示展閲累日爲題三律

邢尹同時要比妍，今朝得睹豹斑全。死疑靈運先成佛，生本青蓮是謫仙。才大已推香象渡，名高久壓野狐禪。凌雲意氣談天口，彷彿音容尚眼前。

其二

談忠說孝氣崚峋，卅卷詩詞了此身。於世僅增倉一粒，斯人已彀弩千鈞。三年刻楮成何事，六博呼盧大有人。太息儒冠真自誤，可憐無補費精神。

其三

蓋棺難更句雕搜，後死應堪勝一籌。歎我亦將成弩末，比君仍未進竿頭。生前遊跡餘鴻爪，老去名心付貉邱。詩草兩家俱在世，不知他日孰長留。

子才到揚州預索輓詩戲和其韻意有未盡又增二首

薤露如何可預支，渡江來似別交知。得詩恐爾真歸去，不覺低徊下筆遲。

其二

年壽何人不祝延，怪君撒手獨超然。可應舊籍樵陽在，謫限完時又作仙。

其三

君果飄然去返真，讓儂無佛易稱尊。只愁老境誰同調，獨立蒼茫也斷魂。

其四

生平花月最相關，此去應將結習删。若遇麻姑休背癢，恐教又罰到人間。

其五

修短終須聽太空，莫將殘錦散諸公。還防老學菴燈火，絆住山陰陸放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