繹史 (四庫全書本)/卷067
繹史 卷六十七 |
欽定四庫全書
繹史卷六十七 靈壁縣知縣馬驌撰衞孫𡩋廢立
列女傳定姜者衛定公之夫人公子之母也公子既娶而死其婦無子定姜歸其婦自送之至于野乃賦詩曰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逺送于野瞻望不及泣涕如雨送去歸泣而望之又作詩曰先君之思以畜寡人君子謂定姜為慈姑〈○坊記注亦以為定姜詩與毛傳異釋文曰此是魯詩〉左傳〈成公七年〉衛定公惡孫林父冬孫林父出奔晉衛侯如晉晉反戚焉 十四年春衛侯如晉晉侯强見孫林父焉定公不可夏衛侯既歸晉侯使郤犨送孫林父而見之衛侯欲辭定姜曰不可是先君宗卿之嗣也大國又以為請不許將亡雖惡之不猶愈於亡乎君其忍之安民而宥宗卿不亦可乎衛侯見而復之 衛侯有疾使孔成子𡩋惠子立敬姒之子衎以為大子冬十月衛定公䘚夫人姜氏既哭而息見大子之不哀也不内酌飲歎曰是夫也將不唯衛國之敗其必始於未亡人烏呼天禍衛國也夫吾不獲鱄也使主社稷大夫聞之無不聳懼孫文子自是不敢舎其重器於衛盡寘諸戚而甚善晉大夫〈孔叢子子貢問曰昔孫文子以衛侯哭之不哀知其將為亂不敢舎其重器而行盡寘諸戚而善晉大夫二十人或稱其知何如孔子曰人知其為知也吾未知其為知也子貢曰敢問何謂也子曰食其禄者必死其事孫子知衛君之將不君不念伏死以争而累規去就尸利擕貳非人臣也臣而有不臣之心明君所不赦幸哉孫 襄公子之以此免戮也 七年〉衛孫文子来聘且拜武子之言而尋孫桓子之盟公登亦登叔孫穆子相趨進曰諸侯之會寡君未嘗後衛君今吾子不後寡君寡君未知所過吾子其少安孫子無辭亦無悛容穆叔曰孫子必亡為臣而君過而不悛亡之本也詩曰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謂從者也衡而委蛇必折 〈十四年〉衛獻公戒孫文子𡩋恵子食皆服而朝日旰不召而射鴻於囿二子從之不釋皮冠而與之言二子怒孫文子如戚孫蒯入使公飲之酒使大師歌巧言之䘚章大師辭師曹請為之初公有嬖妾使師曹誨之琴師曹鞭之公怒鞭師曹三百故師曹欲歌之以怒孫子以報公公使歌之遂誦之蒯懼告文子文子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幷帑於戚而入見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懼社稷之傾覆將若之何對曰君制其國臣敢奸之雖奸之庸知愈乎遂行從近闗出公使子蟜子伯子皮與孫子盟于邱宫孫子皆殺之四月己未子展奔齊公如鄄使子行於孫子孫子又殺之公出奔齊孫氏追之敗公徒于阿澤鄄人執之初尹公佗學射於庾公差庾公差學射於公孫丁二子追公公孫丁御公子魚曰射為背師不射為戮射為禮乎射兩軥而還尹公佗曰子為師我則遠矣乃反之公孫丁授公轡而射之貫臂子鮮從公及竟公使祝宗告亡且告無罪定姜曰無神何告若有不可誣也有罪若何告無舎大臣而與小臣謀一罪也先君有卿以為師保而蔑之二罪也余以巾櫛事先君而暴妾使余三罪也告亡而已無告無罪公使厚成叔弔于衛曰寡君使瘠聞君不撫社稷而越在他竟若之何不弔以同盟之故使瘠敢私於執事曰有君不弔有臣不敏君不赦宥臣亦不帥職増滛發洩其若之何衛人使大叔儀對曰羣臣不佞得罪於寡君寡君不以即刑而悼棄之以為君憂君不忘先君之好辱弔羣臣又重恤之敢拜君命之辱重拜大貺厚孫歸復命語臧武仲曰衛君其必歸乎有大叔儀以守有母弟鱄以出或撫其内或營其外能無歸乎齊人以郲寄衛侯及其復也以郲糧歸右宰穀從而逃歸衛人將殺之辭曰余不說初矣余狐裘而羔袖乃赦之衛人立公孫剽孫林父𡩋殖相之以聼命於諸侯衛侯在郲臧紇如齊唁衛侯衛侯與之言虐退而告其人曰衛侯其不得入矣其言糞土也亡而不變何以復國子展子鮮聞之見臧紇與之言道臧孫說謂其人曰衛君必入夫二子者或輓之或推之欲無入得乎 師曠侍於晉侯晉侯曰衛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對曰或者其君實甚良君将賞善而刑滛養民如子葢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愛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匱神乏祀百姓絶望社稷無主將安用之弗去何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為之貳使師保之勿使過度是故天子有公諸侯有卿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朋友庻人工商皁隷牧圉皆有親暱以相輔佐也善則賞之過則匡之患則救之失則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補察其政史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諫大夫規誨士傳言庶人謗商旅于市百工獻藝故夏書曰遒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正月孟春於是乎有之諫失常也天之愛民甚矣豈其使一人肆於民上以從其滛而棄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晉侯問衛故於中行獻子對曰不如因而定之衛有君矣伐之未可以得志而勤諸侯史佚有言曰因重而撫之仲虺有言曰亡者侮之亂者取之推亡固存國之道也君其定衛以待時乎冬會于戚謀定衛也 〈十七年〉衛孫蒯田于曹隧飲馬于重邱毁其瓶重邱人閉門而訽之曰親逐而君爾父為厲是之不憂而何以田為夏衛石買孫蒯伐曹取重邱曹人愬于晉 〈十八年〉夏晉人執衛行人石買于長子執孫蒯于純留為曹故也〈榖梁傳稱行人 十九怨接于上也 年〉衛石共子䘚悼子不哀孔成子曰是謂蹷其本必不有其宗 〈二十年〉衛𡩋恵子疾召悼子曰吾得罪于君悔而無及也名藏在諸侯之䇿曰孫林父𡩋殖出其君君入則掩之若能掩之則吾子也若不能猶有鬼神吾有餒而已不来食矣悼子許諾恵子遂䘚 〈二十五年〉晉侯使魏舒宛沒逆衛侯將使衛與之夷儀崔子止其帑以求五鹿 衛獻公入于夷儀〈公羊傳陳儀者何衛之邑也曷為不言入于衛諼君以弑也〉衛獻公自夷儀使與𡩋喜言𡩋喜許之大叔文子聞
之曰烏乎詩所謂我躬不閲皇恤我後者𡩋子可謂不恤其後矣將可乎哉殆必不可君子之行思其終也思其復也書曰慎始而敬終終以不困詩曰夙夜匪觧以事一人今𡩋子視君不如奕棋其何以免乎奕者舉棋不定則不勝其耦而況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九世之卿族一舉而滅之可哀也哉 〈二十六年〉衛獻公使子鮮為復辭敬姒强命之對曰君無信臣懼不免敬姒曰雖然以吾故也許諾初獻公使與𡩋喜言𡩋喜曰必子鮮在不然必敗故公使子鮮子鮮不獲命於敬姒以公命與𡩋喜言曰茍反政由𡩋氏祭則寡人𡩋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聞君之出敢聞其入遂行從近闗出告右宰榖右宰穀曰不可獲罪于兩君天下誰畜之悼子曰吾受命于先人不可以貳穀曰我請使焉而觀之遂見公於夷儀反曰君淹恤在外十二年矣而無憂色亦無寬言猶夫人也若不已死無日矣悼子曰子鮮在右宰穀曰子鮮在何益多而能亡於我何為悼子曰雖然弗可以已孫文子在戚孫嘉聘於齊孫襄居守二月庚寅𡩋喜右宰榖伐孫氏不克伯國傷𡩋子出舎於郊伯國死孫氏夜哭國人召𡩋子𡩋子復攻孫氏克之辛卯殺子叔及大子角書曰𡩋喜弑其君剽言罪之在𡩋氏也孫林父以戚如晉書曰入于戚以叛罪孫氏也臣之禄君實有之義則進否則奉身而退専禄以周旋戮也甲午衛侯入書曰復歸國納之也大夫逆於竟者執其手而與之言道逆者自車揖之逆於門者頷之而已公至使讓大叔文子曰寡人淹恤在外二三子皆使寡人朝夕聞衛國之言吾子獨不在寡人古人有言曰非所怨勿怨寡人怨矣對曰臣知罪矣臣不佞不能負羈絏以從扞牧圉臣之罪一也有出者有居者臣不能貳通外内之言以事君臣之罪二也有二罪敢忘其死乃行從近闗出公使止之〈公羊傳此諼君以弑也其言復歸何惡剽也曷為惡剽剽之立於是未有說也然則曷為不言剽之立不言剽之立者以惡衛侯也 穀梁傳此不正其日何也殖也立之喜也君之正也日歸見知弑也〉
禮記衛獻公出奔反於衛及郊將班邑於從者而后入桞莊曰如皆守社稷則孰執羈靮而從如皆從則孰守社稷君反其國而有私也毋乃不可乎弗果班 衛有太史曰桞莊寢疾公曰若疾革雖當祭必告公再拜稽首請於尸曰有臣桞莊也者非寡人之臣社稷之臣也聞之死請往不釋服而往遂以襚之與之邑裘氏與縣潘氏書而納諸棺曰世世萬子孫毋變也〈○檀弓〉
左傳衛人侵戚東鄙孫氏愬于晉晉戍茅氏殖綽伐茅氏殺晉戍三百人孫蒯追之弗敢擊文子曰厲之不如遂從衛師敗之圉雍鉏獲殖綽復愬于晉 晉人為孫氏故召諸侯將以討衛也夏中行穆子来聘召公也六月公會晉趙武宋向戌鄭良霄曹人于澶淵以討衛疆戚田取衛西鄙懿氏六十以與孫氏趙武不書尊公也向戍不書後也鄭先宋不失所也於是衛侯會之晉人執𡩋喜北宫遺使女齊以先歸衛侯如晉晉人執而囚之於士弱氏〈公羊傳此執有罪何以不得為伯討不以其罪執之也〉 秋七月齊侯鄭伯為衛侯故如晉晉侯兼享之晉侯賦嘉樂國景子相齊侯賦蓼蕭子展相鄭伯賦緇衣叔向命晉侯拜二君曰寡君敢拜齊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敢拜鄭君之不貳也國子使晏平仲私於叔向曰晉君宣其明徳於諸侯恤其患而補其闕正其違而治其煩所以為盟主也今為臣執君若之何叔向告趙文子文子以告晉侯晉侯言衛侯之罪使叔向告二君國子賦轡之柔矣子展賦將仲子兮晉侯乃許歸衛侯叔向曰鄭七穆罕氏其後亡者也子展儉而壹 鄭伯歸自晉使子西如晉聘辭曰寡君来煩執事懼不免於戾使夏謝不敏君子曰善事大國 衛人歸衛姬于晉乃釋衛侯君子是以知平公之失政也 〈二十七年〉衛𡩋喜専公患之公孫免餘請殺之公曰微𡩋子不及此吾與之言矣事未可知祗成惡名止也對曰臣殺之君勿與知乃與公孫無地公孫臣謀使攻寗氏弗克皆死公曰臣也無罪父子死余矣夏免餘復攻𡩋氏殺𡩋喜及右宰穀尸諸朝石惡將會宋之盟受命而出衣其尸枕之股而哭之欲斂以亡懼不免且曰受命矣乃行子鮮曰逐我者出納我者死賞罰無章何以沮勸君失其信而國無刑不亦難乎且鱄實使之遂出奔晉公使止之不可及河又使止之止使者而盟於河託於木門不鄕衛國而坐木門大夫勸之仕不可曰仕而廢其事罪也從之昭吾所以出也將誰愬乎吾不可以立於人之朝矣終身不仕公喪之如稅服終身公與免餘邑六十辭曰唯卿備百邑臣六十矣下有上禄亂也臣弗敢聞且𡩋子唯多邑故死臣懼死之速及也公固與之受其半以為少師公使為卿辭曰大叔儀不貳能贊大事君其命之乃使文子為卿
公羊傳衛殺其大夫𡩋喜則衛侯之弟鱄曷為出奔晉為殺𡩋喜出奔也曷為為殺𡩋喜出奔衛𡩋殖與孫林父逐衛侯而立公孫剽𡩋殖病將死謂喜曰黜公者非吾意也孫氏為之我卽死女能固納公乎喜曰諾𡩋殖死喜立為大夫使人謂獻公曰黜公者非𡩋氏也孫氏為之吾欲納公何如獻公曰子茍納我吾請與子盟喜曰無所用盟請使公子鱄約之獻公謂公子鱄曰𡩋氏將納我吾欲與之盟其言曰無所用盟請使公子鱄約之子固為我與之約矣公子鱄辭曰夫負羈縶執鈇鑕從君東西南北則是臣僕庶孼之事也若夫約言為信則非臣僕庶孼之所敢與也獻公怒曰黜我者非𡩋氏與孫氏凡在爾公子鱄不得已而與之約已約歸至殺𡩋喜公子鱄挈其妻子而去之將濟于河攜其妻子而與之盟曰茍有履衛地食衛粟者昧雉彼視〈穀梁傳稱國以殺罪累上也𡩋喜弑君其以累上之辭言之何也嘗為大夫與之渉公事矣𡩋喜出君弑君而不以弑君之罪罪之者惡獻公也専喜之徒也専之為喜之徒何也已雖急納其兄與人之臣謀弑其君是亦弑君者也専其曰弟何也専有是信者君賂不入乎喜而殺喜是君不直乎喜也故出奔晉織絇邯鄲終身不言衛専之去合乎春秋 新語春秋書衛侯之弟鱄出奔晉書鱄絶骨肉之親棄大夫之位越先人之境附他人之域窮涉寒饑織履而食不明之効也〉
吕氏春秋郈成子為魯聘於晉過衛右宰穀臣止而觴之陳樂而不樂酒酣而送之以璧顧反過而弗辭其僕曰曏者右宰穀臣之觴吾子也甚懽今侯渫過而弗辭郈成子曰夫止而觴我與我懽也陳樂而不樂告我憂也酒酣而送之我以璧寄之我也若由是觀之衛其有亂乎倍衛三十里聞𡩋喜之難作右宰穀臣死之還車而臨三舉而歸至使人迎其妻子隔宅而異之分禄而食之其子長而反其璧孔子聞之曰夫智可以微謀仁可以託財者其郈成子之謂乎
左傳〈二十八年〉衛人討𡩋氏之黨故石惡出奔晉衛人立其從子圃以守石氏之祀禮也 〈昭公七年〉秋八月衛襄公䘚晉大夫言於范獻子曰衛事晉為睦晉不禮焉庇其賊人而取其地故諸侯貳詩曰䳭鴒在原兄弟急難又曰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兄弟之不睦於是乎不弔況逺人誰敢歸之今又不禮於衛之嗣衛必叛我是絶諸侯也獻子以告韓宣子宣子說使獻子如衛弔且反戚田衛齊惡告喪于周且請命王使成簡公如衛弔且追命襄公曰叔父陟恪在我先王之左右以佐事上帝余敢忘髙圉亞圉〈穀梁傳鄉曰衛齊惡今曰衛侯惡此何為君臣同名也君子不奪人名不奪人親之所名重其所以来也王父名子也〉
衛孫氏以武公之裔為國正卿良夫執政其子林父繼之世禄驕恣定公惡其専也於是懷私邑以出奔旣又挟大國以求復怙惡無君自定公之世而已極矣乃殖也以𡩋兪之孫賢大夫之後而専國不臣比於林父父子弑逆宗祀忽諸是以君子惜焉夫獻公無道居喪不慼林父聞之寘重器於私邑懷二心是事君奚復能乆射鴻小失遂啓釁端巧言之謔輒謀廢立且公之出也戎由孫氏殺公子而敗公徒試問之殖殖固弗與聞也雖名在諸侯之䇿孫𡩋同誅若論首惡端歸林父𡩋氏於此無乃有悔心乎旣已偕立殤公難以變計瀕死戒子務期掩惡曰若能納君則吾子也否則鬼不来食矣其辭哀切𡩋喜聼焉背剽迎衎再犯大逆從父命而乖臣節然猶曰殤之賊獻之勲也彼林父何如哉奉殤不終讎獻不忘據邑叛國終無悛志乃獻公之於𡩋喜輒以其専殺之晉克鄭瑕前後一轍而孫氏獨洋洋自得坐享懿氏之六十奏樂擊鐘無所顧慮澶淵之會獻曾無一言以祈翦滅焉子鱄致怨而託木門石惡懼禍而適異國賞罰無章其誰服之雖然孫氏之所以不誅實由晉庇之也昔良夫之執政也事晉惟堅而結於晉之卿大夫尤固鞌之戰則從郤克矣廧咎如之伐則從荀庚矣林父之始出奔也以戚屬晉及其歸衛之後晉厲公為會則盟于戚悼公謀鄭則會于戚城虎牢則會于戚通吳則會于戚以孫氏之食采忽為諸侯之孔道無非倚霸國之勢重以震動其君旣而逐獻立殤晉為之會獻入出奔晉為之主凡晉國之君臣皆孫氏黨也獻公何能問乎晉旣不能納獻又聼林父之愬為臣執君是平公之再失政也故孫𡩋無君其惡一也林父附晉則親之喜背晉則執之殖喜無君其惡一也殖附晉則縱之喜背晉則殺之晉之於人國也罪其不附己者而已矣
繹史卷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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