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先生北征錄/卷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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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防要務三
编辑山水寨
编辑山寨器具:聚轎,透筒,就儲,曲架,遠汲,走水,種水,合槽,糧船,斜車,浮木,溜腳,圓木,火炮,灰炮,土炮,石彈,蹋腳城,輪箭車,虛橋,毒,土乳頭,綿幕,瞥腳水,螳螂拒馬,蜻蜓車,掛車,油幕,引車,埋水,方木,土員,頂板,撲燈蛾,布遮箭,綿簾。已上三十六件系山寨器具。
水寨器具:伏牛,豁水,遊絲鉤,水毛猬,浮鉤,暗楗,拍水,獨面暗棒,沙針,綿穰,撞竿,撞筏,截汊,雞距,稻桿,斜樁,自鑿,拒板,虛木,亂線,雙頭筌,釘底,擔車,礙父,鬼鉆,八角茴香,聚鉤,網索,篾錐,水蒺藜,鬼連環,火牌,錘錐,藤蔓,闌河,沖天水,金網筌,神系,四索番車。已上三十九件系水寨器具。
臣聞天下之形勢成於人力之所能及者,必敗於人力之所不及。池之可鑿,城之可築,器用之可製作,橋道之可修設,皆人力也。今日以人力而成,他日人力之所不及,則終亦敗。孰若形勢之便出於自然,險要之利不由乎人力之巧?天造地設,自不容以小智私意所可得而增損者,山寨、水寨是也。橫澗有山可屯萬人,孔福失之,而濠梁以陷;馬鞍有山可置百家,時俊守之,南巢以安。此山寨之已驗也。渭南之地四圍皆水,亮軍駐其中,仲達不敢涉水以戰;濡須之地兩旁皆水,權築柵其間,曹公不能破。此水寨之驗也。
自今觀之,淮水以南二十餘郡,州之有城,自山陽、合肥、浮光、濠梁、歷陽、黃崗、維揚、儀征、德安、郢州數州,各系近年以來節次修築,稍成次第。他如龍舒、濡須、盱眙、安豐諸郡,雖有城壁之名,而基址卑陋,磚石摧倒,有不若豪民之墻壁。縣之有城,自天長、六合、南巢、應城數縣,各系渡江之後漸次增廣,稍成規模。其他如舒城、霍丘、六安、廬江、京山、孝感、淮陰、寶應諸縣,雖有縣官治事之所,而所謂城壁者,間斷有無,不足以隔犬彘。平時無高深之備,每有緩急,村落之民奔入鎮市,則鎮市愈至於傷殘;鎮市之民輻湊城邑,則城邑愈至於蹂踐。反無山寨、水寨以為近便安葺之計,則沿邊之民焉往而不轉徙哉?承平以來,淮、漢州軍凡二十有二,主客戶凡一千四百餘萬。以一十二郡之廣,以一千四百萬戶口之眾,而州之有城者不過六七,縣之有城者不過八九。縱使亞武接踵,所置幾何?況於封城之相遠,道路之不通,有非倉卒所能造其郛鄄之間哉。
臣嘗於張士元潛淮南、熊飛帥淮東之日,集諸子深長之議論,萃天下慷慨之人物,丘垤險易,汙池深淺,罔不遍歷,罔不周知。凡山之高險不易登陟,上有平坡可以屯結者,必因山為壘,扼絕路徑,增築墻堞,使近山之民船運糧食,攜策老幼,蓋造廬舍,斷截枹𢬗。萬一賊入險隘,劫我山寨,上寨而攻則矢石不到,而人力徒勞;越寨而過則腹心有憂,而或慮掩襲。
東自山陽、東鄉、寶積、高寨、山城、文賢、橫澗夾山、塗山、施黃、野父、毛工、胡鼻、蓮花,西自骨勒、鐵腳、遼峰、浮渡、柳子、燕九娘、三灣、龍辰、賈木、掛車、楓原、西安、諸山之上,巔峭拔,上平下險,山勢高聳。可以為寨者凡九十有四,而內有無水之寨六,各可屯萬人。而又撰為守山之具,凡三十有六。賊人之士卒既有所不可登,賊人之矢石且有所不可及,內則團結鄉兵,而濟以木石;外則策應大軍,而扼其隘阻。賊兵雖強,安能浼我山寨之險邪?凡水勢環繞不通往來,中有洲渚可以居止者,必因水為營,櫃築沙石,扼絕舟楫,使近水之民圈牧牛馬,充積裹糧,明造牌筏,暗設筌刺。萬一賊入湫濼,攻我水寨,則家基之利可慕而不可圖,犄角之勢可望而不可近。水環四圍,非子產之乘輿可濟;天限一方,非曹公之鹿艫可渡。東自謝楊、老鸛、範光、艾陵、溫陵、三港、淩亭,西自滋泥、蚌湖、團峰、馬腸、九曲、濡須、南巢、白湖、花山、瓦陽、石塘、張湖、破崗,諸湖之中水勢回環。可以為寨者凡四十有九,而內有夏秋泛漲之寨十有一,各可屯數萬人。而又撰為守水之具,通三十有九。賊人之舟楫既不可入,賊人之步騎且不可到,內則沿淮水軍萬弩手分番守把,外則忠義軍民兵分地團結。賊兵雖強,安能浼我水寨之險邪?
國家自興兵以來,惟知恢復中原,而淮南之地恬不介意;惟知襲取商、虢,而荊、襄之地邈不加察。以故符離之師未入,而賊兵已入於山陽;陳、蔡之師方舉,而賊兵已入於安、復。
故前輩謂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能攻者,在於善守。靖康、紹興之間,淮、漢不守山水兩寨,千里之民輻湊渡江,內則阻於關隘之不得通,外則絕於津渡之不可過。白沙、北峽,死者山積;楊林、瓜州,江水為之不流。遺棄之糧食皆賊人漕運,縱放之畜牧皆賊人之膾炙。此其功業之不振,蓋根於淮漢之不守。而淮漢之不守,實自夫山寨、水寨之不保也。
惟能行下淮、漢諸司,勸率土豪形勢,修築山水兩寨。每一寨置寨官一員,令借補官資,以為之主宰。每十寨置寨將一員,令吏部註闕,以為之統率。民有自備錢糧修築一寨者,官為推恩;民有糾率眾財自創一寨者,官為推賞。如此,則於官無費,於民有備,而守邊之政舉矣。此臣所謂山、水寨。
屯要
编辑臣聞屯守之地,當其沖要,則一人之力可以敵萬夫;非其沖要,則萬夫之勇不足以敵一人。故秦人守要害之地,而並吞六國;司馬仲達據四達之沖,而吳、蜀亦不敢爭。齊人之守渤海,鄭人之戍虎牢,孔明之屯渭南,孫權之塢濡須,皆是道也。
然一國有一國之沖要,天下有天下之沖要。不知重守其所謂要害之沖,而一切泛然於賊人不由之道,則兵旅日增,費用日廣。
吾見其勞師匱財於非所用力之地,彼間之可乘、隙之可伺,固亦自若。而堂堂之中國,將為無人之境矣。
今日之形勢,閩、蜀之外,莫淮、漢急也。故淮東之地,屯儀徵、維揚以當漣、泗、海、亳之沖,屯合肥、南巢以當渦、濠、汝、潁之沖;漢中之地,屯黃崗、漢陽以斷安、復之沖,屯襄陽、樊城以斷唐、鄧之沖。此其選擇形勢,精據利便,固無可議。然地之相去千有餘里,其間小徑、間道姑置不論,通都大驛、平原曠野,類皆屯戍遺闕,臣竊憂之。取淮而言,自柘臯、南巢、草鞋嶺、野父山、廬江至瓦隔河,固足以入江;自安豐、桃城、金牛、航步、沙湖、版橋、羅場鎮至盤小寨,亦足以入江矣。然算陂、巢口之水峻如瀉油,鐵腳、楊梅之山峭如立壁,敵雖雲蒸霧集倍道而至,中間險阻崎嶇、林木茅葦,未足深畏。至若自濠梁升高山、麗山、大青山、韭山,定遠黃蓮、皇甫山,梁縣望桑根山、宣宗,而至項亭,則東西數合、南北一望。高則半崗小坡,不過尋丈;卑則淺溝狹澗,不過數步。既無關隘可以遏其鋒,復無他戍可以絕其後。賊若徑從此徑突入和州,屯兵楊林、梁山、白山等處,控扼大江,東浚柵江、裕溪以造舟楫,北淩東關、肥水以通漕運,借曰未能涉我風濤之險,所謂湖南、江西歲計米麥之運不敢東下,則版曹告匱,而骨髓先枯;浙西、淮東按月茶鹽榷貨之商不敢西上,則諸路總司無措,而肝腦先潰。此濠梁、歷陽之虛實,江淮之勝負系焉,可無重兵以守之邪?取漢而言,自長樂、平林、新店、陽城、石井、河步、石河而入安河,固足以入漢;自桐柏、範莊、馬崗、浦口、勸羊湖、營河而入隨河,亦足以入漢矣。然應山、大靖尚有鄉兵團結,土門、九里尚有舊關故壘,敵雖越險而來,亦不足畏。至若自唐州、湖陽分界山至棗陽,自車橋、湯川至郢州,自胡お、走馬崗,道人林、土石至隨州,則北自唐、鄧,南至漢水,無林可依,無澗可隔。雖有袞河守把之卒,而地無關隘,不足以扼其沖;雖有華陽、棗林義勇之兵,而勢非險阻,不足以抗其銳。賊若徑從此徑突入漢右,復取樊城柳林山、谷石堰、長蘭、白木等處,直渡漢水,北據荊門、虎牙、斑竹、馬梁諸關以為自固之策,南據江陵、建陽、潛江以為屯守之計;置襄陽於不攻,前襲荊南,則襄陽已在圍圜之中;棄光化於不爭,而遠憑巫峽,則光化已居其囊括之內。借曰未能舳艫千里,以爭我東下之勢,所謂三巴之險已塞,而吳、蜀有離析之憂;荊、襄之區不全,而江、淮無犄角之勢。此隨州、棗陽之虛實,荊、襄之得失系焉,是豈可以不問邪?
近日諸將惟知以重兵固守渦口、南巢,而濠梁、定遠反視為閑慢之地,故賊兵大入於環滁、歷陽之郊;惟知以重兵固守神馬坡、樊城,而車橋、胡窳、土石反視為不急之所,故賊兵大入於安、復、郢、隨之境。此其沖要,自今宜令行下淮、漢帥臣,搜尋前件險隘,分兵固守,差官節制,明立斥堠,近置策應。吾軍進取,則留此以為勁捷之道,而取其有先人之便;賊軍入寇,則設此以為掩襲之所,而避其有闞我之謀。則三邊之形勢可全,而淮、漢之津可無潛涉之憂矣。是謂屯要。
捷徑
编辑臣聞江湖形勢之論有二:曰通衢,曰捷徑。兩軍之所共知者,謂之通衢;吾軍之所自知者,謂之捷徑。則人所不測而不及關防,古人所謂以迂為直,以患為利,以逸待勞,以飽待饑;兵家所謂後人發,先人至,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是故兩軍相對、兩陣相形,知通衢而不知捷徑,則在我之勢十得二三;知通衢而能備捷徑,則在我之勢十得七八。故捷徑之利得之,則我常得以襲人;失之,則人常得以襲我。以吾之二三應彼之七八,計算之間得失已分。善用兵者,較計算之短長,思過半矣。若夫堂堂之陣、整整之旗,鬥死生於平野大阪、勝負未分之場,孰若潛驅密伺,以制之於不戰之地哉?吳元濟知有長阪、義武,而不知有張柴、垂瓠,卒成李之績。劉禪知有祁山、武功,而不知有陰平、江油,卒成鄧艾之績。丹陽之賊惟知有三湖巨浸之險,而不知霍山小道,卒成楊素之績。然觀之歷險斷橋,艾之鑿山通道,素之緣崖直進,非平居閑暇之時為他日鄉導之資,太平無事之日得之於樵蘇小子之末,脫有緩急,安能出人之不意,乘人之不及哉?
今日荊、淮之地沿邊州縣,固已分屯大軍守把要害。至若淮西舒、蘄、黃、安、六萬山之間,京西荊門、南漳、穀城、光化一水之津,小道狹徑可行掩襲之所,不一而足。前後帥臣、邊將措置邊防、守把津要各以己見,申聞樞省、敷奏朝廷者,不知其幾,卒未聞有能條具其一二者。是皆非鄉導之官所得而周知,搜訪之使所得而涉歷。邊探之將佐既昧於討論,州縣之官吏復憚於工役,樵牧之論何由聞達?然吾軍之不知,不過無以投人之間隙而已,其利害猶有可言者。至若賊軍得之間諜,陰驅潛率,反得以搗吾之腹心、沖我之膺背,則雖有韓信、曹公之智,何所施巧?
自今觀之,人皆知合肥、壽春自有南巢一湖、北峽一關,可以絕其奔突之鋒。而不知自白陂入小路,至木場河、謝步、陳六公、莊四、版橋、桐木鎮、烏沙、梅林、九井而涉魯洪,則可以襲吾樅陽,而廣儲一倉之運,已自入於賊人咽喉之中;自霍丘入小路,至二郎崗、蘆塘、故步、下蕪、廟山、楓木崗、遼峰、夾石、掛車、廬州嶺、佛嶺、梅子嶺、上辛嶺而入桐鄉,則可以襲吾皖城,而龍舒、山口、蘄陽三倉之運,已自炊於賊人釜甑之上。此淮西之二徑,不可以不備也。人皆知襄陽、荊門固有淇、漳二水、虎牙一關,可以遏其南下之鋒。而不知自荊門界,至白土、中盧鎮、羅坊、蕭溪、十會山、黃行嶺、雙池、鄭亞山、平山、陽河、磨石而入穀城界,則曲直相通,最為勁捷。萬一賊兵長驅而前,乘我不備,則荊門、江陵果何以為禦守之策?自白漳小路,至橫林、手爐山、長湖、白竹澗、鼓樓山、古石潭、陽陂而入南漳界,則坦夷相接,略無崎險。
萬一賊兵星夜潛發,出我不意,則潛江、建陽果何以為控扼之計?此荊、襄之二徑,不可以不備也。以至竹山小徑,七百里入峽州,兩馬可以並行;沙渦小徑,三百八十里入麻城,糧饋可以肩運;賈木一徑,可以入光山;武陽一徑,可以入褒信。若此間道,未易枚舉。
自今宜令行下淮、漢諸司,逐一蹋逐前件小路,隨其遠近險易,多方措置,依兵家守隘斷險成法修治。道狹則因山為險,守以強兵,必使我可出而賊不可入,故彼不得以襲我之虛;道闊則因澗為濠,守以強弩,必使我可往而賊不可來,故彼不得以躡我之後。是謂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