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羅縣志/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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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記,以補闕備忘,所謂志其大不遺乎小也。茲邑初建,際有道之世,聖天子以豐年為瑞、賢才為寶,災沴不生,干戈不用,蓋可紀者鮮矣。琳宮寶剎、斷碣荒坵,足以供遊賞而發憑弔者,能幾何哉?乃若見聞所及,諸卷紀載所未盡,要足為後人徵信之資,用寄諷諭之義,則地理物類、險易菀枯、閭閻細故、父老閒談,皆有取焉。因彙諸編末,合為一卷。
災祥〈【萑苻附】〉
编辑順治十八年辛丑夏五月,海水漲於鹿耳門。
先是,鹿耳門港甚窄,環以沙線。是歲,鄭成功入臺,鹿耳門水驟漲丈餘,遂克臺灣,諸羅皆屬焉。詳見「建置」。
康熙十九年庚申夏六月,有星孛於西南,其形如劍,長數十丈;經月乃隱。冬,大有。
二十一年壬戌,大饑〈【斗米值銀六錢餘】〉。秋七月,地產毛。九月,雨髮。
二十二年癸亥夏五月,大雨水〈【時淫雨連月,鄭氏土田多沖陷,有「高岸為谷」之嘆】〉。六月丁酉,有大星隕於海,其聲如雷。秋八月,大師入臺,北路皆剃髮歸順。冬十一月,始雨雪,冰堅厚寸餘〈【諸羅有霜無雪;是歲甫入版圖,地氣自北而南,信有徵矣】〉。
二十五年丙寅夏四月甲辰,地大震〈【民居多頹壞者】〉。
二十九年庚午冬,大有年〈【自蕩平之後,年穀時熟。是歲尤為大稔】〉。
三十年辛未秋八月,大風〈【頹屋、飄船無數】〉。
三十二年癸酉冬,大有年〈【時內地歉收,商人採糴福、興、泉、漳四郡資焉】〉。
四十四年乙酉冬,大饑。知縣毛殿颺、知府衛台揆通詳巡撫李斯義委勘具題。奉旨:「四十四年應徵粟石,俱著蠲免。」
四十六年丁亥冬饑。知縣李鏞、知府周元文通詳巡撫張伯行委勘具題,奉旨:「照例蠲免十分之三」。
四十九年庚寅冬,饑。
自四十七年至是年,臺屬屢荒,米價高騰。每年值青黃未接,知府周元文出倉粟就媽祖宮、府學兩處平糶,新、善、開、安四里之民資焉。海防同知洪一棟招集商販,凡載米入港者皆籍其名,厚為賞賚;以故米船雲集,饑而不害。
一棟,楚之應山人。在臺九年,多惠政。五十六年,卒於官。卒之日,所屬士民罷市,縞素巷哭,如其私親;為作佛事於各寺院、神祠,梵聲徹四境。既而醵千金為賻,以歸其喪。故老以為自開臺以來所未有也。
五十年辛卯,恩詔蠲免本年應徵人丁銀兩〈【詳見下五十一年】〉。秋九月乙酉,地大震〈【壞民居、倉廒甚多。是日,內地漳、泉各府俱震】〉。
五十一年壬辰,恩詔蠲免本年應徵粟石。
先是,四十九年奉上諭:通行蠲免直省地丁銀兩;部議恐兵餉不敷,奉旨勻為兩年。康熙五十年,直隸、奉天、浙江、福建、廣東、廣西、四川、雲南、貴州九省先行蠲免;於是福建內地折色俱蠲,臺灣、鳳山、諸羅三縣止免丁銀。三縣士民公籲臺廈道陳璸、知府周元文詳照奉天府尹廖騰煃題請蠲免米豆之例,臺屬三縣本年應徵粟石一例蠲免;巡撫黃秉中具摺奏請。奉旨:「臺灣府屬五十年應徵粟石,已經徵完在官;雖蠲免,小民無益。其應徵五十一年粟石,著行蠲免。」
按臺灣開徵在十月收成之後,與內地不同。此舉文牒往返,因海洋之隔,動稽時月,比核實具摺奏請,已八月矣。中丞幕僚以上諭並無「蠲免糧石」字樣,又時已踰秋,恐干駁察,皆堅阻之。中丞毅然曰:「臺灣在撫屬內,巡撫司全閩民命,寧可畏踰時駁察而緘默不言?且臺本色即內地折色也,粟尚未開徵;皇上聖明,奏必免脫。以此罷官,不猶愈他事詿誤乎?」竟以摺請。部議以不行早奏,巡撫降三級調用;奉旨:「從寬降級留任」。仰見聖天子恫瘝斯民,無微不到;而陳觀察、周郡守一詳再詳,黃中丞寧受處分,不撓眾論,使臺民得沐皇仁,其功俱不可忘也。
論曰:五十年、五十一年蠲免二條不繫於災祥,此何以書?紀皇仁也。日月同照,雨露均沾,假令芝草醴泉,何益百姓!今兩歲之間,吏無追呼,民無敲朴,其為禎祥也大矣!故連類而次於四十四年、四十六之後云。
五十四年乙未秋九月丁未,地震,大風〈【學宮頹壞,民居倒塌甚多】〉。
五十五年丙申夏五月戊辰,火〈【守備署燬燼無餘,參將署大堂、儀門皆及焉】〉。秋九月乙亥,地震;丁酉,大震〈【屋瓦皆鳴】〉。
五十六年丁酉春正月丙子,地震。
萑苻
编辑康熙三十五年秋七月,新港民吳球謀亂,伏誅。
球,新港東田尾人;好拳勇。有朱祐龍者,詐稱前明後裔,能遁法;數往來球家,陰集黨夥謀亂。鳳山吏陳樞之妻,球妹也。樞侵蝕課粟,官督之急,稱貸球家;球奮髯曰:「此何足道!當相與圖大事,悉誅此曹子耳。」告以謀,則大喜。尊球為國師,招集漸眾。其黨余金聲約保長林盛同舉事,盛佯許諾;乘夜逃之郡,首告。北路參將陳貴率官民環其宅,賊操兵以出。擒獲球、樞、金聲等為首者七人,杖殺之;而朱祐龍竟莫知所向。
三十八年春二月,吞霄土官卓个、卓霧、亞生作亂。夏五月,淡水土官冰冷殺主賬金賢等。秋七月,水師襲執冰冷。八月,署北路參將常太以岸裡番擊吞霄,擒卓个、卓霧、亞生以歸,俱斬於市〈【主賬,番社通事管出入之賬者】〉。
初,通事黃申 社於吞霄,徵派無虛日;社番苦之。土官卓个、卓霧、亞生鷙而驍,陰謀作亂。會番當捕鹿,申約計日先納錢米而後出草;个、霧等鼓眾大譟,殺申及其夥十數人。鎮、道遣使招諭,不得入;乃發兩標官兵及署北路參將常太進剿,而以新港、蕭壠、麻豆、目加溜灣四社番為前部。个、霧等阻險拒守,四社番傷死甚眾。既有獻計常太者云:「岸裡山番穿林箐澗谷如飛,擒个、霧,非此不可。」時岸裡番尚未內附,乃遣譯者入說其魁,多致糖、煙、銀、布。番大喜,自以收捕為功;繞出吞霄山後,日有擒獲。官軍攻其前,个、霧等大窘,將逃入內山,岸裡番設伏擒之至郡,尸諸市,傳首以示諸番。是役也,勞師七閱月,官軍被瘴毒死者數百人。
冰冷者,淡水內北投土官麻里即吼番之婚姻也。麻里即吼有女字主賬金賢,賢將娶之。其父憐女之幼也,弗與;告賢曰:「俟長以歸汝。」賢紡丈人於樹而撻之。麻里即吼以愬冰冷而泣;冰冷故凶悍,怒率眾射殺賢,諸與賢善者皆殺之。時方征吞霄,冷遣使與个、霧等通。有水師把總者巡哨至淡水,聞變潛泊海口,冷未之覺;把總遣他社番誘以貨物交易,伏壯士水次縛之,亟登舟。比諸番出護,已掛帆矣。會吞霄既平,諸番以首惡既誅,因通事求撫。把總者失其名。
右吞霄、淡水之役,言人人殊。或指水陸並進於吞霄,或訛卓个、卓霧為冰冷。吞霄據山負險,無用水師;六月南風盛發,正巡哨雞籠、淡水之時,因知水師收功者淡水也。後叩之老兵數輩親見者,皆如紀中云云。斯役距今未久,耳目相接,而牴牾舛錯如此。又擒獲冰冷將弁姓名不傳;假令更遲之數十年無所紀載,遺漏失實,莫從而問之矣。
四十年冬十二月,劉却作亂,伏誅。
却,臭祐庄管事,拳棒自負;日往來無賴惡少,歃血為盟。久之,其黨有欲謀不軌者,以為非却眾莫從。嘗深夜燃樟腦,竊置卻屋瓦,火上燭;召同盟者示之,曰:「劉大哥舍中每夜紅光燭天,非常兆也!」會却家神爐無故發火,眾曰:「此不君,即帥耳!」却心動。穴地於舍,佯置田器,冶鐵為刀鎗各械,約日舉事。臘月七日,揚旗擊鼓,燬下加冬營,散其兵;乘夜抵茅港尾,掠市中貨。亂民及諸番乘機四出劫掠,破家者甚眾。却退屯急水溪,北路參將白道隆整眾禦之,鎮、道兩標並發兵應援。越五日,官兵大集,戰於急水,却大潰;殺賊甚眾,生擒其黨陳華、何正等。却走匿山藪,常晝伏夜出。四十二年春二月,擒獲於笨港之秀才庄。師還,斬却於市;並其長子杖殺之,妻孥皆發配。
寺廟
编辑天妃廟
编辑一在城南縣署之左。康熙五十六年,知縣周鍾瑄鳩眾建。
一在外九庄笨港街。三十九年,居民合建。
一在鹹水港街。五十五年,居民合建。
一在淡水干豆門。五十一年,通事賴科鳩眾建;五十四年重建,易茅以瓦,知縣周鍾瑄顏其廟曰「靈山」。
按妃,莆田人,宋巡檢林愿之女。幼時能知休咎,有神女之稱。常坐席以濟流。厥後,人見衣朱衣飛騰海上,因建廟祀之,雨暘禱應。宣和癸卯,給事中路允迪使高麗,中流震風,神降於檣;還奏,賜號「順濟」。歷紹興、開禧[1]、景定間,屢顯靈加號。元以海漕效靈,賜額「靈濟」。明永樂,封為「護國庇民、妙靈昭應、弘仁普濟天妃」。國朝改封「天后」,沿海港口俱建宮廟以祀。康熙二十二年,靖海將軍施琅奉旨征剿臺灣,師次平海澳。時方旱乏水,有一井在妃廟之左,往不能資百口;至是,泉忽大湧,足供四萬餘眾。及戰於澎湖,既克,我師登岸,入廟見妃像臉汗未乾、衣袍俱濕,乃知為神力之助戰也。事聞,上遣禮部郎中雅虎致祭。其文曰:「國家茂膺景命,懷柔百神;祀典具陳,罔不祇肅。若乃天庥滋至,地紀為之效靈;國威用張,海若於焉助順。屬三軍之奏凱,當重譯之安瀾;神所憑依,禮宜昭報。惟神鍾靈海表,綏奠閩疆。昔藉明威,克襄偉績;業隆顯號,禋享有加。比者慮窮島之未平,命大師之致討。時方憂旱,井澤為枯;神實降祥,泉源驟湧。因之軍聲雷動,直搗荒陬;艦陣風行,竟趨巨險。靈旗下颭,助成破竹之功;陰甲排空,遂壯橫戈之勢。至於中山殊域,冊使遙臨;伏波不興,片帆飛渡。凡茲冥祐,豈曰人謀!是用遣官,敬修祀事;溪毛可薦,黍稷惟馨。神其祐我家邦,永著朝宗之戴;眷茲億兆,益弘利濟[2]之功。」
關帝廟
编辑一在縣內東北角。康熙五十二年,參將翁國楨建。五十四年,參將阮蔡文、守備游崇功成之。廟後為觀音殿;康熙四十八年,兵丁孫大成募建,參將張國成之。
一在善化里目加溜灣,偽時馬兵營。吳大明募建。年久傾圮。康熙二十三年漳浦營千總陳某重修。五十年,監生林嘉樑同耆民重建。
按明太祖都金陵,城中建廟十四,一曰「漢前將軍壽亭侯廟」。自是廟祀遍於天下。嘉靖十年,太常卿黃芳始奏改稱「漢前將軍漢壽亭侯」。蓋「漢壽」本封邑,「亭侯」則其爵也,列第五等,在國侯、邑侯、關內侯、鄉侯之下。今人以侯仕漢,以「壽亭」為封爵,非也。本謚「壯繆」;「繆」與「穆」同,用傷武功之不成。今人為神諱、不書謚,亦非也。萬曆甲寅十月,司禮太監李恩始齎九旒冠、玉帶、龍袍、金牌敕封為帝。然祭祀,則仍舊稱。天啟元年,太常少卿李宗延有〈修明祀典疏〉謂:「臣詣漢壽亭侯廟,見其匾稱帝君,冠冕俱係帝服。如訛傳敕封,自有三尺;果係皇祖加恩,不妨命閣臣撰制。此封號所當考核者也。」
保生大帝廟
编辑在縣治西門外。康熙四十年,耆民募建;祀真君也。
真君,吳姓,名本;泉之白礁人。母夢吞白龜,生於宋太平興國間。長而學道雲遊,得三五飛步之術。以治疾,多奇效。景祐二年,卒。里人肖像為祠,水旱祈禱輒應,敕廟額為「慈濟」;漳、泉間所稱「慈濟宮」是也。慶元間,敕為「忠顯」。開禧二年,漳屬有警,忽有忠顯旗幟之靈,賊不敢入。事聞,封「英惠侯」。至於「保生大帝」之稱,則不知何所據矣。
元天上帝廟
编辑在大奎壁庄,康熙二十二年,庄民合建;年久傾圮。四十九年重建,易茅以瓦。
睢陽廟
编辑在縣署之左。祀唐張中丞巡。其祀之入臺,未知所由來。康熙二十八年,耆民募建;年久傾壞。四十八年,參將張國、守備黃元驤重建。俗呼「元帥廟」。
諸福寺
编辑在縣治西門外。祀觀音大士。康熙四十六年,署縣宋永清、守備黃元驤同建。
觀音宮
编辑一在開化里赤山保,即龍湖巖也。詳見「古蹟」。偽官陳永華建,年久傾壞。四十四年,邑生洪朝樑重建。
一在鹹水港。康熙三十七年,候選通判何廷鳳捐地,僧德恭募建。五十四年,僧如端募眾重建,易茅以瓦。
一在開化里茅港尾街。康熙四十六年,知縣李鏞、參將張國同建;捐地者為吏員歐陽錫。
姑媽廟
编辑在安定里東保。不知所祀何神。今為社學。
古蹟
编辑淡水砲城
编辑在淡水港口。荷蘭時築。今遺址尚存。
雞籠砲城
编辑在雞籠嶼。荷蘭時築。今遺址尚存〈【康熙十四年,鄭經入泉州,竄楊明琅等眷屬於雞籠城。明琅,前翰林;崇禎甲申之變,琅降賊,乘馬過梓宮,揚鞭而指之曰:「此真亡國之君也」】〉。
青峰闕砲臺
编辑在蚊港口,荷蘭時築,今圮。
火山
编辑一在猫羅、猫霧二山之東。山之上,晝常有煙,夜常有光。在野番界內,人跡鮮到〈【見季麒光「志稿」】〉。
一在玉案山後山之麓。有小山,其下水石相錯,石罅泉湧。火出水中,有焰無煙,焰發高三、四尺,晝夜不絕。置草木其上,則煙生焰烈,皆化為燼。先是,甲午、乙未間,諸番多見之者;共相傳述,或疑其誕。丙申三月,知縣周鍾瑄遣人視之,果然。石黝而堅,傍石之土燃焦如石。於是好事者往觀焉;然山徑險阻,攀籐扶石而上,非有濟勝之具者不能至也。
石湖
编辑在生番界內。入大武郡山,行十餘日乃至;有社曰茄荖網。湖大里許;天將雨,湖輒水漲丈餘。或以為湖底有眼通海。
水沙浮嶼
编辑水沙連四週大山,山外溪流包絡。自山口入為潭,廣可七、八里;曲屈如環,團二十餘里。水深多魚。中突一嶼,番繞嶼以居,空其頂;頂為屋,則社有火災。岸草蔓延,繞岸架木浮水上,藉草承土以種稻,謂之浮田。隔岸欲詣社者,必舉火為號;番划蟒甲以渡。嶼圓淨開爽,青嶂白波,雲水飛動,海外別一洞天也。
水漣潭
编辑在半線。方廣二丈餘,形若井,崇山環列。天將風雨,則水漲發聲如潮;番民以占陰晴。
劍潭
编辑在大浪泵社二里許。划蟒甲以入,登岸數百武,有潭;潭之畔有加冬樹,高聳障天,圍合抱。相傳荷蘭開鑿時,插劍於樹,樹忽生皮,包劍於內,不可復見。
八里坌潭
编辑在八里坌山絕頂。形三角,類人力為之。周可數畝,清深莫測。土番間因逐鹿而至,漢人罕能陟也。
溫泉
编辑一在玉山之下。有土番至者,云於山最深處得之;泉上湧氣,蒸騰如沸,凡數處。
一在大雞籠隔港山朝山內。
龍目井
编辑在大雞籠山之麓。下臨大海,四周斥鹵;泉湧如珠,濆地而起,獨甘洌冠於全臺。不知開自何時?大約荷蘭所浚也。
紅毛井
编辑在縣署之左。開自荷蘭,因以名。方廣六尺,深二丈許;泉甘洌於他井。相傳居民汲飲是井,則不犯疫癘。鄭氏竊踞時,有吳智武者鎮守斯地,重修之。
龍湖巖〈【閩人謂寺院為巖】〉
编辑在開化里赤山庄。偽官陳永華建。環巖皆山,幽邃自喜。前有潭,名龍湖。周環里許,遍植荷花,左右列樹桃、柳。青梅蒼檜,遠山浮空,遊者擬之「輞川圖畫」〈【永華,鄭氏執政。頗雜儒雅,與民休息;臺人至今稱之】〉。
靈山廟
编辑在淡水干豆門。前臨巨港,合峰仔峙、擺接東西二流與海潮匯,波瀾甚壯。康熙五十一年建廟,以祀天妃。落成之日,諸番並集。忽有巨魚數千隨潮而至,如拜禮然;須臾,乘潮復出於海,人皆稱異〈【此與龍湖巖皆近時所建。以其為邑治名勝,附記於此】〉。
外紀
编辑縣曰「諸羅」,人稱縣治者,皆曰「諸羅山」;欲指一山以實之,無有也。附郭番社曰「諸羅山社」,然則諸羅山之名,相沿已久。設縣時,見諸山羅列,適與相稱,故仍其名耳。
由斗六門山口東入,渡阿拔泉,又東入為「林�埔」,亦曰「二重埔」。土廣而饒,環以溪山,為「水沙連」及內山諸番出入之口,險阻可據。有路可通山後哆囉滿。
虎尾東、西二螺,水濁而迅急,泥沙滾滾;人馬牛車渡此須疾行,稍緩則有沒腹埋輪之患。夏、秋水漲,有竟月不能渡者;被溺最多。
東螺溪分自虎尾牛相觸,與虎尾西螺迭為消長。有時虎尾漸涸,獨受阿拔泉一流。阮參將詩「去年虎尾寬,今年東螺澮」,又云「餘流附入阿拔泉,虎尾之名猶相沿」是也。大抵沙土遷決無常,故此盈彼涸,俱不可定。大線頭昔為大澳,舟出外洋,於此候風;鹿仔港、台仔挖,舊可泊巨艦,今俱沙壅。沈文開《雜記》:「臺灣當混沌時,總屬茫茫大海,中峙高山;因水歸東南,漸現沙土,所以地浮而常動。」滄海桑田,理或然也。
大肚、大甲、大安三溪,俱稱險絕。然大安溪面稍狹,大肚水勢稍平,獨大甲溪闊流急;水底皆圓石,大若車輪,苔蒙其上,足不可駐。至時人各自保,不能相救。又海口甚近,雖善泅如番,亦對之色變;秋漲尤險。
南日諸山之後,有巨石峭削巍峨,出內山之頂;或名之為冠石。土番云:「後壠、竹塹諸社,指石為的;登絕頂,東洋及山後諸社可一望而盡。亦有捷徑可通,但奇險耳。」
竹塹過鳳山崎,一望平蕪;捷足者窮日之力,乃至南嵌。時有野番出沒,沿路無村落,行者亦鮮;孤客必倩熟番持弓矢為護而後行。野水縱橫,或厲或揭,俗所云九十九溪也。遇陰雨,天地昏慘,四顧悽絕;然諸山秀拔,形勢大似漳、泉。若碁置村落、設備禦,因而開闢之,可得良田數千頃。
干豆門從淡水港東入,潮流分為兩支:東北由麻少翁、搭搭悠凡四、五曲至峰仔峙,西南由武 灣至擺接,各數十里而止。包絡原野,山環水聚,洋洋乎巨觀也。
擺接附近,內山野番所出沒,東由海山出霄裡,通鳳山嶇大路。海山舊為人所不到,地平曠;近始有漢人耕作,而內港之路通矣。
武朥灣、大浪泵等處,地廣土沃,可容萬夫之耕。廈門至淡水水程十一更,與鹿耳門等。康熙五十四年,干豆門重建天妃宮,取材鷺島;值西風,一晝夜而達。福州至淡水水程八更,較臺灣為近。若半線置縣設營而分兵五百於淡水,因為立市廛,通商賈於福州、廈門,不數年,淡水一大都會矣。
磺山在干豆門之左。山產磺;形如鼎之覆,而三足出其上,童無草木。山之下有磺溪,深可丈餘。水微黃,清澈如鏡,雖潮漲猶見其底。氣不可觸,魚蝦不生;潮入,亦無片鱗至者。近山村社汲於井,皆及天之未明,水乃清冷可食;稍午,則泉皆熱而黃色。或曰山頂有潭,深且廣,水湧如沸羹。
麻少翁、內北投,在磺山之左右。毒氣蒸鬱,觸鼻昏悶;金銀藏身者,不數日皆黑色。諸番常以糖水洗眼。入山掘磺,必以半夜,日初出即歸;以地熱而人不可耐也。
淡水至雞籠有東西兩路:西由八里坌渡砲城,循外北投、雞柔、大遯、小雞籠、金包裏諸山之麓,至雞籠內海可一百二十里。沿路內山外海,多巨石;巉巖碁跱,相去數武,其下澗水,淺深不一。行人跳石以渡,失足則墜於水。東由干豆門坐蟒甲,乘潮循內北投、大浪泵至蜂仔峙[3],港大水深〈【過蜂仔峙不復有潮】〉,泝灘河可四十里;而登岸踰嶺十里許,即雞籠內海。兩路計程不甚相遠,勞逸險易亦大略相等。
蟒甲,以獨木為之;大者可容十三、四人,小者三、四人。划雙槳以濟,稍欹側即覆矣。番善水,故雖風濤洶湧,如同兒戲;漢人鮮不驚怖者。惟雞籠內海,蟒甲最大,可容二十五、六人;於獨木之外,另用籐束板為幫於船之左右。蓋港面既寬,浪如山立,非獨木小舟所能濟也。
林箐深處多飛蟲,著人即肌肉發癢,爪之肉爛,淡水以北皆然。行者或以皮包裹其頭項。或曰:近玉山最多此蟲;山之麓,螞蟥如蝟。故玉山人不能到。
雞籠山在雞籠港之東南,雞籠嶼乃在隔海之西北,砲城、番社俱在嶼中。《郡志》載:雞籠城在諸羅雞籠山,誤。五十三年,「地理圖」記村東北有雞籠山,西有雞籠城,山後海中有雞籠嶼。似砲城與社俱在雞籠山,而嶼在山之後;皆耳食而未親歷其地者也。
北路,夏、秋行路之難,中土未有;水深泥淖,車牛重載,往往傾覆。固由淫潦相繼,亦土性不堅,沙灰淤陷;而陂田蓄水,車牛往來雜遝,故處處坑塹,非盡秋霖之故也。
有言臺海潮初漲,一從南路之郎嬌入,一從北路之雞籠入,兩潮會於北路之牛罵。五、六月間,潮平浪靜,結為一道白波,引入內地。牛罵非大港深澳泊船之所,孰從而見其兩潮之會、白波之引乎?好事者為之也。
海水潮汐與金、廈無異,秋潮亦壯;但夏、秋潮大於日,冬、春潮大於夜。臺、鳳亦然。
凡潮漲滿至十分者,汐亦當十分。雞籠一港早潮漲滿,汐未及四、五分即晚潮復至矣,必俟晚潮之退,始盡十分。
風將颶而雨,海氣先動,浪激洶湧,聲吼如雷。臺海四圍沙線環繞,巨浪衝擊,吼尤甚,聞數十里。風靜雨霽,猶三、四日未止。縣治離海差遠,颶從東起,殷聲微聞。若起西北,則與郡治無異。
海面腥穢,波浪簸騰,一、二日颶風即起,迺天地之氣交逆,地鼓氣而海沸,天風烈而雨飄,故沉舟傾檣也。若海不先沸,天風雖烈,海舟摺篷,空桅順風勢而馳,同鯤鵬之徙耳。人但知天風之患,不知實地氣交搆而為颶,患始烈也?
鄭氏時,目加溜灣開井,得瓦瓶。識者云:「是唐、宋以前古窯。」惜其物不傳,亦不知此瓶瘞自何時?未開闢之先,又何得有此瓶而瘞之也?
陳小厓《外紀》:「明海寇林道乾為俞都督大猷所追,窮竄臺灣,勢蹙。恐不能據,以酒食紿諸番,醉而殺之,有闔社無噍類者;取血調灰以固船,乃航於遙海。」大奎璧、劈破甕〈【諸羅地】〉,是其故穴。或云到崑崙,不知所終。《郡志》:「道乾遁占城,今尚有遺種。」
相傳斗六門舊有番長,能占休咎;善射,日率諸番出捕鹿。諸番苦焉,謀殺之;血滴草,草為之赤。社草皆赤,諸番悉以疫死,無噍類。今斗六門之番,皆他社來居者也。番能知休咎,而不知身之將見殺;是所謂自號予知,納諸罟擭陷阱,而莫之知辟者歟?
相傳大肚社先時有土官名「大眉」,每歲東作,眾番爭致大眉射獵於田。箭所及之地,禾稼大熟,鹿豕無敢損折者。箭所不及,輒被蹂躪;不亦枯死。
沈文開《雜記》:「土番種類各異,有土產者,有自海舶飄來,及宋時零丁洋之敗遁亡至此者;聚眾以居,男女分配,故番語處處不同。」考《宋史》云:「張世傑與蘇劉義斷維,以十六舟奪港而出,將趨占城;土豪強之,乃回舟艤南恩之海陵山。颶風大作,世傑登舵樓露香而祝,遂死。蘇劉義出海洋,為其下所殺。」當時厓山之眾,非死即降耳。諸番氣類,渾與中土之人不相似;沈說恐未必然也。
離猫霧捒二里許,有竹圍三匝,偽將劉國軒舊寨,云與岸裡內山諸番相拒之地。今竹圍故址猶存,岸裡諸番悉皆內附,足見聲教之無所弗被矣。
地高而寬坦,臺人謂之崙。邑有黃地崙,鄭氏踞臺時征南社番,親屯兵於此。番呼皇帝,遂以名崙;猶麻虱目之呼為皇帝魚也。相沿已久,不可復改,沿其音而易其字。然則鄭氏在臺雖無黃屋左纛之事,而帝制自為,亦有其號矣。
海翁魚,大者如山。後壠番社有脊骨一節,高可五、六尺,兩人合抱未滿其圍;不知何時所得也。另肋骨一段大如斗,諸番以為枕。沈文開云:「其鬚如戟,可作物件。」
豹皮及斑點小鹿皮,文采可觀。不知者以為此地之產,所值無幾耳。豹大於犬,毛色斑雜,艾葉、金錢十不得一,價至三、四金;小鹿皮亦二百餘文,且無市者。每地方官尋覓,必騷動通事、土番,鹿茸至三、四金,價倍於內地。番狗能獵者,貴於騾馬〈【見「番俗」部】〉。昔人云:「地方產一異物,便多一累。」三復斯言,可為深省。
由郡治北至雞籠,無投宿之店,惟茅港尾、笨港新設二公館;行人借宿庄社,有露處者。文武衙門差遣往來,悉主於保長、通事、塘汛,入門則酒食相餉;開臺以來相沿為例,不必需索也。保長、通事之供億既煩,自不得不有所科斂。塘汛目兵餉纔餬口,於是有開賭放頭攫金以供使客者。
雷陽陳中丞觀察臺灣時,嘗巡淡水。往復一千四百餘里,自持糗糒,攜小帳房以隨;露宿風餐,不入邸舍,不受餽獻;每食一飯一蔬,或捐囊市酒肉以犒徒御。不設儀衛,寥寥數人。道旁觀者,莫不咨嘆。
男多於女,有村庄數百人而無一眷口者。蓋內地各津渡婦女之禁既嚴,娶一婦動費百金;故庄客佃丁稍有贏餘,復其邦族矣。或無家可歸,乃於此置室,大半皆再醮、遣妾、出婢也。臺無愆期不出之婢。
臺南、北淡水均屬瘴鄉。南淡水之瘴作寒熱,號跳發狂;治之得法,病後加謹即癒矣。北淡水之瘴,瘠黝而黃,脾泄為痞、為鼓脹;蓋陰氣過盛,山嵐海霧鬱蒸中之也深。又或睡起醉眠,感風而發,故治多不起。要在節飲食、薄滋味、慎起居,使不至為所侵而已。
往在內地,聞臺郡肉食不宜於猪、雞,宜於羊,鴨亦差善;余未之信。及至北路,見庭院蔓生蟲多至不可名狀;群雞啄之,日以肥碩。蓋蟲毒所積,故不宜多食也。鴨半在水次,飽者魚蝦。《本草》稱:「羊於人最裨益。」又草盛,特肥美;故宜。猪膩而滯氣;臺地沮洳,人多沉溺重膇之疾,亦不宜多也。
大甲溪以北無市肆醫藥。人死無棺斂,瘞以鹿皮。阮參將〈祭淡水將士文〉:「裹鹿革以為棺兮,倩蝶衣以為紙。」傷哉!其言之也。
邑雜餉,有罟、罾、縺、𦊓、𦄣 、蠔各條。罟者,結網長百餘丈、廣丈餘,大繩為綱;每尺許削圓木如梭長三、四寸,虛其中,綴於綱,使浮水面。另結網,底如兜;繫綱墜於下,稍大於浮面之木,陶為之,使沉水底。綱繩長出罟之兩頭各數丈,置其一於岸,乃駕船載罟出海以次投之,仍餘其一載回。東、西各二十餘人,臍間縛彎木如軛,掛小繩於綱之上,倒行而牽。魚小網輕,則至岸取之;多則駕小舟赴水以取,曰「牽罟」。罾者樹大竹棚於水涯,高二丈許,曰「水棚」;置罾以漁。港口闊者,如列舍以居。棚上下兩層,設橫木於上層,令可旋轉如轆轤;用大竹長二、三丈,掛罾竹杪,繫以長繩,繩繞於橫木,上下層各一人;在上者旋轉其繩,外轉則罾沉水底,內轉則罾浮水面。魚入,則在下者以長柄小絡取之。
縺、𦊓之制,如罟而小,𦊓又小於縺。網長可數十丈,廣五、六尺;密結重網,於下張口而翕其尾如袋。收放之法,與罟相似;東西各五、六人,手牽至岸。魚入袋中,大小畢取;曰「牽縺」、曰「牽𦊓 」。
蠔,取蠣房也。方言以「蠣房」為「蠔」,因以為取之之名。用竹二枝,長丈餘,合釘其中,狀如剪刀,能作開合。各貫鐵爪於竹末,使相向。駕小船或筏,就海水稍淺處穿竹,水底開其爪;蠣房殼堅,遇堅者即合而鈎致之。
𦄣,垂釣以餌魚也。用大繩長數十丈,繫一頭於岸,浮舟載繩出海。每尺許用小繩拴數釣,釣大小不一;繩盡則返棹而收之,曰「放𦄣」。
多五穀,多薯芋、脂麻、糖蔗,多通草、槐藍、菜子、水藤。槐藍色嬌艷,珍於吳越;糖、菜子、脂麻、水藤,入內地者尤多。
內地歲皆兩熟,以三春多雨、地氣暖,種早播;故六月而穫,及秋再播也。此地雖暖,春時雨澤稀,早種難播;故稻僅一稔。陳小厓《外紀》:「本路荷包嶼走猪築陂以接山泉溪流,田兩熟。」今陂圳之築甚多,兩熟者鮮。南路下淡水陂田,有於十月下種,十一月插秧,三、四月而獲者,稻兩熟;未有良農取陂田而遍試之也。
穀種類之多,倍於內地。其佳者如過山香、禾秫,則內地未有。
南嵌以上,冬、春多雨,播種於二、三月,稔於六、七月,略如內地之夏熟。百日早,五月間即熟,但不多有。不插秧,以種洒地,即望其穫。惟不宜於豆;間有種者,皆華而不實。
崇爻山有鹹水泉;番編竹為鍋,內外塗以泥,取其水煎之成鹽。南社,冬日海岸沙浮面者凝為鹽,掃而食之,不須煎曬;如扶南國之有自然鹽也。所產俱不多。南社鹽,醃物易朽。
相傳崇爻、黑沙晃諸山深處,松、杉、橘、柚、楊梅諸果並如內地。初冬山梅遍開,香聞數十里。山皆野番雜處,雖有探奇索異之子,孰能經魑魅而踐無人之境乎?
北路之產,有臺、鳳所無者。如水沙連之茶,竹塹、岸裡之筀竹筍,淡水之甲魚,皆其美者也。大松樹生水沙連,合抱成林。雞籠煤炭產於積薪無用之區,移置郡治,即為無窮之利。
水沙連內山茶甚夥,味別色綠如松蘿。山谷深峻,性嚴冷,能卻暑消脹。然路險,又畏生番,故漢人不敢入採,又不諳製茶之法。若挾能製武彝諸品者,購土番採而造之,當香味益上矣。松大者深山自老,不可致;子可取種而為秧。松子落處,小松生焉,移植即活。若近山庄舍購於土番植之,數年相傳漸廣,用作宮室,較雜木易朽者相懸也。二者其利甚溥,惜未有為之者。
多喬木,材者寡,惟楠差勝。其他屈曲不堪用,越數歲而蠹;祗有薪之為炭,質堅灰白,獨擅一方之勝。
楠木色稍黑,故遜內地。然亦堅緻,物用甲萬之屬咸取之。甲萬制自外洋,此地多為之者。以重而難移,且番鎖固不可啟,偷兒無所施其巧耳。
茄藤,叢生海泊泥中;內地以障海岸,凶年取子以食。子圓而長,大如薏苡,味澀而微鹹,搗為粉,浸以水十數易,乃淡滑,可和米粉作餌。然不以其材為薪,以皮裹鹹氣,難乾也。臺人取材,剝皮浸汁,代薯榔以染;骨乃乾而易燎矣。兼用之,此物寧有一之可棄耶!
多莿桐,多土柟,多猴栗、九荊;無荏桐,油取於麻、於菜子、於落花生。
泉《舊志》:「留從效築溫陵城,環植莿桐。初夏花開,鮮紅可愛。如葉先萌芽而花後發,則五穀豐熟。」故丁謂詩曰:「聞得鄉人說莿桐,花如後發始年豐;我今至此憂民切,只愛青青不愛紅。」今泉州絕無此樹,近乃有自臺移栽者。」
山不產鐵,田器、釜鐺之屬悉資內地。土沙粉無黏性,不堪陶罇瓦;糖漏之外,雖粗碗、瓦盆亦不能成。蓋以泑入窯,見火皆苦窳若蜂窠。
巨石多生於雞籠、淡水之間,突怒偃蹇,奇不可狀,土皆黃色,地脈所發生處也。南嵌以下漸無石,質亦不堅,無格理;不可以施椎鑿。宮室之用,皆載自漳、泉、寧波。
竹類多且蕃,莿竹尤多,遍於庄社。楮亦廣有,臺所謂「鹿子草」也。材可造紙,而粗細俱資內地,歲糜萬緡;未得造紙之法耳。不產箬葉,船篷、箱簍之絮,悉於內地取之。
果多檨,多龍眼,多椰、荊蕉、黃梨、檳榔。龍眼味埒內地。西瓜熟於十二月,取充貢;三月望萬壽前至京,俗名「萬壽果」。味薄,但取其早熟耳。
無荔枝樹;來自內地者,止充盆景。果熟時,遇西南風盛發,漳浦之載二日而至,芳鮮未全減也。
無橄欖,無栗,無梨,無柿。土產柑、橘、柚,味酸。諸果熟時,俱泛海而至,充牣於市。
禽無鶴而有鸛,多雉,多斑鳩,多烏鶖、黃鸝、烏鴉。鴉純黑而大,斑鳩不善鳴。無鵲,無鷓鴣、杜鵑;鷓鴣人多攜自內地者,縱之於山,不見孳息。或曰:山不生半夏。
獸無虎而有豹。內山多熊,各種俱有。多山猪,或脯之,贋為鹿。多獮猴,小而可狎者曰「金絲猴」,毛淡黃柔澤,他處所少。
多黃牛。陳小厓《外紀》:「荷蘭時,南、北二路設牛頭司,牧野放生息,千百成群。犢大,設欄擒摯之。牡則俟其餒,乃漸飼以水草;稍馴狎,閹其外腎令壯,以耕以輓。牸者縱之孳生。」近年水牛載自內地,亦漸孳;儇捷則黃牛為先,任重致遠瞠乎後矣。
鹿獐之多,由草之暢茂,且稀霜雪,故族蕃息而肥碩。三十年來附縣開墾者眾,鹿場悉為田;斗六門以下,鹿、獐鮮矣。
魚,無鰱。鄭氏載而置於郡治之鯽魚潭甚夥,及網之,無有也。多烏[4]、多塗鮀、麻虱目,多紅蝦。各陂圳多鮎。
烏魚,《本草》所謂「鯔」。臺海之產大數倍,肉白而芳鮮不及。冬至前後,北風正烈,結陣遊於內海,累至水底;漁師燎而網之,一罟以百計。腎狀似荊蕉,極白。雌者子兩片,似通印子而大;薄醃晒乾,明於琥珀,肫圓如小錠。鮮食脆甚;乾而析之,似鰇魚。
塗鮀,形似馬鮫,大十倍之。肉細而香美,馬鮫弗及也。馬鮫特以滑澤,遂與鯧齊名。論海魚之佳者,必首舉之;昔人所為致嘆於華歆、張昭、許靖諸公也。
甲魚獨產於淡水,九、十月間有之。芳鮮不亞吳越之鯔,非止形相類而已。作鮓尤佳,能開胃;邑人染指者鮮,故弗傳。然則天地間美材而老巖穴,名不出閭里者多矣。
鄭經酷嗜麻虱目,臺人名之曰「皇帝魚」。夏初出,頗適口;及秋,則味帶酸而肉澀,宜乎鄭氏之不能久也。
紅蝦,夏肥,膏貫脊至尾,清脆悅口,色亦佳;宜羹、宜丸、宜脯。大者作對,陳小厓擬之「霞膚雪肉」;良然。
茅港尾、蚊港多蟳,大而肥美;膏踰於肉,色如硃。鮡魚骨柔脆,郡中珍之。縣治多毛蟹,肥於冬月,置之几筵,皆堪浮白。魚至冬亦肥美;夏、秋刺多而瘦,色皆黑。鯽魚出北香湖者,四時俱美於他產。
無蟶而有蠔,味微酸。多蚶,鹹而不脆。多鯪鯉。
多龜,多蛇,多蟻,多蜘蛛、蜥蜴、蜈蚣、蜒蚰及無名之蟲。蜥蜴隨地皆有,北路尤多;夜唧唧而鳴,聲如雀,四起壁間。陳小厓記「安平蝎虎」,其實能鳴者不止安平也。有欲攜至內地示奇者,過澎湖乃不復鳴。
花多樹蘭,多頳桐、素馨、月下香、番蝴蝶。素馨野發。頳桐原溼籬落,無處不有,終歲爛然;遙望如內地之映山紅,時時皆春、時時皆龍船簫鼓也〈【頳桐,一名「龍船花」】〉。
百花應時而開,亦有一年長開者:如石榴、長春、佛桑諸花,漳、泉皆然。番蝴蝶、月下香、頳桐等花四時俱開,臺所僅見。若荷花,直開度臘;玉蘭七、八月再花:則更奇矣。玉蘭多移根於木筆,此地有玉蘭、無木筆。
水沙連浮田,架竹木藉草而殖五穀〈【詳見「古蹟」】〉;不知者以為誕也。王瓜、苦瓜、匏蔬之屬,內地產於春、夏,此地隆冬皆有之。
臺產有移入內地者,果之番檨,番薯之文來,花之番茉莉、番瑞香、番蝴蝶。薯以濟荒,功用最大;檨佳品,諸花亦爽秀可愛。
檳榔之苗,喜陰而畏日。種之法,先以牙蕉;俟蕉長成行,於二、三月間撒檳榔子空園中蓋以草,芽發去草,蔽以葦席;夜揭之,使得露滋潤,開葉高四、五寸,乃移種蕉下。每一蕉間一檳榔,高至尺餘,則移其蕉而檳榔自盛。
沈文開《雜記》:「內山有黃水藤,結子大如甌。實圓而光,殼堅且厚,似諸暨之朱栗而形扁。痕分兩層而聯合,中有仁。久而乾,就蒂開竅出其仁,空如小盒;略去其上一、二分為口,用稍大者截半作蓋覆之。穿於鞓帶之兩旁,裝貯細物,甚雅致。」
蛤仔難內山溪港產金。港水千尋,冷於冰雪;生番沉水,信手撈之亟起。起則僵,口噤不能語;爇大火以待,傅火良久乃定。金如碎米粒,雜沙泥中,淘之而出。或云:內山深處有金山,人莫知所在。或云:番世相囑,不令外人知;雖脅之,寧死不以告也。陳小厓《外紀》:「壬戌間,鄭氏遣偽官陳廷煇,往淡水雞籠採金。老番云:『唐人必有大故。』詰之,曰:『初,日本居臺來取金,紅毛奪之;紅毛來取,鄭氏奪之。今又來取,恐有改姓易主之事。』明年癸亥,我師果入臺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