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客叢書 (四庫全書本)/卷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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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二十五
  宋 王楙 撰
  鸞鳯萬舉
  漢宣帝紀元康三年詔曰前年夏神爵集雍今春五色鳥以萬數飛過屬縣神爵四年鸞鳯萬舉蜚覽翺翔師古曰萬舉猶言舉以萬數僕謂鳯皇上瑞之物豈徒出哉必明盛之朝然後一出故衰周非其時而出焉孔子起何徳之歎今宣帝之時鳯皇之出無慮十數次且每至動以萬數又何其多邪竊恐非鳯如皇者耳黄霸所指鳻雀之類者也此鸞鳯萬舉史家大其説耳且鳯所以異者為其罕見且艱得故爾今其數出至於萬數與燕雀何異安足貴邪
  劉穆之
  仰看飛鳥則應人必錯心在鴻鵠則學奕不就此理之必然者史載劉穆之甚異内總朝政外供軍旅決斷知流事無壅滯賔客輻輳求訴百端逺近諮禀盈階滿室目覽詞訟手答牋記耳行聽受口並酬對不相参錯悉皆贍舉裁有閒暇手自寫書尋覽篇章校定書籍其精力聰給自古未有如此者穆之非神人乎夫人心無二用安有五官兼應如此而事事皆當無幾㣲錯謬之理此疑史言之過
  夏商鑄錢
  世言錢起於周太公九府圜法前漢志云凡貨金錢布帛為用夏殷以來其詳靡記漢鹽鐵論亦曰夏后以貝殷以紫石後世或金錢刀布是周以前未用錢僕觀太公六韜曰武王入殷散鹿臺之金錢以與殷民史記曰紂厚賦歛以入鹿臺之錢又曰散鹿臺之錢以賑濟貧民髙謙之亦曰昔禹遭大水以歴山金鑄錢救人之困湯遭大旱以莊山之金鑄錢贖人之賣子是三代皆已鑄錢不但周也
  王襃碑
  仲弓謂居簡以行簡則失之太簡惟居敬以行簡則簡不為太甚此夫子所以然之而周王襃作陸氏碑乃曰處衆撝謙居簡行敬不知簡豈可以行敬乎其率意而言不審於義理所安如此
  文士言數目
  文士言數目處不必深泥此如九方臯相馬指其大略豈可拘以尺寸如杜陵新松詩何當一百丈欹盖擁髙簷縱有百丈松豈有百丈之簷漢通天臺可也又如古栢行黛色参天二千尺二千尺二百丈也所在亦罕有二百丈之栢此如晉人峩峩如千丈松之意言其極髙耳若斷斷拘以尺寸則豈復有千丈松之理僕觀諸雜記深泥此等語至有以九章算法算之可笑其愚也
  續釋常談
  續釋常談引中朝故事以證蚊㡡之說僕觀南史宋武妃碧綃蚊幬幬音疇襌帳也正蚊㡡之義元稹有舊蚊幬詩蚊㡡事見齊桓公續釋常談引談藪髙祖謂不讀謝詩三日覺口臭以證俗謂口臭之説僕謂前此應劭官儀載刁存年老口臭帝賜雞舌香使含之奏事此猶未也又前而西漢髙帝謂栢直是口尚乳臭則口臭二字其來又逺不可引六朝為證也齊己詩
  今言中酒之中多以為平聲祖三國志中聖人中賢人之語然齊己栁詩曰穠低似中陶潛酒輭極如傷宋玉風乃作仄聲或者謂平仄一意僕謂中酒之中從仄聲自有出處按前漢樊噲傳軍士中酒注竹仲反齊己祖此
  不用南人為相
  祖宗朝不用南人為相僕嘗求之古矣亦有是説觀南史齊髙帝欲用張緒為僕射以問王儉儉曰緒少有佳譽誠美選矣南士由來少居此職褚彦回曰儉少年或未諳耳江左用陸玩顧和皆南人也儉曰晉氏衰政不可為則宋武帝亦嘗謂沈文季曰南士無僕射多歴年所文季曰南風不競非復一日
  古人對偶
  石林詩話云晉魏間詩尚未知聲律對偶陸雲相謔之辭所謂日下荀鳴鶴雲間陸士龍者乃正為的對至於四海習鑿齒彌天釋道安乃知此體不待沈約而後能也僕謂晉魏以前對偶之語不為無之然出於自然不期對而自對非如後人牽强紐合以為工也孔融曰坐上客常滿尊中酒不空其氣質為如何毛詩不必問只如虞書元首明對股肱良便已親的詩人斷句入他意
  歩里客談云古人作詩斷句輙旁入他意最為警䇿如老杜云雞蟲得失無了時注目寒山倚江閣是也魯直水仙詩亦用此體坐對真成被花惱出門一笑大江横至陳無已李杜齊名吾豈敢晩風無樹不鳴蟬直不類矣僕謂魯直此體甚多不但水仙詩也如書酺池寺詩退食歸來北窗夢一江風月趂漁船二蟲詩二蟲愚智俱莫測江邊一笑人無識詞曰獨上危樓情悄悄天涯一㸃青山小皆此意也唐人多有此格如孟郊夷門雪詩曰夷門貧士空吟雪夷門豪士皆飲酒酒聲歡闌入雪消雪聲激烈悲枯朽悲歡不同歸去來萬里春風動江栁
  晉惟尉用一印
  晉世官府印章不用故者每除任則重鑄非若今之官府專用一印也觀孔琳之於義熈末建言今世惟尉一職獨用一印至於内外羣官每遷悉改終年刻鑄䘮功消實金銀銅炭之費不可勝言愚請衆官即用一印無煩改作仰補天府非為無益觀此知晉世惟尉用一印他官不然
  賈趙二后
  晉愍懐太子傳載賈后使人毒殺太子事首尾甚悉㣲而婢妾應答之語亦載其間此筆正放前漢趙后傳作趙后使人毒殺曹宫而司隸解光所奏千有餘言具得曲折宛然如今之獄詞事理灼然使人讀之百世之下猶為之憤惋況當時乎
  諡文與正
  本朝單諡文者惟楊大年王荆公二三人而已單諡正者無之盖正之一字未易當爾複諡文正則有如范如王如李如司馬之流僕考唐會要單諡文者十九人單諡貞者四十人如閻立本軰亦曰貞是何正人之多也乃知唐人之諡未免過許
  卜式何預學校
  舒元輿撰國庠記曰詩書禮樂國之洪源濬其源天下可以光潤窒其源天下為之顦顇嬴室之自絶於天下漢初纔息干戈復濬其源而後生公孫𢎞兒寛卜式之徒競出維持戰爭之漢二百年間無所失墜僕觀卜式樸魯不學但能為天子牧羊漢家文治彼無所預而元輿例言失矣謂仲舒可也班史謂儒雅公孫𢎞董仲舒兒寛質直汲黯卜式古人自有定論元輿何謬於去取乎
  王建宫詞
  王建宫詞曰叢叢洗手遶金盆旋拭紅巾入殿門又曰縱得紅羅手帕子當心畫出一䨇蟬知唐禁中用紅手巾紅帕子又曰聖人生日明朝是私地先須屬内監自寫金花紅牓子前頭先進鳯皇衫知聖節内人通寫金花牓子進鳯凰衫又曰天寳年來勤政樓每年三日作千秋又知當時以三日為千秋節可見其盛按㑹要千秋節咸令宴樂休假三日
  利益後嗣
  貢禹上書曰臣犬馬之齒八十有一凡有一子年十二禹年八十一而有子十二是六十九歲方有子矣其囏得嗣息如此觀其晚年上疏論民間以産子三歲出口賦錢重困生子輙殺宜令兒七歲出口錢其詞甚切想禹囏得嗣息故推是念又觀北魏永平間將誅元愉妾李氏羣臣無敢言者敕崔光為詔光逡廵不作奏曰元愉妾懐妊戮至刳胎桀紂之主乃行斯事陛下春秋日長未有儲體皇子襁褓尋至夭失乞舒李獄以俟育孕帝欣然納之是亦以後嗣為念免至殺胎夫魏主以殘忍之性恣行誅戮宜若不可回然一聞是語甚為之惻然少弛刑禁則知人誰無是心有能動其機挽回仁念差直易耳因觀二公之言其利甚博又思世有不為利益後嗣計者顧以惨刻為術求媚於時嗚呼哀哉
  文帝薄葬
  漢文帝遺詔霸陵山川因其故無有所改示從儉也班固贊帝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因其山不起墳劉向亦曰文帝去墳薄葬以儉安神可謂知帝矣觀晉索琳傳不能無疑三秦人發漢霸杜二陵多獲珍寳晉帝問琳曰漢陵中物何多邪琳對以漢天子即位一年而為陵天下貢賦三分之一供宗廟一供賔客一充山陵漢武帝享年乆長比崩而茂陵不復容物木皆已拱赤眉取陵中物不能減半於今猶有朽帛委積金玉未盡此二陵是儉者耳僕觀此説以謂武帝固應如是多藏金錢財物已見於貢禹所陳矣宣帝不得而知然以貢禹杜陵宫人數百之言推之恐亦未免惟文帝平生節儉人無間言臨終遺至薄之制㣲至銅錫不以為飾炳然載諸史册以薄送終而山陵中畜積如此之富是不可曉得非景帝違治命之意乎又考晉愍帝紀建興二年盗發霸杜陵及薄太后陵金玉綵帛不可勝計敕收其餘以實内庫可驗畜積之多也是文帝之陵果不免矣然而沈炯賦曰咄嗟驪山之阜惆悵霸陵之原文若儉而無隙嬴發掘其何言鮑溶詩曰儉風本自張廷尉霸陵一代無毁發白樂天詩亦曰驪山脚下秦皇墓一朝盗掘墳陵破可憐寳玉歸人間暫借泉中買身禍奢者狼狽儉者存一凶一吉在眼前憑君回首向南望漢文葬在霸陵原如炯白等所言則霸陵初未嘗發也不知前説何以紛紛如此
  左右丞相
  古者以右丞相為尊左丞相次之如湯以伊尹為右相以仲虺為左相漢以陳平功第一為右丞相周勃功第二為左丞相之例是也後世以左丞相為上右丞相次之如晉以王睿為左丞相以王保為右丞相北史斛律金進位右丞相遷左丞相之例是也官以左為上其來久矣馴至於今日僕觀國家班次與夫鄉黨齒序之類無以左為尊至於官職名號又往往為重者如文武之有左右選中書之有左右司記注之有左右史是皆先左而後右者初不可一概論也白樂天制曰魏晉以還右卑於左
  元二之災
  容齋隨筆曰鄧騭為大將軍時遭元二之災人民饑荒注即元元也二字二㸃也漢碑有楊孟文石門頌云中遭元二西夷殘害孔耽碑云遭元二坎坷人民相食趙氏金石跋云若讀元元不是文理疑當時自有此語漢注非也按王充論衡恢國篇云今上嗣位元二之間嘉徳布流三年零陵生芝草四年甘露降五年芝復生六年黄龍見則所謂元二者謂建初元年二年也安帝永初元年二年郡國地震大水鄧騭以二年十一月拜大將軍則知所謂元二者謂永初元年二年也僕觀陳忠傳曰自帝即位以後頻遭元二之戹百姓流亡盜賊並起忠以為憂上疏曰臣竊見元年以來盜賊連發云云其言如此益信所謂元二者乃元年二年也又按忠仕於永初中則所謂元二之時正與鄧騭之時甚合益知隨筆所考為有驗矣漢嫁娶䘮葬過制
  楊王孫生厚自奉養及病且終屬其子以臝葬此正與吾夫子以速朽之説救桓司馬石椁之意同祁侯不曉其意以書責之王孫報曰吾臝葬將以矯世也厚葬無益於死者俗人競以相髙僕觀鹽鐵論乃知漢人厚葬之敝果未免如王孫所云者曰今富者繡廧題溱中者梓棺楩椁貧者畫㡛衣袍繒囊緹橐又曰今生不能致愛敬死以奢侈相髙雖無哀戚之心而厚葬重敝者則稱以為孝顯名立於世光榮著於俗黎民相效至於發屋賣業又曰無而為有貧而彊誇送死殫家遣嫁滿車富者空減貧者稱貸貢禹亦曰衆庶葬埋皆虚地上以實地下其過自上生可見當時厚葬之敝也夫孝無哀戚之心而以厚葬為禮梓者東園祕器中人或得用之送死至於殫家遣女至於滿車風俗之靡從可知矣不特凶禮如是吉禮亦然漢近古尚爾况寥寥於千百載下乎後漢王符亦極言嫁娶䘮葬費用過制甚與鹽鐵論意同
  郭璞先知
  隨筆云世說郭景純過江居於暨陽墓去水不盈百歩時人以為近水景純曰將當為陸今沙漲去墓數十里皆為桑田此説盖以郭為先知也世俗錦囊𦵏經為郭所著行山卜宅兆者即為元龜然能知水之為陸獨不能卜吉以免禍乎僕謂不然一飲一啄莫非素定況生死之大乎故術之精者可以預知而不可以預計景純對王處仲謂今日必死亦知吾數止此無可奈何已而果然是景純自度不能以人術勝天理也如此孰謂卜吉可以免其非命乎然世有禳災延壽之理則有一説莫若脩徳
  掖庭收養曾孫
  隨筆云戾太子死武帝追悔為之族江充家黄門蘇文助充譖太子至於焚殺之李壽加兵刄於太子亦以他事族田千秋以一言至為丞相又作思子宫為歸來望思之臺然其孤孫囚繫於郡邸獨不能釋之至於掖庭令養視而不問也豈非漢法至嚴既坐太子以反逆之罪雖心知其寃而有所不赦者乎僕謂不然武帝既知太子無辜而為重戮其害己者大用其愛己者矣正宜雪其寃而封其後可也何至反以坐非辜之嫌而不赦其孫乎揆人情似無此理盖武帝自太子死後已屬意於鉤弋之子矣鉤弋之子年五六歳壯大多知上常言類我又感其生與衆異甚竒愛之心欲立焉彼皇曾孫襁褓小兒固知其無足慮者然其外氏如衛如許徒黨猶熾盖恐因此追悔之後湔拂其孫適以起紛紛之變帝明知其無辜故特寘而不問但令掖庭收養而已一面自謀立鉤弋之子此武帝䋲墨自出於胸中絲毫之機不露如此非剛決孰能爾哉
  魏其侯傳
  漢書載魏其侯事曰嬰守滎陽監齊趙兵七國破封為魏其侯游士賔客爭歸之每朝議大事條侯魏其列侯莫敢與亢禮四年立栗太子以嬰為傅七年栗太子廢嬰爭弗能得謝病屏居藍田南山下史記載此則曰竇嬰守滎陽監齊趙兵七國兵已盡破封嬰為魏其侯諸游士賔客爭歸魏其侯孝景時每朝議大事條侯魏其侯諸列侯莫敢與亢禮孝景四年立栗太子使魏其侯為太子傅孝景七年栗太子廢魏其數爭不能得魏其謝病屏居藍田南山之下此段史文不滿百字較之班史多二十七字班史三用嬰字兩用魏其字史記兩用嬰字六用魏其字班史無孝景字史記凡三用之
  史文因誤
  漢書甯成傳曰為人上操下急如束溼師古謂束溼言其急之甚也溼物則易束史記則曰如束溼薪李廣傳曰諸妄校尉以軍功取侯者數十人張晏謂妄猶凡也史記則曰諸部校尉田蚡傳曰竇嬰為大將軍蚡為諸曹郎未貴往來侍酒嬰所跪起如子姓師古謂姓生也言同子禮若己所生史記則曰跪起如子姪觀史記之文殊不費分解雖子姓之語出於禮記子姪二字亦近人情
  野客叢書卷二十五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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