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世説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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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豫章太守顧邵環濟《呉紀》曰:「孝則呉郡人。年二十七起家爲豫章太守,舉善以教民,風化大行。」之子。在郡卒,盛集僚屬,自圍棊。《江表傳》曰:「元歎,曾就蔡伯喈伯喈賞異之,以其名與之。」《呉志》曰:「累遷尚書令,封陽遂鄕侯,拜侯還第,家人不知。爲人不飲酒,寡言語。孫權嘗曰:『顧侯在坐,令人不樂。』位至丞相。」外啓信至,而無兒書,雖神氣不變,而心了其故。以爪掐掌,血流沾褥。賓客既散,方嘆曰:「已無延陵之髙,豈可有喪明之責?」禮記》曰:「延陵季子,及其反也,其長子死,葬於之閒。孔子曰:『延陵季子之習於禮者也。』往而觀其葬焉。其坎深不至於泉,其斂以時服。既葬而封,廣輪掩坎,其髙可隱也。既封,左袒,右還其封,且號者三,曰:『骨肉歸復於土,命也。若魂氣,則無不之也。』而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於禮也,其合矣乎!』子夏哭其子而喪其明,曾子弔之,曰:『朋友喪明則哭之。』曾子哭,子夏亦哭,曰:『天乎!予之無罪也。』曾子怒曰:『,汝何無罪也?吾與汝事夫子於之間,退而老於西河之上,使西河之民,疑汝於夫子,爾罪一也。喪爾親,使民未有聞焉,爾罪二也。喪爾子,喪爾明,爾罪三也。』子夏投其杖而拜曰:『吾過矣!吾過矣!』」於是豁情散哀,顏色自若。
  2. 中散臨刑東市,神氣不變。索琴彈之,奏《廣陵散》。曲終,曰:「袁孝尼嘗請學此散,吾靳,固不與,《廣陵散》於今絶矣!」《晉陽秋》曰:「初,東平呂安親善。嫡兄徐氏欲告遣妻,以咨於喩而抑之。内不自安,陰告撾母,表求徙邊。當徙,訴自理,辭引。」《文士傳》曰:「呂安罹事,詣獄以明之。鍾會庭論,曰:『今皇道開明,四海風靡,邊鄙無詭隨之民,街巷無異口之議。而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輕時傲世,不爲物用,無益於今,有敗於俗。昔太公誅華士,孔子戮少正卯,以其負才亂群惑衆也。今不誅,無以淸潔王道。』於是録閉獄,臨死,而兄弟親族咸與共別。顏色不變,問其兄曰:『向以琴來不邪?』兄曰:『以來。』取調之,爲《太平引》,曲成,歎曰:『《太平引》於今絶也!』」太學生三千人上書,請以爲師,不許。文王亦尋悔焉。王隱《晉書》曰:「之下獄,太學生數千人請之,於時豪俊皆隨入獄,悉解喩,一時散遣。竟與同誅。」
  3. 夏侯太初嘗倚柱作書。時大雨,霹靂破所倚柱,衣服焦然,神色無變,書亦如故。賓客左右,皆跌蕩不得住。顧愷之《書贊》。《語林》曰:「太初魏帝拜陵,陪列於松柏下。時暴雨霹靂,正中所立之樹。冠冕焦壞,左右睹之皆伏,太初顏色不改。」臧榮緒又以爲諸葛誕也。
  4. 王戎七歳,嘗與諸小兒遊,看道邊李樹多子折枝,諸兒競走取之,唯不動。人問之,答曰:「樹在道邊而多子,此必苦李。」取之信然。《名士傳》曰:「由是幼有神理之稱也。」
  5. 魏明帝於宣武塲上斷虎爪牙,縱百姓觀之。王戎七歳,亦往看。虎承閒攀欄而吼,其聲震地,觀者無不辟易顛仆;湛然不動,了無恐色。《竹林七賢論》曰:「明帝自閣上望見,使人問姓名而異之。」
  6. 王戎爲侍中,南郡太守劉肇遺筒中牋布五端,雖不受,厚報其書。《晉陽秋》曰:「司隸校尉劉毅奏:『南郡太守劉肈以布五十疋雜物遺前豫州刺史王戎,請檻車徴付廷尉治罪,除名終身。』以書未達,不坐。」《竹林七賢論》曰:「書,議者僉以爲譏。世祖患之,乃發口詔曰:『以之爲士,義豈懷私?』」議者乃息,亦不謝。」
  7. 裴叔則被收,神氣無變,舉止自若。求紙筆作書。書成,救者多,乃得免。後位儀同三司。《晉諸公贊》曰:「息瓚,取楊駿女。駿誅,以相婚黨,收付廷尉。侍中傅祗素意,由此得免。」《名士傳》曰:「楚王之難,李肇名重,收將害之。神色不變,舉動自若,諸人請救,得免。」《晉陽秋》曰:「王戎倶加儀同三司。」
  8. 王夷甫嘗屬族人事,經時未行,遇於一處飲燕,因語之曰:「近屬尊事,那得不行?」族人大怒,便舉樏擲其面。夷甫都無言,盥洗畢,牽丞相臂,與共載去。在車中照鏡語丞相曰:「汝看我眼光,迺出牛背上。」王夷甫蓋自謂風神英俊,不至與人校。
  9. 裴遐周馥所,設主人。鄧粲《晉紀》曰:「祖宣汝南人。代劉淮爲鎭東將軍,鎭壽陽。移檄四方,欲奉迎天子。元皇使甘卓攻之,出奔,道卒。」與人圍棊,司馬行酒。正戲,不時爲飲。司馬恚,因曳墜地。還坐,舉止如常,顏色不變,復戲如故。王夷甫:「當時何得顏色不異?」答曰:「直是闇當故耳。」一作「闇故當耳」。一作「眞是鬥將故耳」。
  10. 劉慶孫在太傅府,於時人士,多爲所構。唯庾子嵩縱心事外,無迹可閒。後以其性儉家富,説太傅令換千萬,冀其有吝,於此可乘。《晉陽秋》曰:「劉輿慶孫中山人。有豪俠才算,善交結。爲范陽王所暱,薨,太傅召之,大相委仗,用爲長史。」《八王故事》曰:「司馬越元超髙密王長子。少尚布衣之操,爲中外所歸。累遷司空、太傅。」太傅於衆坐中問時頽然已醉,幘墜几上,以頭就穿取,徐答云:「下官家故可有兩娑千萬,隨公所取。」於是乃服。後有人向道此,曰:「可謂以小人之慮,度君子之心。」
  11. 王夷甫裴景聲志好不同。景聲惡欲取之,卒不能回。乃故詣,肆言極罵,要答己,欲以分謗。不爲動色,徐曰:「白眼兒遂作。」《晉諸公贊》曰:「景聲河東聞喜人。少有通才,從兄器賞之,毎與淸言,終日達曙。自謂理構多如,輙毎謝之,然未能出也。歴太傅從事中郎、左司馬,監東海王軍事。少爲文士,而經事爲將,雖非其才,而以罕重稱也。」
  12. 王夷甫裴成公四歳,不與相知。時共集一處,皆當時名士,謂曰:「令令望何足計!」便卿曰:「自可全君雅志。」裴頠,已見。
  13. 有往來者云庾公有東下意,或謂王公可潛稍嚴,以備不虞。王公曰:「我與元規雖倶王臣,本懷布衣之好,若其欲來,吾角巾徑還烏衣,《丹陽記》曰:「烏衣之起,烏衣營處所也。江左初立,琅邪所居。」何所稍嚴。」《中興書》曰:「於是風塵自消,内外緝穆。」
  14. 丞相主簿欲檢校帳下,公語主簿,欲與主簿周旋,無爲知人几案間事。
  15. 祖士少好財,阮遙集好屐並恒自經營。同是一累而未判其得失。《祖約別傳》曰:「士少范陽人。累遷平西將軍、豫州刺史,鎭壽陽。與蘇峻反,敗,石勒幽州冠族,賓客塡門,勒登髙望見車騎,大驚。又使佔奪鄕里先人田地,地主多恨。惡之,遂誅。」《晉陽秋》曰:「阮孚遙集陳留人,第二子也。少有智調,而無俊異。累遷侍中、吏部尚書、廣州刺史。」人有詣,見料視財物。客至,屛當未盡,餘兩小簏箸背後,傾身障之,意未能平。或有詣,見自吹火蠟屐,因嘆曰:「未知一生當箸幾量屐?」神色閑暢。於是勝負始分。《孚別傳》曰:「風韻疎誕,少有門風。」
  16. 侍中、司空倶作丞相從事,爾時已被遇,遊宴集聚,略無不同。《晉百官名》曰:「許璪思文義興陽羡人。」《許氏譜》曰:「,字子良永興長。父,字季顯烏程令。仕至吏部侍郎。」嘗夜至丞相許戲,二人歡極,丞相便命使入己帳眠。至曉回轉,不得快孰。上床便咍臺大鼾。丞相顧諸客曰:「此中亦難得眠處。」顧和君孝,少知名。族人顧榮曰:「此吾家騏驥也,必興吾宗。」仕至尚書令。五子:履之
  17. 太尉風儀偉長,不輕舉止,時人皆以爲假。有大兒數歳,雅重之質,便自如此,人知是天性。温太眞嘗隱幔怛之,此兒神色恬然,乃徐跪曰:「君侯何以爲此?」論者謂不減蘇峻時遇害。《庾氏譜》曰:「會宗,太尉長子。年十九,咸和六年遇害。」或云:「見阿恭,知元規非假。」阿恭小字也。
  18. 褚公章安令遷太尉記室參軍,按,庾亮《啓參佐名》:「時直爲參軍,不掌記室也。」名字已顯而位微,人未多識。公東出,乘估客船,送故吏數人投錢唐亭住。《錢唐縣記》曰:「縣近海,爲潮漂沒,縣諸豪姓,斂錢雇人,輦土爲塘,因以爲名也。」爾時呉興沈充爲縣令,未詳當送客過浙江,客出,亭吏驅公移牛屋下。潮水至,令起彷徨,問:「牛屋下是何物人?」吏云:「昨有一傖父來寄亭中,《晉陽秋》曰:「人以中州人爲傖。」有尊貴客,權移之。」令有酒色,因遙問「傖父欲食䴵不?姓何等?可共語。」因舉手答曰:「河南褚季野。」遠近久承公名,令於是大遽,不敢移公,便於牛屋下脩刺詣公。更宰殺爲饌,具於公前,鞭撻亭吏,欲以謝慚。公與之酌宴,言色無異,狀如不覺。令送公至界。
  19. 太傅在京口,遣門生與丞相書,求女壻。丞相語信:「君往東廂,任意選之。」門生歸,白曰:「家諸郎,亦皆可嘉,聞來覓婿,咸自矜持;唯有一郎,在東床上坦腹臥,如不聞。」郗公云:「正此好!」訪之,乃是逸少,因嫁女與焉。《王氏譜》曰:「逸少羲之小字。羲之妻,太傅郗鑒女,名,字子房。」
  20. 初,拜官,輿飾供饌。羊曼丹陽尹,客來蚤者,並得佳設。日晏漸罄,不復及精,隨客早晩,不問貴賤。《曼別傳》曰:「延祖泰山南城人。父陽平太守。頽縱宏任,飲酒誕節,與陳留阮放等號『兗州八達』。累遷丹陽尹,爲蘇峻所害。」羊固臨海,竟日皆美供。雖晩至,亦獲盛饌。時論以之豐華,不如之眞率。明帝《東宮僚屬名》曰:「道安太山人。」《文字志》曰:「,車騎長史。善草行,著名一時,避亂渡,累遷黃門侍郎。褒其淸儉,贈大鴻臚。」
  21. 周仲智飲酒醉,瞋目還面謂伯仁曰:「君才不如弟,而橫得重名!」須臾,舉蠟燭火擲伯仁伯仁笑曰:「阿奴火攻,固出下策耳!」孫子兵法》曰:「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積,三曰火車,四曰火軍,五曰火隊。凡軍必知五火之變,故以火攻者,明也。」
  22. 顧和始爲揚州從事。月旦當朝,未入頃,停車州門外。周侯詣丞相,歴車邊。《語林》曰:「周侯飲酒已醉,著白祫,憑兩人來詣丞相。」覓蝨,夷然不動。既過,反還,指心曰:「此中何所有?」搏蝨如故,徐應曰:「此中最是難測地。」周侯既入,語丞相曰:「卿州吏中有一令僕才。」《中興書》曰:「有操量,弱冠知名。」
  23. 太尉與蘇峻戰,敗,率左右十餘人,乘小船西奔。《晉陽秋》曰:「蘇峻作逆,詔都督征討,戰於建陽門外,王師敗績,於陳攜二弟奔温嶠。」亂兵相剝掠,射誤中柂工,應絃而倒。舉船上咸失色分散,不動容,徐曰:「此手那可使著賊!」衆迺安。
  24. 小征西嘗出未還。婦母劉萬安妻,《劉氏譜》曰:「劉綏陳留阮蕃女,字幼娥。」,別見。與女上安陵城樓上。俄頃歸,策良馬,盛輿衞。語女:「聞庾郎能騎,我何由得見?」婦告《庾氏傳》曰:「髙平劉綏女,字靜女。」便爲於道開鹵簿盤馬,始兩轉,墜馬墮地,意色自若。
  25. 宣武桓温簡文、太宰武陵王共載,密令人在輿前後鳴鼓大叫。鹵簿中驚擾,太宰惶怖求下輿。顧看簡文,穆然淸恬。宣武語人曰:「朝廷間故復有此賢。」《續晉陽秋》曰:「帝性温深,雅有局鎭。嘗與桓温、太宰武陵王同乘,至板橋,密敕令無因鳴角鼓譟,部伍並驚馳,陽駭異,大震,帝舉止自若,音顏無變。毎以此稱其德量,故論者謂服憚也。」
  26. 王劭王薈共詣宣武《劭薈別傳》曰:「敬倫,丞相第五子。淸貴簡素,研味玄賾。大司馬桓温稱爲『鳳鶵』。累遷尚書僕射、呉國内史。敬文,丞相小子。有淸譽,夷泰無競,仕至鎭軍將軍。」正値收庾希家。《中興書》曰:「始彦,司空長子。累遷二州刺史。兄弟貴盛,桓温忌之,諷免官,遂奔於暨陽。初,郭璞子孫必有大禍,唯固三可以有後。故求鎭山陽,弟東陽自家暨陽。及,弟難,逃於海陵。後還京口聚衆,事敗,爲所誅。」不自安,逡巡欲去;堅坐不動,待收信還,得不定迺出。論者以爲優。
  27. 桓宣武郗超議芟夷朝臣,條牒既定,其夜同宿。《續晉陽秋》曰:「雄武,當樂推之運,遂深自委結。亦深相器重,故潛謀密計,莫不預焉。」明晨起,呼謝安王坦之入,擲疎示之。猶在帳内,都無言,直擲還,云:多!宣武取筆欲除,不覺竊從帳中與宣武言。含笑曰:「郗生可謂入幕賓也。」帳,一作帷。
  28. 太傅盤桓東山時,與孫興公諸人汎海戲。《中興書》曰:「先居會稽,與支道林王羲之許詢共遊處。出則漁弋山水,入則談説屬文,未嘗有處世意也。」風起浪涌,諸人色並遽,便唱使還。太傅神情方王,吟嘯不言。舟人以公貌閑意説,猶去不止。既風轉急,浪猛,諸人皆諠動不坐。公徐云:「如此,將無歸!」衆人即承響而回。於是審其量,足以鎭安朝野。
  29. 桓公伏甲設饌,廣延朝士,因此欲誅謝安王坦之《晉安帝紀》曰:「簡文晏駕,遺詔桓温諸葛亮王導故事,大怒,以爲黜其權,謝安王坦之所建也。入赴山陵,百官拜於道側,在位望者,戰慄失色。或云自此欲殺。」甚遽,問曰:「當作何計?」神意不變,謂文度曰:「阼存亡,在此一行。」相與倶前。之恐狀,轉見於色。之寬容,愈表於貌。望階趨席,方作生詠,諷「浩浩洪流」。憚其曠遠,乃趣解兵。按,《宋明帝文章志》曰:「能作下書生詠,而少有鼻疾,語音濁。後名流多斅其詠,弗能及,手掩鼻而吟焉。桓温新亭,大陳兵衞,呼坦之,欲於坐害之。入失措,倒執手版,汗流霑衣。神姿舉動,不異於常。舉目徧歴左右衞士,謂曰:『聞諸侯有道,守在四鄰。明公何有壁間著阿堵輩?』笑曰:『正自不能不爾。』於是矜莊之心頓盡。命部左右,促燕行觴,笑語移日。舊齊名,於此始判優劣。
  30. 太傅與王文度共詣郗超,日旰未得前,便欲去。曰:「不能爲性命忍俄頃?」得寵桓温,專殺生之威。
  31. 支道林還東,《髙逸沙門傳》曰:「哀帝所迎,遊京邑久,心在故山,乃拂衣王都,還就巖穴。」時賢並送於征虜亭《丹陽記》曰:「太安中,征虜將軍謝安立此亭,因以爲名。」蔡子叔前至,坐近林公《中興書》曰:「蔡糸子叔濟陽人,司徒第二子。有文理,仕至撫軍長史。」謝萬石後來,坐小遠。暫起,移就其處。還,見在焉,因合褥舉擲地,自復坐。冠幘傾脱,乃徐起振衣就席,神意甚平,不覺瞋沮。坐定,謂曰:「卿奇人,殆壞我面。」答曰:「我本不爲卿面作計。」其後,二人倶不介意。
  32. 郗嘉賓欽崇釋道安德問,《安和上傳》曰:「釋道安者,常山薄柳人,本姓,年十二作沙門。神性聰敏而貌至陋,佛圖甚重之。値石氏亂,於陸渾山木食修學,爲慕容俊所逼,乃住襄陽。以佛法東流,經籍錯謬,更爲條章,標序篇目,爲之注解。自支道林等皆宗其理。無疾卒。」餉米千斛,修書累紙,意寄殷勤。道安答直云:「損米。」愈覺有待之爲煩。
  33. 安南免吏部尚書還東,《晉百官名》曰:「謝奉弘道會稽山陰人。」《謝氏譜》曰:「,散騎常侍。父,丞相主簿。奉歴安南將軍、廣州刺史、吏部尚書。」太傅赴桓公司馬出西,相遇破岡。既當遠別,遂停三日共語。太傅欲慰其失官,安南輙引以它端。雖信宿中塗,竟不言及此事。太傅深恨在心未盡,謂同舟曰:「謝奉故是奇士。」
  34. 戴公從東出,太傅往看之。本輕戴,見但與論琴書。既無吝色,而談琴書愈妙。悠然知其量。《晉安帝紀》曰:「戴逵安道譙國人。少有淸操,恬和通任,爲劉眞長所知。性甚快暢,泰於娯生。好鼓琴,善屬文,尤樂遊燕,多與髙門風流者游,談者許其通隱。屢辭徴命,遂著髙尚之稱。」
  35. 謝公與人圍棊,俄而謝玄上信至。看書竟,默然無言,徐向局。客問上利害?答曰:「小兒輩大破賊。」意色舉止,不異於常。《續晉陽秋》曰:「初,苻堅南寇,京師大震。謝安無懼色,方命駕出墅,與兄子圍棋。夜還乃處分,少日皆辦。破賊又無喜容。其髙量如此。」《謝車騎傳》曰:「苻堅,傾國大出,衆號百萬。朝廷遣諸軍距之,凡八萬。進屯壽陽爲前鋒都督,與從弟等選精鋭決戰。射傷堅,俘獲數萬計,得僞輦及雲母車,寶器山積,錦剡萬端,牛、馬、臚、騾、駝十萬頭匹。」
  36. 王子猷子敬曾倶坐一室,上忽發火,子猷遽走避,不惶取屐;《晉百官名》曰:「王徽之,字子猷。」《中興書》曰:「徽之羲之第五子。卓犖不羈,欲爲傲達,仕至黃門侍郎。」子敬神色恬然,徐喚左右,扶憑而出,不異平常。《續晉陽秋》曰:「獻之雖不脩賞貫,而容止不妄。」世以此定二神宇。
  37. 苻堅遊魂近境,,別見。太傅謂子敬曰:「可將當軸,了其此處。」
  38. 王僧彌車騎共王小奴許集。王珉謝玄並已見。小奴王薈小字也。僧彌舉酒勸云:「奉使君一觴。」曰:「可爾。」謝玄曾爲徐州,故云使君。僧彌勃然起,作色曰:「汝故是呉興溪中釣碣耳!何敢譸張!」叔父,曾爲呉興少時從之遊。故云然。徐撫掌而笑曰:「衞軍,僧彌殊不肅省,乃侵陵上國也。」
  39. 王東亭桓宣武主簿,既承藉,有美譽,公甚欲其人地爲一府之望。初,見失儀,而神色自若。坐上賓客即相貶笑。公曰:「不然,觀其情貌,必自不凡。吾當試之。」後因月朝閣下伏,公於内走馬直出突之,左右皆宕仆,而不動。名價於是大重,咸云「是公輔器也」。《續晉陽秋》曰:「初辟大司馬掾,桓温至重之,常稱『掾必爲黑頭公,未易才也』。」
  40. 太元末,長星見,孝武心甚惡之。徐廣《晉紀》曰:「泰元二十年九月,有蓬星如粉絮,東南行,歴須女、至央星。」按,太元末,唯有此妖,不聞長星也。且漢文八年,有長星出東方。文穎注曰:「長星有光芒,或竟天,或長十丈,或二、三丈,無常也。」此星見,多爲兵革事。此後十六年,文帝乃崩。蓋知長星非關天子,世説虚也。夜,華林園中飲酒,舉桮屬星云:「長星!勸爾一桮酒。自古何時有萬歳天子?」
  41. 殷荊州有所識,作賦,是束皙慢戲之流。《文士傳》曰:「廣微陽平元城人,太子太傅踈廣後也。王莽末,曾孫孟達東海避難元城,改姓,去『踈』之『足』以爲束氏博學多識,問無不對。元康中,有人自嵩髙山下得竹簡一枚,上兩行科斗書,司空張華以問曰:『此明帝顯節陵中策文也。』檢校果然。曾爲〈麥并〉賦諸文,文甚俳謔。三十九歳卒,元城爲之廢市。」甚以爲有才,語王恭:「適見新文,甚可觀。」便於手巾函中出之。讀,笑之不自勝。看竟,既不笑,亦不言好惡,但以如意帖之而已。悵然自失。
  42. 羊綏第二子,少有雋才,與謝益壽相好,益壽謝混小字也。嘗蚤往許,未食。俄而王齊王暏來。王睹已見。王熙小字也。《中興書》曰:「叔和次弟。尚鄱陽公主,太子洗馬,早卒。」既先不相識,向席有不説色,欲使去。了不眄,唯腳委几上,詠矚自若。敘寒温數語畢,還與談賞,方悟其奇,乃合共語。須臾食下,二都不得餐,唯屬不暇。不大應對之,而盛進食,食畢便退。遂苦相留,義不住,直云:「向者不得從命,中國尚虚。」二孝伯兩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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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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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南北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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