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堅志/志補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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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堅志補卷第十六(十事)

賣魚吴翁

　　臨安中瓦市賣魚吴翁，與一子并婦同居，晚得孫女醜兒，愛之甚。適周晬，翁死。淳熙二年三月，婦在門洗衣，聞人呼聲，舉頭則翁也，死已九年矣。婦昏昏如醉，全不省記。(明鈔本多「與之語」三字。)翁問：「小乙何在？」曰：「出市賣魚矣。」翁曰：「我今在湖州市第三閘邊做經紀，將汝治魚刀來。」婦取與之。問醜兒所在，指示之。翁呼其名，隨仆不省，翁亦不見矣。急唤夫歸，醜兒已死。翁元葬於德壽門外，遂舁女柩葬翁墓下。(明鈔本作「左」。)吴生欲驗翁(明鈔本作「父」。)蹤跡，後三日，往北閘訪之，入茶肆，問一媪曰：「有吴翁否？」曰：(上二字葉本作「賣魚」，從明鈔本改。)「今日不來。」指涼棚下大紙傘曰：「是其坐處也，逐日極賣得。此老數日前却抱得十歲一個女兒來，央我與他梳掠。」吴云：「其所居何處？(此句明鈔本作「媪倘知其居」，下句「望」作「幸」。)望告我。我與有親，(明鈔本作「舊」。)欲見之。」媪曰：「不曾詢他住址，(明鈔本作「不曾詢其寓止處」。)但每日拂曉來，過午卽去。」吴悵然而返。及北關，門已閉，乃往同行鄭二家，告之故，不覺淚下。鄭曰：「世間安有是理？汝且寬省，莫成狂癡。」留之宿。明旦，復詣茶肆，少焉，望見翁，首戴一盔，左手攜醜兒。醜兒挾三脚木架(明鈔本作「床」。)來。吴趨出叫爺，翁不答，卽攜女去。吴起逐之，行急則翁亦急，行緩則翁亦緩，常相隔十步許。值軍人負草來，隊伍塞途，遂相失。吴又還茶肆，肆媪云：「吴翁元來是汝爺，適怒告我，云極怪汝，不喜相見，(上二句明鈔本作「適對我忿怒極多，以不喜見汝面」。)所以走去。」吴還家與妻言，欲與偕往，幸得再遇，一守一逐，當可及。鄰里止之曰：「汝只為一女故如此，安得死人能出賣物？宜一切割斷，勿復為念。」吴乃止。越連日，別有軍卒款門語其妻曰：「吾營寨在龍山白(明鈔本作「雙」。)塔畔，寨前賣凍魚吴翁倩我來説，令索女孩兒衣服(明鈔本作「段」。)青羅衫紅絹中衣并紅鞋之屬。」妻記(明鈔本作「念」。)亡女實有之，喜其消息真實，挽卒少駐，俟夫歸。辭曰：「吾身隸兵籍，今日當請糧，不敢留汝家，(上二字明鈔本作「他日」。)自送往可也。」(上二字明鈔本作「足矣」。)卒去而夫歸。迨旦，夫婦詣龍山，逢昨卒，邀與訪翁，於所館張木(明鈔本作「弓」。)匠家尋之。張指小室曰：「在此宿。今日恰北出，似聞欲入城取孫女衣服。」吴問其翁女狀貌，張言其狀，儼是，(明鈔本作「然」，下無「乃」字。)乃亟由赤山埠尾逐之。過淨慈寺，遇鬻紙盔(葉本空一格，從明鈔本補「盔」字。)者，適相熟，試問之，曰：「一老翁領一小女來，女要紙盔，僕與之，去未半里。」吴亟奔逐望前，竟不見，拊膺而歸。鄰人相勞苦之，又勸焚其骨以絕妖妄。是時寒食，因上冢，啟瘞視之，唯存兩空棺，翁女之尸皆無(「無」字明鈔本作「烏有」。)矣。其後影響遂滅，(明鈔本作「寂」。)或以為尸解云。(林之才説。)

王武功山童

　　河北人王武功，寓居郢州。乾道六年九月間，雇一小僕，方十餘歲，名山童。王於七年四月初一生一子，以賈氏妻為乳母。未幾，山童忽去，尋訪無迹。是年冬，王赴調臨安，忽遇之於(明鈔本無「於」字。)江上。童見王至，邀入茶肆致拜，王好言謂之曰：「汝服事我十個月，備認勤謹，我亦撫息，何為不告而去？」謝曰：「山童今日不敢有隱。身是鬼，(上八字葉本作「不敢隱也，我身鬼也」從明鈔本改。)恰恨後來乳母亦是鬼，怕山童漏泄，百般捃摭相排陷，(此二句明鈔本作「百端摭拾欲陷害」。)所以只得(上二字明鈔本作「不免」。)避之。武功到宅時，千萬起居宜人，自管(上二字明鈔本作「加」。)護小官人為上。」語訖辭去。王深憂其子，不俟注擬，遽還家。與妻言其事，卽呼乳母抱兒出。嫗意態自若，猶以兒肥腴誇為己功。王取兒付妻撫惜之，笑謂嫗曰：「山童說汝是鬼，如何？」嫗拍掌喊忿，急趨入廚，連稱「官人(明鈔本多一「却」字。)信山童説我是鬼」，眾(葉本無「眾」字，從明鈔本補。)或欲答言，奄然而没。

蔡五十三姐

　　徽州歙縣士人李生，惰於講習，淳熙乙已，年二十六矣，不勝父母之責，捨家浪遊。至宣之寧國，行役倦悶，值一筓女於茅岡桑林邊，含笑相迎，自言是蔡承務家小娘子五十三姐，父偏室所生，遭嫡母逼逐，却(葉本無「却」字從明鈔本補。)帶得金銀數十兩隨身，願陪一男苟逃性命。不謂邂逅得(明鈔本作「相」。)遇秀才，倘不曾娶妻，願求匹偶，何如？李既單身(明鈔本作「孑」。)徒行，慕其財色，卽握手登途。西留漢川縣，開米鋪，歷七年，生一男一女，貿運積(明鈔本作「溢」。)數千緡，漸成富室。忽有道人過門，自稱何法師，望見此女在門內，(上二字明鈔本作「户限內立」。)去而復還，探袖中幅紙，磨朱砂，濡筆書一符，又以水精珠照太陽，取火焚符，拋入門內。(明鈔本作「拋於女身」。)女大叫一聲，寂滅無跡。李生悉收貲貨，攜兒歸，經寧國境，訪所謂蔡氏，無有也。泣而回家，(「家」字明鈔本作「鄉里」。)至今皆存。

任迥春遊

　　宣和三年，京師富子任迥，因遊(明鈔本作「尋」。)春獨行，至(葉本作「出」從明鈔本改。)近郊酒肆少憩，樂其幽雅，(明鈔本作「寂」。)未卽去。店姥從中出，回顧呼語曰：「吾夜分乃還，宜謹視家舍。」卽去。(明鈔本作「行」。)迥竊望幕(明鈔本作「梱」。)內，一女子絕妖冶，心(明鈔本作「意」。)殊慕悦，而難於言。女忽整容出，盼客微笑，服飾雖不華麗，而潔素可愛。迥招與坐，以言挑慰。(上二句明鈔本作「迥與接膝坐，慰藉往返」。)女曰：「吾母赴村中親舍宴席，家無一(明鈔本作「他」。)人，止妾獨身耳。」(明鈔本作「獨我居此耳」。)迥心神流蕩不禁，遂縱言調謔，命酒同飲，相攜繾綣。薄暮而姥歸，入門，見迥在內，忿然作色曰：「吾女良家處子，汝何敢無禮相污？」(上四字明鈔本作「為非議事」。)迥無辭以答，(上四字作「不能飾辭」。)但泣拜引罪。久之，姥忽易怒為笑曰：「汝既犯吾女，無奈矣，(上句明鈔本作「如未有室家」。)當遂為吾壻，則可解，(上二字明鈔本作「大好」。)不爾，則縛送官矣。」(此句明鈔本作「必訴於官」。)迥思己未娶，又畏成訟，唯而從之。姥曰：「若爾，無庸歸，少留旬日，吾自遣信封報爾父母。」於是遂(明鈔本無「遂」字。)諧伉儷。夫婦間殊愜適，惟防禁甚密，母子更迭守視，不許出中門，但兀坐飽食而已。一夕未寢，連聞扣户聲，姥啟扉，(明鈔本作「徹扃」。)有男子婦女二三十輩，扶携而來，有得色，言曰：「城內某坊某家，今夜設大筵，宜往赴約。」姥呼女同行，而指迥告眾曰：「奈此郎何？」或曰：「偕往何怕？」乃空室而出。迥深憂疑之，而弗敢問。俄頃，到城門，門閉已久，眾藉藉謀所以入。姥聳身穿隙而進，眾與迥隨之，皆無礙。及至市，燈燭販鬻與平日不殊。到所謂某家，方命僧施法食三大斛，眾拱立環繞，争搏取恣食，至於攘奪。迥駭曰：「吾許時乃為鬼壻耶！」始大悟，挺身走入佛座下，跧伏不動。望(明鈔本作「回」。)視同來者，詭形怪狀，皆鬼也。競前挽使回，迥不應。姥與女眷眷不忍釋，至互相詆悔，流涕唾駡，乃去。天將曉，此家屏當供(明鈔本作「什」。)器，見而驚曰：「有奇鬼在此。」取火照之，迥出，具道本末。迨旦，送之歸家。家人相視號泣曰：「一去半年，無處尋訪，以為客死矣。」調治數日，乃復人形。徐驗故處，但荒榛蔓草(明鈔本多「了不可識」四字。)耳。

橫源老翁

　　紹熙二年十一月九日，予遣饒卒温青往信州，使兼程而進。是日行百里，抵橫源，已四更，困倦殊(葉本無「殊」字，從明鈔本補。)甚，顧道旁一空屋，姑少入憩。須臾，有一老翁，褐布道服，立門外呼曰：「夜深矣，料汝當饑渴，吾恰(葉本無「恰」字，從明鈔本補。)攜酒食過此，與爾(上二字明鈔本作「能出」。)同一飽。」(明鈔本多一「乎」字。)青愧拜，卽出(上三字明鈔本作「謝其意」，下句多一「起」字。)隨以行。且行(明鈔本無「且行」二字。)且語云：「汝往信州通判廳下書邪？」曰：「然。」俄至道左(明鈔本作「右」。)下田坎，就地偶坐，置酒設肉。(葉本作「出酒肉來」，從明鈔本改。)未及舉杯，兩村民過之，望見，初疑為鬼，欲毆逐，聞其腰有鈴聲，謂是郡鋪駛卒，大呼曰：「是非人所行處，何為在此？」老翁遂(明鈔本作「卽」。)不見。青矍然(明鈔本多一「如」字。)醒，急登岸。此兩民乃欲往(明鈔本作「詣」。)樂平陳狀者，勞(葉本作「詢」，從明鈔本改。)之曰：「汝必為鬼所迷，非遇我二人，必陷(明鈔本作當「墮」。)其計，危哉！」遂與偕至縣。別一卒曰胡顯，亦自郡來，以食時到彼，值民還，話所見。詢於土人，乃頃年此屋內一男子縊死，數口相繼疫亡，翁蓋家長也。視昨夕温青坐處，唯牛糞一堆耳。共語里正，亟毀其廬。青雖獲免，後月餘，得大病幾喪(明鈔本作「死」字。)云。

處州山寺

　　處州縉雲縣近村一山寺，處勢幽僻，有閩僧行脚到彼，憩於且過堂。經數日，當齋時，不展鉢開單，寺僧邀茶，語之曰：「堂中獨卧，無恐怖乎？且何以不索食？」曰：「身老矣，不能免食肉，荷小行哥勤，(疑有脱誤。)渠初非舊識，而每夜攜酒炙果實見過。此必諸尊宿相憐，遣來存慰。(明鈔本作「勞」。)既得酒饌飽足，何必又叨齋食？」(上二句明鈔本作「既得飽足，故不欲又叨齋饌耳」。)寺僧曰：「非也。二三年前，有小童名阿伴，自縊於此堂，常常出惑人。有雲水高人寓此，必出煎湯煮茗，供侍謹飭。前夕，本寺一房內有壺酒合食忽不見，疑師所享，必此也。懼為彼所禍，今夜倘再來，願斥之曰：『汝非阿伴乎？何得造妖作怪，不求超脱？』徐察其色相如何。」客僧受教。夕復至，卽如所言辭責之。童面發赤色，(明鈔本無「色」字。)無以對，吐舌長尺餘而滅。後來宿者，(明鈔本無「來宿者」三字。)不復有影響矣。(僧孚峨説。)

鬼小娘

　　福州黃閭人劉監税之子四九秀才，取鄭明仲司業孫女。淳熙初，女卒，越三月，葬於鄭氏先壠之旁。既掩壙，劉生邀送客飲於庵中，(明鈔本作「舍」。)忽一蝶大可三寸，又似蟬，飛舞盤旋於左右十數匝。劉異之，戲言：「得非吾妻乎？倘冥途有知，當集吾掌上。」蝶應聲而下，集(明鈔本作「駐」。)于右手間，移刻乃去，遺二卵。坐客争起觀，劉呼一婢使藏之，且嘆且泣。少頃，一婢來，(此句明鈔本作「婢復來」。)舉止聲音全類鄭氏。眾初以為狂，至晚還家，亟發鄭篋，取冠裳釵珥被服，如所素有。仍歷數其夫，某事為非是，某妾有何過，某僕有何失，皆的的不誣。夜則登主榻，如鄭生時。明旦區理家事，而檢校莊租簿書尤力，親黨目為鬼小娘。其父蓋田僕也，嘗來視女，女不復待以父禮，呼罵之曰：「汝去年負穀若干斛，何為不(明鈔本多一「肯」字。)償？」令他僕執而撻之。如是五年，劉生卒，婢既是洗然如舊。詢所見，皆莫知。黃彝卿婚于劉，方鄭氏之葬，彝卿妻為客，目睹其事。婢今尚存。

城隍赴會

　　淳熙初，饒州兵家子張五，持刀入皂角巷劉家，殺其母并二女。先是，張與劉小女通，每為其母及長女所見，忿而行兇。所通者叫呼，故併罹禍。邏卒將執之，望其刀猶在手，恐拒捕或自戕，(明鈔本多「或從而」三字。)哂之曰：「大丈夫殺人償命，是本分事，今懼怕如此，豈不為人嗤笑？」乃擲刀於井，束手就擒。獄成，斬(明鈔本作「臠」。)於市。張無父母，唯一兄為詹氏贅婿。有妹未嫁，忽染祟，嚼啖陶器，拈弄炭火，無所不至，大率如病狂。詹招法師張成乙考(葉本無「考」字，從明鈔本補。)召，其鬼乃作張五聲音，舉止與之絕類，曰：「我既伏法，魂魄無歸，(明鈔本多「著處」二字。)若能供我，則(明鈔本作「卽」。)當屏跡矣。」法師釋其罪，但牒城隍司收管，兄以時節祀之。後二年四月，詹(葉本無「詹」字，從明鈔本補。)女復病如故，又考治之，云：「三月十六日城隍出永寧寺赴會，廟中守者(明鈔本多一「稍」字。)疎怠，我得逸出。」(此句明鈔本作「所以得逃出」。)蓋是日郡人迎請諸神設會於永寧寺山門上也。於是再牒往，女卽洒然，後嫁一卒。鬼不復至。

嵊縣山庵

　　會稽嵊縣某山，有僧結庵其間。(上二字明鈔本作「於上」。)山下人家有喪，將出殯，前一夕，請僧作(明鈔本作「修」。)佛事。(明鈔本作「供」。)僧與一行一僕(上四字明鈔本作行者一人僕一人。)赴之。日暮，下山半，遇日常所與交某客來，問僧何之，以送喪告。客曰：「從縣至此，正擬投宿，奈何？」僧言：「事不可已。」乃取匙鑰付客，使自往啟户，遂別。時月明如晝，客獨步詣庵，徘徊將二更，甫就枕，未寐，(上二字明鈔本作「睡未熟」。)聞扣扉聲。客膽力素勇，無怖畏，知其為鬼，叱之曰：「汝何物，敢來作怪？」曰：「我乃某甲也。」審聽之，蓋舊知，久聞其死矣，(此句明鈔本作「聞已死數年矣」。)乃不(上二字明鈔本作「不肯」。)為起。鬼曰：「如不延我，(上二字明鈔本作「相延」。)我自能入。」覺門矻矻(明鈔本作「軋軋」。)有聲，逕入踞禪椅而坐，呼客相揖。客曰：「汝死矣，胡為來此？」對曰：「與君從游久，我元不亡，安得以死見戲？」客曰：「吾猶憶某年某月日，至汝家(明鈔本多「視汝喪」三字。)送汝葬，今若此，謂吾畏鬼邪！」乃笑曰：「毋庸多言，我實已死，所以冒夜相尋者，將有禱於君，幸見聽。我不幸去世，末期年，(葉本無「年」字，從明鈔本補。)妻卽改嫁，凡箱篋貨(明鈔本作貲。)財，田廬契券，席捲而去。(此句明鈔本作「悉以自隨」，下句首多一「惟」字。)一九歲兒，棄之不顧，使飢寒伶仃，流於丐乞。幽冥悠悠，無所愬質，願君不忘平生，(明鈔本多「之故」二字。)為我言於官。使此子得以自存，吾瞑目九泉無恨矣。」客瞿然憐納之。因歷歷誦言，家有錢粟若干，布帛若干在妻所，田若干畝在某鄉，屋若干間在某裡。客一一傾聽，語話酬答。且四更，心頗動，語之曰：「所托既畢，可以去矣，毋妨吾睡。」忽默默不答，連呼之不應。客暫寐微鼾，鬼亦鼾，客倦而倚壁，鬼亦偃蹇；客揭帳咳唾，鬼亦唾，始大恐，下床疾走。鬼起(葉本作「亦」，從明鈔本改。)逐之，及于堂。客素諳鬼物行步：但直前，不能曲折。乃環繞而走。鬼踉蹌值前，抱一柱不捨，客僅得出門。奔下山麓，天已明，遇僧，告以所見，且誚之曰：「師捨我而赴檀越，終夕飽食，豈知我窘怖如此？」僧曰：「我所遭者，尤為大奇。昨佛事既終，彼家將舉棺，而輕虛若無所貯，驗之，則棺蓋(葉本無「蓋」字，從明鈔本補。)已揭動，不見其尸。滿室驚惶，莫測其故。送者懼而去，吾亦奔走(明鈔本作「波」。)至此。」(明鈔本多一「耳」字。)遂俱還。望庵中一人抱柱自如，仿佛類新死者，亟遣呼其子，并集鄰里同視之。子認是父，拊膺慟哭。前取其尸，抱柱牢不可脱，(上六字明鈔本作「而抱持緊甚不可擘脱」。)至用木支屋，截破半柱，乃得解。蓋舊鬼欲有所憑，借新尸以來，語竟，魂魄却還，新鬼倀倀無依，故致此怪。里正白其事於縣，為究實，於是所囑之事由此獲伸。淳熙十四年九月，張定叟説。

太清宮試論

　　張勳，字子功，紹興十八年為浙東安撫司參議官，寓越之大喜寺。夙興趨府，未半道，亟促從者令還，至家(明鈔本多一「則」字。)已卒。及百日，命道士設黃籙醮，幼子忽索沐浴，着衣冠，其聲乃勛也。妻孥環泣曰：「君平生多陰功，何為壯年而夭，且臨終時不以一語分(明鈔本作相。)訣，使人啣恨無窮！」勛曰：「為我召知觀。」知觀適主持醮事，聞之亟來。勳曰：「正在太清宮，承師召請，故暫來相見。曩日之行，蓋急奉上帝詔，不暇與家人訣別，非夭也。」顧語其妻：「汝但強為善，凡欺人之事，一毫不可為。倘一善堪録，徑登仙籍。今無問名山洞府，只蓬萊宮自缺三千人，非曰難升，恨世人造惡者多耳。」旋令取几筆硯，書數百字，皆神仙家語。道士曰：「公今居仙中何官？」曰：「吾掌四時風雨，他非所當知。」坐至中夜，觀行科儀，問何時，報已四鼓，欲去。道士請少留，享斛食，怒曰：「吾非鬼，安用此為？」道士悚然曰：「固知非所以瀆(明鈔本作「凂」。)公，須公證明，憑仗法力，庶俾鬼神大霑福利。」曰：「如是則可，願促其期。」取筆於案上畫圓圈，而缺其前，書「達真之路」四字，又書「龍車鳳輦」字，舉手揖眾曰：「努力為善，今秋再相見矣。」其子遂假寐。既覺，問之，(明鈔本多一「了」字。)不知所言。自是其家揭牌於几筵前，(葉本無「前」字，從明鈔本補。)以「達真堂」為名。或見兩小青衣出入其間，是秋果復至。將至時，大風拔木，雨傾如注。幼子者，揮手勅空中，令先行。妻孥泣問所從來，曰：「奉帝命詣東嶽，查刷世間善惡人姓名簿書。」繼而顰蹙曰：「世人造業者何其多耶！惡簿滿數百萬車，善者纔九百車，深可哀也！」又據案大書頌偈，且去，曰：「(葉本無「曰」字，從明鈔本補。下句「侯」作「俟」。)候周祥，吾當復來。」如期亦然，而聲音與之不類。妻曰：「何為如是？」曰：「吾非參議，乃某(「某」字明鈔本作「忘此二字」四字，疑是注。)真人也。去秋八月，太上老君集羣仙試，虛中有實，論於太清宮，公中高等，職位已遷，不復可到人間，故遣我來。」迨大祥日，此真人當又來，自後遂絕。其所書今皆藏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