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柏軒先生文集/卷三十

卷二十九 老柏軒先生文集
卷之三十
作者:鄭載圭
1936年
卷三十一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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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圖說講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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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載圭曰。無極而太極。以諺吐解之。則當何以。崔琡民曰。退溪有言極호ᄃᆡ가장홈이라云云。金顯玉曰。先師答禹乃範之問曰。極이라홈이업숌이가장홈이라云云。載圭曰。而字有兩義。或以連承爲義。若所謂學而時習之是也。或以反轉爲義。若所謂人不知而不慍是也。此而字是連承之義耶。反轉之義耶。琡民曰。以退溪之解觀之。則當爲反轉之義。以先師之意推之。則當爲連承之義。蓋以無太二字言之。則如曰無而有。恐當以反轉看。而無極太極。旣爲名目。則周子本意。恐無極卽太極之謂。連承看似當。載圭曰。無極太極旣爲名目之說。是吾平日恒言也。而觀於下文太極本無極一句。與五行一陰陽陰陽一太極。一例立文可見也。然近更思之。說所以解圖也。圖有太極陰陽五行圈。而無所謂無極圈者。以無極並謂之名目。恐非本旨。然則無極二字。只是太極之註解。然無極二字。釋之極難。如退溪說則無極極字便同一物。而與太極極字指意微別。如先師說則太極卽是無極。而中間一而字。旣非反轉之義。又非連承之義。乃沒意味之一箇贅字。恐亦非文義。顯玉曰。然則將何所折衷乎。琡民曰。退溪之解。本朱子無形而有理之說也。先師之解。亦以朱子而字不深看之意也。蓋無形狀之可指以爲極者。而實爲至極者也。名目云者。非別有一物。只是旣與太極對擧成文。則便成一名目。載圭曰。無形狀之可指以爲極者一句。於無極解。說得甚好。今以此意解之。則當曰極이라홈이업쇼ᄃᆡ가장ᄒᆞᆫ거시라ᄒᆞ야無極字從先師說。而字從退溪說。恐合於朱子註解無聲無臭而實樞紐根柢之意也。名目之云。當於下文太極本無極與夫無極之眞兩處言之於第一句。卽喚做名目。則非以無極二字解太極之旨也。

顯玉曰。造化之樞紐。指陰陽五行圈而言。品彙之根柢。指男女萬物圈而言耶。載圭曰。造化之具。固是陰陽五行。品彙則指男女萬物。然造化品彙。初無二層。樞紐根柢。只是一事。自其總會而言則曰樞紐。自其定分而言則曰根柢。所謂理一而分殊者是也。皆指太極而言也。琡民曰。此說足以破近世主氣之說也。先師所言陰陽五行。男女萬物。各一其性。玆乃一太極之本色者。此之謂也。

顯玉曰。非太極之外。復有無極一段。豈以有象山一流人而爲此說耶。抑別有意義耶。載圭曰。莊子所謂道在太極之先。漢儒所謂凾三爲一者。皆以太極爲一物。而意太極上面。別有一段事。豈專爲陸氏而說耶。須知太極之外。非別有無極。又知太極上面。必言無極之意。乃爲周盡。

載圭曰。太極動而生陽云云。方其動靜也。無陰陽。而必待動靜而後。方始生陽生陰耶。陰陽未生之前。太極之有動靜。其情狀可得以言耶。琡民曰。太極圖五層圈。只是一時事。豈有無陰陽而有動靜之時乎。就陰陽中。挑出而言之。則朱子所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實造化之樞紐。品彙之根柢者。非太極之實軆乎。故曰太極者本然之妙也。動靜者所乘之機也。太極形而上之道也。陰陽形而下之器也。大槩知其如此。而其精微曲折。未能了然於胷中。願爲我推說其詳。開此冰炭之抱也。載圭曰。五層圈只是一時事。已得其大意。而其精微曲折。大抵難言也。姑因朱子註解而反復之。則綽約可見矣。所謂太極者。只是一陰一陽之道。就一陰一陽上。問其曷爲而若此。則必有其本然之妙也。是妙也亦非在乎離陰陽之地也。卽陽而言。則其爲陽之妙。在乎陰靜上面。卽陰而言。則其爲陰之妙。在乎陽動上面。靜之極爲動之機。動之極爲靜之機。方其靜也。曷不一於靜而旋爲動之機乎。以動之妙所乘者在此也。方其動也。曷不專於動而又爲靜之機乎。以靜之妙所乘者在此也。然則無動之妙則陽無以生。無靜之妙則陰無由生。陽雖未生。而動之妙已乘乎靜。陰雖未生。而靜之妙已乘乎動。則陰陽未生。而太極之有動靜。太極動靜。而陰陽始生者。其情狀其不昭然可見乎。故朱子解此段。首引一陰一陽之謂道。而終以動靜無端陰陽無始結之。然則所謂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乃就那陰陽上。挑出其本然之妙。以明其所以生之脈絡根由也。其實則太極本不離陰陽。而動靜曷嘗先陰陽未生而有乎。無陰則動無所根。何自而有動乎。無陽則靜無所根。亦何由而有靜乎。若執言迷旨。因圖說而求太極於離陰陽之地。而謂太極自能蠢動則不可。因註解而混太極於陰陽之中。而疑太極不生陰陽則不可。圖說就造化上竪說將來。註解就定軆上推說將去。皆以明陰陽五行。無非太極之妙用。男女萬物。無非太極之實相也。願諸兄之更詳也。

顯玉曰。或以朱子於註中。不訓生字。而於解剝圖軆。只言動而陽靜而陰。疑生陽生陰之生字。未知如何。琡民曰。夫子不曰太極生兩儀乎。周子於其間。下動靜字者。艾兄所謂所由生之脈絡。尤昭然矣。載圭曰。疑生字者。初何嘗謂太極不生兩儀。但因周子於生字上。添動而字。而疑太極之或犯造作蠢動。而昧理之妙。實至神而不測也。轉轉差繆。至有理不生氣之說者。眞所謂差之毫釐。而終至於千里之謬者也。此非吾輩之自反兢懼處乎。琡民曰。此生字。不但著在陰陽上面。下至化生萬物。依舊是這箇生。如此看如何。顯玉曰。看得甚好。生陽生陰之生字。爲下文諸般生字之總括綱領也。

顯玉曰。守夢釋疑。以兩儀爲天地。而謂與易之所謂兩儀者不同。此說何如。載圭曰。以兩儀硬做天地看。亦不妨。蓋太極陰陽。只就一形字。截作上下而分別道器而已。兩儀分立。舍天地則無可指的處矣。然周子此圖。就形氣上。挑出其不雜者。以爲源頭。而動靜通復。語有次第。此段只說動靜陰陽。循環錯綜之妙。未及乎穹然隤然之有形有象者也。方纔說到兩儀而未及乎生五行。五行未生之前。生物之具未備。又安有穹然隤然者乎。太極是萬物都所蒙底大𭅞頭。而天地亦太極中一物也。更詳之如何。

載圭曰。註析動而生陽動極而靜二句。動而生陽。屬之定分。動極而靜。屬之流行。其位置何如。顯玉曰。以動靜之互根言。故屬流行邊。以陰陽之分立言。故屬定分邊。載圭曰。大槩然矣。而看得止此則恐亦無味。其實動而生陽一句內。已悉具流行定分。深味一而字則可見矣。琡民曰。黃勉齋以動而生陽以下四句。屬流行邊。自一動一靜以下四句。屬定分說。載圭曰。動靜陰陽。參伍錯綜。而流行中自有定分。定分中也有流行。動而靜而流行也。而生陽生陰則定分在焉。動極靜極定分也。而而靜復動則流行存焉。朱子之錯綜互擧而分作兩段。欲其省文而易知。而實有餘味。勉齋之分上下而中截爲兩段。於錯綜之義。恐有未盡。

載圭曰。動靜無端。陰陽無始云云。以動極而靜靜極復動觀之。則動極是靜之端。靜極是動之端。何謂無端乎。動靜苟有端矣。則陰陽又何以無始也。顯玉曰。只就氣上說則有端有始矣。而自一動一靜一陰一陽者言之。則是所謂道者也。道何嘗有所謂端始者耶。載圭曰。得之矣。故程子言此而以非知道者孰能識之結之。知道道字。所以無端始者也。

琡民曰。變合之狀。與夫生水生火生木金土先後之實。有可指而言者歟。五行質具於地而氣行於天。此段所指。質歟氣歟。以其序觀之。則似以質之生而言之。然以質言之。則在地之水火木金土。卽是萬物之一也。且萬物中除此五者。則餘物有幾。且未知在地已成之質。其精果可以化生萬物歟。載圭曰。陰陽變合通復繼成之說。解之盡矣。今以一易知事言之。太極如糓種。團圓無缺。才著土。便甲坼芽茁。此陽之變也。所謂通也繼也。及其成實也。却還佗團圓本相。此陰之合也。所謂復也成也。五行生成之實。謂之有先後次第可也。謂之無先後次第亦可也。以質而語其生之序。則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以氣而語其行之序。則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有先後次第者然也。天一才生。地六便成之。地二才生。天七便成之。若一僅生之。而必待生火生木生金生土而後。地六方始成之。則一生之氣。已間斷而不成造化矣。且凡物之生。雖纖芥之微。五者闕一。則便不成物。故其生水也。火木金土已悉具於一水矣。無次第先後者然矣。此段所說生水火木金土。正是解作圖之義。按圖參看則可見其氣質之錯綜交互也。以質而言則水火先而金木後。此圖之所以以水火對峙於上而金木居下。以氣而言則木金先而水火後。此圖之所以以木金對峙於下而水火居上。質則上者先而氣則下者先。蓋水火有質而未成者也。金木質之已成者也。未成者質之始而變合之未盡者也。故居上而承接陰陽之圈。已成者質之終而變合之已盡者也。故居下而湊著妙凝之圈。此段之錯綜氣質而言者。斯可見矣。自太極而言則天地亦一物。而况於五行乎。然太極本非離天地五行而懸空說底。言天地生萬物。亦不外乎穹然隤然者。而物之生也。却能受氣於天而稟質於地。則五行亦豈外在地之質。而別有一物爲生物之具者耶。卽形而定名則水火木金土之外。爲物者何限。若論物之所以爲物。則物物莫非五行。五行之外。更有何物乎。鄭冕圭曰。水火木金土。以質言之。五氣順布。以氣言之。凡五行之生。必有氣而後有質。此乃先質後氣何歟。琡民曰。自五行而言其所以生之氣則陰陽變合是也。變合之外。更無別討五氣處。五行旣生。則五氣却能流行。其序自爾。載圭曰。溪兄說得之。此初不須疑者。太極圖本就萬物成形上畫出來。故朱子解太極陰陽。引形而上下之說。形是道器合一處。離形而言道。卽世儒所論推太極於懸空之地。若佛氏無位眞人樣子耳。

載圭曰。虧欠間隔。指何而言。冕圭曰。言五行則五行各一太極之本面。言陰陽則陰陽各一太極之本面。是之謂無虧欠。五行不外乎陰陽。陰陽不外乎太極。是之謂無間隔。載圭曰。陰陽變合而生五行然後。造化發育之具始備。方其未生五行也。陰陽若有虧欠。而所以爲五行者。無適而非陰陽之道。豈有所欠。陰陽氣也。太極理也。若有彼此之間隔。而所以爲陰陽者。無適而非太極之本然。豈有所間隔哉。顯玉曰。解剝圖軆所謂五殊二實無餘欠。精粗本末無彼此。正謂此也。

載圭曰。各一其性。各一二字。反覆咀嚼。終未釋然。水有水之性。火有火之性。各專其一之謂耶。抑水之生也。其性亦是這一太極。火之生也。其性亦是那一太極。氣質雖各。而性則一之謂耶。琡民曰。水有水性。火有火性。是所謂各一。而這各一之性。便是渾然太極之全軆。蓋才言性則更無虧欠。合艾兄兩說看方得。冕圭曰。曰各一則固是各專其一。而曰其性則可見其不外乎渾然之軆也。蓋水有水之性。火有火之性。而稟那水時。非將稟火底留在一邊。稟那火時。非將稟水底留在一邊。若是則雖以各專其一言之。似無欠。載圭曰。然則此各一其性。是分殊上說耶。是一原上說耶。冕圭曰。此固分殊上說。而分之早涵於一者可見矣。琡民曰。此是就分殊上。明一原之妙也。蓋自篇首至四時行焉。皆一原而分殊之說。此段則一翻說分殊而一原之意。而結之以此句。於此可見分殊卽是一原。一原卽是分殊。載圭曰。太極乃此性字之挑出。而此性字乃太極之本軆也。此性字若是分殊上說。則太極亦是分殊上說。更無可尋覔一原矣。太極而陰陽。陰陽而五行。是汎論造化發育之妙。莫非太極。而太極之實體眞面。則至此性字。方始露出矣。故朱子註解。只擧一性字言之。而明性之爲太極也。顯玉曰。曰太極曰陰陽曰五行。名目雖殊。其實一串貫來。於其氣質之各。而可見其一本而萬殊處。於其性之一。而可見其渾然之全軆。太極云者。挑出而公共言之也。性云者。就其結窠而指的言之也。載圭曰。於其氣質之各。而可見其一本而萬殊處。於其性之一。而可見其渾然之全軆。此二句見得的實。

顯玉曰。無極二五眞精妙合之義。可得以聞其說之詳乎。琡民曰。就成形上。觀上下道器不相離而脗然無間者。則妙合之義。可以覰得否。載圭曰。有離而後有合。理氣二者。元不相離。何合之可言。故朱子曰。推之於前而不見其始之合。引之於後而不見其終之離。然則無極初非離形氣獨立之物。而至此而乃言妙合者。特以明無極二五不離而不雜之妙也。離形氣而言太極。則是莊子道在太極之先之說也。雜形氣而言太極。則是淮南子太極凾三爲一之說也。自伏羲氏畫先天圖。孔子之作易大傳也。數千年之間。無人識得羲孔之旨。以太極看作一物。而離氣雜氣。太極之眞面晦。而已宣之人文。復還混沌矣。於是周子遂啓千古之秘。以闡太極之眞面。乃挑出於不可挑出之地。以著潔凈冲漠之微言。妙合於初無離合之地。以明渾淪無間之軆。此一合字。乃理氣二者。混一而分開處也。自不雜者言之。則有若理自理氣自氣。而言妙合則可見其脗然一軆。而又不見罅縫之可言。自不離者言之。則有若理氣只是一物。而言妙合則可見其自是二物。而又不見各占地位之可論矣。此妙合二字。於理氣二者。爲混一而分開底。一大眼節也。蓋離合二字。乃看理者巧法。而於理氣之實軆則初非襯貼的當底字。世儒之推一原於離形氣之地者。以爲理氣於玆始合。而求太極於未合之前。論妙用於犯形氣之地者。以爲太極合氣。故能生物。而任權勢於氣機之動。是皆此合字爲之祟也。然則周子曷爲而下此一字也。此一字。自夫子形而上下之說而咀嚼出來者也。就一形字而分其上下之界至。言其道器之無間。則惟一合字。可以狀得而見不離不雜之妙也。若執據一合字而疑理氣或有相離之時。又疑理氣遂爲混淆之物。則乃莊淮之見。而於周子之旨。不翅水火南北矣。冕圭曰。然則妙合之妙字。是從理言者耶。是從氣言者耶。琡民曰。此只是言理氣不離不雜之妙。艾兄之說盡之。凡物之言合者。自離而來合也。合則合矣。而不足爲妙。惟理氣二物。元不相離。而又不相雜。混融無間。此所以爲妙合也。蓋萬物生成。理爲之主而氣爲之資。農友從理之說。亦有商量。太極全圖。只是明理之一字。

琡民曰。妙合而凝。凝字是乾男坤女之胎乎。以圖觀之。則 乃五行之合尖而不屬於乾男坤女。譬則非子胎之在母腹者耶。顯玉曰。其情狀則然矣。我先師答權上里書。有曰太極生兩儀。生字豈血氣成胎。彌月如達而生乎。此以理生氣之妙言之故乃爾。若以凝字言之。則明是血氣成胎者也。琡民曰。此是氣化之始。血氣之說。無乃太早。冕圭曰。氣化之揷入血字。果若生疎。而其實則血陰而氣陽。流行者氣。凝定者血。無那血而有此凝。造化恐不如此。載圭曰。太極圖五層圈。大抵皆虛位。只是以明實理者也。若就其中細究之。則惟陰陽五行兩層爲實事。而五行圈合尖處一圈子。乃實事之結窠者也。最上一層圈。只是就此而挑出者也。下二層圈。只是以此而排定時分地頭者也。然則上下三箇圈。乃虛位之虛位也。陰陽變合而生五行。則造化發育之具備矣。陰陽五行。錯綜經緯而以類而凝。則男女萬物。擧已成形矣。譬則子已脫母之胎也。血氣之說。何太早之有。若曰此說凝字時。男女萬物。猶未生出。而至成男成女而後。方始生成則恐誤矣。顯玉曰。然則註解氣化二字。不言於以類凝聚之下。而必言之於父道母道之下者何也。琡民曰。子胎母腹之說。果是滯於圖象而誤見矣。艾兄虛位之說。節節明的無疑。石兄所疑。亦泥於文字而錯也。成男成女。就凝聚成形上。以類分言者也。註解中各以類三字。已含乾男坤女在其中矣。載圭曰。溪兄得之矣。蓋說以解圖。而圖旣以氣化形化排定時分地頭。則註解之說氣化於乾男坤女之下者。一依圖說本旨而然矣。琡民曰。然則此男女卽是萬物之男女。則氣化時萬物已化生。而今於形化時。始言化生萬物者何也。載圭曰。此乃祖子孫三世之說也。氣化時男女。是厥初生民之祖也。形化時化生萬物。是初祖所生之子也。萬物生生。是子又生子。爲初祖之孫也。天地之化育萬物。其資生有序。圖說乃發明此理以示人。故自太極動靜。以至于此。語有次第。其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卽易所謂天地絪縕。萬物化醇也。其曰二氣交感。化生萬物。卽易所謂男女媾精。萬物化生也。惟其成男成女時。萬物已生。故二氣交感。方能化生萬物。若男女只是一箇男女。則化生亦只是一箇男女。但氣化時無而有矣。形化時有而有矣。故化生萬物。特言於形化之時也。琡民曰。若是乎古人之言之有倫也。言凝時男女非不成矣。而圖說之所明者。在於凝之道。言男女時萬物非不生矣。而所明者。在於乾父坤母之道。此所以至形化而言萬物化生者也。載圭曰。溪兄可謂也釋然矣。

顯玉曰。惟人也一段。乃就萬物中。抽出人而言之。其曰靈。卽太極也。其曰形神。卽陰陽也。其曰五性。卽五行也。其曰善惡。卽男女也。其曰萬事。卽萬物也。此乃天人一理處。亦可得以聞其說之詳乎。琡民曰。此段最靈靈字最難理會。以圖說位置言之。則最靈是太極。而太極理也。以語勢文脈言之。則最靈專資得其秀。秀氣也。直喚做理。則理無人物之殊。而最靈人之所獨也。若喚做氣。則氣爲一身之主。而理却爲隨氣之物也。如何可以得其說乎。載圭曰。誠難理會。誠難說得。然道理雖無天人之別。而立言自有橫竪之異。太極是竪說而公共者也。最靈是橫說而的指者也。公共而竪說則自繼善以上而言其先具也。的指而橫說則卽成性以下而言其所得也。言其先具則太極裏面。動靜陰陽悉具於其中是也。言其所得則人之神明。具衆理應萬事是也。此段就天地造化化生萬物之中。抽出一箇人。言其所得乎天而的指其本軆。此五氣精英之所聚。而太極本然之所在也。故曰最靈。有理故靈而靈能妙性。言其所以主宰者則太極之本然也。言其所以資焉者則五氣之精英也。然則何不曰得無極之眞而最靈。而却曰得氣秀而最靈。先其所資而遺其所主也。曰此已踏之蹊也。人之所以爲人。所謂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者也。故自天地而言太極。則太極動靜而陰陽生。自人而言太極。則形成而神會。神會而理全。此最靈之所以橫說者也。是靈也語其地盤則氣之精英也。語其本然則理之妙用也。先其所資而曰得其秀者。以明其所得之由也。若太極之本然。則一篇發明。專在此二字。無事於言而不言也。顯玉曰。自太極動靜。至于生五行。主太極爲說。而及至各一其性。性却是太極。故註解以性爲太極之本軆。而自此以下。提起一性字。爲源頭矣。於此段則最靈當太極之位。而性却當五行之位者何也。琡民曰。曰性曰太極。只是挑出此箇道理於不可挑出之地。以明其本然之妙也。語其本然之妙曰太極。語其各定之妙曰性。語其總會而的指當軆則曰靈。靈是心也。心外無性。性外無太極。太極萬物之一原也。心萬事之綱領也。太極是天地之心。心是一身之太極也。而性乃其所具之實軆則若無分別。然心是總會。性有條理。總會則一。條理則五。猶五行雖是太極之裏面實事。而太極爲總軆。五行爲條件也。心之於性。其理亦一也。載圭曰。溪兄說甚分曉。

顯玉曰。乾男坤女。在天地不可相無。而至於善惡自源頭說。則有善而無惡。然順之爲善。反之爲惡。亦理中事。願聞其所以然。載圭曰。太極之所以爲造化者。陰陽而已。陽動而陰靜。陽變而陰合。一動一靜而循環無間。流行之所以不已也。一變一合而饒乏不齊。生成之所以萬變也。生成之際。饒乏不齊。此所以於消長之際。有淑慝之分。而人所憾於天地者也。就此人之所憾而推其所由。則不過曰饒乏之不齊也。饒乏由於變合。變合由於動靜。而一動而一靜者太極也。然則其氣之有饒乏。其類之有淑慝。亦不可不謂之太極中事也。聖人之所以致扶抑之義。盡輔相之功。而繼天之所不能者以此也。然太極之本體則眞而无妄。純而無雜。潔凈精微。有何饒乏淑慝之可論。故先師論過不及之所由。而曰不可謂理之所無而但非本然耳。今吾輩方把酌而論此。請以酒喩之。米麯和而成酒。酒物也。米麯陰陽也。其一米而一麯者太極也。酒之味有甘酸。卽情之有善惡也。其甘者味之本然也。酸者味之變也。是酸也謂非一米而一麯者之所爲則不可。謂是一米而一麯者之本然則亦不可。此就天地造化上公共說也。天地無心。而造化猶有此樣。况就人心上。言其性情之發乎。其未發也。性之軆立。有善無惡。其已發也。情之用行。其始何嘗不善。而或流而爲惡。其善者固本然之發。而其惡者乃本然之反而動於氣機者也。然此氣機之動。何從而生乎。乃形生神發之所爲也。形生神發。乃最靈者之手脚也。謂是惡也非最靈之所爲則不可。而因謂是最靈之本然亦惡可哉。然則最靈裏面。已有惡之根乎。曰天下無無根而生者。酒味之有酸。甘之變也。人情之有惡。善之反也。惡豈有別根而與善對峙乎。故先師曰以其根於善而謂善之孼子可也。以其害於善而謂善之仇敵可也。琡民曰。所論饒乏以下。節節詳密。可謂盛水不漏。但究其饒乏之所由。則太極動而陽靜而陰時。已有苗脈。蓋以理言之。則一動一靜。一陰一陽。純然是太極之妙。以氣言之。則動時無靜。靜時無動。陽處無陰。陰處無陽。動靜陰陽。各自偏了。此非饒乏之所從來乎。載圭曰。此則然矣。而但陰陽是其然。太極其所以然。所以然者全。而是其然者偏。抑何也。顯玉曰。太極統體用而言。陰陽分軆用而言。統言則全。分言則偏。自偏而言其所以然則偏亦全也。分殊中也有一原。自全而言其是其然則全亦偏也。一原中也有分殊。程子所謂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是也。載圭曰。陽時太極之理全在陽。陰時太極之理全在陰。偏亦全之說亦然矣。而但偏全皆就善一邊言之。若流而爲惡之時。則太極之理。果在乎不在乎。顯玉曰。譬如火以溫穾。而若失火則災也。以其災而謂之非火可乎。載圭曰。氣旣流而爲惡。則亦必有爲惡之理。這便是乘在惡氣上者也。火氣也。火之走失而災。則便有此走失之理。於是乎乘在耳。此所以有氣質性之說。所謂氣質之性。亦非外本然而別有者也。但隨氣質而自爲一性。然氣質之性。君子不謂之性。爲惡之理。亦非理之本然耳。

載圭曰。此段所以說人極也。得秀最靈。形生神發。五性感動。聖凡皆然則惟人也。人字似是統聖凡而言。註解單擧衆人言之何也。顯玉曰。此人字是公共說也。而註中單擧衆人者。意就善惡分三字上說出來。而其曰常失之於動云。則與下文聖人主靜對擧而成文也。載圭曰。先儒以西銘分上下兩段。而以上段謂碁盤。以下段謂如人下碁。愚於圖說亦云。惟人也以上。闡明造化之妙。已盡之矣。以下自人極立說。示人以下手用力之地。此段言太極之在乎人而使人知實軆之無不備已。下段言聖人之立極。爲衆人之標準。故註解以衆人之失於動者起頭。以爲下文定之之張本。蓋字以下。始解本義。其所以發明言外之旨。開示後學之意。明且盡矣。

顯玉曰。心統性情。性屬靜而情屬動。今曰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主靜乃所以定欲動情勝者而一天下之動也耶。定之何以。且正文則先中正而後仁義。原註則先仁義而後中正。願聞其說。載圭曰。主靜靜字是定之以後事。衆人未定則欲動情勝。而聖人定之則無欲矣。無欲則靜矣。主靜固所以一天下之動。而以爲所以定之者。則恐非本旨。且所定者性也。欲動情勝。此性未定之由也。直謂定欲動情勝者。恐亦未瑩。註解所謂欲動情勝者於是乎定者。蓋曰欲動情勝而性之未定者。至此而定云爾。豈直以欲動情勝爲所定之物事乎。所以定之者則圖說已言之。而今問定之何以者。豈以中正仁義性也。而曰定之以中正仁義。則有若以性定性者然。故疑之耶。先師所言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有中正仁義之德而後。可以凝此理者。已說得盡矣。言所以定之者則中正較切。汎言道理則仁義較大。其互爲先後者以此耶。大易六十四卦。所貴者中正。而其言立人之道則曰仁與義。可見矣。顯玉曰。今聞此說。則先師定字說中能所之分。可以綽約見得矣。琡民曰。石兄以此靜字做性看。動字做情看。恐非圖說之意。圖說則分四性。中仁屬動。正義屬靜。艾兄不之辨何也。以性情分動靜。於此說亦可通乎。註曰無欲故靜。此靜字亦可做正義看否。顯玉曰。主心而言性情。則性當屬靜。情當屬動。上段五性感動。動字似是性發爲情者。而此段却以中正仁義分動靜。故吾蓋發端而未竟矣。艾兄之所未言。溪兄言之。多謝多謝。載圭曰。自太極動靜。至立人道之仁義。皆以性情分動靜。動者誠之通。而在天則元也亨也。在人則仁也中也。此心之用所以行也。靜者誠之復。而在天則利也貞也。在人則義也正也。此心之體所以立也。以中正仁義分動靜。奚獨於此段而爲然也。今諸兄之論。無乃賺連於孟子以仁義禮智爲四性。愛恭宜別爲四情而云云耶。圖說當以圖說看。孟子當以孟子看。各是一說。不當牽合也。然合以言之。則仁義禮智是四性而爲未發之軆者。卽所謂成之者性。而利貞之所以終也。愛恭宜別是四情而爲已發之用者。卽所謂繼之者善。而元亨之所以始也。其實亦未嘗不一也。願更仔細也。

顯玉曰。註解於中正仁義。以行之處之發之裁之爲言何也。載圭曰。仁以發之。中以節之。動而用之。所以行也。義以裁之。正以居之。靜而軆之。所以立也。動靜周流而四德終始。於斯可見。然中正仁義。是道理名目。而曰行之處之發之裁之。則是就事物上說。似非中正仁義之正釋。此以所以定之者言之。所謂凝道之至德也。琡民曰。四之字。乃定之之事也。此是事理相涵處。離事而言理。離理而言事。上之則爲老莊。下之則爲管商。聖人之道然乎哉。顯玉曰。太極爲萬物萬事之本領。而流行於萬物萬事之中。離事物而言太極。太極云乎哉。聖人亦一太極也。

顯玉曰。修之悖之。亦必有道。而不言其所以修所以悖者何也。註解以敬肆二字言之。此是補本文之闕耶。琡民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所儀刑在聖人。修此道理則君子而吉。悖此道理則小人而凶。修悖之間。毫釐千里。其機之可畏如此。雖不言敬字。而敬字之意。已默寓於其中。註解中一敬字。固是朱先生喫緊爲人開示爲學之要。而實無極翁言下之意也。載圭曰。儀刑聖人。其機可畏之說。說得固好矣。而猶有所未盡。蓋聖人君子其道一也。但聖人不假修爲耳。君子修之之道。卽聖人定之之道。定之以中正仁義。則中正仁義亦所以修之者也。謂不言所以修者可乎。註解中敬字。非修之之道。乃修之以道之本。應上段主靜字而言也。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焉。君子修之以中正仁義而主敬焉。此聖賢之分也。然周子之本意。則以主靜二字爲修德凝道之本。而通貫上下。若註解敬字之旨。則實是程門眞訣。程子曰主靜不如主敬。蓋敬是徹上徹下之法。聖人之定性。敬之成終者也。君子之修德。敬之成始者也。此則朱子之意也。所以慮主靜之猝難湊泊而或倚於一偏。以示學者者也。敬之一字。寔太極圖之命脈。而有功於無極翁多矣。

顯玉曰。道則一也。而在天地。擧氣質而言。於人則特以仁義之德言之何義。且終始死生。亦道中事。其所以然之故。可得聞歟。琡民曰。天地之道。何莫非太極之全體。而惟人也受氣於天。賦形於地。混然中處。爲天地之心。參贊位育。繼天之所不能。於人以理言之者。其不以是乎。動則靜陽則陰。是終始之道。原始反終之說。斯焉已矣。載圭曰。人爲天地之心一語。甚好甚好。天動地靜而全具動靜之理者人也。天覆地載而輔相覆載之道者人也。天地只是一物。天氣地質。逼拶無間。而人處其中。分其上下而天地各爲一物。此天地之不能不偏。而人之理爲最全。而爲天地之心者也。易所謂天地設位。聖人成能者然也。且不曰聖人之作易也。將以順性命之理乎。然則聖人之作易。非爲天地謀。乃爲人謀。周子圖說。傳法於此。故旣明天地造化生成之妙。而就中抽出人。以明人極之道。末引此語以結之。其旨深且切矣。噫。人乃視天地許大而自視藐然。不亦哀哉。終始死生之說。溪兄以動靜陰陽言之者。亦簡要矣。自太極動靜。至萬物化生。皆原始而知生之說也。一翻看則所以反終而知死者。卽此而在矣。

顯玉曰。註解不言之妙。是羣聖所不言。夫子獨言之故云爾歟。抑綱紀造化流行古今之妙。非言語之所能形容者故云爾歟。載圭曰。朱子感興詩曰玄天幽且默。仲尼欲無言。知此則可以知不言之妙矣。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綱紀造化流行古今之妙。豈待言而著哉。孟子所謂四軆不言而喩是也。

顯玉曰。周子手是圖。以授兩程。而兩程則卒未嘗明以此圖示人矣。註解特擧此事而言之曰是則必有微意焉。微意所在。可得聞歟。載圭曰。南軒嘗擧此以問於朱子。而朱子已言之矣。程門諸子。楊謝尹張其賢。亦非等夷。猶以謂無受之者而不傳焉。則是豈易言哉。不言則混沌復還。言之則口耳可憂。此朱子所以不得不解。而末以此語深致意焉者也。吾輩今日之講討。實涉惶懼。願有以胥戒胥勖。盡心於修悖敬肆之間。無爲草廬輩所笑則幸矣。

妙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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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圖說妙合字。世多疑之。或曰合字當輕輕看。重在妙字。或曰氣與氣合而理實妙之。其意蓋曰理氣元不相離。混融無間。而奚乃至於成男女生萬物而始言合耶云爾。大抵輕輕看云者。知合字爲眞精合。而求其說而不得者也。氣合云者。以合字爲散殊合。而求其說而鑿矣者也。旣不能無疑於合之一字。則無恠其有是說也。蓋理氣二者。固是不相離者。而亦豈相雜者耶。離氣言理則理爲懸空底物事。莊生所謂道在太極之先是也。雜氣言理則理爲有形底物事。漢志所謂太極凾三爲一是也。一離一雜。無人覰得理氣眞面目久矣。於是周先生作圖著說。再闢混沌而著箇妙合二字。以明其不離不雜之妙也。余謂合字當著眼看。夫合之爲言。二而一一而二者也。若初非二物。則無合之可言。而惟其二物而爲一體。故謂之合。所謂不相離者也。若本是一物。則亦無合之可言。而惟其一軆而實二物。故謂之合。所謂不相雜者也。混融無間。乃合之所以爲妙也。豈可以混融無間而疑於合耶。氣與氣合。大非文義。曰無極之眞。二五之精。兩下說來。而繼以妙合字。則分明是眞精合也。若是二五之散殊者合。則周子於此必有穩語以盡其曲折也。必不爲此兩下說而以疑後之讀者也。朱子於此必有以分明解剝以發其本旨。而必不只曰無極二五所以混融而無間也。且氣已合則已凝聚矣。又著而凝字。不其贅矣乎。至若始言合於男女生物之際之疑。則可謂都不察於圖說之本意也。乾坤生人物之時。卽太極生陰陽之日也。非是今日太極生陰陽。明日陰陽生五行。又明日陰陽五行始生男女也。太極之動而生陽。卽乾道之成男。靜而生陰。卽坤道之成女也。何以知其然也。自太極而沿而下之。則其生陰陽也。太極在陰陽裏面。而更無太極一位也。其生五行也。太極陰陽在五行裏面。而更無陰陽一位也。其成乾坤也。太極二五都在乾坤裏面。而更無所謂二五之位也。自乾坤而㴑而上之。則此乾坤何物也。所謂五行之凝聚也。此五行何物也。所謂陰陽之變合也。此陰陽何物也。所謂太極之動靜也。太極二五男女萬物。非有層級之彼此。時節之先後也。故圖說始則曰太極生陰陽。陰陽生五行。終則曰五行一陰陽。陰陽一太極。說來說去。都無異同也。說得至此。無極二五已妙合而無間也。故於此指以言之。以爲男女萬物化生之源頭也。惟此源頭上。更別無一層源頭可以推上去處也。然則妙合字。非是始言於生人物之際。而乃明其上文所謂陰陽一太極。是眞精妙合者也。是所謂天下無性外之物。而性無不在者也。自有此論以來。晝宵商量。殆近半年。而舊見之外。卒無新得。故爲之說。以竢知者。而非欲硬守一說。終身不改也。

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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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太極圖解。五殊二實無餘欠。精粗本末無彼此。所謂無餘欠無彼此。指何而言也。曰皆指理而言也。朱先生已論之詳矣。其言曰。五行之變。至於不可竆。然無適而非陰陽之道。道豈有虧欠哉。無適而非太極之本然。本然豈有間隔哉。此無餘欠無彼此之說也。所謂道與本然。非理而何哉。曰然則諸儒之以無餘欠。謂氣無餘欠者何也。曰徒知五行之爲質陰陽之爲氣。而不知五行裏面有一太極。陰陽裏面有一太極也。是以層級橫生。根枝不貫。非惟失朱子之意。其於濂溪畫圖之旨。都無一貫之妙矣。而所謂太極云者。離氣獨立於空蕩蕩地位。殊可訝也。至於玄石之論。則固有見於朱子言意。而其言陰陽粗末之道。太極精本之本然云云。恐亦未得爲知道之言也。道無分於精粗本末而無往而非太極之本然。精粗本末。何可分屬耶。旣曰粗末之道。又曰精本之本然。道與本然。亦有層節歟。蓋諸儒於濂溪畫圖之旨。朱子作解之意。非不反覆詳密而有此云云。使後之讀者。轉轉差誤。殊可訝也。故因或人之問以記之。

人未有自致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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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世之讀者。因張南軒說。皆以爲人於佗事未能自致。於親喪必自致。愚始讀時。已不敢信。朱子集註。只言親喪自盡。眞情之不容已者。而未有及他事之意。此一疑也。南軒論語說。朱子蓋嘗反覆而其言之理到者。引用於集註。惟此說不取。庸非有微意歟。此一疑也。人道惟在忠信。凡事皆當自致。豈可以佗事之不必自致言之。以啓人不忠之端乎。聖人之言。必不如此。此一疑也。且以文勢言之。則必也親喪。承自致之意而言之。乃爲文從字順。若承不自致之意而言必也親喪。則文義不免橫決。此一疑也。心知未有自致。只是說親喪自盡之意。而欲解說未有二字。則心口不相應。終未另別。今年春。一後生受此。再三詰問。余曰。南軒說有不敢信者。而未有字亦難解說得。但以親喪固所自盡之意看之可也。南生相洛在傍。言曰未有字無乃莫字意耶。中庸莫顯。孟子莫強。皆有莫若此之意。余忽省悟。蓋莫字之義也。不惟莫字。詩言無競維人。無字亦無若此之意也。古人用字。皆有如此者。况未有字。孟子言未有夫子。未有盛於孔子。此未有字。皆未有若此之意也。以諺解解之。則當曰이만自致잇디아이ᄒᆞ니반다시親喪인져集註但以人之眞情所不能自已。釋未有自致之義。而不取南軒說。蓋亦以未有字爲莫字之義也。此非難悟者。而繳繞於南軒說而然矣。

答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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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四世適方服斬。而若有繼後者則亦如何。曰四世適乃得三年。喪服疏所論。而鄭註只言父後者。然後爲長子三年。則三世適亦當三年也。註疏之說。旣不同姑勿論。以傳文觀之則可知矣。傳曰何以三年也。正軆於上。又將所傳重也。蓋正軆於上者子也。指子而謂正體於上者父也。指子謂正軆而曰於上者指祖也。祖父子三世。而正軆傳重之義已備矣。祖之重傳於曾孫。獨爲傳重。而父之重傳於孫。不得爲傳重乎。然則四世方斬之說。恐不得爲定論也。若參以繼後則是當在正而不軆。雖承重不得爲三年之科也。蓋至親之服以期斷。而三年加隆焉爾。爲長子三年。正軆於上。又將所傳重。三事闕一則不得也。今繼後子謂之正則正矣。而軆則未也。出後者爲長子亦然。以己而言則可謂正軆。而謂正體於上則未也。繼後子尤菴以爲禮同於衆子。而今謂之正則正者何也。曰禮言爲人後者爲之子。程子濮議曰。陛下仁宗之適子。旣爲之子。又謂之適。則可不謂正乎。庶子爲後之庶子。非必妾子也。雖適妻所生。第二以下。亦名庶子。此庶子乃己子也。猶不得爲正。况繼後子而可謂正乎。曰己子則有長子在故第二以下。不得爲正。若繼後子。初無長子故也。故濮議謂之適子。而尤菴曰。此適子與適適相承之義。不可異看。世或以此遂謂繼後子亦當服三年。是不察乎正而不體之義也。

雷龍亭講席。告同約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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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立約講學。豈循名爽實以求觀聽之美哉。諸君之立心制行讀書做業。其勤慢淺深。雖不敢臆度。而第以今日講會時目擊者言之。太不類當初立約之意。無故不參。規約云何。雖有故必呈單。而今會者。殆不過三之一。不參者又無一人具由呈單者。未必皆有實故。從可知矣。會集之日必盛服。自是前賢成規。而今服道袍深衣者無幾。每講必書讀書起止。以爲次會考檢。而今僅拈一章自願塞責。講會雖以兩次爲定。而各與傍近諸友相與講質箚疑。以俟會時訂討。而今會者無一條記簿問難。置善惡二籍。以爲會時規奬。而今無一字記籍。若無惡可記而然則固善矣。而至於無善可記。則惡乎可哉。且三次不參。則約有定規。而今聞或有入約後二三年全然不參者。若是而當初入約。果何意。不惟是也。會講者亦不思規責。而視爲尋常。至於慶吊贈賻。或有遺忘而不知者。或有過時而不擧者。凡此數者。皆今日目擊而慨然者也。折柳樊圃。狂夫猶瞿。今名掛儒籍。援引聖賢成法。打成一片。以爲畫一規矩。而弁髦之土梗之。若是之甚。嗚呼。旁人之笑罵姑不言。內負初心。寧不惕然而自哀乎。竊念諸君質非不美矣。志非不篤矣。特緣離索之久。而駸駸然日就悠泛。以至此耳。若不更加抖擻。以自拔於流俗。則美質可惜。夙志可愧。玆與今日會中諸友。自悔自咎。胥規胥勸。申明舊約以補前闕。以冀新效。願諸君其勉旃哉。

奉贈崔而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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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人中常知有己。經傳所不載。程朱所不道。而魯齋許氏特一言之耳。斯語也果有甚親切。而我老先生表章而屢言之。以爲吾儒家第一要法。竊嘗思之。人之處世。己一也。物則萬也。知有己。則萬有皆爲己有。不知有己。則己爲萬有役。以一役乎萬。不亦勞乎。畢竟喪己而已。彼萬有於己何有哉。始知先生表章之意。爲深且切矣。而受蓋亦淵源於先生者。故特書此以贈之。

權樞卿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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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天樞也。斗柄低昂。南北相當。樞常居中。不見其動。而輨轄四方。是謂天之極也。在人則心是也。主一身之中。酬酢萬事。寂感無方。而主宰常定。是謂人之極也。天極若不居中而有少偏倚。則安能輨轄四方而旋斡元氣。人極若不守中而有些偏倚。則亦安能主宰寂感而順應萬事乎。天樞人心。其理一也。然天无妄人有欲。人心易偏而難中。極之所以不立也。如之何則可。曰敬者一心之主宰。如何是敬。曰惟畏近之。戰兢臨履。直到死而後已。古人所以立其極而法乎天地者也。權君斗煕改其表德曰樞卿。要余爲之說。遂書此以寄之。因題其楣曰畏菴。

書贈李原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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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者吾友金景範憂學之不進。請益於先師。先生以曠然遠覽淵然深思八字面命之。於載圭則以展拓胷懷開廣地步八字書詔之。蓋景範操守篤實。載圭規模狹隘。或因其所能而進之。或因其所病而藥之。景範退而循省。歷覽古今。探賾索隱。方且日就昭曠。而不幸遽死矣。載圭非不說之。而行不力焉。至老白首依舊。每一思之。不覺愧汗浹背也。今於原禮之請。敢有不恕之言乎。然以己之莫能。謂他人不能。亦不可。姑誦所聞。願原禮慕景範而戒載圭。則亦足爲原禮八字符也。

呈莘山,謹齋二友。兼示同講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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曩也諸君講畢。各誦一章。載圭亂之以君子有三畏。噫。亂以此章之意。老少諸友其能會得麽。君子小人之分無佗。畏與不畏之間耳。君子之戰戰兢兢。一出言一擧足。無往而非淵冰。豈徒然哉。天命也大人也聖人之言也三者。其於人也。如水之於魚也。魚離水纔晷刻。便枯爛。此須臾之所不可離也。天非指蒼蒼底謂天。天理也。故凡人行走語默。皆天也。故曰昊天曰旦。及爾出往。昊天曰明。及爾遊衍。言無往而非天也。才不合乎理。便獲罪於天。大人非指勢位高顯底謂大人。自公卿以至鄕黨。凡德行聞望可師可法者。皆大人也。才不合乎其所當行。便獲罪于大人。聖人之言。六經四子濂洛羣哲之爲萬世垂訓。皆是也。才不循乎其所言。便獲罪于聖人。學者當一出言而惕然自檢曰於理循乎否乎。一擧足而瞿然自念曰大人者見。當謂我何哉。某經有曰云云。而吾之所言。果不違否乎。某書有曰云云。而吾之所行。果不違否乎。一日十二辰。一月三十日。一年三百六十日。時時日日。動輒鏡考。內而心身。外而事物。常恐恐然獲罪。是懼是戒。如此而不爲君子者。未之有也。余雖不能。竊爲諸君願之。嗚呼。今日同講諸君子。辛卯八月晦。鄭載圭書于澹對軒。

書贈權乃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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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事。宜先自立課程。課程非專讀書之謂。自寢興喫著以上。須於心裏辦得畫一規矩。期勿放過違越。如霍奉車進止有常處。不失尺寸是也。若是則心有所主。庶免流蕩。每日旅邸晨興。攝衣而坐。默念先儒千萬人中常知有己之說。細心思量。知有己時其氣象如何。不知時又如何。因自點檢。昨日自寅至申。如何經過。今日又將作如何計活。自覺逐物時漸漸寡。此便是得力消息也。

右先師與奇子敏說也。凡人之有志乎學而患作輟無常者。皆不於心裏辦得畫一規矩以立課程故也。今乃錫孤居獨學。傍無強輔之助。又在家妨幹。苟不嚴立課程。則難乎免因循流蕩。玆書此以贈之。不惟乃錫爲然。凡學者咸宜澄省。

書贈李應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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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尙志。惡乎志。吾嘗聞一字眞訣於朱先生。曰天地之生萬物。聖人之應萬事。直而已矣。以之存心。誘之以千駟萬鍾。不奪焉。以之應事。劫之以刀鉅鼎鑊。不屈焉。其可謂云爾矣。雖然一時意氣。能得幾時。子必須曠然遠覽。淵然深思。見得此箇道理。直上直下亘古亘今。不容已不可易者。參前倚衡方是。應奎勉旃。

度身說。贈洪文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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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與鄭友日新公爲招提之遊。入門見聯柱佛偈。曰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待何生度此身。余謂此非佛氏語。佛氏有輪回之說。以後生極樂。爲究竟法脫。不向今生度。萬劫未灰。猶有後生之可待。煌煌大字。奚梵柱爲。喚主人惺惺。本出瑞巖僧。吾儒家移以爲持敬要法。今移此偈。以勉吾黨。俾不至竆廬之歎。不亦可乎。洪君文寧目其貌。溫溫其人也。叩其志。慥慥乎學也。論其世。世趾學問也。攷其淵源之所自。自日新而㴑乎蘆湖者也。以余爲日新之友。執禮之恭。請益之切。信可愛慕也。余謂文寧。子方妙齡。視我衰頹。豈不謂歲月之相去。如遼野茫然。跂之而不可望者耶。雖然自我視子。經子之年。如隔晨事耳。子亦毋恃來日之富。今日事必向今日度。今年事必向今年度。日就年將。不虛度此生。毋爲蔥嶺人所笑也。然後方不負所志矣。不墜其世矣。不貽累於淵源之所自矣。子其勉旃哉。

餘師說。贈鄭公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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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云師云。席間凾丈。獨師乎哉。凡讀書者。將弟子問處。作己問。將聖賢答處。作今日耳聞。將來切己。服膺不失。則朝暮書牖。夫子在座。顔曾後先。肅然對越。忽不自知身之在乎汶陽洙泗之間矣。師乎師乎。曾是遠乎。不惟是也。凡人有生之初。惟皇上帝。各降一箇嚴師。在乎方寸之間。是師也具衆理主一身。周流六合。洞徹萬微。感之而無不應。觸之而無不覺。苟能於日用之間。隨其端緖之發而省察而持守之。則無往而不可師。師乎師乎。曾是遠乎。蓋人之於道。如魚之於水。魚頃刻離水則枯爛矣。人須臾離道則生理絶矣。魚之離水。餌誘之也。其於人也。獨無誘之者乎。色之於目。聲之於耳。臭之於鼻。味之於口。安逸之於軆皆是也。一爲所誘。則自家七尺之軀。茫然不覺其墮落何處。尙何望其能從師而進德乎。先哲一生戒懼。直到死而後。始知其免者。要皆懼夫須臾之或爲所誘。而得罪於惟帝所降之師也。苟能知此。則盈玉不待奉執。淵冰不離几席。凜乎其危矣。寧可一刻放下哉。族弟公直以傍無師友。可以有所嚴憚而警省者爲憂。作餘師說以贈之。公直乎。歸而求之有餘師。孟子豈欺我哉。苟得罪於是師。雖聖賢與居。柰爾何。

書贈姜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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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傳千古心。讀書知不易。卷中對聖賢。所言皆吾事。此退陶先生挹淸亭諸詠。讀書一絶也。人誰不讀書。所患只在以書看書。不知其言是吾合下當行之事。而所誦說者。只做一場吟詠而止。嗚呼。滔滔皆是。書歸虛器。玆書此以贈。聊謝遠來相訂之意。汝明勉乎哉。其偕行者。文君道恒及柳秀才乙俊也。幷以是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