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六十九 三朝北盟会编
卷一百七十 炎兴下帙七十
卷一百七十一 

起绍兴六年九月八日癸酉尽十二月五日戊戌

八日癸酉,车驾幸平江府。

十日乙亥,韩世忠来朝。

王庶知荆南府、湖北路经略安抚使。

王庶被召出川,至镇江府,除荆湖北路安抚使、知鄂州,有旨候奏事毕之任。五月,复封显谟阁待制,未至鄂,改知荆南府、湖北路经略安抚使。至是到官治事。

岳飞退军鄂州。

二十九日甲午,刘豫入寇,张浚至建康府督战。

《张浚行状》曰:公渡江,抚淮上诸屯,时遣人自巫山回,闻徽宗不豫,又闻钦宗所贻虏酋书,奏曰:“臣近得北信,不禁臣子痛切愤激之情,仰惟陛下处天子之尊,遭父兄之变,圣怀恻怛,恸切于中,固不止坐薪尝胆也。”时张俊军已进屯盱眙,三帅鼎立,而岳飞遣兵入伪地,直至蔡州,焚其积聚,时有俘获,力陈建康之行为不可缓。上以九月一日进发,至平江,公又请先行至江上,谍探叛贼各军及刘豫侄猊,挟虏来寇,公既行,而迁徙不定,公至江上,知来为寇者,实刘麟兄弟,豫封麟淮西王,兵凡六万入寇,已渡淮,渉历夀春,逼合肥,公奏:“淮西之寇,正当合兵掩击,今士气甚振,可得立胜,若有一退,则大事去矣!”上手诏曰:“近以边防所疑事咨问于卿,今览卿奏,措置方略,审料敌情,条理明甚,非卿识见高远,出人意表,何以臻此?”于是诏下诸将,始为战计。

侍御史魏矼奏札,论不当讲和。

“臣伏睹魏良臣、王绘归自淮甸,亦有虏酋文字,事意曲折,不得与闻,闻于传记,有曰:‘前车覆辙,后车之戒’,又曰:‘商监不远,在夏后之世’,自靖康初,虏骑既退,大臣偷安,无复注意军事,故时有‘不理会防秋,却理会《春秋》’等谣,北虏再入河朔,便遣王伦议和,优游不决,继邀索五辂,又复聚议经时,迄以舆辂未渡河而游骑已次濬州,故虏常语人曰:‘所以索辂求车者,且令南朝争议一两月耳!’今者陛下奋发英断,亲御戎车,诸将竞趋江上,斗志日锐,而陛下复大开言路,包容狂直,凡非军旅之事,一切停罢,宸算素定,施设措置,犂然当于人心,臣仰料天意,亦须助顺,攘戎狄而复侵疆,实系此举,愿自睿断,立罢讲和二字,况朝廷前此三遣和使,而大金既有报聘,礼意周旋,信言可考,顷复传使寻好,未有衅隙,兹乃伪刘父子,巧造兵端,谋窥郊甸,初无和意,使人未见国相报书,来自近甸,自而可信,覆辙未远。今大兵坐扼天险,而令援师舣舟上流,精锐无虑十万,彼伪刘挟虏为重,其军本吾赤子,人心向背,久当自携持重以待之,轻兵以扰之,吾计得矣。昔曹操降刘琮,得其水军人船,合八十万,径下江陵,吴之议者咸曰:‘曹公虎豹也,然托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今日拒之,事更不顺,且将军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今操得荆州,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不如迎之。’独周瑜曰:‘不然,操托名汉相,其实汉贼也。今北土未平,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操后患,其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本非中国所长,又今盛夏,马无槀草,驱中国士众远渉江湖之间,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此数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将军擒操宜在今日。瑜请得精兵三万人,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遂引兵与刘备幷力以逆操,败之赤壁。今刘豫挟虏以叛,视操孰顺?近日虏众深入泽国,视操孰强?而岳飞在江西,吴玠在秦陇,形势又孰得?更欲听其诡计,摧丧士气,坐以受其弊,非臣所喻也!昔新垣衍说赵帝秦,鲁仲连折之,有曰:‘是使三晋之大臣,不如邹鲁之仆妾。’秦军闻之,为却五十里,臣久诵斯语,不胜愤懑,惟陛下为宗社生灵之重,仰顺天意,俯从人欲,饬励诸将,力图攻守,庶有再造之期,臣区区识虑盖止于此,陛下与二三大臣熟计而裁决之。”

十月四日戊戌,王徳、郦琼、赵买臣败刘豫于安丰县。是夜,知夀春府孙晖又败刘豫于芍陂。

伪齐大举,其众侵犯淮甸,有吞并江淮之志,刘光世命王徳、郦琼等出淮西以逆之,由安丰摧崔皋于霍邱,溃贾泽于正阳,败王遇于军前,于是贼之气已挫矣。

八日壬寅,杨沂中、张宗颜、王伟、吴锡败刘猊于定远县。

刘豫使侄猊自涡口渡淮,入定远,是时殿帅杨沂中被命,听张俊节制,俊乃分遣沂中及统制张宗颜、王伟、吴锡等御之,至定远,与贼遇,王师力战,猊败,擒其将李亨等。

十一日乙巳,刘麟寇庐州,闻刘猊败,退走。

都督张浚约淮南西路太平州宣抚使刘光世军于庐州,光世闻麟入寇,其势甚炽,密申宰相赵鼎,乞降枢密院指挥,退保太平州,签书枢密折彦质助为之请,遂檄光世退军,浚闻之大怒,遣向子𬤇等督光世复还庐州。麟以伪齐兵十万犯庐州,知刘猊先败,遂退走。先是,上亲札付王徳曰:“卿宜竭力,协济事功,副朕平日眷待之意。”故光世命徳追击,至夀春县而还,横尸属道,有赴淝水而死者。徳受相州观察使制曰:“兹属逆雏之猖獗,首提锐旅以荡攘”,又曰:“凡蜂屯而蚁聚,咸电埽而风驱”。是役也,伪齐失运车七千辆、船七百馀只,归正、亡没、散去者大半,丧器甲、伪交钞告敕、军需金银、犒赏之物不可胜计。

参知政事沈与求罢为资政殿大学士、知明州。

沈与求为参知政事,时督府治兵,欲大举,与求弗预,与求曰:“此大事也!岂可身居近辅而独不与哉?”数上䟽求去,除资政殿大学士、知明州,䟽再上,改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十九日癸丑,张俊、杨沂中攻夀春府,不克而还。

王彦至行在。

王彦以新除行营前䕶军副统制至行在也。

十一月,张浚还阙。

《张浚行状》曰:是时,刘豫令乡兵伪服胡服,于河南诸州十百为群,由此闻者皆言处处有虏,豫又张大声势,于淮东阻韩世忠,承楚之兵不敢进。十月,杨沂中抵濠州,刘光世驻军庐州,与沂中接连相应,刘猊分麟兵之半攻沂中,沂中大破猊于藕塘,降杀无遗,猊仅以身免,刘麟拔栅遁走。公上奏:“车驾宜乘时早幸江上”,上赐手书曰:“贼豫阻兵,枭雏犯顺,夹淮而阵,侵夀及濠,卿奖率师旅,分布要害,临敌益勇,仗义直前,箕张翼舒,风驰电埽,遂使豪渠宵遁,同恶自焚,观草木以成兵,委沟壑而不顾,昔周瑜赤壁之举,笑谈而成,谢安淝水之师,指挥而定,得贤之效,与古何殊?寤寐忠勤,不忘嘉叹。”公还至平江府,随班朝见,上曰:“却贼之功,尽出右相之力。”于是赵鼎惶惧乞去。

十二月五日戊戌,韩世忠败金人于淮阳军。

赵鼎罢相,除观文殿大学士、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

赵甡之《中兴遗史》曰:刘豫兵马遁走,张浚独对,乞乘胜取河南,擒刘豫父子,及言刘光世骄惰不战,不可为大帅,请罢之,上问:“曽与赵鼎议否?”曰:“未也。”上曰:“可与赵鼎议之。”俊见鼎,具道其故,鼎曰:“不可,刘豫几上肉耳!然刘豫尝倚金人为重轻,不知擒灭刘豫,得河南故地,可保金人不侵入乎?如其侵入,何以御之?且刘光世军下统制将辖士校,多出其门,若无故罢之,恐士卒惧而不安。”俊不悦,俊见上,请幸建康,鼎諌未便,遂罢鼎宰相,见以观文殿大学士、知绍兴府,安抚浙东。
《张浚行状》曰:公未至平江府,时赵鼎等以议回跸临安,公入见之次日,具奏曰:“获闻圣训,惟是车驾进止一事,利害至大,天下之事,不唱则不起,不为则不成,今四海之心,兆民之念,孰不思恋王室?叛虏相劫,胁之以威,虽有智勇,无由展谒,三岁之间,赖陛下再造,士气从之而渐振,民心因之而稍固,正当示之以形势,庶几乎激忠起懦,而三四大帅者,亦不敢怀偷安茍且之心。今日之事,存亡安危所自以分,六飞傥还,则有识解体,内外离心,日复一日,终以削弱,异日复欲下巡幸诏书,谁为深信而不疑者哉?彼知朝廷姑以此为避地之计,实无意于纲维天下故也。议者不过曰:‘秋冬有警,车驾难于远避。’夫军旅同心,将士用命,扼淮而战,破敌有馀,又不过曰:‘当秋而进,士有战心,及春而还,绝彼窥伺。’为此论者,特可纾一时之急,应仓卒之警,使年年为之,人皆习熟,谓我不兢,难乎其立国矣!陛下欲深居临安,亦岂能安乎?”上翻然从其计。十二月,赵鼎遂知绍兴府。

折彦质罢枢密,除端明殿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

刘光世在庐州,乞退军太平州也,以书恳赵鼎及彦质而得之,至是,台諌论列,乃罢彦质签书枢密,提举宫观。

张俊加少保、镇洮崇信奉宁军节庶使;杨沂中加保成军节度使。

张俊、杨沂中以长乐镇之功受赏,故有是命。长乐镇,地名李家湾者是也。上亲笔诏赐俊,其略曰:“卿议论持重,深达敌情,兼闻挽强之士,多至数万人,卿等报国如此,朕复何虑?”又曰:“卿所部士卒精锐,为诸军冠,闻之深慰,平昔内外之臣,谓朕待卿独厚,其仰体眷怀,益思勉励。”

邵隆复知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