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九思堂集
卷三
作者:金乐行
1893年
卷四

李景文象靖○壬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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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潦非常,谨问侍省之馀,学履何如?乐行,家严冬间有疾病之苦,变除之哀,气力毁铄,固已无馀地,又被痘迫,栖屑山谷间,今五朔矣,危窘当如何?

昨岁五月过五陵,已后弃归,怅惘可言。彼时一行,本非有他意,盖以还配后当有本道状闻,欲探其措语如何,因此而时势物论,亦或可知,且一二名公,有不可不一番鸣谢者故尔。然初不禀知家君,既失游方之义,亦有贻累之虑,归来悔懊正深。向对公燮为言“景文颇非之以为不以古人自期”,信乎君子之爱人以德也。

私家所罹境界,诚古人所未有,不肖无识,只觉情势迫切而已,不暇揆之以义理,作此妄举。亲戚朋友间,亦以矜之之意胜,故虽或心知其非,而未闻有质言者,微景文,何以闻此言?感叹钦服,不知所谢。

近从亲旧,窃闻家食以来,所学日优,且有藏修书会之乐,向风驰想,有往从末由之叹耳。

尝有意作书于光天族兄,斥王伯心迹之论,既成而旋止云,此古人之意也,何不遂投也?深愿早晩一得奉玩耳。

李学甫近者相与处数日矣。志行见识,卓然夙成于人,资益甚多。此事一脉往往有寄托处如此,良可喜也。

李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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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者仄闻命驾春阳,既又奉尊府杖几于金溪者数日云。大丈尊年体候康旺,数月来车马再动,有亲知会合之乐,而贤子弟辄以身扶卫之,人生至乐,宜无以过此者。令人咨嗟艶叹,有不自已者。

此间属得南信,两老呻吟之忧,乍往乍复,资遣凡百,比又倍艰。缘家累产事在朝夕,不能决去省护,方寸麻乱,无以自聊,奈何奈何?

前书推借,真是不虞。高明何为而发此?愚陋何故而得此?诚惊惑惭愧,不知所以为谢也。但德器深厚,关门独善之谕,非惟不敢当,亦不能无憾于相悉之义。高明试思之,此汉果是中有所畜而外为简默底人物耶?“莫把金鍼度与人”,世或有为此者否乎?不敏不敢尔不敢尔。

数段未了公案,适此遇便壮急,未及推说附禀,容俟后便耶?期注筭法,本为蒙学不知纵横者设,恐不必寓目也。近为一家人所持去,早晩必欲一览,亦何敢终匿耶?《心经》疑义数条,并俟后录呈计耳。南寺之约,固所愿也。但私故似相值,此可虑耳。

李景文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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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无限量”之说,程子盖以理言之,理即心之所以为体者也。理外无物,则心外无物,可推而见,不审盛论指归本如此否?“会之为一”亦在此矣,所谓“腔子外是满腔子底物事”,恐亦此意。初看极令人不快活,近就理上看,稍觉怡然。然言理,不可不言气,要之气亦恐无异,不知是否?

“心无出入”,恐又是一义。盖其感非逐物而出,其寂非从外而入,只是神明不测,酬应万变,而未尝不自在于一个腔子里。范氏女所识得及程门所自为说,恐皆此意思,如何如何?此与高明之见,其深浅大小,不啻悬截,想不满一笑。幸更赐开诲,千万千万。

戒慎恐惧是统体工夫,贯始终兼动静,谨独是其中一事,专在几动处。鄙意窃谓谨独所以属动处,其意不在谨字而在独字。以此准之,但曰“戒惧”,则是兼动静工夫,著不睹不闻字,则是静工夫。戒惧一节本兼动静说,而亦可以言静者以此。若强以意除却动一边而只取静一边,与谨独为对,恐非据经释义之例,如何如何?索居固陋,苦无长进意思,一向守前见,伏乞哀其迷而痛加开诲焉。

《敬义斋记》“贯一”之义,鄙说以一为心固未安,盛论通首尾为说,亦恐容有商量。盖三处“然后”字,各是发明一义。读《中庸》,然后得持敬之本;读《大学》,然后得明义之端,观二者之功交相为用,有合乎太极之论,然后知天下之理无不贯乎一。今以为“《易》、《庸》、《学》、《太极论》作者非一手,立言各一义,而其理则贯通只一理”,窃恐于上下文势,偶失契勘。

但自家亦终不知所以为说,今又翻转得一说。持敬、明义,各是一段工夫,而一动、一静,交相为用,其理贯通为一。因此而天下之理,无不贯乎一者,可以推知。如是言之,不审是否?但所谓“一”者,固不必求之于所贯之外,而亦当知一之未尝不为骨子于其中。今但曰“贯通只一理”云尔,则亦恐未稳,如何?

南轩所谓“程子教人以敬即周子主静之意”,前此不曾致疑。以下段引程子所谓“涵养之意”及朱子答书所谓“未接物时,有敬以主乎中”者观之,其意或可通否?学甫云“濂溪自注‘无欲’二字,可见其意”,亦觉有味。然自家见得终不分明,因书示破幸甚。

学甫相对两日,仅看得《延平答问》一过,不能子细讲闻,甚恨甚恨。渠见处愈觉精透。顷被权景晦相访,略得其议论,亦自卓然。乡党往往有此辈,或为倾否之渐耶?可喜可喜。南寺之约,此数旬内,恐无迎接之暇,俟此间委报如何?

李景文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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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敬即主静之意一条,日间偶见《天命之谓性章》附注中,朱子所谓“平日庄敬涵养之功至,而无人欲之私以乱之,则其未发也,镜明水止”云云一段,似与南轩说为互相发明处。学甫所云“当以无欲二字观之”者,愈觉有味,未知如何?但南轩朱子以静为本之说,既疑其有溺于虚无之弊,以为不若以敬为本,而今其所自为说,乃反合敬静为一,岂因朱子答书有契于“敬之所施,有先有后”之旨而云然耶?示破幸甚。

“理气无限量”之说,顷蒙学甫录示尊札,渠又自有书来。窃观两家所论,义理具足。

但愚陋有一说,若就从头至尾处论之,气固亦无限量,若就中间许多头面观之,毕竟有分数不足处。盖直看而有消息、盈虚、淳漓、盛衰之不同,横看而有清浊、偏正、大小、厚薄之不同,其时分地头,不啻千万。夫所谓“无限量”者,自古及今,自彼至此,上下四方,浑然为一,廓然无间,然后其义方尽。若其中不能无断续时节,不能无区别界限,则不害其为有限量,如何如何?曾已略及于学甫,而未承盛诲,玆又附禀。

李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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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昨从东坡,伏承辱覆长笺及别纸批诲,百回披玩,感畅无已。至寒正酷,不审尊府调候若侍馀动静复何如?心气之患,每书及之,爱慕之忱,不胜闷然。然贤者必不害心疾,想是菖苓可治者,切愿日亲刀圭,早拔根蒂,千万千万。

乐行堇保,惟是胸里磈磊,融化不得,此由平日全没功力,乍遇拂乱处,无可受用者故耳。正自愍然,不知所处,今得君子药石之教矣。日夕佩服,为按伏罪过之大令章,幸甚幸甚。所愧责勉过重,非区区分量所敢承当耳。

缕缕㧑谦之谕,益见有若无、实若虚之盛意。然此事本无穷尽,从古圣贤未尝有自足之心。今虽自我辈观之,已是峻绝巍卓,自家心内,何遽以为我已能是哉?

自道之言,固无足异。但以侪类有所恃而不恐期之于无似,而以导率指麾之地位,乃欲凭依抵赖于此,来谕所谓“于己则抑之,使坠于地;于人则扬之,使上于天”者,得无明于人而暗于己乎?身在百尺楼上,援千仞污泥中一跛癃汉,而致之庭除之间,其勤苦亦甚矣。犹且不惮而乐为之,至于人见己之在楼上而目之以楼上人,则辄咈然而怒,所谓“人己一致”者,果如是乎?

鄙书所称“道味”等字,曾见前辈往复书牍,不嫌用此。彼前辈自后人视之,固巍乎其高矣,当时相际接之道,岂欲加之以尊大之题目哉?实以此道无精粗浅深之可言。“精义入神”、“明德新民”,固是这个物事;“洒扫应对”、“射御书数”,亦只是这个物事,上而之所存,固是这个物事;下而读其书讲其说者之所求,亦只是这个物事,虽其体段有大小,地位有高下,其门路境界,初非二也。况如高明者一意用力于此事,非一日,其所味之者,必不在他而在此也,则称之曰“道味”,有甚不相称之嫌?有甚不敢当之义?

“丈席”二字以《曲礼》本文观之,特言讲说之际,所以设席者如此云尔。世俗截取用之于师长先生,固非本义。然仍袭已久,作一通行之号,从学斋诸贤言之,高明安得辞是号耶?

至若“教育成就之”云,又就见成功效真实处言,却非丈席字只举名目之比也。如尊门诸先辈及学甫诸人,其见识步骤至于如彼者,虽才质之美有过人者,拆其所以薰染而点化之者,有不可诬,高明虽欲让而不居,其奈涂诸乡党耳目何?此皆于义无害,于事无伤,而来书辩诘太过。

至讥之以语夸而情露,令人悚汗不已。薄俗哓哓,诚有不可知者,或万分之一,缘此有累于尚䌹暗然之德者,自此当咋指不敢复尔,以无自陷于违彦圣之恶也。大抵徒相谦让,徒相赞叹,实无益于切偲之义而终归于闲漫酬酢而已。自今彼此俱扫去此等话头,惟以难疑答问为事,诚愚者之幸也。

《心经质疑考误》、《四七新编》并承领。但目疾近又形见,未得一阅,虽一阅过眼,辄成沃焦土。切欲倩人誊出,为从容珍玩之地,而苦乏纸地,姑未果焉,幸容许数月仍留如何?南行挟去,亦无伤否?

《考误》订辨之责,高明恐不可辞,及此家食静闲之日,成先师之遗意,慰后学之馀憾,岂不为大幸耶?《新编》得失醇疵,浅陋何敢与议?想已有商量评隲者,而恨未承其緖馀耳。前所录禀辞不别白,无论其当理与否,即旨意所归,暗昧而莫之见,追思愧赧。玆敢因而申之,录在别幅。愿乞卒赐开诲,使此孤陋,不至于终迷,千万千万。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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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无限量”、“腔子外是甚底”、“心无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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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承盛诲,宏博纤悉。其于此心之体,殆可谓无所蔽而尽其量者,三复爽然,胸中为之开豁,乃知自家本来窠窟褊迫狭小,不但为坐井观天之陋而已,良可愧汗。其一二未及领会处,且当熟玩潜思,以待其节次觉悟,而但钝滞之甚,未可以时月望其知见之长,不如随即破疑,以取目前之快也。

盛诲所谓“本然之体,彻显微合人己,贯上下通古今,语其大则无外,语其远则莫之御”者,固然矣。然高明之意,果以为四海九州之内,千岁之前百世之后,皆为吾一人之心乎?不然而以为方寸之间,虚灵洞彻,万理咸具,此其所以为大,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此其所以为远,则亦愚者前日所禀之说也。

所谓“无内外可分,无方体可言,初不可以躯壳而限之,故即此满腔子者便是无限量无边际”云云者固然矣。然高明之意,果以为吾一个心,自腔子里至腔子外天地万物之间,一直相连漫漫然,作一团物事乎?不然而以为吾一个心,固自在腔子里,而其所具生生之理,盎然与天地万物相贯通云尔,则亦愚者前日所禀之说也。

至于所谓“心体至大,初无限量。凡酬酢万变,无不为其度内,不可以出入言”者,正区区管窥之所合,而亦未知盛意所主之如何。盛意果以为在内者亦吾心,在外者亦吾心,天地之间,无非吾心,是不可以出入言之乎?不然而以为只此方寸之间,凡天下之物,无不为其度内,此所以无出入云尔,则愚者亦不敢外此而为说矣。

惟其无出入也,故孟子“出入”二字,当以操舍之义看。一念提撕,心便在此,是则所谓“操则存”,而入字之义,当以此看。才涉昏放,忽不知心之所在,是则所谓“舍则亡”,而出字之义,当以此看。然前日鄙说乃言其无出入之意,非所以解出入之义,而来教乃以不见操舍之意驳之,令人不能无不尽人言之叹耳。

大抵鄙意窃以为天地人物之道,只是理与气合而已,而理与气合,则便有通灵神妙之意,是则所谓“心”者也。在天地则张子所谓“二气之良能”是也,而为生物之主;在人则《大学》所谓“明德”是也,而为应事之本。

是以有所谓“天地之心”者,有所谓“人之心”者。然心之所以得名,实就人身上禀得以后言者。故程子曰“自存诸人而言,谓之心”,又曰“主于身为心”,张子亦曰:“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夫万物之生,莫不得此理气以为之心,而惟人也,其气最秀,其性最贵,故其所以为心者,有非禽兽蠢动之物所可比拟。以言乎其体,则天下之理,无所不具;以言乎其用,则天下之故,无所不通。盛贮于躯壳之内,升降于方寸之间而天地之大,万物之伙,千万古之远,无不为其度内,是则所谓“心外无物”者也,是则所谓“无限量无远近”者也,是则所谓“廓然无中外之限”者也。

夫如是也,故即此躯壳之内、方寸之间,而其度量之大,可以见矣,何尝以六合八荒莽莽荡荡之地,便作吾一心体段而谓之大哉?诚如是也,吾坐此而应千里外事,非方寸中之心应之也,乃心之一头本在千里外即其地而应之也,天下宁有是理耶?设有是理,大则大矣,不可谓神妙也。

夫谓心为神妙者,乃以其在我躯壳之内、方寸之中,而其体至大,其用至广,万事万物,无不管摄故云尔,若果布在天下,随所处而酬应,亦不足贵矣。

至若所谓“心无出入”者,盖有二说焉。有形之物即有出入之可言,而心之为物,本无形体,旷然而虚,洞然而明,其酬酢万变,非出而应之也;其自动而静,非从外而入也。比如镜在于此而物来便照,是物既过,镜固自在,是则所谓“无出入”者也。

夫四海至广也,千万里至远也,而其所以自在而应之者,何也?实以其大无外,天下之物,无有出于其度外者。比如房中人处置房中事,整顿房中物,是则所谓“其大无外,故无出入”者也。夫无形故大,大故无出入,此二说却是一串说也。

至若所谓“腔子外是满腔子底物事”者,须从统体上看,方有下落。盖天地生物之心,融融泄泄,流动充满,而人物之生,莫不得是心以为其心,在人则所谓“恻隐之心”者也。

天地人物,虽有大小彼此之别,而其一个生生之理,固无二致,故自天地之心至人物之心,皆可谓恻隐之心。在此恻隐之心即在彼恻隐之心,在彼恻隐之心即在此恻隐之心,如所谓“鱼在水中,其外面水便是肚里水,鳜鱼肚里水与鲤鱼肚里水,只一般”者也。故鄙意窃以为此所谓“恻隐之心”,乃以统体而言,非谓腔子外皆吾恻隐之心也。

程子曰:“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恻隐之心,人之生道也。”朱子解之曰:“天地生物之心是仁,人之禀赋,接得此天地之心,方能有生,故恻隐之心在人,亦为生道。”又曰“上面‘心生道’,全然做天底不得。盖理只是一个浑然底,人与天地,混合无间”,又曰:“‘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是心’乃属天地,未属我在,至下面则方是我底,故曰‘恻隐之心,人之生道’也。”朱子说止此

此盖一以统体言之,一以分殊处言之,以统体言之,则所谓“腔子外是满腔子底物事”者也,以分殊处言之,则腔子外自是腔子外,满腔子自是满腔子。所谓“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所谓“充满天地之间,安有出入之处?”等说,恐亦就统体上说者也。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盖从统体上,见得此理本自浑然贯通,无内外物我之分,故举斯心加诸彼,一视而同仁耳。

盖通天下只是一理一气,而人之一心乃其緫脑处,合天下之气而𤁒聚其精英,统天下之理而森具乎其中。内外彼此,血脉相贯,故凡天下事物,才相撞触,便即相感而通四方八面,无所障碍,以此而求此心全体大用,亦足矣。

从古圣贤言心处,固非一端。然其大意,皆不过就此一身内,指出虚灵知觉之体用而已。彼以五脏血肉之心,便谓应万事妙万物之心者,固陋矣。至于徒见其所以大者而遂以为躯壳之外、天地之间皆吾心也,则不几于释氏之和虚空沙界为己身乎?而他人食饱,吾可以无馁矣。故区区寡见,只欲谨守圣贤所尝说端的处,虽不免固滞狭隘之病,而亦不害为度分知量之一道耶。

若来教所谓“语其体则为主宰,总脑于一身,语其用则贯事物而通天地”以下数句,义理卓然,深得圣贤心学之宗旨,谨当服膺勿失,终身诵之,以无负开示之至意。然所谓“贯而通”者,亦非从此至彼而贯而通之也,此亦在所商量者。如何如何?

戒惧、谨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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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惧是全体工夫,慎独是全体中一事,此意前已略陈。来教与鄙说,其详略疏密,虽㢠然相绝,大意固无异同。但“戒惧本兼动静,而却可以言静”此一节,终未晓然。

盖鄙意以为君子戒惧之工,无时不然,无处不然,自所睹所闻处至不睹不闻处,无非此事。戒惧于所睹所闻处则是动时工夫,戒惧于不睹不闻处则是静时工夫,戒惧所以为兼动静工夫以此。以无时不然者而观之,则为兼动静;就不睹不闻处而言之,则属静一边,戒惧所以本兼动静,而却可以言静者以此。是故就此二句上,混囵观之,则只是无时无处,不用戒惧之意,而析而观之,则方其戒惧于不睹不闻之时,正是静处工夫。《章句》所谓“常存敬畏,虽不见闻,亦不敢忽”,其意亦然。

将此三句通同观之,则所谓“无时不然,无处不然”之意,而只就“不见闻”三字观之,则是静时也。子思本文固如此,朱子《章句》亦如此,不是当时专言静而后来强名之曰“兼动静”,亦不是当时不言静而后来添却静。只是子思已自言无时不戒惧之意,而又发得“不睹不闻”字,故不得不依此说耳。

来教曰“随其所指,用各不同,初不以睹闻字之有无而异其用也”,审如是则子思初未尝提及静处,而只是后来,嫌于谨独之无对,强以意删去动一边,妆出静一边于白地上来,作配耦也。

来教引朱子所谓“戒惧是静工夫,戒惧是涵养于未发之前”云云者以证之,恐有不然者。朱子此说,分明是包却“不睹不闻”字而云尔,不然则安得以兼动静之戒惧,偏属于静而无与于已发之后耶?此特措辞之际,举其大槩而略其文耳。一处有曰“不睹不闻之时,是喜怒哀乐未发处”,此其正说处也。

来教又引答胡季随书,以明其虽著“不睹不闻”字,而不害为兼动静之意,此尤未可晓者。子思之意,以为君子不但戒惧于所睹所闻之处,虽不睹不闻之处,亦必戒惧云尔,则固是兼动静,愚何尝曰“戒慎恐惧之下,著‘不睹不闻’字,则不是兼动静”云云?而今乃曰“虽著不睹不闻字,亦不害为兼动静”,或于前日鄙说,偶失勘破耶?

盖戒慎不睹,恐惧不闻,自是无时无处,不存戒惧之意,而以著“不睹不闻”字,故亦可以属静。此意似直截无可疑,而以高明之见,终不以为然。当是鄙说谬悠,而迷不自觉,幸终教之。

高明又谓鄙说有一节分合之病。夫本兼动静说而却又属之静一边,则不得不分合。高明亦云“专言则兼动静,对慎独则属静工夫”,则或兼动静,或偏属静,是亦不免于分合矣,得无近于同浴而讥裸裎耶?

《敬义斋记》“贯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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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识彼、推往知来之意甚善,鄙意亦只如此。盖观夫敬义交用,有合乎太极之论,而推以知天下之理无不贯一。前日鄙说自如此,未尝以为只将敬义二字,玩乐以终身云尔,更取看前书,则可见也。

来教所谓“见解到脱洒处,工夫到极至处”二句,说得亦好,但“将有所得”四字,恐错引。盖曾子于此理之用,已精察力行,而但未知其体之一,故《集注》用此四字。今既曰“知天下之理无不贯乎一”,则是乃曾子“唯”以后事,而其可谓将有所得乎?既已触处洞然,而反下一等,为将有所得底地位,则不知洞然者何事?将有所得者又何事?此恐为名言之疵,可厘改否?

“合敬静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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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条所论,通透精密,足见有实得处。前日承问,不曾烂熟思量,率尔供对,近稍依俙窥见一斑,而犹未知所以为说。今读来教,令人爽然。

凡此所云,实无豪发心得,与举子临券擸掇何异?况凑合为说,必多丑差?且往往较短絜长,有讼场气象,尤极惭惧。

高明尝讥之以深厚不发露,今却大发露;尝讥之以关门独善,今却铺摊放门外,可谓矫枉之过矣。况其所发露者,初非厚积中流出,所铺摊者,又非好个饭耶?惟愿逐一批示,以开迷滞焉。

李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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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昨从临河,伏承本月十四日辱覆书,感畅无已。前书所教,义理纤悉,揆以鄙见,亦不甚相远也。不敏本一钝根措大,既不能善听人说话,又于文字上多错看,诚有如来教所驳者。首尾疑晦,皆此两个病痛为之祟,然非愚妄发,何以得统体分开八字打开之教哉?

大抵万物,同出一原。吾一个躯壳,虽若与天地万物相限隔,然此理此气,本浑然无间,有不可以内外彼此言者,所谓“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所谓“腔子外是满腔子底物事”者此也。窃恐来教所谓“统体说”者,当以此看得,若从吾身禀受以后言,则天地自是天地,万物自是万物,吾身自是吾身,断不可以腔子外莽莽荡荡之地,便作吾一人之心。来教所谓“分开说”者,当以此看得,然吾一个心,又自周遍普博,天下之物,无有出于其度外者,所谓“无内外无远近”者,即此腔子里而可以见矣,初不待推到统体上而后,方可言此理也。

窃详盛意,本自如此,区区管见,亦只如此。特以钝滞之甚,不能深究夫盛论旨归之所在,前后枉费多少辞说。今而后,乃知从初把弄,实不出高明范围之外,而迷不自觉,遂认以为自家所辨出尔。

夫义理天下公共底物事,不必得为在己而失为在人。苟使这个物事发挥昭著于天地之间,则人之言即人之言,又岂有彼此物我之分哉?

鄙说谬妄,固甚可愧,而既得高明阐发如此,令人充然如自我得之者,何幸之大也?别纸各条一二言句,间有未尽相契者,然大体既合,亦何足云?

远役临发,心不得二用,不暇逐一更禀。还乡未卜迟速,承诲杳然,临书忡怅。岁暮,自爱崇深。

李景文别纸论《朱书讲录刊补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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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答刘子澄书》“监南岳庙”。

《谱》“先生戊寅,差监南岳庙,壬午祠满,复请得祠,癸未除武学博士”,注云“至乾道乙酉”,恐误当改。

《年谱》“乙酉四月,差监南岳庙”,盖戊寅始差庙,壬午祠满,复请得祠,乙酉又差庙,则其曰“自戊寅至乙酉,连差”云者恐不甚误。但中间有癸未武学之除,所以“至”字、“连”字少碍眼,妄意“连差”改作“三差”自无妨,如何?

第九卷《答林择之书》“太山顶上”。

道体无穷,太山与顶上,皆道体中物,而事业即太山之比也。今以顶上喩道体,太山喩事业,则是道体、事业,各是二物相对。且曰“太山顶上,不属太山”,今曰“事业,不属道体”,恐不成义理,如何?○太虚喩道体,点云喩事业,点云即太虚中一物,岂可谓点云外有太虚耶?

盛录曰“太山与顶上,皆道体中物”,泛言之则可如此说。本书之意,既以彼喩此,则且当就其说说来,恐不必滚合为一,如何?

且道器、理事,于不可分中,亦有不得不分者。况事业是人所做出来者,与器事悬空说者又不同,与道体相对为说,何至大害?但本意,果以顶上喩道体与否则诚不敢知,盛录所疑,可谓见之精矣。

“常放教到极险处,方与一斡转后,方见天理人欲判然”,注“到义理极幽深处”云云。

尝闻之先人曰“放教到极险处,如答惠王沼上之问,告宣王好乐之说及好勇好货好色等处,或谓‘贤者而乐此’,或谓‘好乐甚则国其庶几乎’,或谓‘古圣人亦好之’,此等处皆是放教到极险处,所谓‘险’即危险之义也。方其为此说也,理欲未判,若使言止于此而便已,则徇此以往,其不为纵欲丧邦之归者鲜矣。正是极危险处,而才如此说,便更说与民同乐、推以及人之道则天理人欲,方判然可见。此即所谓‘一斡转’云云者也”,今按注说,恐当商量。

第十卷《答游诚之书》“非稍有知”云云,答两书,皆言先涵养后致知之意,与此交进互资之说,意指不同,恐不当援证也。

此恐非援证也,欲学者参看,以尽其义耳。盖稍有所知,然后致涵养之功,是答两书之所不及,而所谓“稍有所知”,亦不可便谓《大学》格致之功。须将三书参看方尽,如何?

《答廖子晦书》“不忘二字是活句”。

窃意志勇之士,常有慷慨激厉之志,虽死而不悔,此便是人心不死处,此“不忘”二字,所以为活句。今曰“随所处,不忘此志”云云,似非本意,如何?

注中死法活法等字及盛录所谓“人心不死”云云之语,恐皆言之太深。盖“不忘”二字,见得志士勇士,常有激仰慷慨,不恤死生之意。故此数句中,此二字为活句云耳。只如此看,未知如何?

第十一卷《答吕子约书》“无向背彼此”。

本注云云,窃详本意,似谓:此三句之意“其为气也,配夫道义而行之勇决,若无此气则不能配道义而体有所馁”云云,气为主而为向为此,道义为客而为背为彼。今子约云“气本配道义,无道义则气便馁”云云,语意重复,无向背彼此之殊也。若依本注,则“连排三句,烦冗”云云,皆无下落,如何?

“连排三句”本注下说恐是,但以其为气也为中句则似未尽,恐当以配义与道当之。妄意以为上既说“以直养而无害”,下又说“是集义所生”,若以配义与道,又作道义来配此气之意,则上中下三句只是一意,所谓“无向背彼此之势,重复而繁冗”者也。本注所谓“道义血气二者,合为一物,无向背彼此”云者,固可疑,而盛录解三句,从本注上说则亦与本书文势不合更详之。

第十二卷《答黄子耕书》“打成一片”,窃意探讨修治之实,使表里该贯,则心理相涵,内外融通,所得于探讨者,与本原之地做成一段,无间隔离绝之患也。混成一块,完固无缝罅,似非本意,如何?

浅见亦敢致疑注说,妄以为本书之意,谓于经史中玩味探讨,使其表里精粗贯通浃洽,则本原之地,众理融会,亦无表里精粗之间矣。私自看得如此,而不敢自信,今观盛论,所谓“心理相涵,内外融通,所得于探讨者,与本原之地做成一段,无间隔离绝之患”云云者,精密活络,无复可议。始悟浅见之谬而姑此追录,以备斤教。

李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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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从外还,伏承辱书,辞旨勤缛,哀感无已。就伏审寒沍,孝履支安,慰仰尤极。乐行,老人衰毁,逢寒倍剧,贱疾视官,今几自分为废物。盖当初只是烂弦结眵耳,变成内障,咫尺间不分人面目,所谕读书玩赜之工断置,不复措意久矣。闭睫兀坐,日无所事,应接凡百,亦心目不相副,以此方寸益愦愦,操存捡省,尤何可论?于今乃信人生小小志愿,亦无不有命存焉尔。中夜悼叹,恐遂不复见录于收教之末也,奈何奈何?

如哀座天赋人功,并至而相发,见其进而不见其退,终亦何所不至耶?顾犹欿然如不足,面命书教,每有㧑谦之意,正古人所谓“吾辈当奈何?”者,益令人拊心自怜也。

先牍蒙投寄,俟得写手移录毕,谨当还呈。至于推称高明语,此自亡者衷臆所出,遗孤固不敢任意删去,其在高明自处之道,亦恐犯前贤到处有碍之戒,如何如何?

前日辨诲及谬询诸条,久宜仰复以取正,而目疾如此,迄未能也。今又忙遽,未及倩人,容俟后便耳。

李景文己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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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已殷,声问一切阻阂,恋德怀风,靡日不勤。时气不佳,人鲜不病,不审佥孝履何如?感时之痛,出于人心之自然,以不肖尚有不能自抑者,贤者不匮之思,尤当何以堪居也?

前日丧礼批诲及谬询数条,缘目疾久苦,迄未禀复。近窃伏念乐行丧期且尽,如有合更改者,亟宜趁此数月,图所以取正。如高明固非俯须于愚昧者,然练祥在迩,凡于变除之节,正当讲正之日而末由耳。承其緖馀,惟有书疏可以因缘仰问,玆敢略记所见闻,别纸录禀。若蒙早晩回教,何感幸如之?而方在哀遑不宁中,亦何敢必冀耶?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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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出主纳主,主人自为,或执事行之。

虞、祔、祥、禫,皆祝出纳主,而朔望、俗节无祝,故妄意依祠堂参礼,主人自为之,或无不可。承教以有执事则使为之,无则自为之,此似顺便。且更思之,常时祭祀,皆主人出纳主,丧祭则祝为之者,似有意义。朔望、俗节,虽与虞、祔、祥、禫有间,既在丧中则有执事,而主人必自为之者,尤似失之,如何?

问:上食,亦出主于座。

锦阳家礼,上食亦出主,后来所闻与所示颇不同。然礼自葬前束帛,已于朝夕奠及上食,奉出于座。今俗少行之者,然既有明文,依行恐无不可。乐行初不曾细捡,只以意朝夕则启椟而已,朔望等殷奠时,方出主,至今不能改正,恐亦未免斑驳,如何?

问:朔望奠,值俗节。

一日之内,再行荐献,近烦渎,朝设奠仪,兼荐时食而仍寓时节之感,此意甚好,亦可见精义之一端也。乐行偶亦如此行之,却于宛转精微处,有所不察尔。但俗节行事,人家或不拘时之早晏,早时设奠于殡宫,日晩行事于祖庙,恐于神道人情,有所未安。故使之一时具馔祠堂及殡筵,皆于朝前行之,亦出径行,未知是否?

问:头巾,澣洗或别制。

练前澣濯,固有生熟不同之嫌。鄙所云云,乃据自家见著练巾而言耳。但灰濯则亦似过,只用水搅洒,以去垢泽,恐无大害否?别制新巾,世俗固多有之,未知得失果如何?

头巾本为秃者而设,则不秃者不巾,盖古之道也。其有无轻重与冠绖等自别,别制以易污敝,似不足深论。然后世用之与冠殆不异,任意别制,恐不可以已乎?

问:朝夕不拜,通葬前后。

谨按问者之意,以在尸柩之前为言,则朱子答之,似亦以葬前言之,而礼葬后并无展拜之文,恐又当以常侍之说为准。然小祥后止朝夕哭而又无展拜之节,则朝夕都无事,以拜代哭,似无大害。此溪门所已许,故鄙家见行如此,幸示其可否。

问:小祥正服亦变。

后世只练中衣,盖从疏之说也。然古礼既有“父母丧,功衰云云”之文,疏家所谓“正服不变”,未知何据?今虽正服不敝,从古礼受功衰,似无不可。况敝甚不可支三年,则尤不可已者?盖古者葬后祥后变除之节,冠绖衰裳本无异同,不应独变冠绖而不变衰裳,如何如何?

不肖顷于小祥,正缘衰裳偶多坏裂处,不得已用稍细布改之。但不能从横渠“用练”之说,盖以受服图式于冠则曰以练,于衰裳则止云以卒哭后冠,而不云用练故耳。沙溪所论有此意,故依而行之。今承辱问,不敢不以实对,但布缕升数,古今绝异,仓卒贸用,无以入式,是为愧叹。

问:丧中出入,即日而归者,瞻哭或再拜。

平时于尊长,经宿则拜,今于几筵,恐亦当用此礼。即日而归者,只瞻哭似得,如何?

问:小祥后上食哭。

渐杀之节,在朝夕奠哭,而上食则近世礼家许令终三年行之,无始终减杀之节。既不罢上食,则所谓“有事几筵,不可不哭”者,实有从厚之意。先人尝于前后丧,皆从此说,不肖今亦不敢不遵行。

问:众主人代拜吊客。

《礼》所谓“庶子不受吊”,盖指大夫之丧。且注以庶子为妾子则与今所谓“众主人”者不同。主人有故不受吊,则众主人居长者,恐不得不代拜,如何?

问:异姓之戚及朋友遭丧,当问者?

自大贤已有吊送不可废之说,况以书相慰与往吊又别,似无大害?世俗皆行之,正朱子所谓“礼从宜”者,如何如何?

用己辞处,近见人多用“衰麻在身,末由奔慰”等语,恐只得如此耳。但起头己名下,以“顿首”字,易“稽颡”字似得。盖稽颡是哀痛自我之意,恐不当施之于慰人也。如何?

问:葬前忌祭。

朱子曰“忌祭者,丧之馀祭,似无嫌”,今且据此略设,使轻服者,一献无祝而行之,未知如何?

但世俗或祭于异居兄弟之家,此恐未安。朱子曰“正寝已设几筵,即无祭处,亦可暂停”,以此推之,若有祭处,则当祭无疑。盖后世几筵未必设于正寝,而祭祀亦或行于厅事,不可谓无祭处而行于他家也。寻常所疑,敢此附禀。

李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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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月再承辱书,迄稽谢仪,悚歉深矣。日月流迈,奄迫小祥,伏惟孝心纯至,哀痛何以堪居?比日风䨪,颇失气候,不审号慕中气力何如?里闾安净,不妨行事否?春时窘束,吾党通患,利仪何以办备?忧恋之至,敢犯不助不问之戒耳。

乐行窜迸畏约,所以奉几筵、养老人者,益无模样,哀霣闷迫种种如何?移徙之计,非专出于求田,实有择仁之意。盖乐土芳邻,并有而两得,无如此比。曾对李学甫郞,当相语者此也,但计拙事急,不啻无面之馎饦,恐毕竟归于谵妄而已。然使此身果有分于仁者之里,虽不能亟图,终亦当得之,姑无以食言断其罪如何?凶矜之身,此等说话殊近豪华,且于大孝号绝之夕,烦缕及此,尤极未当,而辱教不敢不复,可宽容之否?

屏翁奄弃承学,不肖先契又自别,公私之痛,如何可胜?衰麻在身,末由趋慰于变除之日,顾念分谊,不任悲恨。

季氏兄网巾,果何归宿?以此迷昧,乃蒙下问,惭悚不知所对。见今当已造成,论之不紧,然愿闻讲定之緖馀,玆敢追烦。

盖白布固为未当,鬃网虽是世俗通行之制,而亦不若黪布之与缁笠相称,所示似得当矣。但世俗鬃网者多而黪巾者少,则得无有不知者之疑耶?时所谓“纚”、时所谓“㡎头”即后世网巾之类。其变凶之吉也,必有所以处之者,而不能考据可叹。

李景文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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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祭日,家庙几筵,无子弟可以一时分荐,则用朱子说行之,固无所不可。但家庙行事之际,冠服当如何?墨衰之制,有不可考,自先辈已言之。沙溪有直领孝巾布带之说,果无害否?此须有讲定,幸回教之。

斩衰受服用布带,经无此文,特疏家以意推之如此,今欲用之,不但骇俗,亦恐未必其得圣人制礼之意。

盖《记》所谓“去麻服葛,葛带三重”,安知不并指绞带而言耶?愚意世俗用葛绞带,未必因葛绖而谬袭也。夫既曰“去麻服葛”,则凡初用麻者,皆似当变之以葛,斩衰之首绖、要绖、绞带,齐衰以下之要首绖是也。首绖虽葛,不三重,独带三重,故“服葛”之下,单举“带”字。要绖与绞带皆带也,何以知其专指要绖而不兼绞带乎?

绖有上下体之异,而经以一绖字兼言之。要绖绞带同名为带,则独不可以一带字兼之乎?记礼者于变除衣冠之节详矣,何独于绞带,略而不言耶?若果如疏说,当用布带,则此大节也,尤岂有不言之理耶?但记者通斩齐而言,故于卒哭只曰“葛带”,于练只曰“葛要绖”,而不明言绞带,以致后人之惑耳。

圣人制服,于斩齐之别,如绖麻布缕之类则以一物别其色貌升数而已,至于绞带及冠之缨武则其别甚严,殆无异于杖,以葛代麻则可也,而其绞则恐不可易也。何得以公士众臣之布带,拟之于恩义至重之地乎?此浅见所尝未晓,今因来教漫及之,僭妄甚矣。然迷滞之臆,因此得通则亦幸也。

三重之制,既有明文,恐不必疑难。不肖昨年练时,依而用之,而未及仰质,今承示如此,庶免妄作之悔矣。

祥后祔庙,礼文之外,不敢别有变通,谨已依行朔望祠堂参礼,是先人所尝行之者。故今于朔望,普同设馔,不奉出新主,其所设不过蔬果数器,虽贫约,亦可勉行。

但禫前哭泣,缘此遂废,益觉有愧于宁戚之训也。若孝子之哀未尽者,于垩室中哀至则哭,似无不可,不必论有事无事,而如不肖自小祥后无时之哭,已不能如礼,禫前门内之哭,尤何可论?顽忍似此,宜其不死而生也。

几筵仍安故处,或入庙而朔望出主二事,世俗多有如此者,未知果有所据否?寡见固陋,不能博考,何敢质言其得失耶?

李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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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者阔焉,第有瞻仰而已。不意手札见坠,诲谕勤缛,惊倒感戢,不容言谢。就伏审觱发,孝履支福,区区慰幸,又非寻常比也。缕缕见教,深中末学役文之病,直指本源下工之方,使人钦叹慕悦,不能自已。然欲以是为不肖诏之,则非其宜也。

彼时一二妄发,特不得已于仰复下问而辗转说去,不自知止,有若真用心于节文度数之间者。顾其日用动作,猖狓粗悖,无一仿佛于口之所出、笔之所录,是虽使其所言皆是当,且不免倡夫读礼之讥。况其谬戾固陋之甚,往往陷于悖经行怪之科,时一追思,已自惭悔,承谕,益不胜愧惧。

使高明果矜其愚而勉其不及,则固宜就其所论,严责其僭汰之罪、乖谬之失,使不敢复强其所不知而以为知可也。若率之以关中学者之弊,而欲引而进之于向上工夫,则不惟于不肖为过分,亦恐非教人有序之意也,如何如何?然其言则诚至矣,敢不佩服捡省,为节次受用之地耶?

别纸,不敢更有所复。惟潜玩教意,俟后奉对,试一禀以观究竟耳。

李景文乙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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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岁阔焉,对吏之行亦晩始闻知,中间道途传说,颇令人惊惋。近得浩归声息,欣濯不容言。穷寒加雪,不审撼顿之馀,道履何如?一念瞻仰,何尝须臾已耶?

乐行丧戚忧患中,身无数日闲,心无暂时静,口不读一字,耳不闻一好话,而牛马齿,忽且五十矣,其终为君子之弃。已矣,奈何奈何?

李景文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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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来阔焉若相忘,忽蒙辱惠书问,惊倒捧玩,感喜交集。第以忧患淟汨,辄失侦便,稽谢至此,愧悚何极?

即玆新春尚寒,不审动止何如?乐行昨年值无限不好运气,从母之丧,从弟之死,先后荐仍。葬埋才毕,又以亲癠,仓皇危迫者三朔。见今尚未平复,宁有一分馀力,可及于他耶?无事时,亦全废文字间事久矣。年来益无可论者,承谕为一赧然。区区所愿欲,惟随分从事于惩窒、迁改之功,使平日所闻于父兄师友之间者,不至全然放弃,而以时用四体之力于耕稼樵采之务,使老母免于饥寒,不为宗族邻里忧耳。然日夕之间,此心放失时,居十之七八,而无严师益友乘其隙以警策之,又不能亲近书册,以浇灌而培壅之,以此明灭无常,往复频烦,添一苦恼境界,时一怃然自叹耳。

休文兄撤寓还奠云,窃想湛洽之馀,益有朝夕对讨之乐,何由一仄迹门墙,掇拾其糟粕也?临纸忡怅。

濯以弟幸免他苦,所业不至如劣兄辈荒废之甚。然终有索居之害,常劝其负笈就正于有道之门,而亲老家贫,不能办得,为渠介然耳。

李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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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暮怀仰中,伏承佥惠书,所以慰藉勉谕之者,甚勤且厚,惊倒感戢,不容言谢。就审寒沍佥动止超胜,方将盍簪山房,有讲讨之乐,欣耸之极,不觉神往。

无似离索多年,悔尤山积,自分为先辈君子之弃久矣。乃蒙尚置齿数中,辱令仄迹于讲席之末,此正区区洗涤拂拭之会,敢不竭蹷承命?而穷居将老,百事窘束,无以摆脱,固不能自望于与同终始,暂进即退,以谢收录之盛意,亦私分所不容已,而家无牛马,村邻适值多事,又无借乘之路,方悚蹙,不知所以处之。差观数日事势,如有可以自力者,窃欲偸一二日隙,图所以免终始坐违之罪,此又果能如计否?

濯以缅制未尽,似不敢出。叔文闻有往赴之意,鄙行若成,或可同之耶。

李景文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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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教谨悉。鄙陋所禀诸条,姑以一贡愚见,以备去取耳,不必更烦往复。

惟“爱之之理”一条是从前积疑所在处。来谕欲令俟面论以尽曲折,而不佞言语涩讷,奉对未必能尽布其所以致疑者,玆敢先以文字略陈之。

盖本书首尾皆是“爱之理,天然自有,无待于外”之意,而独此数句乃谓“无天地万物,则此理有亏欠”,上下自相矛盾,此鄙陋所以疑之者也。

“便是”二字,意与“只是”同,盖无他之谓也,而旋又以为“必待天地万物,然后无亏欠”者,何也?果使必待天地万物而无亏欠也,则其下却曰“此理本甚约,今便将天地万物夹杂说,却鹘突了”云者,何也?

其引孔子子贡之问及“复见天地之心”之说,濂溪“与自家意思一般”之说三段,其意皆与“无万物,有亏欠”云者相背,又何也?

不独此书为然,凡与南轩论仁诸书及答胡广仲书及仁说等诸说中,皆无此意。又《语类》有问“天地万物,均受此气,均得此理,无所不当爱”,答曰“此语有病,假使天地间净尽无一物,只留得这一个物事,他也自爱”云云,此又何也?

不敏抱此疑晦,今几十许年,而终不能觉悟,亦尝质之于所从游诸公,而皆不以为然。又转得休文兄答崔君书,其辨此甚详,而终不能领会,于此可见其钝滞之甚也。

但来谕曰“‘爱之之理便是仁’,此言仁体之真;‘若无天地万物,此理亦有亏欠’,此言仁体之大”,此则恐有可商量者。圣贤之说,所就而言之者各不同。言仁者,固有言其体之大,如《西铭》所云者。然今朱子方斥当时离爱言仁之失,故直举爱字,以明仁体之真,恐未必兼及于其体之大之说也。今以《西铭》为证,得无犯牵合之戒否?有疑不敢不并禀,幸乞详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