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书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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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书新声序﹝吴之鹏﹞

化书新声序﹝王一清﹞

道化

蛇雀﹕老枫﹕耳目﹕环舞﹕铅丹﹕形影﹕蛰藏﹕枭鸡﹕四镜﹕射虎﹕龙虎﹕游云﹕哕咽﹕大化﹕正一﹕天地﹕稚子﹕阳燧﹕死生﹕爪发﹕神道﹕神交﹕太含﹕

术化

云龙﹕猛虎﹕用神﹕水窦﹕魍魉﹕虚无﹕虚实﹕狐狸﹕转舟﹕心变﹕珠玉﹕蠮螉﹕胡夫﹕阴阳﹕海鱼﹕磵松﹕动静﹕声气﹕大同﹕帝师﹕琥珀﹕

德化

五常﹕飞蛾﹕异心﹕弓矢﹕聪明﹕有国﹕黄雀﹕笼猿﹕常道﹕感喜﹕太医﹕谗语﹕刻画﹕酒醴﹕恩赏﹕养民﹕

仁化

五行﹕畋渔﹕牺牲﹕太和﹕海鱼﹕神弓﹕救物﹕书道﹕凤鸱﹕知人﹕蝼蚁﹕歌舞﹕踯躅﹕止斗﹕象符﹕善恶﹕

食化

七夺﹕巫像﹕养马﹕丝纶﹕奢僭﹕燔骨﹕食迷﹕战欲﹕胶竿﹕兴亡﹕雀鼠﹕无为﹕王者﹕鸱鸢﹕

俭化

权衡﹕礼道﹕食象﹕民情﹕悭号﹕君民﹕乳童﹕化柄﹕御一﹕三皇﹕天牧﹕雕笼﹕礼要﹕清静﹕损益﹕解惑﹕

化书新声序﹙吴之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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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曰﹕“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夫物胡以变﹐而又胡以化﹐皆诚之为也。诚自神﹐神自化。惟天下至诚为能化。惟诚通虚实﹐贯有无。诚于虚﹐虚则自无情而之有情矣。诚于实﹐实则自有情而之无情矣。有情无情者类﹐皆能化﹐而况人为万物之灵﹐戴天履地﹐岂独滞于形骸之末﹐而不能化乎。哉若庄生之梦蝴蝶﹐望帝之托杜鹃﹐此其大睹矣。果能由诚以知神﹐由神以知化﹐则出有入无﹐升沈自我。能使水不濡﹑火不热﹑虎可驯﹑龙可豢﹐将不得为飞仙以遨游乎。故曰一诚立而天地之道备是矣﹐予亦曰一诚立而神仙之术备是矣。谭子作《化书》王君作《化书新声》﹐谭肇其始﹐王衍其流。谭君知化﹐王君翼化﹐二君其先后一辙者夫。吴之鹏序。

化书新声序﹙王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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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抱樗栎之姿﹐好无为之业﹐何异以秋蚊之力慕冲霄﹑井蛙浮沧溟﹑驽骞逐玄龙﹑醯鸡追飞凤。然非不自量﹐愿学之心有所不能已也。忆昔初见紫霄谭真人《化书》﹐伏读之茫然﹐莫能测其指归。心窃慕之﹐而意有所疑﹐于时又无可谘者﹐数尝废卷太息。近访远参几三十馀年﹐虽请益于名卿硕儒﹑缁流方士﹐间亦有所指示﹐而其造微自得者少﹐臆断妄说者多﹐终不能融通其说也。万历壬辰自京师奏皇太后﹐请武当山琼台中观道藏经﹐回止三公岩﹐予见其地山环水绕﹐室静岩高﹐鸟兽不惊﹐樵采不到﹐真修行之窟宅﹐且多明经炼养之士﹐是以徘徊不能去也。大众推管常住充都管﹐隆冬稍暇﹐辄玩《化书》一清每味之飘然﹐若乘舟于大海之中﹐寥寥然莫能见其边际﹐泠乎如临不测之渊﹐冥冥然莫能见其踪迹﹐森乎似多宝之藏﹐而无物不有。寂乎如溟涬之中﹐莫见其垠。不动如山岳﹐变化如浮云﹐清若秋水﹐茂若青松﹐皎如明镜﹐难知如阴﹐诚造化之奥也。一清爱之诵之﹐玩之索之﹐而有得焉。孔子云﹕“惟天下至诚为能化。”故知化者﹐至诚之道﹐陶铸万有﹐总括众妙。真人以是名其书﹐其旨深矣。其篇六﹐一曰道﹐二曰术﹐三曰德﹐四曰仁﹐五曰食﹐六曰俭。道者﹐虚静之宗﹐天地万物之本也。术者﹐变化玄技﹐大道之用也。道不自见﹐故必著而为德。德者﹐道之容也。德不自有﹐故必济之以仁。仁者德之上也。仁无私也﹐故能均民之食。食者民之天也﹐食必节用﹐故必守之以俭。俭者﹐无所不有﹐无所不化也。俭之于食则不饥﹐俭之于仁则不荡﹐俭之于德则无心﹐俭之于术则不测﹐俭之于道则无为﹐俭之于身则清静﹐俭之于心则复性﹐俭之于事则简要﹐俭之于物则富有﹐俭之于言则养气﹐俭之于目则全神﹐俭之于耳则保精。故曰﹕俭者﹐五常之本﹑民之权衡﹑万化之柄﹑大人之师也。能师于俭者﹐得道之要。能终其俭者﹐天下之收。此《化书》之略也。噫﹐何如是之简要﹐何如是之直捷﹐何如此之精详﹐何如此之广大﹐岂非穷神知化﹐体物知身者之言乎。岂非弥纶天地﹐出入造化者之言乎。岂非独立物表﹐遗世羽化者之言乎。一清今也为之注﹐粗举无为之理﹐以达大化之源﹐以泄夫千馀载无释之旨﹐故曰《化书新声》。是为叙。先天风雷侍者岫云王一清叙。

重刊道藏辑要

化书

晋紫霄真人谭景升著

明体物子王一清注

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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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委也﹐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形生而万物所以塞也。道之用也﹐形化气﹐气化神﹐神化虚﹐虚明而万物所以通也。是以古圣人穷通塞之端﹐而得造化之源。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虚实相通﹐是谓大同。故藏之为元精﹐用之为万灵﹐含之为太一﹐放之为太清。是以坎离消长于一身﹐风云发泄于七窍﹐真气薰蒸而时无寒暑﹐纯阳流注而民无死生﹐是谓神化之道。

委者﹐降而运也。由太虚运而化神﹐神化变动﹐运而化气﹐神气妙合﹐运而化形。形气相感﹐而生万物﹐塞乎天地之间。此言顺而生物之谓也。用者﹐冲而和也。由形冲和而化气﹐气聚意定﹐和而化神。神气混合﹐和而化虚。虚和通化﹐返还混沌之先。此言逆而还元之谓也。是以古之圣人穷通塞之端﹐而得造化之源也。自无而有﹐谓之造而塞也。自有归无﹐谓之化而通也。端源者﹐谓无极也﹑先天也﹑未生前也。恍惚渺漠﹐有而无形﹐自然之妙也。是以师真教人法大道自然之妙﹐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至虚真妙﹐澹然无为﹐而神气自然变化于其中。故能超出于形气之表﹐复乎溟涬之先也。虚实者﹐虚谓幻虚之色身﹐实谓无相之实相也。相通者﹐谓真幻原非二体﹐同出之于一源﹐而无所不同﹐谓之大同也。故藏之于身则为元精﹐用之于外则为万灵﹐含之于心则为太一﹐散之于空则为太清。斯法身实相﹐异名也。坎离消长于一身﹐风云发泄于七窍者﹐坎者阴中之阳﹐谕吾身之真阳也。离者阳中之阴﹐谕吾身之真阴也。风者阳之为也﹐云者阴之为也﹐消长即升降也。言人一身之中﹐升而为阳﹐降而为阴﹐散之于百骸﹐发之于七窍﹐斯色身妙相之化通也。如若神风不出于身中﹐气云不泄于七窍﹐自然真气薰蒸﹐遍体皆阳春﹐何寒暑之有也。群阴剥尽﹐色身即法身。浑身皆纯阳流注﹐何死生之有也。此乃虚心炼神﹐金液还丹之道也。

蛇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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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化为龟﹐雀化为蛤﹐彼忽然忘其屈曲之状﹐而得蹒跚之质。此倏然失其飞鸣之态﹐而得介甲之体。斵削不能加其功﹐绳尺不能定其象﹐何化之速也。且夫当空团块﹐见块而不见空。粉块求空﹐见空而不见块。形无妨而人自妨之﹐物无滞而人自滞之。悲哉。

大腰无雄﹐龟鼍之类是也。龟与蛇交而生蛇﹐久复化为龟。《月令记》﹕五月﹐雀入大水﹐化为蛤。彼蛇忽然忘其屈曲之状﹐遽成蹒跚之质。此雀倏然失其飞鸣之态。遂成介甲之形。而其变化之质﹐有天然之妙。虽良工斵削绳尺规模﹐莫能肖其巧也。须臾而变﹐何神速如此哉。曰“非也”﹐盖其神识精思﹐之有日时﹐至形化性﹐使之然也。观夫掷块当空﹐惟见其块而不见其空。何也﹖盖谕人被幻形所梏﹐惟知虚幻而不知有实相也。其块粉矣﹐无形质之隔碍﹐所以见空而不见块也。此言人能忘形去累﹐依然现出妙相法身﹐则不被幻形之所梏矣。所谓虚空粉碎﹐方露真诠是也。若夫贵身者妨其形也﹐贪欲者滞于物也﹐可不悲哉。此章之意﹐盖言以蛇雀之微﹐尚能变化易形﹐而人为万物之灵﹐岂不能忘身形返神而仙乎。但人妨于形气之私﹑滞于物欲之蔽﹐是以难能也。

老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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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枫化为羽人﹐朽麦化为蝴蝶﹐自无情而之有情也。贤女化为贞石﹐山蚯化为百合﹐自有情而之无情也。是故土木金石﹐皆有性情魂魄。虚无所不至﹐神无所不通﹐气无所不同﹐形无所不类。孰为彼﹐孰为此﹐孰为有识﹐孰为无识。万物一物也﹐万神一神也。斯道之至矣。

土木金石﹐皆有性情魂魄而无识﹐惟有血气者有识。老枫朽麦﹐无情之物也。忽化为有情有识之羽人﹐之蝴蝶。贤女山蚯﹐有情之物也﹐忽化为无情无识之贞石﹐之百合。何其怪也﹐曰无怪也。万物均得天地之理以生﹐均得天地之气以成。然吾与天地万物﹐丛然蔚然塞乎太虚之中﹐本同一体也。而吾之神即天地万物之神﹐吾之气即天地万物之气也﹐吾之精吾之魄即天地万物之精魄也。吾既与天地万物为一本﹐又何分别彼此之间哉。彼无情化而为有情者﹐盖其得有情之灵气﹐忽然化也。此有情化而为无情者﹐为其感无情之精魄﹐遽然化也。譬如朽爪为鱼﹐腐艸成萤﹐粪丸生蝡白﹐人血化野火﹐后稷生于巨迹﹐伊尹生于空桑﹐物之感气而变化﹐亦无足怪也。故知天地万物﹐自一体出﹐而物即我也﹐我即物也。孰为有识也﹐孰为无识也。万物一物也﹐万神一神也﹐万气一气也﹐万形一形也。无一物不在太虚之中﹐又何分别彼此之间哉。知夫无分别﹐无彼此﹐无物我者﹐得其一也。一者﹐道之至也。

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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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所不见﹐设明镜而见之。耳所不闻﹐设虚气而闻之。精神在我﹐视听在彼﹐跰趾可以割﹐䧟吻可以补﹐则是耳目可以虚设﹐形容可以伪置。既假又假﹐既惑又惑﹐所以知﹕魂魄魅我﹑血气醉我﹑七窍囚我﹑五根役我。惟神之有形﹐由形之有疣。苟无其疣﹐何所不可。

目能见物﹐而不能自见﹐必待明镜然后见之。耳能听物﹐而不能自听﹐必待声音然后闻之。其见闻者虽在我﹐视听者待物而有。故曰﹕精神在我﹐视听在彼。是以知﹕其见闻者﹐不在耳目而在我矣。故曰耳目可以虚设也。跰趾一也﹐可割为二。䧟吻缺也﹐可补而全。是以知其形容﹐可以伪置也。形既假矣﹐而又剖之补之﹐则是假之又假﹐惑之又惑﹐盖其不知真我之义也。若能知其真我者﹐则其魂魄血气七窍五根俱是幻假。其惑灭矣﹐彼何能魅我醉我﹐囚我役我哉。故知形者神合气而成﹐故曰惟神之有形也。有形则有患﹐故曰由形之有疣也。苟能忘形﹐何患之有也。苟无其疣﹐何所不可也。

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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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环舞者﹐宫室皆转。瞰回流者﹐头目自旋。非宫室之幻惑也﹐而人自惑之。非回流之改变也﹐而人自变之。是故﹐粉巾为兔﹑药石为马﹐而人不疑﹐甘言巧笑﹑图脸画眉﹐而人不知。惟清静者﹐物不能欺。

环舞者﹐旋身而舞也。旋久则宫室皆转﹐而宫室未尝转﹐非宫室之幻惑﹐而人自惑之也。瞰﹐视也。瞰回流者﹐视久头目自旋﹐而头目未尝旋﹐非头目之改变﹐人自变之也。粉巾者﹐白巾也。结巾为兔﹐以药石为马﹐可使之驰﹐可使之走﹐术士之假也。人皆信之而不疑。甘其言﹐巧其笑﹐粉其貌﹐画其眉﹐致饰于外﹐取媚于人﹐乐人之假也。人皆迷之而不觉。惟清静其心者﹐术士莫能惑﹐乐人莫能欺也。

铅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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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有火炼铅丹﹐以代谷食者﹐其必然也。然岁丰则能饱﹐岁歉则能饥﹐是非丹之恩﹐盖由人之诚也。则是我本不饥而自饥之﹐我本不饱而自饱之。饥者大妄﹐饱者大幻﹐盖不齐其道也。故人能一有无﹑一生死﹑一性情﹑一内外﹐则可以蜕五行脱三光﹐何患乎一日百食﹐百日一食。

术谓还丹之术也。火谕神﹐铅谕气也。炼者﹐如所谓以神驭气也。以代谷食者﹐如所谓服元和除五谷是也。丰年有食﹐谓神气全故曰饱也。歉年无食﹐谓神气微故曰饥也。服元和能令人不饥者﹐由一念之精专﹐以养其元和﹐气全不思食﹐所以不饥也。则是我本不饥﹐而人自饥之也。丹者纯粹太和之气耳﹐岂能饱人乎。则是我本不饱﹐而人自饱之也。故知饥者大妄﹐饱者大幻也。然人不明此道﹐故有饥饱之幻妄。盖其未能与道合真之意也。若能以有无为一﹐死生为一性情为一﹐内外为一者﹐与道冥契﹐又何幻妄之有也。吁﹐得之者则能超出五行之外﹐而下视三光。虽一日百食不加饱﹐百日一食不加饥也。

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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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镜照形﹐以馀镜照影﹐镜镜相照﹐影影相传﹐不变衣冠之状﹐不夺黼黻之色。是形也﹐与影无殊。是影也﹐与形无异。乃知形以非实﹑影以非虚﹐无实无虚﹐可与道俱。

用一镜照形﹐而镜中生影。以馀镜照镜中之影﹐而镜镜生一影﹐谓之镜镜相照﹑影影相传也。然彼镜中之影﹐冠剑黼黻之状﹐不异彼镜中冠剑黼黻之形。斯形也与影无殊﹐斯影也与形无异。人惟知以形为实有﹑以影为虚无﹐殊不知形亦幻矣。虽生百年﹐终期于尽﹐而形亦为虚﹐故曰形以非实也。影虽虚也﹐以镜临之﹐其迹俨然﹐而冠剑黼黻之状不差毫末。既然有迹﹐而影亦为有﹐故曰影以非虚也。其若以形为有﹐则著于相﹔以影为无﹐则落于空。故知形非其实﹐影非其虚也。夫道本无形﹐而非实也。无中有灵﹐亦非虚也。知夫非实非虚者﹐则能圆证真常﹐与道同游也。

蛰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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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有善于蛰藏者﹐或可以御大寒﹐或可以去大饥﹐或可以万岁不死﹐以其心冥冥兮无所知﹐神怡怡兮无所之﹐气熙熙兮无所为﹐万虑不能惑﹐求死不可得。是以大人体物知身﹑体身知神﹑体神知真﹐是谓吉人之津。

蛰者﹐和集也。此章言人能安心于虚﹐置身于静﹐自然神集气和﹐以复其命矣。龙蛇善于蛰藏﹐故能御大寒而不饥﹐可以万岁不死﹐而龙能飞腾﹐蛇能变化﹐皆蛰使然也。如其不蛰以敛其神﹐伏其气﹐彼能飞腾变化哉。如言昆虫不蛰﹐不能奋扬。木不敛津﹐岂能条畅。是也观其蛰之时也﹐而其心冥冥然﹐忘其身而无知。而其神怡怡然﹐交其气而无思。而其气熙熙然﹐和其神而无为。万虑俱澄﹐一心内炼﹐神不出身﹐其能死乎﹐是谓求死不可得也。大人者﹐谓有道之人也。有道之士﹐纯一无杂﹐不识不知﹐体龙蛇之蛰藏﹐而得夫修炼之要。笃于渊静以和其气﹐极于致虚以集其神。又从而体之﹐全其身者﹐莫若全其神。神者﹐我之真﹐乃所谓性也。吉人者﹐谓学道之人也。言学道之人﹐若知其龙蛇蛰藏之法﹐则可以为内炼之津梁﹐登真之梯阶也。《易》曰﹕龙蛇之蛰﹐以藏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

枭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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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夜明而昼昏﹐鸡昼明而夜昏﹐其异同也如是。或谓枭为异﹐则谓鸡为同。或谓鸡为异﹐则谓枭为同。孰枭鸡之异昼夜乎﹐昼夜之异枭鸡乎。孰昼夜之同枭鸡乎﹐枭鸡之同昼夜乎。夫耳中磬我自闻﹐目中花我自见﹐我之昼夜﹐彼之昼夜﹐则是昼不得谓之明﹐夜不得谓之昏﹐能齐昏明者﹐其惟大人乎。

枭昼昏而夜明﹐鸡夜昏而昼明。或曰﹕二者均得天地之气以生﹐何如是之同异。曰﹕皆禀性使然耳。或谓﹕昼明夜昏﹐得天地之常﹐鸡当为同﹐而枭当为异也。或谓﹕以枭之禀性﹐返而观之﹐而枭之夜即鸡之昼﹐而理亦同。如是则枭鸡同﹐而昼夜不异矣。其意盖谓昼夜本不异﹐而枭鸡异之。枭鸡本不同﹐而禀性同之。若以禀性论之﹐则无同异矣。譬如耳中之声﹐自然闻之。目中之花﹐自然见之。故知枭之昼﹐即鸡之夜﹐鸡之夜﹐即枭之昼﹐乃物性自然耳。若以枭而论之﹐昼不得谓之明﹐夜不得谓之昏。以鸡而论之﹐昼不得谓之昏﹐夜不得谓之明也。若能以昏明昼夜而为一者﹐惟有道之士。知物性之自然﹐又何惑之有也。

四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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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常有四镜。一名圭﹐一名珠﹐一名砥﹐一名盂。圭﹐视者大。珠﹐视者小。砥﹐视者正。盂﹐视者倒。观彼诸器﹐察我之形﹐由是无大小﹐无短长﹐无妍丑﹐无美恶。所以知形气謟我﹐精魄贼我﹐奸臣贵我﹐礼乐尊我。是故心不得为之君﹐王不得为之主。戒之如火﹐防之如虎﹐纯俭不可袭﹐清静不可侮﹐然后迹容广而跻三五。

镜﹐谕见也。小人有四镜者﹐谓小人之见﹐多分别之意也。圭﹐王者执﹐谕见大也。珠﹐圆而小﹐谕见小也。砥﹐平直﹐谕见正也。盂﹐欹侧﹐谕见邪也。观彼诸器﹐正如小人之见﹐有如此大小正邪之不同也。反而察之我形﹐则未尝有如此异耳。由是知之﹐道一而已矣。无有大小﹐无有长短﹐无有妍丑﹐无有美恶也。所以知其形气謟我以骄淫﹐而丧我元灵。精魄生我之情妄﹐戕我之真性。奸臣外虽媚顺而贵我﹐心常怀不道。如礼乐维持教化而尊我﹐丧我之纯朴蹈之者。盖其心无主宰﹐故曰心不得为之君也。如王者被奸臣蒙蔽﹐不能主之也。数者溺人﹐有如此之密﹐可不戒哉。学者当慎之﹐如火之焚我。防之﹐如虎之噬我。则不被骄淫所丧﹐情妄所戕。奸臣不能蔽其主﹐礼乐不能丧其湻。盖以吾之真心本来纯素﹐本来清静﹐所以骄淫不能袭﹐情妄不能侮。故可以追迹容成﹑广成二老仙﹐遨游于神霄碧落之中﹐超出于三光五行之外矣。

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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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似虎者﹐见虎而不见石。斩暴蛟者﹐见蛟而不见水。是知万物可以虚﹐我身可以无。以我之无﹐合彼之虚﹐自然可以隐﹐可以显。可以死﹐可以生﹐而无所拘。夫空中之尘若飞雪﹐而目未尝见。穴中之蚁若牛斗﹐而耳未尝闻。况非见闻者乎。

射似虎者﹐如李广然。射虎而矢贯其石﹐当其射之时也﹐惟见似虎而不见石﹐故能贯之而无碍。若只见石﹐其能贯之也乎。斩暴蛟者﹐如周处然。投水扑杀蛟﹐当其杀蛟之时也﹐奋志在蛟而不见水﹐所以入水而不溺。若只见水﹐其能入之也乎。或问二子有术乎。曰非也。其人一念之诚﹐心专志一﹐皆神之所为也。噫﹐夫人一念之诚﹐神异尚能若是﹐何况有道者乎。或谓石之坚也﹐矢能贯之乎。水之溺也﹐人能入之乎。曰匪人也。神也。神本至虚﹐而物莫能碍﹐故可以入金石。神本至无﹐而水莫能溺﹐故可以席蛟龙。由是观之﹐万物可以虚﹐幻形可以无﹐而其所谓贯金石入水火者﹐以我之无﹐入彼之虚也。《心印经》云﹕神能入石﹐神能飞形。入水不溺﹐入火不焚﹐是也。可以隐者﹐苟吾之心一念不萌﹐虽鬼神之灵﹐亦不能觅我之踪迹也。可以显者﹐乃我之神。灵妙无方﹐变化倏忽﹐无所不通﹐无所不至。故能贯金石﹐入水火﹐命风雷﹐救旱涝﹐逐瘟蝗﹐度苦爽﹐斩精邪﹐疗疾病﹐住世延年﹐超凡入圣。斯皆吾心之功用﹐所谓显诸仁也。可以死者﹐身没而道存也。可以生者﹐守吾神﹐存吾气﹐求死不可得也。夫如是﹐则生如寄﹐死如蜕﹐而无所拘﹐又何生死之系累也。或问﹕空中尘﹐若飞雪。曰﹕日光射隙中﹐见之者是也。或问﹕蝼蚁何谓似牛斗。曰﹕蝼蚁虽微﹐而其斗志﹐未尝不与牛同也。夫空中之尘若飞雪﹐有氤氲交密之状﹐而人莫能见。穴中之蚁如牛斗﹐有喧轰嚷闹之声﹐而人莫能闻。言此二物虽微﹐尚有见﹐尚有闻﹐而人犹莫能见﹐莫能闻。何况无见无闻者﹐而人能见闻乎。

龙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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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化虎变﹐可以蹈虚空﹐虚空非无也。可以贯金石﹐金石非有也。有无相通﹐物我相同﹐其生非始﹐其死非终。知此道者﹐形不可得毙﹐神不可得逝。

《易》曰﹕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此章言造道之士﹐神化气变﹐如龙之灵﹐如虎之猛﹐如言圣人。龙之道﹐虽虎变是也。知变化之道者﹐故可以蹈空虚﹐入金石﹐其岂虚言哉﹐有至妙存焉耳。窃尝思之﹐虚空无也﹐神妙蹈之而不坠﹐虚空不得谓之无。金石有也﹐神妙入之而无碍﹐金石不得谓之有。盖以虚空金石﹐本同一体﹐而吾之神﹐与天地万物之神﹐吾之气﹐与天地万物之气﹐其本同也。物既与我同根﹐则无不通﹐无不同也。妙矣哉。合而言之一真也﹐分而言之性命也。元神也﹐元气也。谓之妙相法身也。然此妙相法身﹐先天地以常存﹐后天地而不灭﹐生非其始﹐死非其终﹐故知生如行人﹐死如归人﹐一气往来耳。由是知之﹐吾之妙相法身﹐则未尝生﹐未尝化也。达斯理者﹐虚心以全其神形﹐不可得而毙也。忘形以全其真神﹐不可得而逝也。

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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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云无质﹐故五色含焉。明镜无瑕﹐故万象生焉。谓水之含天也。必天之含水也。夫百步之外﹐镜则见人﹐人不见影﹐斯为验也。是以太虚之中﹐无所不有。万耀之内﹐无所不见。而世人且知心仰寥廓﹐而不知迹处虚空。寥廓无所间﹐神明且不远。是以君子常正其心﹐常俨其容﹐则可以游泳于寥廓﹐交友于神明﹐而无咎也。

游云无质﹐所以运变五色也。明镜无瑕﹐故能照见万象也。人见海水茫茫而含天﹐孰不知水在天之中﹐必天而含水也。若夫百步之外﹐镜能照人﹐而人不能见其影者﹐目力所不及也。言人能见其近﹐而不能见其远﹐见其小﹐而不能见其大。见其有形﹐而不能见其无形之意也。由是知之﹐遍虚空中无物不有﹐无所不在也。万光之中﹐无所不明﹐无所不见也。寥廓者﹐大无边际也。世之人惟知心仰寥廓之高远﹐为不可企及。殊不知吾之形迹﹐虽然渺然处于天地间﹐而吾之真﹐吾之灵﹐则与寥廓同其体。故知遍虚空中﹐神明洋洋乎﹐如在吾之左右﹐而不远也。是以君子敬天崇道﹐常正其心而不敢妄知﹐常俨其容而不敢妄为。盖为寥廓无所间﹐神明且不远也。达斯理者﹐可以游泳于寥廓之乡﹐与神明合其德﹐又何咎之有也。

哕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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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言臭腐之状﹐则辄有所哕。闻珍羞之名﹐则妄有所咽。臭腐了然虚﹐珍羞必然无﹐而哕不能止﹐咽不能已。有惧菽酱﹐若蝤蛴者。有爱鲍鱼﹐若凤膏者。知此理者﹐可以齐奢俭﹐外荣辱﹐黜是非﹐忘祸福。

或闻言臭腐之状﹐而心恶之﹐辄有所哕焉。或闻言珍羞之馔﹐而心欲﹐之辄有所咽焉。虽闻臭腐﹐了然未尝见。虽闻珍羞﹐必然未尝有。而其哕不能止﹐咽不能已﹐足见贪欲嗜味之情﹐人之所同也。或有以菽酱之美﹐而为蝤蛴之恶。或有以鲍鱼之臭﹐而为凤膏之馨。此僻士矫情好奇之态﹐人之所独也。二者皆不得中。其若闻臭腐而不哕﹐闻珍羞而不咽﹐美者馨者而不知好﹐臭者腐者而不知恶﹐惟有道者。夫有道之士﹐忘味断缘﹐居富贵而不骄淫﹐处贫贱而不卑屈﹐宠已不足荣﹐辱已不足耻﹐是非不入于胸臆﹐得失不介于身心﹐故足以黜是非﹐忘祸福﹐此上士之所为﹐乐道之真然﹐非下士所能及也。

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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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形化精﹐精化顾眄﹐顾眄化揖让﹐揖让化升降﹐升降化尊卑﹐尊卑化分别﹐分别化冠冕﹐冠冕化车辂﹐车辂化宫室﹐宫室化掖卫﹐掖卫化燕享﹐燕享化奢荡﹐奢荡化聚敛﹐聚敛化欺罔﹐欺罔化刑戮﹐刑戮化悖乱﹐悖乱化甲兵﹐甲兵化争夺﹐争夺化败亡。其来也势不可遏﹐其去也力不可拔。是以大人以道德游泳之﹐以仁义渔猎之﹐以刑礼笼罩之﹐盖保其国家﹐而护其富贵者也。故道德有所不实﹐仁义有所不至﹐刑礼有所不足。是教民为奸诈﹐使民为邪淫﹐化民为悖乱﹐驱民为盗贼﹐上昏昏然不知其毙﹐下恍恍然不知其病﹐其何以救之哉。

溟涬之中﹐混混沌沌﹐二气未分﹐五行未立﹐名曰太虚。太虚自然﹐运动化神﹐神立运变﹐化而为气﹐神气妙合﹐和而化形﹐形生体立﹐魄成化精。精气运动﹐化为顾眄。顾眄中礼﹐化为揖让。揖让进退﹐化为升降。升降高下﹐化为尊卑。尊卑大小﹐化为分别。分别贵贱﹐化为冠冕。冠冕尊荣﹐化为车辂。车辂贵显﹐化为宫室。宫室重大﹐化为掖卫。掖卫功勋﹐化为燕享。燕享丰盛﹐化为奢荡。奢荡费财﹐化为聚敛。聚敛蠧民﹐化为欺罔。欺罔酷虐﹐化为刑戮。刑戮惨毒﹐化为悖乱。悖乱好杀﹐化为甲兵。甲兵谋叛﹐化为争夺。争夺胜负﹐化为败亡。此言大道之降﹐世道有为﹐皆自然而然也。其化也不得不化﹐故曰其来也势不可遏。虽欲去之不可得也﹐故曰其去也力不可拔。是以有道之君﹐不以富贵为得志﹐冠冕为尊荣﹐车辂为贵显﹐宫室为重大。惟以道德为侍卫﹐仁义为堤防﹐故不用掖卫以防害。无功勋之赏﹐无燕享之费﹐是以不用财﹐不敛民﹐而民亦安其分﹐乐其业。故无欺罔蠧国酷民之臣﹐则刑戮无所用﹐悖乱无由起﹐有何甲兵争夺之事。故足以安大宝﹐守神器﹐以治其国﹐保其民﹐然后可以安享其富贵也。如若口谈道德﹐心有所不实。假行仁义﹐恩有所不至。刑法之不明﹐礼乐之不足﹐则是以诈伪教其民﹐而民亦以诈伪成风﹐故有淫邪悖乱之害。有国者﹐不可以不慎也。斯害也﹐然由在上之人﹐昏昏然不明﹐去诚用智﹐以滋其毙﹐遂使下民翕然成风﹐以致于倾其家﹐败其国。有自来矣﹐其何以救之哉。

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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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苋葅可以剖鳖﹐而不知朱艸可以剖人。小人由是知﹕神可以分﹐气可以泮﹐形可以散。散而为万﹐不谓不足。聚而为一﹐不谓有馀。若狂风飘发﹐魂魄梦飞﹐屐齿断蚓。首尾皆动。夫何故。太虚一虚也﹐太神一神也﹐太气一气也﹐太形一形也。命之则四﹐根之则一﹐守之不得﹐舍之不失﹐是谓正一。

抱朴子云﹕朱艸茎如珊瑚﹐刻之汁流如血。以玉投汁中丸为泥﹐久即成水。以金投之﹐名曰金浆。以玉投之﹐名曰玉醴。天下之人﹐皆知苋葅与鳖同食﹐化为群鳖。而不知朱艸与玉金同食﹐则能分神变化而仙矣。小人者﹐真人自谦之词也。后仿此。由是知之﹐神可以分也﹐气可以泮也﹐形可以散也。一形可以化为万万形﹐不谓不足。敛万神而为一神﹐不谓有馀。其岂虚言哉﹐盖有道存焉耳。然此神化气变之道﹐若非躬践实到神气刚大者﹐未足与议也。且以世之物情推之﹐譬如狂风飘发﹐尚且夜梦身飞﹔屐齿断蚓﹐犹且首尾俱动。夫何故而其然乎。太虚一虚也﹐万神一神也﹐万气一气也﹐万形一形也。分之则四﹐其原一也。一者寂而灵﹐无而有﹐散之一切处﹐敛之在方寸﹐终日相随﹐而人莫识﹐谓之本然之妙也。这个妙本﹐若以色相求之则不见﹐以方所守之则不能﹐不召而自来﹐舍之不可去﹐祷之则灵﹐感之则应。神哉神哉﹐其斯正一。

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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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盗太虚生﹐人虫盗天地生﹐𧕍虰盗人虫生。𧕍虰者﹐腹中之虫也。㗘我精气﹐铄我魂魄﹐盗我滋味﹐而有其生有﹐以见我之必死。所以知天之必颓。天其颓乎﹐我将安有。我其死乎﹐𧕍虰将安守。所谓奸臣盗国﹐国破则家亡。蠧虫食木﹐木尽则虫死。是以大人炼精气﹐藏魂魄﹐薄滋味﹐禁嗜欲﹐外富贵﹐虽天地老而我不倾﹐𧕍虰死而我长生﹐奸臣去而国太平。

天地在太虚中﹐得太虚之气以生。人在天地中﹐得天地之气以生。𧕍虰在人身中﹐得人之气以生。𧕍虰即蛔类﹐然其㗘啮我之精血﹐销铄我之魂魄﹐盗窃我之滋味﹐而有其生。但见其日夜蛊我蚀我﹐有以见我之必死﹐所以知天必期于颓矣。天其颓乎﹐而我又安在哉。我之死乎﹐𧕍虰岂能不死。正如奸臣蠧国﹐国破而家亦亡。蠧虫蚀木﹐木尽而虫亦死。是以真人垂悯﹐示人以修炼之法。不识不知﹐斩三尸以全精气。不视不听﹐馘五贼以安魂魄。断腥茹蔬﹐薄滋味以炼形躯。不痴不淫﹐绝嗜欲以养神真。不贪不求﹐外富贵以厚其身。无念无思﹐以消其群阴而生阳。无事无为﹐以蠲其情妄而复性。心存至道﹐神不离根﹐则性命在我矣。天地虽老﹐而我不倾。𧕍虰死而我长生﹐奸臣去而国太平。

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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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子弄影﹐不知为影所弄。狂夫侮像﹐不知为像所侮。化家者﹐不知为家所化。化国者﹐不知为国所化。化天下者﹐不知为天下所化。三皇有道者也﹐不知其道化为五帝之德。五帝有德者也。不知其德化为三王之仁义。三王有仁义者也﹐不知其仁义化为秦汉之战争。醉者负醉﹐疥者疗疥﹐其势弥颠﹐其病弥笃﹐而无返者也。

稚子或舞或逐﹐以戏其影﹐适足以自乏﹐而反为影之所弄矣。狂夫或凟或慢﹐而侮其像﹐适足以自忿﹐而反为像之所侮矣。士庶不安其分﹐妄欲化家为宅﹐不胜其劳矣。家不可化﹐而反为家之所化也。大夫不安其分﹐妄欲化宅为国﹐不胜其苦矣。国不可化﹐而反为国之所化也。诸侯不安其分﹐妄欲化国为天下﹐不胜其困矣。天下不可得﹐而反为天下之所化也。三皇有道者也﹐化天下者不知三皇之道本无为﹐执德而化为五帝。五帝有德者也﹐化天下者不知五帝之德本湻朴﹐躬行仁义而化为三王。三王有仁义者也﹐化天下者不知三王之仁义本忠信﹐而杂王霸化为秦汉之战争。此亦世降道衰之意也。自玆以降﹐化为战国之权诈﹐化为五季之凟乱。昏昏然如醉者负醉﹐而其颠蹶之势愈倍矣。挠挠然如疥者疗疥﹐而其疥癞之疾愈多矣。此亦当时伤世思古之意﹐惜乎不能复中古之全盛﹐返上古之湻风﹐哀哉。

阳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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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燧召火﹐方诸召水﹐感激之道﹐斯不远矣。高视者彊﹐低视者贼﹐斜视者狡﹐平视者仁﹐张视者怒﹐细视者佞﹐远视者智﹐近视者拙﹐外视者昏﹐内视者明。是故﹐载我者身﹐用我者神。用神合真﹐可以长存。

阳燧形圆﹐对日燧之则火生。方诸大蛤也﹐摩拭令热﹐向月映之则津滴。咦。此感彼符﹐虽亿千万里之远﹐感应于呼吸之间﹐何神速若是哉﹐斯造化之神也。岂不见人之眸子乎﹐观彼高视者禀性刚健故彊行﹐低视者禀性阴毒故贼世﹐邪视者其心偏故奸狡﹐平视者其心正故慈仁﹐张视者其性暴故多怒﹐细视者其心多故邪佞﹐远视者其心明故聪慧﹐近视者其神昏故愚拙。务于外者﹐心久必昏。存其中者﹐心久必明。由是之故﹐观人之形﹐则知人之心矣。盖形者神之载也﹐心者神之用也。心不逐境﹐返神于心。其神不神﹐与道合真。长生之道﹐驯可至矣。

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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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化神﹐神化气﹐气化血﹐血化形﹐形化婴﹐婴化童﹐童化少﹐少化壮﹐壮化老﹐老化死。死复化为虚﹐虚复化为神﹐神复化为气﹐气复化为物。化化不间﹐由环之无穷。夫万物非欲生﹐不得不生。万物非欲死﹐不得不死。达此理者﹐虚而乳之﹐神可以不化﹐形可以不生。

人之初也﹐自无而有。无本虚也﹐虚能变化﹐自然化神。神运变动﹐化而为气﹐气盈化血。血气交接﹐合而化形。初生化婴﹐稍长化童﹐渐长化少﹐渐大化壮﹐壮必化老﹐老必化死。神逝气散﹐复化为虚。虚复化为神﹐神复化为气﹐气复化为形。生生化化﹐如循连环﹐无有穷际。万物非欲生﹐时至气聚不得不生。万物非欲死﹐时至气散不得不死。此造化自然之理也。由是观之﹐物之始也﹐自虚而有。物之终也﹐复归于虚。虚也者﹐造化之本也。既知得虚为化本﹐则识神是生根。心不外缘﹐神自归寂﹐虚寂圆通﹐返还混沌之先﹐所谓虚而乳之也。经云﹕惟道集虚。知夫虚者﹐返神合真﹐归根复命﹐臻于不生不灭之乡。故神可以不化﹐形可以不生也。

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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爪发者﹐我之形。何爪可割而无害﹐发可截而无痛﹐盖营卫所不至也。则是我本无害﹐而筋骨为之害﹔我本无痛﹐而血肉为之痛。所以知喜怒非我作﹐哀乐非我动。我为形所昧﹐形为我所爱。达此理者﹐可以出生死之外。

爪乃筋之馀﹐发乃血之馀﹐皆吾身也。其爪可割﹐其发可截﹐而无害无痛何也﹐盖其血脉所不至﹐是以无害无痛也。而其害之痛之者﹐筋骨血肉为之累也。然我之真身﹐则未尝害﹑未尝痛。故曰﹕我本不害﹐而筋骨为之害﹔我本不痛﹐而血肉为之痛也。经云﹕人之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是也所以知其喜怒非我作﹐哀乐非我动。盖以吾之性分之中﹐本无喜怒﹐本无哀乐。而其所以喜怒哀乐者﹐是情而非我也。我者﹐性也。若知得纵情昧性﹐而为死之徒。故必禁绝嗜欲﹐反情以复其性﹐则不被形之所昧。我之所爱﹐超然出于生死之外矣。

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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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者﹐虚无之神也。天地者﹐阴阳之神也。人虫者﹐血肉之神也。其同者神﹐其异者形。是故形不灵而气灵﹐语不灵而声灵﹐觉不灵而梦灵﹐生不灵而死灵。水至清而结冰不清﹐神至明而结形不明﹐冰泮返清﹐形散返明。能知真死﹐可以游太上之京。

无上之上﹐谓之太上。太上者﹐至高至上虚无自然之神也。阴阳之形﹐莫大于天地。天地者﹐阴阳之形也。血肉之属﹐人为最灵。人虫者﹐血肉之神也。数者之形﹐虽然大小不同﹐而其神则无不同矣。形者﹐块然一物耳。既已为物﹐其能灵乎。而其运动言笑周知百为有无形者为之﹐故曰形不灵而气灵也。语非声也﹐何言之有。故知语者声之为﹐是语不灵而声灵也。心有所思﹐梦亦随变。如阴壮梦水﹐阳壮梦火﹐梦饮者忧﹐梦歌者哭之类﹐是觉不灵而梦灵也。死为鬼矣﹐渠能知未来事﹐是生不灵而死灵也。水清能鉴物﹐结冰则不能鉴矣。吾之神虚灵晃朗﹐无所不明。但人拘于形体之私﹐情妄所蔽﹐是以不明矣。若夫忘形断诸染著﹐令此虚灵﹐返还太空﹐如冰泮返清﹐形释返明也。真死者﹐无死也。故知我本不死﹐而死之者幻形也。吾能未死先死﹐弘无生之心﹐又何死之有矣。知夫无生无死者﹐则知生死之原﹐谓之真死。故能返还于无上至上之天﹐与元始同其居矣。

神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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牝牡之道﹐龟龟相顾﹐神交也。鹤鹤相唳﹐气交也。盖由情爱相结﹐所以神气可交也。是故大人﹐大其道以合天地﹐廓其心以符至真﹐融其气以生万物﹐和其神以接兆民。我心熙熙﹐民心怡怡。心怡怡兮﹐不知其所思。形惚惚兮﹐不知其所为。若一气之和合﹐若一神之混同﹐若一声之哀乐﹐若一形之穷通﹐安用旌旗﹐安用金鼓﹐安用赏罚﹐安用行伍﹐斯可以将天下之兵﹐灭天下之敌﹐是谓神交之道也。

两龟相视﹐形不交而神交也。两鹤相唳﹐体不合而气合也。盖其两意相接﹐两情相感﹐而神气所以交合也。是以有道之士﹐体物知身﹐法阴阳以合天地之交泰﹐空其心以合自然之至真﹐养其气以充天地之气﹐而天地之气顺﹐以生万物。和其神以感天地之神﹐而天下之神灵﹐以福兆民。然以我之心﹐熙熙然而和乐。则兆民之心﹐亦怡怡然而悦从。此亦以和感和之意也。夫道本无思也﹐本无为也。故有道者﹐心怡怡兮而不知其所以思﹐神惚惚兮而不知其所以为﹐恍惚兮若一气之融和﹐而契造化。杳冥兮若一神之混合﹐而符太空。啾喞兮若一声﹐而同天下之哀乐。浑洞兮若一体﹐而洽兆民之穷通。此圣人南面无为﹐化成天下之术也。又安用乎旌旗金鼓﹐赏罚行伍﹐以取天下哉。斯足以将天下之兵﹐灭天下之敌。此圣人之诚﹐能召天地之和﹐能契万彚之心﹐是谓神交之道也。

太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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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形气相乘而成声。耳非听声也﹐而声自投之。谷非应声也﹐而响自满之。耳﹐小窍也。谷﹐大窍也。山泽﹐小谷也。天地﹐大谷也。一窍鸣﹐万窍皆鸣。一谷闻﹐万谷皆闻。声导气﹐气导神﹐神导虚﹐虚含神﹐神含气﹐气含声﹐相导相含。虽秋蚊之翾翾﹐苍蝇之营营﹐无所不至也。由此知之﹐虽丝毫之虑必有所察﹐虽啾嚓之言必有所闻。惟大人之机﹐天地莫能见﹐阴阳莫能知﹐鬼神莫能窥。夫何故﹐道德仁义之所为。

虚自然化神﹐神自然化气﹐神气妙合﹐自然化形。而形含气﹐气通乎形﹐形气相乘而成声也。耳惟虚也﹐非欲听声﹐而声自投之。谷惟虚也﹐非欲应响﹐而响自满之。夫耳者窍之小者也﹐谷者窍之大者也。推而上之﹐山泽小谷也﹐天地大谷也。而其谷虽然大小不同﹐应响无不同矣。是谓一窍鸣﹐万窍皆鸣。一谷闻﹐万谷皆闻也。谷非声则无所闻﹐声非气则无所响。盖以声通气﹐气通神﹐神通虚﹐虚者大谷也。天地以至虚中生神﹐故曰虚含神也。神者气之主﹐故曰神含气也。气者声之主﹐故曰气含声也。声本乎气﹐气成乎声﹐而相通相含﹐故能成其响矣。秋蚊苍蝇﹐物之微也。翾翾营营﹐飞之声也。言此二物其声虽微﹐亦足以达于山泽天地﹐而臻乎太虚﹐故曰无所不至也。由此知之﹐人之虑也不可以不谨﹐人之言也不可以不慎。苟萌纎毫之私虑﹐发啾嚓之邪言﹐则必有察之闻之者存。而其祸福之机﹐如谷之应也。《易》曰﹕言行所以动天地﹐可不戒哉。窃知圣人心无虑也﹐而虑必中理。慎于言也﹐而言必中节。心与道合﹐冥然一念不萌﹐天地虽大﹐莫能测其端。阴阳虽妙﹐莫能知其机。鬼神至灵﹐莫能窥其际。夫何故而其然﹐乎盖以圣人虚心无为﹐以道立身﹐以德辅世﹐以仁济众﹐以义制事﹐因人之是而是之﹐因人之非而非之﹐因人之虑而虑之﹐因人之言而言之﹐随感随应﹐应变不穷﹐故物不可得而累也。

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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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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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龙风虎﹐得神气之道者也。神由母也﹐气由子也。以神召气﹐以母召子﹐孰敢不至也。夫荡秽者﹐必召五帝之气。苟召不至﹐秽何以荡。伏虺者﹐必役五星之精﹐苟役不至﹐虺何以伏。小人由是知阴阳可以作﹐风云可以会﹐山陵可以拔﹐江海可以发﹐用之于外﹐不如守之于内。守之于内﹐然后用之于外﹐则无所不可。

云从龙﹐风从虎﹐气从神﹐各从其类也。龙吟则云起﹐虎啸则风生﹐得神气之道者也。神化气﹐神者气之母也。神母既住﹐气子自回。以母召子﹐孰敢不至也。若夫荡秽者﹐必召五方五帝之气。苟召不至﹐则秽不可得而荡也。伏毒虺者﹐必役五行五星之精﹐役不至﹐则虺不可得而伏也。由是知之﹐阴阳风云﹐不但天地﹐吾身亦有之。知此术者﹐可以会风云而作晴雨﹐可以移山陵而塞江海﹐其岂虚言哉。斯道之用耳﹐达斯理者﹐其必守之于内﹐养之有素﹐积之既厚﹐然后用之于外﹐则无不能也。逐于外者﹐其神奔﹐其气馁﹐虽欲为之不可得也。

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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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行﹐艸木偃。毒鸩怒﹐土石揭。威之所铄﹐气之所搏﹐顽嚚为之作。小人由是﹐知铗可使之飞﹐山海可使之移﹐万物可使之相随。夫神全则威大﹐精全则气雄。万感不能溺﹐万物可以役。是故一人所以能敌万人者﹐非弓刀之技﹐盖威之至也。一人所以能悦万人者﹐非言笑之惠﹐盖和之至也。

虎猛兽也﹐威走则风从﹐艸木所以偃也。鸩毒鸟也﹐羽毛画酒﹐人饮立死﹐怒则土石揭也。艸木之所以偃者﹐虎之威而铄之也。土石之所以揭者﹐鸟之气而搏之也。威之怒之﹐偃之揭之﹐起于顽嚚恶毒之气而致然也。由是知之﹐人之用犹有大于此矣。剑可使之飞﹐山河可使之移﹐万物可使之相随者﹐皆人之术耳。术者﹐变化玄技﹐道之用也。善于此者﹐其必全其神﹐养其精。若精不养则术不神﹐神不全则术不灵。神全则威大﹐精全则气雄。神用于此﹐则物应于彼。故虽万里变化﹐于呼吸之间﹐感应之机﹐毫忽不爽也。达斯理者﹐其必知之。明养之厚﹐积之深﹐行之笃﹐六欲莫能侵﹐万惑莫能溺﹐故能盗真机﹐夺造化。夏造冰﹐冬起雷﹐役鬼神﹐易万物﹐辅道教﹐泽兆民﹐袪精邪﹐疗疾病﹐随所感而应矣。是故一人所以能敌万人者﹐非弓刀之技﹑血气之勇﹐而能敌之也。盖以平日所养道德﹑柔弱不争之勇﹐所以天下莫能与之敌﹐斯天下之至威也。一人所以能悦万人者﹐然非言笑之媚﹑利欲之惠﹐而能悦之也。盖以平日所施忠信慈祥不忍人之恩﹐所以天下莫不悦其德﹐斯天下之至和也。

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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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之无足﹐蛇能屈曲﹐蛭能掬蹙﹐蜗牛能蓄缩。小人所以见其机﹐由是得其师﹐可以坐致万里而不驰。是故足行者有所不达﹐翼飞者有所不至﹐目视者有所不见﹐耳听者有所不闻。夫何故﹐彼知形而不知神﹐此知神而不知形。以形用神则亡﹐以神用形则康。

虫之无足﹐而能行者﹐如蛇之屈曲行﹐水蛭撮促行﹐蜗牛蓄缩行。君子见此数者无足亦行﹐有天性自然之妙﹐而悟其机﹐由是而心师之。虽万里之远﹐不行而能至﹐如言不移一步到长安是也。是故足行者﹐足迹所至而不多﹐故有所不达矣。翼飞者﹐翺翔所及而不高﹐故有所不至矣。目视者不能见无色之色﹐故有所不见矣。耳听者不能听无声之声﹐故有所不闻矣。夫何故﹐盖其惟知足之能行﹐翼之能飞﹐目之能见﹐耳之能听。惟知其迹﹐而不知其行不在足﹐飞不在翼﹐视不在目﹐听不在耳者存焉。彼知全其身者﹐而不知全其神。以形用神﹐故亡也。由是知之﹐全其身者﹐莫若全其神。以神用形﹐故泰也。

水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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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窦可以下溺﹐杵糠可以疗噎。斯物也始制于人﹐又复用于人。法本无祖﹐术本无状。师之于心﹐得之于象。阳为阴所伏﹐男为女所制﹐刚为柔所克﹐智为愚所得。以是用之﹐则钟鼓可使之哑﹐车毂可使之斗﹐妻子可使之改易﹐君臣可使之离合。万物本虚﹐万法本无。得虚无之窍者﹐知法术之要乎。

水窦﹐空穴﹐以﹐通水道也亦可以下溺。杵糠﹐舂米皮也﹐亦可疗噎。斯二物也﹐自人制之﹐而人复用之。故知法本无祖﹐术本无状也。窃尝思之天下之术﹐其本无始﹐其末无定﹐用无定用﹐惟变是用。盖言不可定执﹐但师之于心﹐然后求之于物﹐自然得其象矣。阳为阴所伏者﹐寒能胜躁也。男为女所制者﹐静能制动也。刚为柔所克者﹐柔弱胜刚彊也。智为愚所得者﹐巧为拙之所使也。以是用之﹐钟鼓有声使之哑者﹐动中恒静之意也。车毂静而使之斗者﹐静中恒动之意也。妻子不可改易者也﹐可使之改易。君臣不可离合者也﹐可使之离合。极言法术无定执之意。盖其知道本虚﹐知术本无也。不明此理﹐妄意为之﹐执之以为法术者﹐则不足以知法术之要也。知夫无法之法﹐无术之术﹐得无为自然之窍﹐以炼虚寂不神之神者﹐知法术之要也。

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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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附巫祭言祸福事﹐每来则饮食言语皆神﹐每去则饮食言语皆人。不知魍魉之附巫祭也﹐不知巫祭之附魍魉也。小人由是知﹐心可以交﹐气可以易﹐神可以夺﹐魄可以录﹐形为神之宫﹐神为形之容。以是论之﹐何所不可。

魍魉﹐水神也。如三岁小儿﹐赤黑色。巫祭﹐降神师也。魍魉附之﹐渠能言祸福事如响。其神降也﹐则饮食言语皆神。其神退也﹐则饮食言语皆人。不知魍魉之附巫祭也﹐不知巫祭之附魍魉也。窃知神本至无﹐感之则有。孰为彼﹐孰为我﹐孰为魍魉﹐孰为巫祭也。盖以人之神与魍魉之神﹐一神也。人之气与魍魉之气﹐一气也。以神召神﹐以气感气﹐其附巫祭之意﹐亦甚明矣。由是知之﹐吾心可以交神明﹐吾气可以易彼气﹐吾神可以夺彼神﹐吾魄可以炼彼魄。吾形为神之宫﹐吾神为形之容﹐以是论之宜乎。渠知未来事﹐何足怪也。故曰何所不可。

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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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之神可以御﹐龙之变可以役﹐蛇蝎可以不能螫﹐戈矛可以不能击。惟无心者﹐火不能烧﹐水不能溺﹐兵刃不能加﹐天命不能死。夫何故。志于乐者犹忘饥﹐志于忧者犹忘痛﹐志于虚无者可以忘死生。

鬼之神虽能厉人﹐吾以正而御之﹐自然不神﹐不敢干犯于人矣。神龙虽能变化﹐吾能役之作雨。蛇蝎虽能毒螫﹐吾能使之屈伏。戈矛虽能击人﹐吾能使之不用。夫何而其然乎﹐以我无害物之心﹐虽有厉鬼蛟龙毒虫兵刃﹐亦不能伤害我矣。得此道者﹐其能藏心于密﹐合神于空﹐释念于虚﹐潜身于静﹐以块然之身﹐如风如影﹐恍惚而不知其有所﹐于一切处无心。故虽入火而火莫能焚﹐入水而水莫能溺﹐入军兵刃莫能加者。盖其知得真我无死﹐则阴阳不能陶铸之矣。窃尝观之﹐其心乐者犹忘饥﹐其心忧者犹忘痛﹐其心奋者犹忘寒﹐其心养者犹忘病。故知志于虚无者﹐则无所不忘。其心无尘垢﹑身无系累﹐故能离有无﹑出生死﹐超然出于尘嚣之外矣。

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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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咫之木﹐置于地之上﹐使人蹈之而有馀。方尺之木﹐置于竿之端﹐使人踞之而不足。非物有大小﹐盖心有虚实。是故冒大暑而挠者愈热﹐受炙灼而惧者愈病。人无常心﹐物无常性﹐小人由是知﹐水可使不湿﹐火可使不燥。

咫﹐八寸也。蹈﹐践也。踞者﹐独处而蹲也。以方咫之木置于地之上﹐人能蹈而践之也。方尺之木置于竿之端﹐则人莫能踞而蹲之也。非咫之小尺之大﹐有能与不能。盖人之心知地之实竿之虚﹐由是而知吾之心矣。譬如冒大暑者﹐其心乱而热愈炽。受炙灼者﹐其心惧而痛愈甚。岂不灼然乎。其若当大暑者﹐此心常静而安定。受炙灼者﹐其心常激而忘痛。其热必消﹐痛必缓矣。吁﹐心静则胜热﹐心激则忘痛。故知人无常心﹐物无常性也。由是知之﹐水性流下﹐火性炎上。吾能使此意常定﹐则真水生阳火﹐得阴水灌漑﹐其炎上者自然下降而不燥矣。吾能使此心常虚﹐则真火降阴水﹐得阳火薰蒸﹐其流下者自然上升而不湿矣。此阴阳颠倒之妙﹐还丹之术也。

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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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之怪﹐雀鼠之魅﹐不能幻明镜之鉴者。明镜﹐无心之故也。是以虚空无心﹐而无所不知。昊天无心﹐而万象自驰。行师无状﹐而敌不敢欺。大人无虑﹐而元精自归。能师于无者﹐无所不之。

狐狸雀鼠﹐有能幻形魅人﹐能欺人而不能欺明镜者﹐为人有心﹐明镜无心故也。由是知之﹐明镜无心﹐尚能鉴万物之真形。吾能以无心为心﹐物亦不能欺我矣。是故虚空湛然﹐祷之则灵﹐感之则应﹐无所不知也。昊天﹐夏天也。元气广大﹐浩然充足﹐故能长养万物也。兵家行师﹐不动如山﹐难知如阴﹐进如山移﹐退如风雨﹐敌莫能测﹐所以不能欺也。故知有道之士﹐忘形去累﹐绝虑断缘﹐无心于事﹐无事于为﹐神不外游而元精自归。故知以无心为心者﹐至要也。学士诚能以无心为师﹐则可以盗天地﹑夺造化﹑通物情﹑尽性命﹐虽为无为﹐何事不可。

转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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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万斛之舟者﹐由一寻之木。发千钧之弩者﹐由一寸之机。一目可以观大天﹐一人可以君兆民。太虚茫茫而有涯﹐太上浩浩而有家。得天地之纲﹐知阴阳之房﹐见精神之藏﹐则数可以夺﹐命可以活﹐天地可以反复。

寻﹐八尺也。万斛巨舟﹐用一寻之木﹐能使之转﹐使之移也。钧﹐三十斤也。千钧劲弩﹐设一寸之机﹐能使之发﹑使之中也。一目之眇也﹐日月星辰﹐森罗万象﹐无所不见也。一人之独也﹐四海九州﹐天下兆民﹐无所不臣也。此言人为万物之灵﹐而其用如此之大。其所以用之者﹐谁欤﹖乃吾心之主宰耳。太虚茫茫﹐岂有涯乎。太上浩浩﹐岂有家乎。盖言有此主宰之妙存焉耳。斯妙也难以笔舌形容﹐在乎人之灵府自参自悟耳。解悟之者﹐得天地之纲也﹐知阴阳之奥也﹐见精神之藏也。既知其妙﹐而复得其纲﹐知其奥﹐见其藏﹐则道妙在我﹐而命不属天地矣。故曰﹕数可以夺﹐命可以活﹐天地可以反复也。

心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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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淫者化为妇人﹐至暴者化为猛虎。心之所变﹐不得不变。是故乐者其形和﹐喜者其形逸﹐怒者其形刚﹐忧者其形戚﹐斯有变化之道也。小人由是知顾六尺之躯﹐可以为龙蛇﹐可以为金石﹐可以为艸木﹐大哉斯言。

心淫者化为妇人﹐心暴者化为猛虎﹐心毒者化为蛇蝎﹐心狡者化为狝猴﹐贪嗜者化为蝇蛆﹐多言者化为蝉螽﹐懒惰者化猪鹅之类。故知出入于四生六道之中﹐皆自一心造而化之耳。然其心之所之﹐不得不之。心之所变﹐不得不变也。是故岂不见人之情乎﹐心乐者其容和悦﹐心喜者其容愉逸﹐心怒者其容刚忿﹐心忧者其容怆戚﹐情动于中而形诸外﹐斯足以见变化之道。由是知之﹐顾人六尺之躯﹐块然挺生于天地﹐有存心于道德者﹐则超凡入圣﹐如龙蛇之变化。有存心于忠义者﹐诚意正心﹐如金石之坚贞。有存心于人欲者﹐自弃自暴﹐与艸木同腐朽﹐而化为异类。岂非人之一心﹐随情所变而化之乎。大矣哉﹐斯言也。

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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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则雨泪﹐辛则雨涕﹐愤则结瘿﹐怒则结疽。心之所欲﹐气之所属﹐无所不育。邪苟为此﹐正必为彼。是以大人节悲辛﹐诫愤怒﹐得灏气之门﹐所以牧其根。知元神之囊﹐所以韬其光。若蚌内守﹐若石中藏﹐所以为珠玉之房。

有伤于心﹐则悲泣而泪出。有痛于心﹐则酸辛而涕出。有忤于心﹐则烦怒而结瘿。有激于心﹐则嗔恚而结疽。数者皆自然之情感于衷﹐以暴其气﹐而化出许多节病。所谓心之所之﹐气亦随之﹐故曰无所不育也。邪为此兴﹐其正必为彼而失此﹐人情之常也。是以大人知情欲为妄﹐以其当悲者悲之﹑当辛者辛之﹑当愤者愤之﹑当怒者怒之﹐无有一毫人欲私意﹑增损于事物之上﹐一切付之自然﹐则悲辛愤怒者﹐在物不在己矣。然非善养浩然造道之深者﹐孰能与于此哉。若得浩然之门﹐而志于静者﹐则能归虚无﹐收其根以复其命矣。知元神虚寂而安于默者﹐则能黜聪明﹐藏其光以养其知矣。是以圣人内怀至美容貎若愚﹐如蚌内藏珠﹐石中隐玉﹐而人莫能见其美﹐故云“珠玉之房”也。

蠮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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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蠮螉之虫﹐孕螟蛉之子﹐传其情﹐交其精﹐混其气﹐和其神﹐随物大小﹐俱得其真。蠢动无定﹐情万物无定形﹐小人由是知马可使之飞﹐鱼可使之驰﹐土木偶使之有知﹐婴儿似乳母﹐斯道不远矣。

蠮螉﹐即蜾蠃也。诗云“螟蛉之子﹐蜾蠃负之”是也。蠮螉负青虫于木﹐空中咒七日﹐化为螟蛉。当是时也﹐精思而传其情﹑交其精﹐专一而混其气﹑和其神。心无二想﹐志不外移﹐其蠢然者忽然变化﹐而肖其形其意。盖谓天地生物﹐虽然蝡动之微﹐而其本然之真﹐未尝不与人同。故知一切含灵﹐随感随化﹐而无定情﹐无定形也。由是知之﹐马者善驰﹐其能飞乎。鱼者善游﹐其能驰乎。土木无心﹐其能有知乎。婴儿方生﹐岂似乳妪乎。盖有道存焉耳。此章之意﹐盖谓以蠮螉之微﹐尚能用神集气﹐变化易形。何况人为万物之灵﹐岂不能感化物情哉。苟能专其心﹐一其志﹐交其精﹐混其气﹐和其神﹐集此虚灵﹐常住不灭﹐但凡一举心一动念﹐如箭之行﹐而物类岂有不感通变化哉。善行此术﹐惟有道者。

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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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夫而越妇﹐其子髯面而矬足。蛮夫而羌妇﹐其子拗鼻而昻首。梨接桃而本彊者﹐其实毛。梅接杏而本彊者﹐其实甘。以阴孕阳。以柔孕刚﹐以曲孕直﹐以短孕长﹐以大孕小﹐以圆孕方﹐以水孕火﹐以丹孕黄﹐小人由是知可以为金石﹐可以为珠玉﹐可以为异类﹐可以为怪状﹐斯造化之道也。

胡人多髯矬足﹐羌人拗鼻昻首﹐胡夫越妇生子似父﹐蛮夫羌妇生子似母。或阴孕阳﹐或阳孕阴之谕也。梨接桃﹐其实毛。梅接杏﹐其实甘。或柔孕刚﹐或刚孕柔之谕也。天地之道﹐有阴则有阳﹐有柔则有刚。万物之道﹐有曲则有直﹐有短则有长﹐有大则有小﹐有圆则有方﹐有水则有火﹐有丹则有黄。由是知之﹐人与天地万物﹐并生于太虚中﹐本同一体。而其金石珠玉﹐异类怪状﹐皆一气所化。为造化之迹﹐道之用耳。

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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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相搏﹐不根而生芝菌。燥湿相育﹐不母而生蝤蛴。是故世人体阴阳而根之﹐效燥湿而母之﹐无不济者。小人由是知陶炼五行﹐火之道也。流行无穷﹐水之道也。八卦环转﹐天地之道也。神物乃生﹐变化之道也。是以君子体物而知身﹐体身而知道。夫大人之道幽且微﹐则不知其孰是孰非。

芝菌无根而生﹐盖由阴阳之气相摩而成。蝤蛴无种而生﹐盖由燥湿之气相蒸而成。人能体此阴阳相生相成之道﹐法燥湿氤氲交密之妙﹐则知大道之根﹐生化之母也。既知其根﹐复得其母﹐则造化在我﹐故无所不济矣。由是知之煆炼万物者﹐莫如火。滋润万物者﹐莫如水。天地水火﹐雷风山泽﹐分列流峙﹐运行环转于其间﹐此道之昭著﹐而形于外也。斯道也﹐盖由阴阳之精相搏﹐而神物生﹐斯足以见变化之道也。是以君子体物﹐而知阴阳生化之理﹐体身﹐而知阴阳相搏﹐以生神明之微。尽心以知性﹐尽性以合真者﹐大人之道也。故知大人之道﹐无思无虑﹐无识无知﹐其心纯粹﹐其道幽微﹐而不知其孰是道﹐孰非道﹐亦不知其孰为是﹐孰为非也。

海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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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鱼有以虾为目者﹐人皆笑之。殊不知古人以囊萤为灯者﹐又不知昼非日之光则不能驰﹐夜非烛之明则有所欺。观傀儡之假﹐而不自疑。嗟﹐朋友之逝而不自悲。贤与愚莫知﹐惟抱纯白养太玄者﹐不入其机。

虾在海中﹐其身光。海鱼夜游﹐以虾为目。人皆以为虚诞之词﹐大笑之而不信。殊不知古之人如匡衡者﹐亦尝囊萤为灯也。其意谓鱼虽巨也﹐无光莫能夜游。目虽明也﹐无灯莫能夜见。又不知天地之间﹐寥廓无光﹐其晶明者日之光耳。当其昼也﹐非日之光﹐则一切飞潜蝡走其能驰乎。当其夜也﹐非烛之明﹐则一切奸盗乘之而有所欺矣。吁﹐人惟见傀儡之假﹐而不知己之形亦幻矣。人惟悲朋友之先逝﹐而不知己之色身亦须臾耳。嗟夫﹐疑人而不自疑﹐悲人而不自悲﹐举世之贤与愚﹐皆迷其心﹑惑于物﹐懵懵然而莫知其理。惟其抱纯素﹑怀贞白﹑养太虚﹑法自然者﹐知形之幻﹐而无所疑﹐见理之真﹐而无所痴﹐是以不入其机。

磵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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磵松所以能凌霜者﹐藏正气也。美玉所以能犯火者﹐蓄至精也。是以大人昼运灵旗﹑夜录火芝﹑觉无所觉﹑思无所思﹐可以冬御风而不寒﹑夏御火而不热。故君子藏正气者﹐可以远鬼神﹑伏奸佞。蓄至精者﹐可以福生灵﹑保富寿。夫何为﹖多少之故也。

磵松所以能凌霜雪而不凋者﹐为其心坚实藏正气﹐是以不凋也。美玉所以能犯炬火而不灰者﹐为其性温润蓄至精﹐是以不灰也。故有道之士﹐常虚心而存正气﹐常弱志以蓄至精﹐昼有为而灵台常静﹐宵无为而元火常温﹐有知如无知﹐觉无所觉也。无为而不昧﹐思无所思也。故能冒风雪而不寒﹐当燥火而不热﹐所谓寒暑不能侵也。是故君子所以藏正气者﹐其神全﹐所以鬼神不敢犯﹔其心正﹐所以奸佞莫能欺。蓄至精者﹐其愿普﹐故可以福生民﹔其气和﹐故可以保寿命。若夫意不诚则心不正﹐志不弱则气不和﹐则不能伏鬼神﹐远奸佞﹐福生民﹐以全其寿命﹐而终其天年也。

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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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静相摩﹐所以化火也。燥湿相蒸﹐所以化水也。水火相敌﹐所以化云也。汤盎投井﹐所以化雹也。饮水雨日﹐所以化虹霓也。小人由是知阴阳可以召﹐五行可以役﹐天地可以别构﹐日月可以我作。有闻是言者﹐必将以为诞。夫民之形也﹐头圆而足方﹐上动而下静﹐五行运于内﹐二曜明于外﹐斯亦别构之道也。

钻木击石﹐皆可得火。木石静也﹐而其钻之击之者动也。故曰动静相摩﹐所以化火也。炊米得酒﹐上湿下燥﹐湿热相蒸﹐所以化水也。阴阳之气﹐熏蒸水火﹐氤氲化气若云。以汤盎投井中﹐冷热相搏﹐而生雹珠。饮水喷日﹐满日青红﹐犹如虹蜺。由是知之﹐则水火云雹﹐不惟天地有之﹐而人亦可作也。阴阳气也。吾之气与阴阳之气﹐同一气也。以气感气﹐故可召矣。在天为五行﹐为五帝。在人为五脏﹐为五神。吾之神与五行之神﹐一神也。以神用神﹐故可役也。天地形气也。吾之气﹐天之属也。吾之形﹐地之属也。然吾之形气﹐与天地并生于太虚中。天地形气﹐大者也。吾身形气﹐小者也。吾能与天地分一气而治﹐故曰天地可别构也。日月﹐天之神也﹐容光必照。而吾左目象日﹑右目象月﹐而无所不见。故曰“日月可以我作”也。或有闻是言者﹐以为惊众骇俗夸大虚诞之言﹐疑之而不信者有矣。岂不见我之形乎﹐头圆在上﹐以象天﹐足方在下﹐以象地。圆者运于上﹐方者止于下。精神魂魄意之五神﹐而运于中。两目朗耀而见于外﹐数者假合而成此身﹐斯亦别构之道也。

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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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琴瑟之音﹐则翛然而闲。奏郑卫之音﹐则乐然而逸。解瓴甓之音﹐则背旅凛森。挝鼓𥀷之音﹐则鸿毛踯躅﹐其感激之道也。如是以其和也﹐召阳气﹐化融风﹐生万物也。其不和也﹐作阴气﹐化厉风﹐辱万物也。气由声也﹐声由气也。气动则声发﹐声发则气振﹐气振则风行而万物变化也。是以风云可以命﹐霜雹可以致﹐凤凰可以歌﹐熊罴可以舞﹐神明可以友﹐用乐之术甚大。

或有操琴瑟之音﹐闻之者则翛然而心闲。或有奏郑卫之音﹐听之者则乐然而心逸。或有解瓴甓之声﹐则膂背凛然而森立。或有挝鼓𥀷之声﹐则鸿鹄踯躅而不行。数者﹐声之感人也。盖乐者和也﹐以和召和﹐故可以召纯粹之正气﹐可以化融和之湻风﹐而万物所以生也。其不和也﹐则阴惨肃杀之气作﹐虐厉乖戾之风生﹐而万物所以辱也。气者声之主﹐声者气之和也。苟无其气﹐则何声之有也。气动而声必发﹐声发而气自振﹐气振则风行﹐而万物所以成乎变化矣。是以知其可以作风云而为雨晹﹐可以致霜雹而驱炎暑﹐可以使祥禽瑞兽而自歌自舞﹐可以友神明而通乎天人。非天下之至和者﹐其孰能为是哉。斯乐之术甚矣﹐而其用有如是之大。

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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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含虚﹐神含神﹐气含气﹐明含明﹐物含物﹐达此理者﹐情可以通﹐形可以同。同于火者化为火﹐同于水者化为水﹐同于日月者化为日月﹐同于金石者化为金石﹐惟大人无所不同﹐无所不化﹐足可与虚皇并驾。

虚本至无﹐吾心无欲﹐无欲则虚静而返于无。以我之无﹐合彼之无﹐谓之虚含虚也。神本至寂﹐吾心无思﹐无思则神寂。以我之寂﹐合彼之寂﹐谓之神含神也。气本至和﹐吾心无为﹐无为则气和。以我之和﹐合彼之和﹐谓之气含气也。明本光也﹐慧而不用﹐不用光复归其明。以我之明﹐合彼之明﹐谓之明含明也。物本至有﹐物我两忘﹐两忘则物我为一﹐物即我﹐我即物﹐谓之物含物也。达斯理者﹐情可以通﹐而无所不通也。形可以同﹐而无所不同也。譬如思火则生煖﹐思水则生凉﹐虚心则生明﹐立志则心坚也。是以有道之士﹐存神而元鼎常温﹐固气而水源常静﹐濳光而明照于内﹐弱志则坚固形躯﹐故无所不同﹐无所不化也。其心同太虚﹐其神符至真﹐故可与元始法王并驾游于清微天玉清境中矣。

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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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非求鉴于物﹐而物自投之。槖非求饱于气﹐而气自实之。是故鼻以虚受臭﹐耳以虚受声﹐目以虚受色﹐舌以虚受味。所以心同幽冥﹐则物无不受。神同虚无﹐则事无不知。是以大人夺其机﹐藏其微﹐羽符至怪﹐阴液甚奇﹐可以守国﹐可以救时﹐可以坐致为帝王之师。

镜之明也﹐非其求鉴于物﹐而物自形之。槖之虚也﹐非其求饱于气﹐而气自满之。皆自然而然也。是故鼻惟虚也﹐故能受香臭。耳惟虚也﹐故能受声音。目惟虚也﹐故能受形色。舌惟虚也﹐故能受滋味。心同幽冥者﹐则万物云寂﹐故无所不受。神同虚无者﹐则万事毕具﹐故无所不知。是以大人夺造化之机﹐藏心于虚﹐归志于无﹐以养其自然﹐阳符至则阴情自灭﹐阴液降则阳灵愈奇。故可佐君以守其国﹐泽民以救其时﹐而其道之尊﹐德之贵﹐故可以为帝王师。

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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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不能吸腐芥﹐丹砂不能入燋金﹐磁石不能取惫铁﹐元气不能发陶𬬻。所以大人善用五行之精﹐善夺万物之灵﹐食天人之禄﹐驾凤马之荣﹐其道也在忘其形而求其精。

无气烂艸﹐所以琥珀不能吸。炬火燋金﹐所以丹砂不能入。无性惫铁﹐所以磁石不能取。焦燥陶𬬻﹐所以元气不能生。四者有形无精﹐所以不灵矣。夫精者元气之母﹐物之本也。灵者元性之妙﹐神之发也。此精真空﹐此灵妙有。以有合空﹐故能生化。是以至人善用五行之精﹐善夺万物之灵﹐知真空为不生﹐知妙有为不灭。是以固守虚无﹐以养其精灵﹐所以形神俱妙﹐羽化登真﹐饮金浆﹐飡玉液﹐食天人之禄﹐乘龙马﹐驾鸾鹤﹐享驭驾之荣。其为道也﹐灭除世幻﹐而忘其形﹐得无形之真精﹐养虚寂之元灵﹐体合自然﹐超出三界﹐返还太空矣。

德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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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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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有讲五常之道者﹐分之为五事﹐属之为五行﹐散之为五色﹐化之为五声﹐俯之为五岳﹐仰之为五星﹐物之为五金﹐族之为五灵﹐配之为五味﹐感之为五情。所以听之者﹐若醯鸡之游太虚﹐如井蛙之浮沧溟﹐莫见其鸿濛之涯﹐莫测其浩渺之程﹐日暮途远﹐无不倒行殊。不知五常之道一也。忘其名则得其理﹐忘其理则得其情。然后牧之以清静﹐栖之以杳冥﹐使混我神气﹐符我心灵﹐若水投水﹐不分其清。若火投火﹐不间其明。是谓夺五行之英﹐盗五常之精﹐聚之则一芥可包﹐散之则万机齐亨。其用事也﹐如酌醴以投器。其应物也﹐如悬镜以鉴形。于是乎变之为万象﹐化之为万生﹐通之为阴阳﹐虚之为神明。所以运帝王之筹䇿﹐代天地之权衡﹐则仲尼其人也。

儒者谈仁义礼智信﹐五常之道。分而言之﹐则为五事。如父子主仁﹐君臣主义﹐夫妇主礼﹐兄弟主智﹐朋友主信。属之则仁属木﹐义属金﹐礼属火﹐智属水﹐信属土之。五行散之则为青白黄红黑之五色﹐化之则为宫商角徵羽之五音。俯之则为东西南北中之五岳﹐仰之则为岁荧惑太白辰镇之五星。物之则为金银铜铁锡之五金﹐族之则为精神魂魄意之五神﹐配之则为辛甘酸苦咸之五味﹐感之则为喜怒爱恶欲之五情。语者曰道之至矣﹐而听之者信然不疑。嗟夫﹐若以此为至道﹐是知其末而不知其本。至道岂止此哉﹐其所见者小也。若然者正如醯鸡之游太虚﹐井蛙之浮沧溟。太虚鸿濛而无涯﹐岂醯鸡所能到。沧溟渺漠而无际﹐岂井蛙所能测。此言下士以见闻为道﹐故为识者之所诮也。但见其愈分愈繁﹐愈求愈有﹐得此而遗彼﹐嗟时光之易迈﹐惧大道之难明﹐中途退惰﹐故曰日暮途远﹐无不倒行。盖其不知道之本也。殊不知五常之道﹐分而言之﹐则有五者之殊。原其本则一也。忘异名而求其本﹐则合道而理得矣。得其理则知五常之道。自然之情﹐道之迹也。吁﹐学既得理﹐而复知其情﹐践其迹﹐则释然无疑﹐而至道明矣。夫至道不繁﹐以清静自牧﹐以杳冥栖真﹐使神会气﹐使气合真。神合真以契我心之灵﹐如万水合为一水﹐不分其清。万火合为一火﹐不间其明。以类相求﹐则鸿濛之涯可至﹐浩渺之程可登。故可以夺五行之英华﹐窃五常之至精。敛之则一芥包须弥﹐散之则万机而放乎太清。其施于事也﹐如瓶㵼酒。其应物也﹐如鉴照形。极言容易事耳。于是乎变而用之﹐则为万象。化而成之则为万生。运而行之﹐则为阴阳。虚而灵之﹐则为神明。如孔子作《春秋》﹐代人君运筹䇿﹐以当南面之治。使天下后世乱臣贼子惧﹐而其大经大法﹐天下后世莫能更﹐诚为万代人文之凖则﹐天地庶物之权。衡极言孔子人道之正﹐古今一人而已。

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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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贤愚营营然﹐若飞蛾之投夜烛﹐苍蝇之触晓窗﹐知往而不知返﹐知进而不知退﹐而但知避害以就利﹐不知聚利而就害。夫贤于人﹐而不贤于身﹐何贤之谓也。博于物﹐而不博于巳﹐何博之谓也。是以大人利害双亡﹐何往不臧。

天下之人﹐其贤与愚﹐惟知有名利而巳。惑于名利者不得﹐必孜孜尽心力以求之﹐营营竭智虑以谋之。殊不知名利有分﹐非能彊求。迷惑之者﹐若飞蛾见夜光而趋之﹐以速其死。若苍蝇见晓窗以赴之﹐而迷其出。嗟夫﹐苍蝇知往而不知返。飞蛾知进而不知退﹐譬人迷惑贪名利﹐以丧其身者之鉴戒也。嗟夫﹐世之人皆知避害就利﹐以名利为富贵。而不知其聚利藏害﹐乃杀身之斧斤。噫﹐名利外物至小也。身者﹐天之所赋﹐至大也。以至大而徇其至小﹐岂不为世之愚夫乎。嗟夫﹐世之人以富贵才艺贤于人﹐而不贵其身﹐何贤之谓也。博外物而不重性命﹐何博之谓也。是以有道之士﹐见天理之真﹐识名利有分﹐无营谋幸进之心。得之不忻﹐失之无戚﹐贫富不贰﹐利害双忘﹐何所往而不善也。

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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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踞于林﹐蛇游于泽﹐非鸱鸢之雠鸱鸢﹐从而号之﹐以其蓄异心之故也。牛牧于田﹐豕眠于圃。非乌鹊之驭乌鹊﹐从而乘之﹐以其无异心之故也。是故麟有利角﹐众兽不伏。凤有利嘴﹐众鸟不宾。君有奇智﹐天下不臣。善驰者终于蹶﹐善斗者终于败﹐有数则终﹐有智则穷﹐巧者为不巧者所使﹐诈者为不诈者所理。

虎独处于林﹐蛇闲游于泽﹐鸱鸢见之必号﹐其岂鸱鸢之雠哉﹐盖其蓄心害物之故也。牛群牧于田﹐豕聚眠于圃﹐乌鹊乘之不惧﹐岂乌鹊之驭哉﹐盖其无异心不害物之故也。麟者时之祥也﹐出则众兽伏而随之。凤者时之瑞也﹐出则众鸟宾而卫之。若麟有利角而抵﹐众兽亦不随之矣。凤有利嘴而攫﹐众鸟亦不宾之矣。奇智者任智数﹐辧事理。权谋﹐狙诈之术也。君者人伦之首﹐其若逞聪察﹑衒奇智﹐常怀胜人之心﹐而天下之人亦怀其智﹑惧其谋﹐各以奇智拒之而不亲﹐谓之天下不臣也。譬如善驰者常失于颠蹶﹐善战者常失于败亡。譬如数也﹐虽千万亿﹐终期于尽。用智术也﹐虽千万变﹐终期于穷。极言不可任智数﹑尚征伐﹐以致败也。巧者工其事﹐而拙者弗能也。有事则巧者不能辞其劳﹐岂不为拙者之所使也。诈者多情伪﹐正者无伪也。事败则诈者不能掩其恶﹐岂不为正者之所理也。

弓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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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作弓矢以威天下﹐天下盗弓矢以侮天子。君子作礼乐以防小人﹐小人盗礼乐以僭君子。有国者好聚敛﹐蓄粟帛﹐具甲兵。以御盗贼。盗贼擅甲兵﹐据粟帛﹐以夺其国。或曰安危德也﹐又曰兴亡数也。苟德可以恃﹐何必广粟帛乎。苟数可以凭﹐何必广甲兵乎。

《易》曰﹕“弦木为弧﹐剡木为矢﹐以威天下﹐盖取诸暌。”是以天子制弓矢﹐威天下以卫民。小人悖乱﹐亦尝窃用弓矢﹐而犯天子也。礼乐者﹐序事之和。君子制礼乐﹐以治小人之相犯。小人狡猾﹐亦尝窃用礼乐﹐而僭君子也。有国者惟以聚敛﹐多蓄粟帛﹐广治甲兵﹐以御贼盗。殊不知盗贼本无﹐然由上之贪求﹐赋繁役重﹐以致生业荒芜﹐饥寒所逼﹐则不顾其性命﹐而为贼盗矣。贼盗因其君之不道﹐则擅其甲兵﹐踞其粟帛﹐以夺其国也。或有之曰﹐国之安危﹐在德不在险。或有之曰﹐国之兴亡﹐在数不在人。如其德可恃也﹐何必广甲兵乎。如其数可定也﹐何必广粟帛乎。此言有国者﹐不可以有为治天下之意。盖以有为则有败﹐有得则有失﹐有心治国而国愈乱﹐有意安民而民弥贫﹐是以圣人无心于成﹐则无败事。经云“以无事取天下”是也。

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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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不能者﹐有大不能。无所不知者﹐有大不知。夫忘弓矢然后知射之道﹐忘䇿辔然后知驭之道。忘弦匏然后知乐之道﹐忘智虑然后知大人之道。是以天下之主﹐道德出于人。理国之主﹐仁义出于人。亡国之主﹐聪明出于人。

圣人能不在事﹐以能为不能﹐故无所不能也。圣人知不在心﹐以知为不知﹐故无所不知也。众人彊其所不能﹐彊其所不知﹐以为能为知者﹐故有大不能大不知也。譬如善射者中不在弓矢﹐善驭者行不在䇿辔﹐善乐者和不在弦匏。夫何故﹐盖其得之于心﹐自然应之于手。心之所之﹐物亦随之﹐则无不中﹑无不行﹑无不和﹐然后始知大人之道也。大人之道纯一中正﹐无事无为﹐无忧无惧﹐何思何谋﹐绝智力﹐尚惇朴﹐美风俗﹐厚人伦﹐以道治天下﹐以德化兆民。故不言而民信﹐不刑而民畏﹐端拱无为而天下治﹐是谓道德出于人﹐故为天下主也。以仁治其国﹐以义使其民﹐以忠信为保障﹐以刑政为藩篱﹐制礼作乐而天下化﹐是谓仁义出于人﹐故为理国之主也。败国之人则反是﹐盖其不务道德﹐不行仁义﹐逞聪察任﹐智术厚聚﹐敛酷刑法﹐民不聊生﹐以致昏乱﹐必于灭亡﹐是谓聪明出于人﹐故亡为国之主也。

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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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国之礼﹐享郊庙﹐敬鬼神也。亹龟䇿﹐占吉凶也。敬鬼神﹐信祸福之职也。占吉凶﹐信兴亡之数也。柰何有大不信﹐穷民之力以为城廓﹐夺民之食以储为蓄﹐是福可以力取﹐是祸可以力敌﹐是疑贰于鬼神﹐是欺惑于龟䇿﹐是不信于天下之人。斯道也﹐赏不足劝﹐罚不足惧﹐国不足守。

国有郊庙之礼﹐郊焉祭天﹐庙焉祠地﹐所以敬鬼神也。亹龟兆﹐美蓍䇿﹐所以占吉凶也。有道之君﹐敬鬼神而信祸福﹐占吉凶而信兴亡﹐畏天命以顺人心﹐进忠良以安宗社。柰何不畏天命之君﹐肆情纵欲﹐而穷奢极侈﹐不信祸福﹐不惧灭亡﹐苦民之力而为城廓﹐夺民之食而为储蓄﹐以为子孙不拔之基﹐享无疆之祚。是福可以力取﹐其亡可以力敌也。孰不知民力苦则生怨﹐民困穷则生祸﹐民财罄则生乱﹐势必然也。夫何故而其然乎﹐盖其不信祸福﹐是疑贰于鬼神。不畏灭亡﹐是欺惑其龟䇿。以不信待天下﹐天下亦以不信叛之。如其不亡﹐盖亦幸矣。吁﹐无信于民﹐虽赏之不劝﹐罚之不惧﹐灭亡可待。虽有其国﹐其能守乎。

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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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之为物也﹐日游于庭﹐日亲于人﹐而常畏人﹐而人常挠之。玄鸟之为物也﹐时游于户﹐时亲于人﹐而不畏人﹐而人不挠之。彼行促促﹐此行佯佯。彼鸣啾啾﹐此鸣锵锵。彼视矍矍﹐此视汪汪。彼心戚戚﹐此心堂堂。是故疑人者为人所疑﹐防人者为人所防。君子之道﹐仁与义﹐中与正﹐何忧何害。

黄雀玄鸟﹐皆附屋而窠﹐或游于庭﹐或行于户﹐日亲于人也。黄雀常畏人﹐而玄鸟不畏人。畏人者而人反挠之﹐不畏人者而人不挠之。何也﹐盖其有所自耳。黄雀之可憎﹐人故挠之。玄鸟可爱﹐人故不挠也。窃尝思之人心之爱憎﹐有大公者存﹐然非出于私意﹐在乎物之当憎当爱也。彼可憎者﹐其行促促﹐其声噩噩﹐其视也急﹐其心也忧﹐惧人见其诈而多疑﹐故憎而挠之也。彼可爱者﹐其行缓缓﹐其声喃喃﹐其视也静﹐其心也安详﹐人见其信而无疑﹐故爱之而不挠也。是故诈者而为人所憎﹐信者而为人所爱﹐疑者而为人所疑﹐防者而为人所防﹐是皆自然之情也。噫﹐以物之诈﹐尚为人之所憎﹑人之所疑﹐何况于人乎。宁不戒哉。是故君子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盖其不欺不诈﹑不防不疑﹑不避害﹑不忧惧﹑仁义其德﹑中正其心﹐何忧害之有。

笼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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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之猿﹐踊跃万变﹐不能出于笼。匣中之虎﹐狂怒万变﹐不能出于匣。小人之机﹐智虑万变﹐不能出于大人之道。夫大人之道如地之负﹐如天之垂﹐无日不怨﹐无人不欺﹐怨不我怒﹐欺不我夷﹐然后万物知其所归。

猿在笼中踊跃号跳﹐几千万变﹐终不能出于笼。虎在匣中狂怒哮吼﹐几千万变﹐亦不能出于匣。以猿之狡﹑虎之猛﹐犹不能出于笼匣之中也。其意盖谓小人之诈﹐如猿暴﹐如虎奸狡﹐百端狂暴万状﹐终不能出于大人之道也。盖以大人之道﹐如天之覆﹐如地之负﹐不求人过﹐不见人非﹐不忻善﹐不厌恶﹐不记仇﹐不怀怨。而彼小人﹐恩稍不及则怨之﹐见其似讷则欺之。岂知大人之量﹐人虽怨之亦不怒﹐人虽欺之如不知﹐是非不入于胸次﹐忿怒不现于形容。及其后也﹐小人反之﹐感大人之德﹐心悦诚服而归化也。故曰“然后万物知其所归”。

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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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义者﹐常行之道。行之不得其术﹐以至于亡国。忠信者﹐常用之道。用之不得其术﹐以至于获罪。廉洁者﹐常守之道。守之不得其术﹐以至于暴民。才辧者﹐常御之道。御之不得其术﹐以至于罹祸。盖拙在用于人﹐巧在用于身。使民亲稼则怨﹐诫民轻食则怒。夫饵者鱼之嗜﹐膻者蚁之慕。以饵投鱼﹐鱼必惧。以膻投蚁﹐蚁必去。由不得化之道。

仁以治民﹐义以制事﹐常行之道也。不得其术者﹐失仁与义也。君不仁则民不亲﹐不义则民不伏﹐不亲不伏﹐是叛其君﹐宜乎国亡也。效职谓之忠﹐真实谓之信﹐常用之道也。不得其术者﹐失忠与信也。臣之不忠则不足以事君﹐不信则不足以使民。君不能事﹐民不能使﹐是谓具臣﹐宜其获罪也。不贪谓之廉﹐不污谓之洁﹐常守之道也。不得其术者﹐失廉与洁也。丧心于财货﹐亏行以辱身﹐厚敛于民而民不从﹐以致于暴虐也。博知谓之才﹐利口谓之辩﹐常使之道也。不得其术者﹐失才与辩也。恃才而慢人﹐彊辩以饰非﹐用以欺人﹐持久必败﹐宜其遭祸也。数者皆巧于自私﹐而拙于待人﹐宜乎亡国获罪暴民遭祸也。安逸甘食﹐人之所欲也。使之勤苦﹐而躬耕稼穯。诫之清淡﹐而鲜食甘肥﹐宜其怨而怒之也。香饵者﹐鱼所嗜也。膻脂者﹐蚁所嗜也。彼知为害﹐则必惧而去之﹐此皆治国安民之术也。不得其术者﹐而反害其民﹐民畏害而逃之。盖其不知德化之道也。

感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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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父之慈﹐非孝也。喜君之宠﹐非忠也。感始于不感﹐喜始于不喜。多感必多怨﹐多喜必多怒。感喜在心﹐犹物之有毒﹐犹蓬之藏火。不可不虑。是以君子之业﹐爵之不贵﹐礼之不大﹐亲之不知﹐疏之不疑﹐辱之不得﹐何感喜之有。

忠孝者﹐臣子之分。子有心而感父之慈﹐臣怀意而要君之宠。是皆出于私意﹐以媚其君﹑謟其父﹐则非忠非孝也。殊不知感始于不感﹐喜始于不喜。是故子若有心﹐而感父之喜﹐其父亦有心以慈其子﹐孝稍不足﹐则反为怨矣。臣若有心﹐以要君之喜﹐而君亦有心以宠其臣﹐忠稍不足﹐则反为怒矣。盖以多感必多怨﹐多喜必多怒。殊不知感喜怨怒﹐皆出于心。如物中有毒﹐心中之毒﹐如蓬中藏火﹐不可以不慎也。是以大人尊之以爵而不知贵﹐敬之以礼而不知大﹐亲之亦不喜﹐疏之亦不疑﹐耻辱莫能加﹐何感喜之有也。

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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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之道﹐脉和而实者﹐为君子生之道也。挠而浮者﹐为小人死之道也。太卜之道﹐䇿平而慢者﹐为君子吉之道也。曲而利者﹐为小人凶之道也。以是论之﹐天下之理一也。是故观其国﹐则知其臣。观其臣﹐则知其君。观其君﹐则知兴亡。臣可以择君而仕﹐君可以择臣而任。夫揖让可作﹐而躁静不可作。衣冠可诈﹐而形器不可诈。言语可文﹐而声音不可文。

医道有太素脉﹐能察人之生死贵贱衰病也。其脉和而实者﹐生之道也。其脉挠而浮者﹐死之道也。卜道有龟䇿﹐能断人之吉凶悔吝祸福也。其䇿平而慢者﹐吉之道也。其䇿曲而利者﹐凶之道也。由是论之﹐天下之事纷纭交错﹐虽千万变﹐终必归于理也。夫理者一而已矣。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是也。是故观其国之治道﹐则知其臣之贤否也。观其臣之政教﹐则知其君之圣凡也。观其君之法令﹐则知其国之兴亡也。盖以君臣之道﹐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耳。臣择其君而仕者﹐欲得君以行其志也。君择其臣而任者﹐欲得臣以治其国也。国之不治﹐由不得其臣也。志之不行﹐由不得其君也。揖让者﹐形之为也。躁静者﹐心之有也。作者动也﹐言形可动而心不可动也。衣冠表也﹐形器里也﹐诈者伪也﹐言外可伪而心不可伪也。言者声之末﹐声者言之本也。文者见于外也﹐言末可见而其本不可见也。

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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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于人者﹐谓之机。奇于人者﹐谓之谋。殊不知道德之机﹐众人所知。仁义之谋﹐众人所无。是故有赏罚之教﹐则邪道进。有亲疏之分﹐则小人入。夫弃金于市﹐盗不敢取﹐询政于朝﹐谗不敢语﹐天下之至公也。

未发谓之机﹐计出谓之谋。众人皆知有道德之机﹐贪欲而不能行。非其不知﹐故曰众人所知也。众人皆知有仁义之谋﹐好妄而不能为。其所为者﹐皆诈力智术之谋﹐故曰众人所无也。是故赏罚之教兴﹐则邪佞乘机而冒功。亲疏之分立﹐则小人乘机而间谍。其必然也。古有捐金于市﹐而盗贼不敢取者﹐恐人之见也。询政于朝﹐而奸佞不敢谗者﹐惧人之知也。此天下大公至正之理﹐治道之要也。

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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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者不敢易于图像﹐苟易之必有咎。刻者不敢侮于木偶﹐苟侮之必贻祸。始制作于我﹐又要敬于我﹐又寘祸于我﹐是故张机者用于机﹐设险者死于险﹐建功者辱于功﹐立法者罹于法。动一窍则百窍相会﹐举一事则万事有害。所以机贵乎明﹐险贵乎平﹐功贵乎无状﹐法贵乎无象﹐能出刻画者﹐可以名之为大象。

画图像者﹐其必信心以奉之。苟轻易之心生﹐奉之不足﹐其必有咎矣。刻木偶者﹐其必䖍诚以敬之﹐苟侮慢之心起﹐敬之不足﹐其必贻祸矣。或曰图像木偶﹐始制作于人﹐又要敬于人﹐苟敬奉之不足﹐又寘祸于人者。何也。窃尝思之﹐敬奉图像木偶者﹐无非謟鬼神以要其福耳。如其身端心诚﹐其福或可觊也。其身不端﹐心不诚﹐其招咎祸之情亦有之矣。是故善用机者﹐其必败于机。能设险者﹐其必死于险。贪功者﹐其必辱于功。酷法者﹐其必遭于法。极言不可以有为而妄动也。然吾之心一动﹐则天下人之心无不相同﹐故曰动一窍而百窍相会也。起一害人之事﹐则天下害人者因其端以害人﹐故曰举一事而万事有害也。机者﹐利害未分﹐所以贵乎明。忘其利害﹐善用机者也。险者﹐设以待人﹐所以贵乎平。两不相伤﹐善设险者也。功者﹐用以建立﹐所以贵乎无状。功成不居﹐善建功者也。法者﹐用以平物﹐所以贵乎无象﹐事乎无事﹐善立法者也。能出刻画者﹐则知神非图像木偶也。可以名之为大象者﹐则知神本无象之谓也。

酒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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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酒醴者﹐迫之饮﹐愈不饮。恕之饮﹐愈欲饮。是故抑人者﹐人抑之。容人者﹐人容之。贷其死者﹐乐其死。贷其输者﹐乐其输。所以民盗君之德﹐君盗民之力。能知反复之道者﹐可以居兆民之职。

醴之美也﹐迫之饮﹐非不饮﹐急则不能继也。恕之饮﹐非欲饮﹐缓则乐而能饮也。此言天下之事﹐迫之急则必有以不能继之者﹐宽缓之则有馀力矣。是故冤人者﹐而人亦冤之。容人者﹐而人亦容之。能施其死而为人者﹐人亦乐其死。能施其有以输人者﹐人亦乐其输。所以君修其德﹐则民安于下而乐其业。民力其业﹐则君安于上以享其国。则是民盗君之德以安生﹐君盗民之力以安享也。能知反复相盗之道者﹐则可以为兆民之主矣。

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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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者﹐人所贵。金者﹐人所重。众人封公而得侯者不美﹐众人分玉而得金者不乐。是故赏不可妄行﹐恩不可妄施。其当也﹐由为争夺之渐。其不当也﹐即为乱亡之基。故我自卑则赏不能大﹐我自俭则恩不得奇﹐历观乱亡之史﹐皆骄侈恩赏之所以为也。

侯者﹐爵之尊﹐众之所贵也。金者﹐物之贵﹐众之所重也。公爵尊于侯﹐众人封公而我封侯﹐其心必不悦矣。美玉贵于金﹐众人分玉而我得金﹐其心必不乐矣。如其分侯而得公﹐分金而得玉﹐以遂其欲﹐则人悦而乐矣。此常人之情﹐天下古今之所同也。是故赏不可以妄行﹐恩不可以妄施也。盖以有赏则有争﹐有恩则有怨。二者﹐施之当﹐则为争夺之由﹔施之不当﹐则为乱亡之基。有国者不可以不慎也。是以圣人以谦卑待物﹐以俭约奉身﹐故必自卑。虽赏之亦不大﹐故必自俭。虽恩之亦不异﹐故无争夺乱亡之事矣。岂不见古之史乎﹐历载祸乱﹐以丧其国者﹐皆由骄纵奢侈﹐其心志私恩重﹐赏其勋戚﹐以致然矣。

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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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不怨火﹐而怨使之禁火。民不怨盗﹐而怨使之防盗。是故济民不如不济﹐爱民不如不爱。天有雨露﹐所以招其怨。神受祷祝﹐所以招其谤。夫禁民火﹐不如禁心火。防人盗﹐不如防己盗。其养民也如是。

禁火恐民焚其居﹐禁盗恐民亡其货。民之不谨﹐间有被火盗者﹐则讪而怨其立法之不善。是故禁火济民﹐而民反怨之﹐是不如不济也。禁盗爱民﹐而民反讪之﹐是不如不爱也。以天之大也﹐雨旸愆期﹐而人犹憾之。神之灵也﹐灾伤凶咎﹐祷之不应﹐而人犹谤之。何况于人乎。吁﹐人惟知禁民焚居之火﹐而不知禁焚身之火。惟知禁窃财之盗﹐而不禁窃神之盗者﹐亦甚愚也。能行此术﹐养生养民﹐两得之矣。

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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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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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然无为之谓道﹐道能自守之谓德﹐德生万物之谓仁﹐仁救安危之谓义﹐义有去就之谓礼﹐礼有通变之谓智﹐智有诚实之谓信﹐通而用之之谓圣。道﹐虚无也﹐无以自守﹐故授之以德。德﹐清静也﹐无以自用﹐故授之以仁。仁用而万物生﹐万物生必有安危﹐故授之以义。义济安扶危﹐必有臧否﹐故授之以礼。礼秉规持范﹐必有凝滞﹐故授之以智。智通则多变﹐故授之以信。信者﹐成万物之道也。

妄尽心空﹐无为自然谓之道。法其自然﹐守正不失谓之德。普利万物﹐慈而爱之谓之仁。慈祥救物﹐安危获宜谓之义。刚毅制事﹐去就有序谓之礼。规事范物﹐变而通之谓之智。权变得常﹐真实无伪谓之信。五常备具﹐通而化之谓之圣。道者虚心无为也。道不自见﹐故无以守之﹐而守必以德。德者清静无欲也﹐德不自有﹐故无以用之﹐而用必以仁。仁者无私也﹐无私则德普如阳春发生。物之生也﹐必有安危之不一﹐故以义而制其宜。义者无偏也﹐无偏则能济安扶危而齐其物。齐事物也﹐必有臧否之不同﹐故用礼以定其规范。礼有执也﹐执之则固滞不通﹐必以智而通物情。智无昧也﹐无昧则心通而物理尽﹐物理相通则无伪矣。信无伪也﹐无伪则真实﹐故能成天下之事也。信属土﹐万物生于土。土性实﹐万理出于实。故曰﹕信者﹐成万物之道也。

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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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者﹐天地也。五常者﹐五行也。仁发生之谓也﹐故君于木。义救难之谓也﹐故君于金。礼明白之谓也﹐故君于火﹐智变通之谓也﹐故君于水。信悫然之谓也﹐故君于土。仁不足则义济之﹐金伐木也﹐义不足则礼济之﹐火伐金也﹐礼不足则智济之﹐水伐火也﹐智不足则信济之﹐土伐水也。始则五常相济之业﹐终则五常相伐之道﹐斯大化之往也。

道德者﹐譬如天地﹐人之本也。五常者﹐譬如五行﹐人之用也。仁为五行之木﹐如春发生﹐仁和之心也。义为五行之金﹐济事救难﹐刚决之心也。礼为五行之火﹐照耀万象﹐慧照之心也。智为五行之水﹐流行不息﹐通变之心也。信为五行之土﹐悫然坚固﹐诚实之心也。以刚决之心﹐而济事之宜﹐则仁有所不足﹐谓之金伐木也。以慧照之心﹐而烛事理﹐则义有所不足﹐谓之火伐金也。以通变之心﹐而分别物情﹐则礼有所不足﹐谓之水伐火也。以诚实之心﹐确然自守﹐则智有所不足﹐谓之土伐水也。故知五行之始也﹐相生以相济﹐其终也相伐以相刑﹐此大化之中自然生克之道也。

畋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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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禽兽之于人何异。有巢穴之居﹐有夫妇之配﹐有父子之性﹐有生死之情。乌反哺仁也﹐隼悯胎义也﹐蜂有君臣礼也﹐羊跪乳智也﹐雉不再接信也。熟究其道﹐五常百行﹐无所不有也。而教之为网罟﹐使之务佃渔。且夫焚其巢穴非仁也﹐夺其亲爱非义也﹐以斯为享非礼也﹐教民残暴非智也﹐使万物怀疑非信也。夫膻臰之欲不止﹐杀害之机不已﹐羽毛虽无言﹐必状我为贪狼之与封豕。鳞介虽无知﹐必名我为长鲸之与巨虺也。胡为自安焉﹐得不耻吁。直疑自古无君子。

人与禽兽鳞介﹐均得天地之气以生。其形虽异﹐其情未尝不与人同。彼之巢穴﹐不异人之居也。有牝牡之配﹐不异人之夫妇也。各子其子﹐有父子之性也。贪生怕死﹐有生死之情也。如慈乌之反哺﹐其亦有仁也。祝鸠之悯胎﹐其亦有义也。蜂蚁之君臣﹐其亦有礼也。羊羔之跪乳﹐其亦有智也。孤雉不再接﹐其亦有信也。以此道究而推之﹐万物之中﹐五常百行无所不有也。今也教民为网罟﹐务佃渔﹐戕害物命者﹐犹自戕其同类也。若夫焚毁其巢穴﹐是不仁之心也。彊夺其子母﹐是不义之心也。杀命以自奉﹐非礼之心也。教民为残暴﹐是不智之心也。使物畏死而怀疑﹐是不信之心也。五常俱失﹐禽虫之不若也。而其贪嗜之心不止﹐杀害之念不息﹐羽毛之属虽不能言﹐其心其识不与人异﹐其必以我为贪狼无厌之徒﹐封豕惨毒之辈。鳞介之类﹐虽不能如人之知﹐其必以我为吞舟之长鲸﹐食象之巨虺也。观夫人之于物﹐形类不同﹐性命不异﹐宿命因果﹐从可知矣﹐可不戒哉。吁﹐贪口味而乐甘肥﹐杀他命以养己命﹐于心胡得而安乎。闻斯言之﹐恳切于心﹐焉得无愧乎。吁哉﹐自古及今﹐守杀戒而不害物命者几希﹐极言好生不杀者寡﹐故云自古无君子。

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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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之享﹐羔雁之荐﹐古之礼也。且古之君子﹐非不知情之忧喜﹐声之哀乐。能动天地﹐能感鬼神。刀杌前列﹐则忧喜之情可知矣。鹰犬齐至﹐则哀乐之声可知矣。以是祭天地﹐以是祷神明﹐天地必不享﹐苟享之必有咎﹐神明必不歆﹐苟歆之必有悔。所以知﹕神龙见﹐丧风云之象也﹔凤凰来﹐失尊戴之象也﹔麒麟出﹐亡国土之象也。观我之义﹐禽必不义也。以彼为祥﹐禽必不祥也。

牺牲用以祭郊庙﹐享鬼神。羔雁用以结婚姻﹐荐宗社。皆古礼之仪也。窃思古君子之制礼﹐非其不知物情之忧喜﹐声气之哀乐﹐而遽用之。又岂不知斯物也能动天地﹐感鬼神。盖将以为祭祀之仪耳。是故当其刀杌之在前也。但见其觳觫惊怖﹐则忧喜之情可知矣。当其鹰犬之齐至也﹐但见其悲号惧死﹐则哀乐之声可知矣。以是情而祭天地﹐以是声而荐神明﹐其不歆享之意亦甚明矣。苟其歆享﹐则天地神明必厌其杀﹐而悔咎随之矣。神龙出入﹐风云随之﹐而见之者则知其丧风云之象也。凤凰麒麟﹐圣王之祥瑞﹐不世出也。凤凰来仪﹐麒麟出世﹐必有王者兴﹐则知其暴君失尊戴﹐亡国土之象也。反而察之﹐我以物命祭郊庙﹐结婚姻﹐以为义﹐以为祥。而物之丧命失偶﹐必以为不义不祥矣。此言不可用物命之意也。神明且不享﹐有道者肯为之乎。

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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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兔狡﹐猎狡也。非民诈﹐吏诈也。慎勿怨盗贼﹐盗贼惟我召。慎勿怨叛乱﹐叛乱禀我教。不有和睦﹐焉有仇雠。不有赏劝﹐焉得斗争。是以大人无亲无疏﹐无爱无恶﹐是谓太和。

人惟知兔狡为难罟也﹐不知其兔被猎者诱之狡耳。人惟知民诈为难治也﹐不知其民被猾吏教其诈也。劫人之财货﹐谓之盗贼也。为其有财﹐以召其来也。夺人之家国﹐谓之叛乱也。为君不道﹐以激其叛也。上古之世民无忤逆﹐安有和睦。民无是非﹐安有仇雠。国无征伐﹐安用赏劝。及其后也﹐始有和睦﹐则有仇雠。始有赏劝﹐则有斗争。是以大人视民如同胞﹐故无亲疏也。不择其贤愚﹐故无爱恶也。浑浑然与世为一﹐成天下之太和﹐皥皥然与民相忘。斯上古之风﹐后世莫能复也。

海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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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鱼有吐黑水﹐上庇其身而游者﹐人因黑而渔之。夫智者多屈﹐辩者多辱﹐明者多蔽﹐勇者多死。扄𫔎固﹐贼盗喜。忌讳严﹐敌国幸。禁可以越者号也﹐兵可以夺者符也。蜀败于山﹐晋败于马。夫大人之机﹐道德仁义而已矣。

海鱼游﹐吐黑水于上﹐覆荫其身﹐使人莫见。而渔人则从黑水以取之。本为全身﹐而反丧其身。此譬人以智术欺人﹐而人亦以智术应之﹐适足以为取祸之由矣。观夫智者通权变﹐明利害﹐必致于穷﹐故多屈。辩者多分别﹐好是非﹐必致于争﹐故多辱。明者尚文辞﹐务名数﹐知有所不尽﹐故多蔽。勇者恃拙力﹐轻身命﹐必致于杀伤﹐故多死。设外关﹐坚环键﹐以防贼盗。贼盗因知多财货﹐心所欲﹐故喜也。隐忌讳﹐严法令﹐以御敌国。敌国因知其微弱﹐不足畏﹐故幸也。关隘之禁﹐必以号﹐测其号则关可越也。命将之兵﹐必以符﹐得其符则兵可夺也。蜀败于山者﹐恃险轻敌故败也。晋败于马者﹐恃马慢人故败也。夫大人者不用智术﹐不尚诈力﹐不设险以防盗﹐不忌讳以疑人。无关键﹐故人莫能越其禁。无兵事﹐故人莫能夺其符。以道治天下﹐以德化兆民﹐以仁济众﹐以义制事﹐则四海宴然﹐万邦悦服﹐而天下平。故曰道德仁义而已矣。

神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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誉人者﹐人誉之。谤人者﹐人谤之。是以君子能罪己﹐斯罪人也。不报怨﹐斯报怨也。所谓神弓鬼矢﹐不张而发﹐不注而中。天得之以假人﹐人得之以假天下。

凡人莫不喜誉而恶谤。誉人者人亦美而誉之﹐谤人者人亦恶而毁之﹐此常人之情﹐天下古今所同也。若夫君子则不然﹐常以善待人。人或以不善毁之﹐不责于人﹐惟咎己之善之所未。至其毁之者﹐久必自反而自罪矣。是以君子能罪己﹐斯足以罪人也。君子常以恩施人。人或以非义怨之﹐不怨于人﹐惟怨己之恩之所不实。而怨之者﹐久当自反而自怨矣。是以君子不报怨﹐斯足以报之也。吁﹐不罪人而人自罪之﹐不报怨而人自怨之﹐所以神弓鬼矢﹐不见其张﹐不见其注﹐亦能中伤于人也。窃知吾之性分之中﹐本无恩﹐本无怨﹐所以不罪人﹐不报怨﹐以尽吾性分之所固有。此天之假手于我﹐故曰天得之以假人也。我得此术而为天下﹐后世罪人报怨者之法式﹐故曰“人得之以假天下”也。

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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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物而称义者﹐人不义之。行惠而求报者﹐人不报之。民之情也﹐让之则多﹐争之则少﹐就之则去﹐避之则来﹐与之则轻﹐惜之则夺。是以大义无状﹐大恩无象﹐大义就﹐不知者荷之。大恩就﹐不识者报之。

事有不济﹐必以义而救其宜﹐不知其义也。若自以为义而称扬﹐则人鄙之而不义矣。人有窘困﹐必以惠而赒其急﹐不求其报也。若以此为恩而望报﹐则人薄之而不报矣。凡民之情也﹐如其让之人服其德﹐其得必多。如其争之人厌其贪﹐其得必少。就之则疑而去﹐避之则信而来。易与之人必亲﹐爱惜之人必夺﹐势必然也。是故义于人不自以为义﹐谓之大义也。恩及人不自以为恩﹐谓之大恩也。无状无象﹐人莫之见也。大义成犹不知其有义﹐故人负荷其德也深。大恩就犹不识其有恩﹐故人思报其恩也厚。

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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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疑乎手﹐手不疑乎笔﹐忘手笔然后知书之道。和畅非巧也﹐湻古非朴也﹐柔弱非美也﹐彊梁非勇也。神之所浴﹐气之所沐﹐是故点䇿蓄血气﹐顾眄合情性。无笔墨之迹﹐无机智之状﹐无刚柔之容﹐无驰骋之象。若黄帝之道熙熙然﹐君子之风穆穆然。是故观之者其心乐﹐其神和﹐其气融﹐其政太平﹐其道无朕。夫何故﹐见山思静﹐见水思动﹐见云思变﹐见石思贞﹐人之常也。

心不疑乎手者﹐神与手俱运也。手不疑乎笔者﹐手与笔俱转也。能忘手笔者﹐有心得之妙也。得于心者﹐然后知书之道非手非笔也。书之和缓畅快者﹐非其工于巧也。湻厚苍古者﹐非其工于朴也。温柔婉弱者﹐非其工于美也。清劲健捷者﹐非其工于勇也。斯皆人之神气发现于其中﹐所以合人之情性也。是故观其书之点画﹐则知其人血气之衰旺也。观其书之顾眄﹐则知其人情性之巧拙也。善观书者﹐观书之神﹐不在笔墨之迹也﹐不在机智之巧也﹐不在刚柔之形也﹐不在驰骋之势也。似若圣王之道﹐熙熙然光明也。似若君子之风﹐穆穆然深远也。作如是观者﹐其心乐而忘忧也﹐其神和而愉悦也﹐其气融而和畅也﹐如太平之善政也﹐如无极之妙道也。夫何故而其然乎﹐以神会神﹐如仁者见山思静也﹐智者见水思动也﹐达者见云思变也﹐介者见石思贞也。其思者﹐心中所常有触而感之﹐则符其机矣。

凤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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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不知美﹐鸱不知恶﹐陶唐氏不知圣﹐有苗氏不知暴。使陶唐氏恃其圣非圣也﹐有苗氏知其暴不暴也。众人皆能写人之形﹐而不能写己之形。皆能求人之恶﹐而不能求己之恶。皆能知人之祸﹐而不能知己之祸。是以大人听我声﹑察我色﹑候我形﹑伺我气﹐然后知人之情伪。

物类之美恶﹐性使之然﹐不自知也。如凤之美﹑鸱之恶﹐其不自知之。譬如唐尧圣君也﹐其仁如天﹐其智如神﹐其不自知己为圣也。有苗暴君也﹐其性刚烈﹐其心惨毒﹐亦不自知己为暴也。借使唐尧恃己为圣﹐则其心不化﹐不得谓之圣也。有苗知己暴﹐而易其心﹐则不得谓之暴也。吁﹐众人皆能写人之形﹐而不能写己之形者﹐能见人而不能自见也。皆能求人之恶﹐而不能求己之恶者﹐能知人而不能自知也。皆能知人之祸﹐而不能自知其祸者﹐能察人而不能自察也。是以有道之士﹐知祸生于言也﹐于言必慎﹐所以听我声也。是非生于见也﹐于视必谨﹐所以察我色也。患生于身也﹐于欲必戒﹐所以候我形也。嗔生于心也﹐于忿必惩﹐所以伺我气也。以我之心﹐推以及人﹐则人之情伪可知﹐故无自欺之蔽也。

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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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其文章﹐则知其人贵贱焉。观其书篆﹐则知其人情性焉。闻其琴瑟﹐则知其人道德焉。闻其教令﹐则知其人吉凶焉。小人由是知唐尧之容湻湻然﹐虞舜之容熙熙然﹐伯禹之容荡荡然﹐殷汤之容堂堂然﹐文王之容巍巍然﹐武王之容谔谔然﹐仲尼之容皇皇然﹐则天下之人可以自知其愚与贤。

文章者人之言﹐言有美恶﹐所以知其贵贱也。书篆者人之用﹐用有巧拙﹐所以知其情性也。琴瑟者人之乐﹐乐有雅淫﹐所以知其道德也。教令者人之政﹐政有优劣﹐所以知其吉凶也。由是知之﹐想见古圣人之威仪也。如陶唐之容湻湻然而浑厚也﹐有虞之容熙熙然而光明也﹐大禹之容荡荡然而宽大也﹐成汤之容堂堂然而中正也﹐周文之容巍巍然而尊高也。周武之容谔谔然而正直也﹐宣尼之容皇皇然而庄盛也。以此观之﹐想见古之圣人﹐有如是之仪容﹐灼然于心目之间﹐则天下之人可以自知其贤与愚﹐而勉之耳。

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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蝼蚁之有君也。一拳之宫﹐与众处之。一块之台﹐与众临之。一粒之食﹐与众蓄之。一虫之肉﹐与众咂之。一罪无疑﹐与众戮之。故得心相通而后神相通﹐神相通而后气相通﹐气相通而后形相通。故我病则众病﹐我痛则众痛。怨何由起﹐叛何由始﹐斯太古之化也。

蝼蚁﹐物之至微者也﹐其亦有君长﹐众知所尊也。一拳之穴为之宫﹐与众处之。一块之土为之台﹐与众游之。获一粒一虫辄不私食﹐必戮力运而蓄之﹐然后偕众咂之啖之。其一有罪﹐同众戮之。是故众之不敢叛其君者﹐为其居处游乐饮食而无私﹐所以上下之情同而心相通也。众心相通﹐则其神其气其形而无所不通矣。其一有病﹐则如众病。其一有痛﹐则如众痛。苦乐相均﹐患难相同﹐则怨无由而起﹐有何争斗叛逆之事。此太古以道化民之术﹐释老丛林之义也。

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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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歌者不能者听之﹐能舞者不能者观之﹐巧者不巧者辧之﹐贤者不贤者任之。夫养木者必将伐之﹐待士者必将死之。网之以冠冕﹐钓之以爵禄。若马驾车辂﹐贵不我得。彘食糟糠﹐肥不我有。是以大人道不虚贵﹐德不虚守﹐贫有所倚﹐进有所恃﹐退有非乐﹐寒贱而甘委弃。

世之能者﹐常为不能者用。巧者﹐常为不巧者诮也。其若能者愚之﹐巧者拙之﹐则不被人之所短矣。能者劳而歌之舞之﹐其不能者﹐逸而听之观之。巧者苦于成事﹐事有臧否﹐常为不巧者之所诮也。贤者劳于治政﹐政有优劣﹐常为不贤者之所用也。夫养木欲其材用﹐材成必将伐之。养士欲其辅国﹐国难则必死之士之死于国者。盖其受冠冕之罗网也﹐吞爵禄之钓饵也。若夫驷马之荣﹐大辂之贵﹐一息不来﹐于我何有。窃知受爵禄以殒其身者﹐如豕食糟糠﹐肥不自有也。是以有道之士﹐不贵其爵﹐而贵其道。不守其禄﹐而守其德。以无德为贫﹐以退身为义。退者非安于贫穷﹐非乐于卑贱﹐而甘自委自弃﹐盖将退身以进道﹐安贫以成德也。

踯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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踯躅之酒﹐乌喙之脯。莨𦯰之膏﹐冶葛之乳。初啖之若芥﹐再啖之若黍﹐复啖之若丸﹐又啖之若脯。小人由是知彊弩可以渐引﹐巨鼎可以渐举﹐水火可以渐习﹐虎兕可以渐侣。逆者我所化﹐辱者我所与﹐不应者我所命﹐不臣者我所取。所以信“柔马不可驭﹐渐贼不可禁”﹐得之以为万化之母。

踯躅﹐不能进之貌。踯躅之酒﹐如鸩酒之类﹐谓不能进之酒也。乌喙岂能脯乎﹐谓不能用之脯也。莨𦯰﹐郎毒子也。冶葛﹐毒艸也。莨𦯰之膏﹐冶葛之乳﹐谓不能食之膏乳也。四者食之杀人﹐人犹渐而服之。初食之若芥之微﹐渐食之若黍之少﹐复食之若丸之大﹐又食之若脯之多﹐其岂虚言哉。昔曹操食冶葛至一寸﹐饮鸩酒至一杯是也。此言天下之事生于渐﹐不能为者﹐而人犹能为之。况可以为可以能者﹐岂不能之者乎。由是知之﹐千钧之弩不可挽也﹐可以渐引之。千斤之鼎不可拔也﹐可以渐举之。水火之险不可入也﹐可以渐习之。虎兕之恶不可亲也﹐可以渐侣之。盖言天下之事浸渐而行﹐果能真积力久而功自深﹐心之所之﹐神自应之﹐神之为之﹐则无不能矣。故知人所不能而能之者﹐皆神之为也。是故人之所以逆我者﹐由我之情有所不足﹐以召彼之逆﹐岂非我所化乎。人之所以辱我者﹐由我之言有所不当﹐而激彼之辱﹐岂非我所召乎。人之不应我者﹐由我之心有所不实﹐而致其忤﹐岂非我命之乎。人之不臣伏者﹐由我之德有所不道﹐以致其叛﹐岂非我所取乎﹐是以信矣。柔马﹐驽马也。不可驭者﹐不能疾进也。渐贼者﹐家贼也。不可御者﹐不知禁止也。得斯理者﹐可以达万事之原﹐为万化之母也。

止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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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人之斗者﹐使其斗。抑人之忿者﹐使其忿。善救斗者﹐预其斗。善解忿者﹐济其忿。是故心不可伏﹐而伏之愈乱。民不可理﹐而理之愈怨。水易动而自清﹐民易变而自平﹐其道也在不逆民之情。

人之斗忿﹐皆起于心。心有所激﹐则必怒而斗之。心有所嗔﹐则必恨而忿之。当人之斗也﹐其心偏激而怒﹐虽杀身不暇恤。善解斗者﹐言其斗之﹐直其激而怒者﹐或可止之。如遽欲止其斗﹐其心愈激﹐而斗不解矣。当人之忿也﹐其心偏嗔而恨﹐虽殒身不遑顾。善解忿者﹐言其忿之﹐当其嗔而恨者﹐或少抑之。如彊欲抑其忿﹐其恨愈甚﹐而忿不解矣。是故吾心躁动之时也﹐不可遽伏﹐遽伏之心愈乱矣。吾民农事之时也﹐不可妄使﹐妄使之民愈怨矣。水之道﹐郁闭不流则不清﹐故必流动而水自清也。民之道虐政不变则不平﹐故必易善而民自平也。其于道也﹐如不逆水之流﹐而水自清也。不逆民之情﹐而民自平也。

象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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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有降万物之蕴毒者﹐则交臂钩指﹐象为之符。是故若夭矫之势者﹐鳞之符。若飞腾之势者﹐羽之符。若偃蹇之势者﹐毛之符。若拳跼之势者﹐介之符。所以知拱折者﹐人之符。夫拱手者﹐人必拱之。折腰者﹐人必折之。而疏之为万象﹐别之为万态﹐教之蹈舞﹐非蹈舞也。使之祷祝﹐非祷祝也。我既寡实﹐彼亦多虚。而责人之无情﹐固无情也。而罪礼之无验﹐固无验也。

术有降万物之蓄毒而害人者﹐或交其臂﹐或钩其指﹐变神以摄伏之﹐则今掏诀步罡变神之术耳。若屈折濳游之状者﹐鳞虫之类也。盘旋飞腾之状者﹐羽虫之属也。仆跛偃蹇之状者﹐毛虫之类也。拳跼不伸之状者﹐介虫之类也。所以知其拱手折腰者﹐人虫之类也。观夫拱手者﹐人亦拱而应之。折腰者﹐人亦折而应之。盖礼者本也﹐应者符也。人之善感﹐物亦善应。至于分之为万象之形﹐别之为万态之状﹐无非一气变化于其间﹐皆自然而然也。譬如蹈舞也﹐教之蹈舞﹐则非自然之蹈舞。如祷祝也﹐使之祷祝﹐则非自然之祷祝。我以不诚而感﹐彼必虚而不应矣。彼之不应﹐不责己之不诚﹐而反责人之无情﹐则亦谬矣。彼之无情也﹐然由吾之情有所不足﹐彼因之而无情矣。彼之无礼﹐不责己之不恭﹐而反罪礼之无验﹐则亦误矣。礼之无验也﹐然由吾之恭有所不足﹐彼因之而不应矣。

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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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恶者畏人识﹐必有识者。为善者欲人知﹐必有不知者。是故人不识者谓之大恶﹐人不知者谓之至善。好行惠者恩不广﹐务奇特者功不大﹐善博弈者志不远﹐文绮丽者名不久。是以君子惟道是贵﹐惟德是守﹐所以能万世不朽。

为恶者言不露机﹐动止阴险﹐常畏人知其恶也﹐其亦有能识之者。为善者言必中理﹐动止光明﹐常欲人知其善也﹐其亦有不能知之者。是故人能识之恶﹐恶之小者也。人所不能识之恶﹐恶之大者也。所谓大奸似忠是也。人能知之善﹐善之小者也。人所不能知之善﹐善之大者也。盛德若愚是也。以衣食赒人﹐谓之惠也。以德赒人﹐其恩普矣。以惠及人﹐惠之用也有限﹐故不广也。不偶于人﹐谓之奇特。以正辅世﹐其功大矣。以奇辅世﹐奇之出也有数﹐故不大也。博弈者﹐技之小。志于小者﹐足见其人志不远也。文章者﹐道之华。务于外者﹐足见其人内不足也。富贵者得志一时﹐道德者流芳百世。是以君子以道为贵﹐以德为富﹐终其身而谨守之﹐身虽殁而道德恒存﹐所以万世不朽也。

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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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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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不食则惫﹐二日不食则病﹐三日不食则死。民之事急﹐无甚于食。而王者夺其一﹐卿士夺其一﹐兵吏夺其一﹐战伐夺其一﹐工艺夺其一﹐商贾夺其一﹐道释之族夺其一﹐稔亦夺其一﹐俭亦夺其一。所以蚕告终而服葛苧之衣﹐稼穯毕而饭橡栎之实。王者之刑理不平﹐斯不平之甚也。大人之道救不义﹐斯不义之甚也。而行切切之仁﹐用戚戚之理﹐其何以谢之哉。

民之一日不食﹐则形虚而败矣。二日不食﹐则形羸而病矣。三日不食﹐则形仆而死矣。然民以食为天﹐食者人之先务﹐不得不急。今也天子以贡税而夺其什之一﹐卿士以禄廪而夺其一﹐兵吏以粮饷而夺其一﹐战伐以军需而夺其一﹐工艺以器用而夺其一﹐商贾以货物而夺其一﹐道释以福田而夺其一。民之劳苦于耕锄之中﹐仅得有数些渺之膏脂﹐其什被夺其七﹐而民安得不饥乎。丰年夺之分也﹐歉年犹不知恤﹐必欲夺之﹐则不免于饥窘惫病﹐以致于死。其有幸而不死者﹐亦不免于穷困。所以蚕告终而犹服粗杂葛苧之衣﹐稼穯才毕而遽食橡栎藜藿之食。其被夺之情﹐贫窘之态﹐槪可知矣。王者以道治天下﹐不刑而民畏﹐而天下和平。若以刑而理不平﹐则有不平之甚者生焉。是以大人以道治国﹐以德化民﹐则百姓亲睦。若以法而救不义﹐则有不义之甚者出焉。莫若无为无事﹐则民自安﹐国自治矣。其若驰心切切于刑政﹐拘拘于礼法﹐有心于治而民不治者﹐君德有所不备也。无德居于民上﹐将何以谢天下后世哉。

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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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巫者﹐鬼必附之。设像者﹐神必主之。盖乐所飨也。戎羯之礼﹐事母而不事父﹐禽兽之情﹐随母而不随父﹐凡人之痛﹐呼母而不呼父﹐盖乳哺之教也。虎狼不过于嗜肉﹐蛟龙不过于嗜血﹐而人无所不嗜。所以不足则斗﹐不与则叛﹐鼓天下之怨﹐激烈士之忿﹐食之道非细故也。

巫师事心于鬼﹐所以鬼附之。祝师设像事神﹐所以神主之。盖以鬼神乐其祭飨﹐所以附之主之也。戎西夷﹐羯北狄﹐夷狄重母﹐所以礼事母不礼其父也。禽兽不知有父﹐所以随母不随父也。人之于痛苦﹐呼母而不呼父者﹐乳哺亲之也。虎狼嗜肉﹐蛟龙嗜血﹐而人则无所不嗜。民之食也﹐一旦不继﹐小则斗而夺之﹐甚则谋而叛之﹐鼓动天下之怨﹐激起烈士之心﹐战伐相寻﹐祸乱不息者﹐皆因为食而起。所以知民之食非细﹐故聚敛者不可不知也。

养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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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马者﹐主而牧之者亲。养子者﹐母而乳之者亲。君臣非所比﹐而比之者﹐禄也。子母非所爱﹐而爱之者﹐哺也。驽马本无知﹐婴儿本无机。而知由此始﹐机由此起。所以有爱恶﹐所以有彼此﹐所以稔斗争而蓄奸诡。

养马主也﹐而马不识其为主﹐而亲牧者为其养己也。生子者母也﹐而子不知其为母﹐而亲乳者为其乳己也。臣之所以亲辅其君者﹐盖为爵禄而亲辅也。子之所以亲爱其母者﹐盖为乳哺而亲爱也。驽马﹐钝马也。不识己钝﹐何知之有也。婴儿﹐方生也。无有知识﹐何机之有也。由无知而生有知﹐故曰知由此始也。由无机而至有机﹐故曰机由此起也。为其有知有机﹐而丧其湻朴﹐所以有爱恶之心生焉﹐有彼此之心分焉﹐有争斗之心兴焉﹐以至于怀奸蓄诡﹐诈伪百端。有不能以言尽者﹐皆由有此识神﹐而生出许多情妄也。

丝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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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取其丝﹐吏取其纶。王取其纶﹐吏取其綍。取之不已﹐至于欺罔。欺罔不已﹐至于鞭挞。鞭挞不已﹐至于盗窃。盗窃不已﹐至于杀害。杀害不已﹐至于刑戮。欺罔非民﹐爱而聚敛者教之。杀害非民﹐愿而鞭挞者训之。且夫火将逼而投于水﹐知必不免﹐且贵其缓。虎将噬而投于谷﹐知必不可﹐或觊其生。以斯为类﹐悲哉。

纶绶也﹐綍乱丝也。此言王取其一﹐吏辄取其半之意也。取之不已者﹐言其敛之数则民财罄﹐其必欺罔而不输矣。吏怒其不输﹐酷刑而鞭挞之。民遭困而忿上之惨毒﹐且因饥寒切身﹐故不顾其廉耻﹐而为盗矣。上又恶其为盗﹐捕而囚之﹐甚则殛刑戮之。吁﹐民之欺罔其上者﹐非其心之所爱﹐由聚敛所逼也。民之为盗杀身者﹐非其心之所愿﹐由鞭挞所迫也。譬如火焚其身﹐知死不免﹐而投于水者﹐贵其死之缓也。遭虎之噬﹐知不可活﹐而投于谷者﹐犹欲望其生也。咦﹐民受酷吏所逼为盗﹐以灾其身﹐而丧其命﹐其情有甚于火之烈﹑虎之恶。以斯为类﹐而安于民之上者﹐可不悲哉。

奢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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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子不肯告人以饥耻之甚也﹐又不肯矜人以饱愧之甚也。既起人之耻愧﹐必激人之怨咎﹐食之害也。如是而金笾玉豆﹐食之饰也。鼓锺戛石﹐食之游也。张组设绣﹐食之惑也。穷禽竭兽﹐食之暴也。滋味厚薄﹐食之忿也。贵贱精粗﹐食之争也。欲之愈不止﹐求之愈不已。贫食愈不足﹐富食愈不美。所以奢僭由玆而起﹐战争由玆而始。能均其食者﹐天下可以治。

饥寒者﹐士之常﹐以饥寒告人者﹐卑屈无耻之贱士也。温饱者﹐人之分﹐以温饱矜人者﹐夸张无愧之小人也。既不能安其常﹐守其分﹐卑屈夸张于人﹐而为人之所耻﹐人之所愧﹐是激人之怨﹐以咎己也。笾豆竹器﹐乘五谷也。戛石﹐击磬也。组帛﹐可以为冠也。锦绣﹐五色具也。富贵者不恤民食之不足﹐奢侈僭用。铺笾设豆﹐以金玉饰其器也。鼓钟戛石﹐肴食而游乐也。张组铺绣﹐荣观以惑其志也。穷禽竭兽﹐充滋味以暴物命也。因滋味之美恶﹐忿怒以责人也。贵者精食﹐贱者粗食﹐起争之端也。穷奢极欲之心不止﹐贪饕无厌之欲不歇。贫穷者虽粗食﹐尚自不足。富贵者享精食﹐犹厌不美。所以激民之怨﹐济民之忿﹐僭乱由玆而起矣。故有盗贼刀兵战伐之事﹐而大乱天下者﹐食之害也。呜呼﹐在上者当容心于俭约﹐均食于民﹐则民自安而盗贼息﹐天下乌有不治者。

燔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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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燔骨者﹐燋唇烂舌﹐不以为痛。饮醇酎者﹐哕肠呕胃﹐不以为苦。馋嗜者﹐犹忘于痛苦。饥窘者﹐必轻于性命。痛苦可忘﹐无所不欺。性命可忘﹐无所不为。是以王者以我欲﹐求人之欲。以我饥﹐求人之饥。我怒民必怒﹐我怨民必怨。能知其道者﹐天下胡为乎叛。

嗜味者﹐咀嚼燔炙之骨﹐致热而燋唇烂舌﹐不以为痛﹐而犹食之。贪饮者﹐痛饮醇酎之酒﹐致醉而哕肠呕胃﹐不以为苦﹐而犹饮之。咦﹐贪嗜馋饮者﹐犹自忘痛苦。则知饥寒必死者﹐必轻其性命矣。故知贪饕不顾痛苦﹐以欺其身者﹐何事不可欺也。必死不顾性命以轻其身者﹐何事不可为也。是以有道之君﹐省己知民之情。以我之欲﹐则知人之欲﹐不异于我矣。以我之饥﹐则知人之饥﹐有甚于我矣。我以不道怒其民﹐而民必以不仁而怒我矣。我以不德怨其民﹐而民亦以不义而怨我矣。夫我无欲而民自富﹐我不嗜饮民不饥窘。我不困民﹐民必不怨﹐则上下之情通﹐天下乌有叛我者。

食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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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有嗜食而饱死者﹐有婪食而鲠死者﹐有感食而义死者﹐有辱食而愤死者﹐有争食而斗死者﹐人或笑之。殊不知﹐官所以务禄﹑禄所以务食﹑贾所以务财﹑财所以务食﹐而官以矫佞谗讟而律死者﹑贾以波涛江海而溺死者﹐而不知所务之端﹐不知得死之由﹐而迁怒于流辈﹑归咎于江海﹐食之迷也。

为食丧身﹐谓之食迷。迷于食而死者五。有嗜食过多而饱死者﹐有贪食坚硬而鲠死者﹐有感食之义以死报人者﹐有为食受辱愤死者﹐有因食争攘斗死者。举世皆笑之﹐为食丧身。殊不知食者﹐养命之原﹐人之先务﹐不得不争也。如仕宦以禄为先务﹐禄者食之务也。商贾以财为先务﹐财亦食之务也。仕宦为食﹐横生奸佞之心﹐谗谤其君﹐犯律以罪死。商贾为食﹐波涛江海﹐沈舟以溺死﹐而不知为食。以利禄为务之端﹐而得丧身之由﹐一旦死之﹐仕宦则归怨于荐举之同类﹐商贾则归怨于江海之波涛﹐而不知怨为食﹐以求利禄致死之由﹐岂非食之迷乎。

战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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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之欲也﹐思盐梅之状﹐则辄有所吐而不能禁。见盘肴之盛﹐则若有所吞而不能遏。饥思啖牛﹐渴思饮海。故欲之于人也﹐如贼人之于欲也。如战﹐当战之时﹐锦绣珠玉不足为富﹐冠冕旌旗不足为贵﹐金石丝竹不闻其音﹐宫室台榭不见其丽。况民腹常馁﹐民情常迫﹐而谕以仁义﹐其可信乎﹔讲以刑政﹐其可畏乎。

思盐梅之酸﹐辄津生而有所咽。欲其不咽﹐其必不能禁也。见肴馔之美﹐辄欲之而有所吞。欲其不吞﹐其必不能止也。饥者思啖牛﹐欲食之多也。渴者思饮海﹐欲饮之多也。欲之于人﹐如盗贼之窃物。人之于欲﹐如交战之必克。当其战之时也﹐愤不顾身﹐虽有锦绣珠玉之富﹐冠冕旌旗之贵﹐不足动其心。虽有金石丝竹之音﹐亦不闻其声。宫室台榭之美﹐亦不见其丽。惟知有战以求其胜﹐如饥渴之求饮食也。是故当民安居温饱之时也﹐谕之以仁义﹐劝之以忠信﹐而民信之﹔示之以刑罚﹐勉之以罪福﹐而民畏之。当民颠沛饥困之时也﹐谕之以仁义忠信﹐而民信乎﹔示之以刑法罪福﹐而民畏乎。食之害也﹐如是。

胶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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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胶竿捕黄雀﹐黄雀从而噪之。捧盘飧亯乌鸟﹐乌鸟从而告之。是知至暴者无所不异﹐至食者无所不同。故蛇豕可以友而群﹐虎兕可以狎而驯﹐四夷可以率而宾。异族犹若此﹐况复人之人。

执粘竿捕黄雀者﹐黄雀畏其害己﹐则群噪而惊之。捧盂浇食以享乌鸟者﹐乌鸟知其食己﹐则欢呼而迎之。由是而知物之性矣。能尽己之性者﹐则能尽人尽物之性也。是故蓄心害物﹐物亦起异心而逃之。忘机同物﹐物亦忘机而亲之。此足以见尽己之妙。故曰至暴者无所不异﹐至食者无所不同也。是故蛇豕不可亲也﹐可以群而友之。兕虎不可近也﹐可以狎而伏之。夷狄不可致也﹐可使来而贡之。盖吾无异心不害物﹐而物所以亲附也。如海翁之戏鸥﹐孙真人之伏虎是也。吁﹐异类之心尚相若﹐况同类之人﹐而不能感之者乎。

庚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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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氏冗池﹐构竹为凭槛﹐登之者其声䇿䇿焉。辛氏冗池﹐构木为凭槛﹐登之者其声堂堂焉。二氏俱牧鱼于池中﹐每凭槛投饵﹐鱼必踊跃而出。他日但闻策䇿堂堂之声﹐不投饵亦踊跃而出﹐则是庚氏之鱼可名策䇿﹐辛氏之鱼可名堂堂﹐食之化也。

庚氏﹑辛氏﹐盖寓言也。冗﹐深也。策䇿﹐竹之声。堂堂﹐木声也。庚氏者掘地为池﹐以竹为凭槛﹐登其池﹐击其槛﹐其声䇿䇿焉。辛氏亦掘地为池﹐以木为凭槛﹐临其池﹐击其槛﹐其声堂堂焉。二氏均有池﹐养鱼于其中﹐每登池凭槛击之﹐则䇿策堂堂之声﹐以投饵。鱼闻声﹐知其饲己﹐则屈折踊跃而出食之。他日但闻䇿䇿堂堂之声﹐虽不投饵﹐亦踊跃而出者﹐食之化也。

兴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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疮者人之痛﹐火者人之急。而民谕饥谓之疮﹐比饿谓之火﹐盖情有所切也。夫鲍鱼与腐尸无异﹐鱁鮧与足垢无殊﹐而人常食之。饱犹若是﹐饥则可知。苟其饥也﹐无所不食。苟其迫也﹐无所不为。斯所以为兴亡之机。

疮痍人之痛苦﹐风火人之逼迫﹐食者人情重务也。民之无食﹐数日辄死﹐则饥饿之急﹐有甚于疮火之急也。鱁鮧鱼名﹐臭亦可食﹐鲳鲡之类是也。二物之臭与腐尸不异﹐足垢无殊﹐而人不以为秽而食之﹐此足以知人之食欲也。以温饱之时﹐犹若不顾其腐臭。则饥困之时﹐其贪饕无厌之情﹐又可知矣。故知人之饥﹐则无物不食矣。人之急﹐无所不为矣。嗟夫民之情也﹐有食无事兴之兆也﹐无食多事亡之机也。

雀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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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所以恶雀鼠者﹐谓其有攘窃之行。雀鼠所以疑人者﹐谓其怀盗贼之心。夫上以食而辱下﹐下以食而欺上。上不得不恶下﹐下不得不疑上﹐各有所切也。夫剜其肌﹐啖其肉﹐不得不哭。扼其喉﹐夺其哺﹐不得不怒。民之瘠也﹐由剜其肌。民之馁也﹐由夺其哺。鸣呼惜哉。

雀之攘﹐鼠之窃﹐人所当恶也。盖以雀鼠之奸﹐怀盗贼之心﹐行止疑人﹐故人恶而怒之也。夫上之敛于下也﹐输之缓辄以刑法﹐而辱其下民。被夺之数也﹐必怨而怒之﹐逃赋役以欺其上。呜呼﹐民不奉法而上不得不恶之﹐上不宽恤而民不得不疑之﹐则是上下之情﹐各有所切也。是故民之所以欺罔其上者﹐皆由上之崇宫室﹐高台榭﹐衣文绮﹐嗜美味﹐厚敛以剜民之肌﹐啖民之肉。民受其痛﹐不得不哭也。扼民之吭﹐夺民之食﹐不得不怒也。呜呼﹐剥民之膏脂﹐是以瘠也。夺民之口食﹐是以馁也。殊不知民者国之根本﹐岂有根本不固﹐而枝条畅茂也。惑于利而忘其家国也。惜哉。

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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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可使之驾﹑马可使之负﹑犬可使之守﹑鹰可使之击﹑盖食有所感也。狝猴可使之舞﹑鹦鹉可使之语﹑鸱鸢可使之死斗﹑蝼蚁可使之合战﹐盖食有所教也。鱼可使之吞钩﹑虎可使之入陷﹑雁可使之触网﹑敌国可使之自援﹐盖食有所利也。天地可使之交泰﹑神明可使之掖卫﹑高尚可使之屈折﹑夷狄可使之委伏﹐盖食有所奉也。故自天子至于庶人﹐曁乎万族﹐皆可以食而通之。我服布袍则民自煖﹐我食葵藿则民自饱。善用其道者﹐可以肩无为之化。

牛之驾﹑马之负﹑犬之守﹑鹰之击﹐皆以食养之﹐而感其然也。狝猴之戏﹑鹦鹉之言﹑鸱鸢之斗﹑蝼蚁之战﹐皆可以食诱之﹐而教其然也。鱼之吞钩﹑虎之入陷﹑雁之触网﹑敌之自援﹐皆以食饵之使之然也。天地之交泰﹑神明之掖卫﹑高尚之屈折﹑夷狄之委伏﹐皆以食奉之使之然也。由是知之﹐食之道也大矣。上自天子之贵﹐下及兆民之众﹐庶类万族﹐皆以食而通其情。故知民之温饱饥寒者﹐悉自我始。我其奢侈﹐民必饥寒。我尚俭约﹐民必富庶。我服布素﹐民必温煖。我食葵藿﹐民必安饱。善用其道者﹐不待法令而民自治﹐可以挽回太古之湻风﹐复无为之化也。

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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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食者母﹐分乳者子﹐全生者子。触网者母﹐母不知子之所累﹐子不知母之所苦。王者衣缨之费﹐盘肴之直﹐岁不过乎百万。而封人之土地﹐与人之富贵﹐百万之百万﹐如咂王之肌﹐如饮王之血。乐在于下﹐怨在于上。利归于众﹐咎归于王。夫不自贵﹐天下安敢贵。不自富﹐天下安敢富。

以网罟取兽﹐谓之猎也。其母护子而罹网﹐猎食其母而养其子﹐子得全活﹐母被子累而死矣。王者戴冠冕﹐披衮袍﹐盘肴宴﹐亯之费一岁之中﹐所费者不过百万而已。而其宗室之繁﹐勲戚之庶﹐封爵禄﹐列土地﹐荣宫室﹐高台阶﹐广苑囿﹐珍禽兽﹐华衣冠﹐美盘馔﹐列丝竹﹐具钟磬﹐与人之富贵﹐縻费百万之百万也。如咂王之肌肤﹐饮王之膏血﹐而王迷弗知也。吁﹐其乐者在宗勋﹐其所怨者必归于王也。是故宗勋亯荣禄﹐而王受怨咎﹐其亦有所自耳。盖由王好奢侈﹐夸张其富贵﹐而宗勋翕然从风。而奢费矣。如若王好俭约而省费﹐则宗勋亦淡然从化而俭约﹐天下安敢浪费哉。

鸱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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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智者悯鸱鸢之击腐鼠﹐嗟蝼蚁之驾毙虫﹐谓其为虫不若为人。殊不知当歉岁则争臭毙之尸﹐值严围则食父子之肉﹐斯豺狼之所不忍为﹐而人为之﹐则其为人不若为虫。是知君无食必不仁﹐臣无食必不义﹐士无食必不礼﹐民无食必不智﹐万类无食必不信。是以食为五常之本﹐五常为食之末。苟王者能均其衣﹐能让其食﹐则黔黎相悦﹐仁之至也。父子相爱﹐义之至也。饥饱相让﹐礼之至也。进退相得﹐智之至也。许诺相从﹐信之至也。教之善﹐也在于食。教之不善﹐也在于食。其物甚卑﹐其用甚尊。其名尢细﹐其化尢大。是谓无价之宝。

鸱鸢食腐鼠﹐蝼蚁驾毙虫﹐智者伤其食陋﹐而嗟悯之。谓禽虫不若人﹐甘食美用也。殊不知人当歉年无食之际﹐亦尝争食臭腐之尸。又不知人䧟重围不出之际﹐亦尝易食父子之肉。嗟夫﹐以虎狼之恶﹐尚不啖子﹐而人犹啖之﹐虎狼不忍为而人忍为之﹐故知人之心﹐有甚于虎狼禽虫者矣。由是知之﹐食者五常之本﹐民之天也。天固不可逃﹐民之食一日不可无也。是故君一日无食﹐必不仁﹐以剥其民。臣一日无食﹐必不义﹐以欺其君。士一日无食﹐必失礼﹐以乱其序。民一日无食﹐必不智﹐以丧其心。万类一日无食﹐必不信﹐以蠧其物。如是则五常之道废矣。故曰食者五常之本﹐五常者食之末也。王者不违农时﹐去奢省费﹐薄食轻徭﹐则是均其衣﹐让其食矣。民食有馀﹐则仁义兴﹐自然黔黎相悦﹐父子相爱﹐饥饱相让﹐进退相得﹐许诺相从﹐五常攸叙﹐风俗攸美者﹐皆食之化也。吁﹐民有食则五常兴﹐无食则五常废。食之为物也甚微﹐实生民之司命﹐故其用也甚贵。食之名也虽小﹐为人生之至要﹐故其化也甚大。由是知之民之要者﹐莫如食﹐岂非无价之宝乎。

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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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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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水火常用之物。用之不得其道﹐以至于败家﹐盖失于不谨也。饮馔常食之物。食之不得其道﹐以至于亡身﹐盖失于不节也。夫礼失于奢﹐乐失于淫。奢淫若水﹐去不复返。议欲救之﹐莫过乎俭。俭者均食之道也。食均则仁义生﹐仁义生则礼乐序﹐礼乐序则民不怨﹐民不怨则神不怒﹐太平之业也。

水之洗灌﹐火之爨燎﹐烹饪之利﹐民须不可一日无之﹐常用之物也。水不䟽其源﹐以通其流。火不曲其突﹐以远其薪。是用之不得其道﹐必有焚荡其业﹐倾其家者﹐盖其失之于不谨也。饮馔者常食之物也﹐虽能养人﹐亦能害人。如饮酒过多﹐必乱性。爽口物多﹐终作疾。是用之不得其道﹐必有伤损形躯殒其命者﹐盖其失之于不节也。夫礼贵简﹐乐尚和。若以奢泰之仪﹐而为礼之恭。以淫佚之音﹐而为乐之和。盖其不知礼乐之本﹐是以失正而流于奢淫也。人之溺于奢淫﹐如水之流荡﹐趋下而不知反。议者欲以救其失﹐莫若俭约之术耳。故知俭者﹐均食之道也。人君一旦俭约奉身﹐则百司莫不翕然省费。故其敛也轻﹐则民之食有馀矣。是故民之安食而从教﹐自然父子慈孝﹐君臣爱敬﹐沛沛然仁义兴﹐礼乐序﹐上下相孚﹐以洽雍熙之化﹐又何怨之有也。人心和平﹐神人歆飨﹐以和召和﹐故无水火灾伤之咎﹐遂成太平之业﹐俭之致也。

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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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𫄨绤者不寒﹐而衣之布帛愈寒。食藜藿者不饥﹐而饭之黍稷愈饥。是故我之情也﹐不可不虑民之心也﹐不可不防凡民之心。见负石者﹐则乐于负涂。见负涂者﹐则乐于负蒭。饥寒无实状﹐轻重无必然。盖丰俭相形﹐彼我相平。我心重则民心重﹐我务轻则民务轻。能至于俭者﹐可以与民为权衡。

服𫄨绤不寒﹐食藜藿不饥者﹐盖其饥寒所常有﹐故能耐其饥寒也。衣布帛者愈寒﹐饭黍稷者愈饥﹐盖其饥寒未尝有﹐是以易为饥寒也。然人之情也﹐恶饥寒而欲温饱。人之心也﹐叛残暴而归仁义。以我之温饱﹐不可不虑民之饥寒也。民受饥寒﹐未必无怨﹐怨必叛﹐亦不可以不防也。凡民之情﹐莫不乐轻避重﹐趋逸惮劳。但见其负石之重者﹐则愿乐于负涂之轻。负戴于涂者﹐则愿乐于负蒭之徐。避重趋轻﹐天下同情﹐有国者不可以不知也。常以此心而推之﹐则民无饥寒﹐无重役﹐而得其温饱。故曰饥寒无实状﹐轻重无必然也。丰年征全赋﹐歉年蠲其半﹐则彼我均平﹐上下相安也。其若上好奢﹐必厚敛于民。民之困重﹐国必乱矣。上好俭﹐必薄敛于民﹐民务轻国必安矣。能以俭约而为治者﹐则知民之轻重﹐岂非民之权衡乎。

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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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贵于盛﹐俭贵于不盛。礼贵于备﹐俭贵于不备。礼贵于簪绂﹐俭贵于布素。礼贵于炳焕﹐俭贵于寂寞。富而富之愈不乐﹐贵而贵之愈不美﹐赏而赏之愈不足﹐爱而爱之愈不敬。金玉者富之常﹐官爵者贵之常。渴饮则甘﹐饥食则香﹐所以能知非。

礼者用以嘉会﹐所以贵乎盛﹐贵乎备也。俭者用以守约﹐所以贵乎不盛﹐贵乎不备也。簪冠垂绂﹐炳然焕然郁郁然﹐饰之于外﹐礼之贵也。素冠布袍﹐寂然寞然泠泠然﹐约之于身﹐俭之贵也。贫者富之则乐﹐贱者贵之则美﹐无功赏之则足﹐无亲爱之则敬。金玉者富所有﹐官爵者贵常分。若以金玉官爵而与富贵之士﹐其必不以为乐为美也。若以金玉官爵而与贫困之士﹐其必以为至乐至美也。是故渴饮则甘﹐饥食则香。是以君子能知其非心有所主﹐而不为行迹所迁。志有所守﹐而不为富贵所惑﹐所以不失义﹐不离道﹐事物莫能累﹐情欲莫能熏﹐惟知有正﹐随寓而安﹐故不为金玉官爵之所惑也。

食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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睹食象者﹐食牛不足。睹戴冕者﹐戴冠不足。不足有所自﹐不廉有所始。是知王好奢则臣不足﹐臣好奢则士不足﹐士好奢则民不足﹐民好奢则天下不足。夫天下之物十之﹐王好一﹐民亦好一。王好五﹐民亦好五。王好十﹐民亦好十。以十论之﹐则是十家为一家﹐十国为一国﹐十天下为一天下﹐何不毙之有。

此章言人君好大而不肯谦下﹐好奢而不肯俭约之意也。观夫食象之大者﹐与牛食之﹐则不足。垂旒而王者﹐与冠戴之为卿士必不为。盖其平日侈大有所自﹐故不能随寓而安也。由是知之﹐王好奢则臣亦好奢﹐士亦好奢﹐民亦好奢﹐以致于天下之人皆好奢。穷奢极侈而縻费﹐其用不足则相夺﹐而祸乱随之者﹐皆人君好侈大务骄奢致之然也。鸣呼﹐君犹形也﹐民犹影也﹐形动而影随之。上之所好﹐下亦好之。上之所夺﹐下亦夺之。上下相夺﹐天下乌得不乱。斯国家之毙﹐为政者不可以不知也。

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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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夫好饮酒者﹐其妻必贫。其子好臂鹰者﹐其家必困。剰养一仆﹐日饭三瓯﹐岁计千瓯﹐以一岁计之﹐可享千兵。王者岁率是享﹐则必告劳而聚怨。病在于增﹐不在于损。王驾牛车﹐民骄于行。王居土陛﹐民耻于平。杜之于渐﹐化之于俭。所以见葛藟不足者﹐则乐然服布素之衣。见窳杯而食者﹐则欣然用陶匏之器。民之情也。

夫好饮酒且荒其治生﹐其妻安得不窘乎。子好臂鹰因废其田业﹐其家焉得不困乎。以养仆之剰食﹐日三瓯﹐积岁计之﹐其食可以享千兵。若王者岁敛以享士﹐则招民之怨﹐而为治道之病也。王若以彻法行之﹐则民赋轻而怨无矣﹐故曰病在于增﹐不在于损也。王者出入驾大车以广﹐后从尊居土陛而列侍卫。若不节用﹐以恤其民﹐其必骄于行﹐耻于平﹐怨而思叛矣。是以有道之君﹐不法外以敛民﹐不奢泰以骄民﹐不峻刑以酷民者﹐恐激民之怨也。若以节俭自持﹐而民亦从化为俭也。故见其服葛藟之衣﹐则愿为服布素。见其用窳杯为食者﹐欣然乐用陶匏。上行下效﹐天下皆知俭矣。

悭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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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有悭号者﹐人以为大辱﹐殊不知始得为纯俭之道也。于己无所与﹐于民无所取﹐我耕我食﹐我蚕我衣﹐妻子不寒﹐婢仆不饥﹐人不怨之﹐神不罪之。故一人知俭﹐则一家富。王者知俭﹐则天下富。

举世之人有悭吝之名﹐必自耻之﹐以为不美之号。殊不知悭者﹐俭之基也。俭者不轻废﹐是谓于己无所与也。不贪财﹐是谓于民无所取也。耕锄而为我食﹐蚕桑而为我衣﹐养亲有菽水之欢﹐妻孥无饥寒之苦。无愿无求﹐惟安于分﹐不取怨﹐不招愆﹐所以人不怨之﹐神不罪之。安其居﹐守其业﹐乐天爵以终天年。皆由悭也﹐俭也而致然也。故一人知俭﹐则一家无不俭﹐故富也。王者知俭﹐则天下人皆知俭﹐所以天下富也。

君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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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之于民﹐异名而同爱。君乐驰骋﹐民亦乐之。君喜声色﹐民亦喜之。君好珠玉﹐民亦好之。君嗜滋味﹐民亦嗜之。其民则异﹐其爱则同。所以服布素者爱士之簪组﹐服士之簪组者爱公卿之剑佩﹐服公卿之剑佩者爱王者之冕旒。是故王者居兆民所忧之地﹐不得不虑也。况金根玉辂夺其货﹐高台崇榭夺其力﹐是贾民之怨﹐是教民之爱﹐所以积薪聚米﹐一岁之计。而易金换玉﹐一日之费。不得不困﹐不得不俭。

君贵民贱﹐其分虽殊﹐其爱同矣。君乐鞍马之驰骋﹐而民亦乐之。君喜耳目之声色﹐而民亦喜之。君好珠玉之珍玩﹐而民亦好之。君嗜珍馐之滋味﹐而民亦嗜之。故知人之爱欲之心贵贱同。得布素者民之常﹐其必有爱士簪组之美。簪组者士之常﹐其必爱公卿剑佩之荣。剑佩者公卿之常﹐其必爱王者冕旒之贵。由是知之﹐王者居高履危所忧之地﹐不可以不虑也。今也夺民之财﹐而以金玉饰车辂。夺民之力﹐而以材木崇台榭。是皆贾民之怨﹐教民之爱也。是故人一日积薪﹐一束聚米﹐一升一岁计之﹐其薪如山﹐其米百斛﹐足以易金换玉者﹐俭之致也。虽然日食之用﹐所当费也。而岁有丰歉﹐不以俭节之﹐其困随至。故曰民之于家﹐不得不俭也。

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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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童拱手﹐谁敢戏之﹐岂在黼黻也。牧䜿折腰﹐谁敢背之﹐岂在乎刑政也。有宾主之敬﹐则黍鸡可以为大享﹐岂在乎箫韶也。有柔淑之德﹐则荆苧可以行妇道﹐岂在乎组绣也。而王者之制﹐设沟隍以御之﹐陈棨㦸以卫之﹐蓄粟帛以养之﹐张栏槛以远之。盖有机于民﹐不得不藏。有私于己﹐不得不防。夫能张俭之机﹐民自不欺。用俭之私﹐我自不疑。夫俭者﹐可以为大人之师。

乳童之幼也﹐若能拱手如礼﹐孰敢戏而轻之﹐岂在黼黻之盛﹐然后为礼也。牧䜿之贱也﹐若其曲躬如法﹐孰敢背而慢之﹐岂在刑政之严﹐然后为法也。且以宾主交会之际﹐雍容整肃﹐虽鸡黍之飡﹐亦不异乎太牢之享﹐岂在奏箫韶﹐歌鹿鸣﹐然后为宴大宾也。有柔和婉淑之姿﹐端庄贞静﹐虽荆苧之贱﹐亦不异乎后妃之配﹐岂在戴纹组服锦绣﹐然后为合大婚也。王都之制也﹐深沟高隍以御之﹐陈棨列㦸以卫之﹐腴粟丰帛以养之﹐张栏广槛以围之﹐严密周护﹐无所不至者﹐为其有富贵之私﹐惧人窃之﹐故不得不严密而防之也。若夫薄富贵﹐尚俭约﹐则无自私之累﹐盗贼不能欺我矣。我之疑去﹐其心自虚﹐故曰俭者可以为大人之师。

化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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俭于听可以养虚﹐俭于视可以养神﹐俭于言可以养气﹐俭于私可以获富﹐俭于公可以保贵﹐俭于门闼可以无盗贼﹐俭于环卫可以无叛乱﹐俭于职官可以无奸佞﹐俭于嫔嫱可以保寿命﹐俭于心可以出生死﹐是故俭可以为万化之柄。

俭者﹐如太上之言啬﹐不轻用之意也。是故耳不妄听以养其虚﹐目不妄视以养其神﹐口不妄言以养其气﹐财不妄费以致其富﹐禄不妄受以保其贵。环堵萧然﹐足以绝盗。屏弃富贵﹐足以无叛。不宠职官﹐足以无奸。不近女色﹐足以延年。妄心不起﹐足以出生死。由是知之俭者﹐人道之要﹐万化之柄也。

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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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皆知御一可以治天下也﹐而不知孰谓之一。夫万道皆有一﹐仁亦有一﹐义亦有一﹐礼亦有一﹐智亦有一﹐信亦有一﹐一能贯五﹐五能宗一。能得一者﹐天下可以治。其道盖简而出自简之﹐其言非玄而人自玄之﹐是故终迷其要﹐竟惑其妙。所以议守一之道﹐莫过乎俭。俭之所律﹐则仁不荡﹐义不乱﹐礼不奢﹐智不变﹐信不惑。故心有所主﹐而用有所本﹐而民有所赖。

《易》曰﹕“天下殊途而同归﹐百虑而一致。”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盖一者﹐万法之宗﹐道之本也。人君精一﹐则天下可治﹐而不知其孰谓之一。一者虚而灵﹐寂而神﹐无而有﹐散之一切处﹐敛之在方寸﹐终日相随﹐而人莫识。万道之中﹐五常之德﹐各有一也。故知一者﹐五常之中。五常者﹐一之裔也。岂但五常﹐而天下之万善万行﹐虽然纷纭交错﹐莫不各有当然者﹐皆一也。一者心之正也﹐得其一足以治天下也。一之为道﹐简而有要﹐故足以当繁也。一之为言﹐易而不玄﹐人妄以为玄也。若以一为玄﹐则是不识一之面目﹐而迷其要﹐竟惑于妙也。所以师真思议守一之道者﹐如上章所谓无所不俭是也。知俭则心虚﹐虚者一之道也。若以俭道律心﹐则终身用之﹐无所不足矣。俭以治民则不荡﹐俭以制事则不乱﹐俭以嘉会则不奢﹐俭以自守则不变﹐俭以应世则不惑。善行此道者﹐盖其心有所主﹐是以应用不竭也。鸣呼﹐俭之义大矣哉。得之者其心虚﹐其守约﹐虽一日万机﹐常若无事。虚心顺理以应之﹐则无所不当﹐当则不碍于理。理明事遂﹐兆民赖之﹐俭之至矣。

三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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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俭则臣知足﹐臣俭则士知足﹐士俭则民知足﹐民俭则天下知足﹐天下知足所以无贪财﹐无竞名﹐无奸蠧﹐无欺罔﹐无矫佞。是故礼乐自生﹐刑政自宁﹐沟垒自平﹐甲兵自停﹐游荡自耕﹐所以三皇之化行。

孔子曰﹕“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上行下效﹐如影随形。如汉文帝尚朴素﹐而海内富庶﹐天下古今称之。则知未有上好俭﹐而其下有不足者矣。是故君好俭﹐则无贪酷虐民之臣。臣好俭﹐则无竞名幸进之士。士好俭﹐则无奸蠧犯分之民。民好俭﹐则无欺罔叛逆之事。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以俭养其德﹐而立其身。皆以俭成其业﹐而致其富。自然礼义生﹐狱讼息﹐雨顺风调﹐而沟垒自平﹐天下宴然﹐而甲兵无有﹐游荡惭愧﹐而浪子自耕﹐俗朴人纯﹐民安俗泰﹐岂非三皇之化乎。

天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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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者三岁之计﹐一岁之用。俭者一岁之计﹐三岁之用。至奢者犹不足﹐至俭者尚有馀。奢者富不足﹐俭者贫有馀。奢者心常贫﹐俭者心常富。奢者好亲人﹐所以多过。俭者能远人﹐所以寡过。奢者事君﹐必有所辱。俭者事君﹐必保其禄。奢者多忧﹐俭者多福。能终其俭者﹐可以为天下之牧。

奢者三岁谋之﹐一岁之用﹐至奢犹不足。俭者一岁谋之﹐三岁之用﹐至俭者尚有馀。此足以见奢俭者贫富忧乐祸福之不同也。奢者好华美﹐虽富亦不足。俭者尚朴素﹐虽贫亦有馀。奢者常苦不足用﹐故其心常困。俭者怡然有馀裕﹐故其心常泰。奢者好亲人﹐所以招非故多过。俭者好恬退﹐所以省事故寡过。奢者事君必贪滥﹐所以多辱。俭者事君必廉谨﹐所以保禄。奢者多事必多忧﹐俭者清淡必多福。若能以俭道自守﹐终其身而不衰者﹐故可为人之司牧。

雕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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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雕笼﹐事玉粒﹐养黄雀﹐黄雀终不乐。垂礼乐﹐设赏罚﹐教生民﹐生民终不泰。夫心不可安而自安之﹐道不可守而自守之﹐民不可化而自化之。所以俭于台榭﹐则民力有馀。俭于宝货﹐则民财有馀。俭于战伐﹐则民时有馀。不与之犹与之也﹐不取之犹取之也。海伯亡鱼﹐不出于海。国君亡马﹐不出于国。

黄雀入樊笼﹐如人在缧绁﹐虽雕笼居之﹐玉粒食之﹐其心终不乐也。凡民之情﹐好安静而恶烦乱。若以多事扰民﹐虽有礼乐之美﹐赏罚之公﹐其心终不泰也。忆昔古之圣王治天下﹐与民相忘﹐赋役有定数﹐自赋役之外﹐毫无千扰﹐而民心自安﹐民道自守﹐民风自化﹐岂在礼乐赏罚刑政而化之也。夫礼乐赏罚刑政者﹐有为之道﹐未能与民相忘﹐所以民心不泰。莫若以俭朴教化﹐其民为愈也。由是知之﹐人君不以台榭为务﹐则民力有馀。不以宝货为贵﹐则民财有馀。不以战伐妨民﹐则民时有馀。不用刑政﹐而民自安。不待教令﹐而民自化。虽不与之﹐犹与之也。苟若高台榭以劳民﹐好宝货以敛民﹐好兵事以妨民﹐虽不取之﹐犹取之也。师真又恐学人费人事以求治道﹐故曰海伯亡鱼﹐不出于海。国君亡马﹐不出于国者。言礼乐刑政虽然有为﹐但顺其理之自然而行之﹐虽为犹无为也。岂可弃绝人事﹐然后为道哉。

礼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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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礼者﹐道出于君﹐而君犹不知。事出于职﹐而职由不明。儒者栖山林﹐敬师友﹐穷礼乐﹐讲本末。曁乎见羽葆车辂之状﹐钟鼓箫韶之作﹐则矍然若鹿﹐怡然若豕﹐若醉于酒﹐若溺于水﹐莫知道之本﹐莫穷礼之旨。谓弓为弧﹐则民不知矣。谓马为驷﹐则民莫信矣。所以数乱于多﹐不乱于少。礼惑于大﹐不惑于小。能师于俭者﹐可以得其要。

礼乐自天子出﹐故曰道出于君。礼尚文﹐所以灭质。若执礼以烦民﹐不明道之君也。政出于臣﹐事妨民﹐所以招怨。若多事以扰民﹐不明理之臣也。儒者栖隐山林﹐敬师亲友﹐穷道德之原﹐探礼乐之緖﹐究本以知末﹐追往以知来﹐斯天下之博儒也。曁乎见羽葆车辂之制﹐钟鼓箫韶之作﹐急视之﹐若鹿之无知和悦﹐若豕之无识﹐昏昏然醉于酒﹐懵懵然溺于水﹐则向之所穷道德之原﹐所探礼乐之緖﹐莫知其本﹐莫究其旨。以角弓为木弓﹐则民不知矣。以一马为驷马﹐则民不信矣。然后始知天下之义理无穷﹐得其一而遗其二﹐得于此而失于彼﹐然非见闻之所能尽﹐愈穷愈有。所以数乱于多﹐不乱于少也。礼者文灭质﹐学者博溺心﹐所以为惑之大也。能以俭约为师者﹐不尚浮华﹐直述其事﹐以简而当其理﹐则得礼道之要也。

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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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者好动﹐俭者好静。奢者好难﹐俭者好易。奢者好繁﹐俭者好简。奢者好逸乐﹐俭者好恬淡。有得一器﹐毕生无破者。有挂一裘﹐十年不毙者。斯人也﹐可以亲百姓﹐可以司粟帛﹐可以掌符玺﹐可以进清静之道。

奢者好事﹐故多动。俭者简缘﹐故多静。奢者尚侈﹐事多杂。俭者守约﹐事多易。奢者好谋为﹐故烦琐。俭者好安静﹐故简当。奢者心骄泰﹐所以好逸乐。俭者心退怯﹐所以好恬淡。如有用一器﹐终其身而不破者。挂一裘﹐十馀年而不毙者。斯人也﹐俭之至矣。俭于外者﹐必能坚乎内也。以此俭而治天下﹐则百姓亲睦。以此俭而司粟帛﹐则仓廪丰盈。以此俭而掌符玺﹐则天下平治。以此俭而进道﹐则清静无为。斯俭也﹐何所往而不利。经云﹕清静为天下正﹐是也。

损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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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仁不俭﹐有不仁。义不俭﹐有不义。礼不俭﹐有非礼。智不俭﹐有无智。信不俭﹐有不信。所以知俭为五常之本﹐五常为俭之末。夫礼者﹐益之道也。俭者﹐损之道也。益者损之旨﹐损者益之理。理过则淫﹐俭过则朴。自古及今﹐未有亡于俭者也。

仁者不俭﹐其仁其必有以不能继之之者﹐故有所不仁。义者不悋﹐其义其必有以不能续之之者﹐故有所不义。礼者不啬﹐其礼其必有以不能绍之之者﹐故有所非礼。智者不悭﹐其智其必有以不能袭之之者﹐故有所不智。信者不惜﹐其信其必有以不能接之之者﹐故有所不信。故知俭者为五常之本﹐五常者俭之末也。礼尚奢益之道也﹐俭尚约损之道也。益者﹐损之旨﹐满招损也。损者﹐益之理﹐谦受益也。礼贵乎奢﹐奢必淫。俭贵乎简﹐简则朴。自古及今﹐多有亡于奢淫﹐未有亡于俭朴者也。

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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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者人所尊﹐俭者人所宝。使之谦必不谦﹐使之俭必不俭。我谦则民自谦﹐我俭则民自俭。机在此﹐不在彼。柄在君﹐不在人。恶行之者惑﹐是故为之文。

谦者﹐有而不居﹐所以养德﹐故人尊之。俭者﹐啬而不用﹐所以近道﹐故人宝之。若我不谦﹐使人谦之﹐彼必愤而不谦矣。若我不俭﹐使人俭之﹐彼必激而不俭矣。若我好谦﹐则民自然卑退矣。我好俭﹐则民自然简约矣。所以知治国教民﹐必自我始。故曰“机在此﹐不在彼﹐柄在君﹐不在民”也。师真于终篇发之﹐曰恶行之者惑﹐是故为之文。此亦一时伤世迷惑之语也。盖言当世之人﹐尚文灭质﹐好尊高而耻谦下﹐务奢泰而略俭朴﹐逐末以遗本﹐迷外以失内﹐丧心昧性﹐滔滔然如水之流下而不知返。故著此《化书》以晓斯世﹐觉斯民破斯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