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書新聲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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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書新聲序﹝吳之鵬﹞

化書新聲序﹝王一淸﹞

道化

蛇雀﹕老楓﹕耳目﹕環舞﹕鉛丹﹕形影﹕蟄藏﹕梟雞﹕四鏡﹕射虎﹕龍虎﹕逰雲﹕噦咽﹕大化﹕正一﹕天地﹕稚子﹕陽燧﹕死生﹕爪髮﹕神道﹕神交﹕太含﹕

術化

雲龍﹕猛虎﹕用神﹕水竇﹕魍魎﹕虛無﹕虛實﹕狐貍﹕轉舟﹕心變﹕珠玉﹕蠮螉﹕胡夫﹕陰陽﹕海魚﹕磵松﹕動靜﹕聲氣﹕大同﹕帝師﹕琥珀﹕

德化

五常﹕飛蛾﹕異心﹕弓矢﹕聰明﹕有國﹕黃雀﹕籠猿﹕常道﹕感喜﹕太醫﹕讒語﹕刻畫﹕酒醴﹕恩賞﹕養民﹕

仁化

五行﹕畋漁﹕犧牲﹕太和﹕海魚﹕神弓﹕救物﹕書道﹕鳳鴟﹕知人﹕螻蟻﹕歌舞﹕躑躅﹕止鬥﹕象符﹕善惡﹕

食化

七奪﹕巫像﹕養馬﹕絲綸﹕奢僭﹕燔骨﹕食迷﹕戰欲﹕膠竿﹕興亡﹕雀鼠﹕無爲﹕王者﹕鴟鳶﹕

儉化

權衡﹕禮道﹕食象﹕民情﹕慳號﹕君民﹕乳童﹕化柄﹕禦一﹕三皇﹕天牧﹕雕籠﹕禮要﹕淸靜﹕損益﹕解惑﹕

化書新聲序﹙吳之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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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曰﹕「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爲乎。」夫物胡以變﹐而又胡以化﹐皆誠之爲也。誠自神﹐神自化。惟天下至誠爲能化。惟誠通虛實﹐貫有無。誠於虛﹐虛則自無情而之有情矣。誠於實﹐實則自有情而之無情矣。有情無情者類﹐皆能化﹐而況人爲萬物之靈﹐戴天履地﹐豈獨滯於形骸之末﹐而不能化乎。哉若莊生之夢蝴蝶﹐望帝之託杜鵑﹐此其大覩矣。果能由誠以知神﹐由神以知化﹐則出有入無﹐升沈自我。能使水不濡﹑火不熱﹑虎可馴﹑龍可豢﹐將不得爲飛仙以遨遊乎。故曰一誠立而天地之道備是矣﹐予亦曰一誠立而神仙之術備是矣。譚子作《化書》王君作《化書新聲》﹐譚肇其始﹐王衍其流。譚君知化﹐王君翼化﹐二君其先後一轍者夫。吳之鵬序。

化書新聲序﹙王一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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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淸抱樗櫟之姿﹐好無爲之業﹐何異以秋蚊之力慕衝霄﹑井蛙浮滄溟﹑駑騫逐玄龍﹑醯雞追飛鳳。然非不自量﹐願學之心有所不能已也。憶昔初見紫霄譚眞人《化書》﹐伏讀之茫然﹐莫能測其指歸。心竊慕之﹐而意有所疑﹐於時又無可諮者﹐數嘗廢卷太息。近訪遠參幾三十餘年﹐𨿽請益於名卿碩儒﹑緇流方士﹐間亦有所指示﹐而其造微自得者少﹐臆斷妄說者多﹐終不能融通其說也。萬曆壬辰自京師奏皇太后﹐請武當山瓊臺中觀道藏經﹐回止三公巖﹐予見其地山環水繞﹐室靜巖高﹐鳥獸不驚﹐樵採不到﹐眞修行之窟宅﹐且多明經煉養之士﹐是以徘徊不能去也。大眾推管常住充都管﹐隆冬稍暇﹐輙玩《化書》一淸每味之飄然﹐若乘舟於大海之中﹐寥寥然莫能見其邊際﹐泠乎如臨不測之淵﹐冥冥然莫能見其蹤跡﹐森乎似多寶之藏﹐而無物不有。寂乎如溟涬之中﹐莫見其垠。不動如山嶽﹐變化如浮雲﹐淸若秋水﹐茂若靑松﹐皎如明鏡﹐難知如陰﹐誠造化之奧也。一淸愛之誦之﹐玩之索之﹐而有得焉。孔子云﹕「惟天下至誠爲能化。」故知化者﹐至誠之道﹐陶鑄萬有﹐總括眾妙。眞人以是名其書﹐其旨深矣。其篇六﹐一曰道﹐二曰術﹐三曰德﹐四曰仁﹐五曰食﹐六曰儉。道者﹐虛靜之宗﹐天地萬物之本也。術者﹐變化玄技﹐大道之用也。道不自見﹐故必著而爲德。德者﹐道之容也。德不自有﹐故必濟之以仁。仁者德之上也。仁無私也﹐故能均民之食。食者民之天也﹐食必節用﹐故必守之以儉。儉者﹐無所不有﹐無所不化也。儉之於食則不饑﹐儉之於仁則不蕩﹐儉之於德則無心﹐儉之於術則不測﹐儉之於道則無爲﹐儉之於身則淸靜﹐儉之於心則復性﹐儉之於事則簡要﹐儉之於物則富有﹐儉之於言則養氣﹐儉之於目則全神﹐儉之於耳則保精。故曰﹕儉者﹐五常之本﹑民之權衡﹑萬化之柄﹑大人之師也。能師於儉者﹐得道之要。能終其儉者﹐天下之收。此《化書》之略也。噫﹐何如是之簡要﹐何如是之直捷﹐何如此之精詳﹐何如此之廣大﹐豈非窮神知化﹐體物知身者之言乎。豈非彌綸天地﹐出入造化者之言乎。豈非獨立物表﹐遺世羽化者之言乎。一淸今也爲之注﹐粗舉無爲之理﹐以達大化之源﹐以洩夫千餘載無釋之旨﹐故曰《化書新聲》。是爲敍。先天風雷侍者岫雲王一淸敍。

重刊道藏輯要

化書

晉紫霄眞人譚景升著

明體物子王一淸注

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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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委也﹐虛化神﹐神化氣﹐氣化形﹐形生而萬物所以塞也。道之用也﹐形化氣﹐氣化神﹐神化虛﹐虛明而萬物所以通也。是以古聖人窮通塞之端﹐而得造化之源。忘形以養氣﹐忘氣以養神﹐忘神以養虛﹐虛實相通﹐是謂大同。故藏之爲元精﹐用之爲萬靈﹐含之爲太一﹐放之爲太淸。是以坎離消長於一身﹐風雲發洩於七竅﹐眞氣薰蒸而時無寒暑﹐純陽流注而民無死生﹐是謂神化之道。

委者﹐降而運也。由太虛運而化神﹐神化變動﹐運而化氣﹐神氣妙合﹐運而化形。形氣相感﹐而生萬物﹐塞乎天地之間。此言順而生物之謂也。用者﹐沖而和也。由形沖和而化氣﹐氣聚意定﹐和而化神。神氣混合﹐和而化虛。虛和通化﹐返還混沌之先。此言逆而還元之謂也。是以古之聖人窮通塞之端﹐而得造化之源也。自無而有﹐謂之造而塞也。自有歸無﹐謂之化而通也。端源者﹐謂無極也﹑先天也﹑未生前也。恍惚渺漠﹐有而無形﹐自然之妙也。是以師眞教人法大道自然之妙﹐忘形以養氣﹐忘氣以養神﹐忘神以養虛。至虛眞妙﹐澹然無爲﹐而神氣自然變化於其中。故能超出於形氣之表﹐復乎溟涬之先也。虛實者﹐虛謂幻虛之色身﹐實謂無相之實相也。相通者﹐謂眞幻原非二體﹐同出之於一源﹐而無所不同﹐謂之大同也。故藏之於身則爲元精﹐用之於外則爲萬靈﹐含之於心則爲太一﹐散之於空則爲太淸。斯法身實相﹐異名也。坎離消長於一身﹐風雲發洩於七竅者﹐坎者陰中之陽﹐諭吾身之眞陽也。離者陽中之陰﹐諭吾身之眞陰也。風者陽之爲也﹐雲者陰之爲也﹐消長卽升降也。言人一身之中﹐升而爲陽﹐降而爲陰﹐散之於百骸﹐發之於七竅﹐斯色身妙相之化通也。如若神風不出於身中﹐氣雲不洩於七竅﹐自然眞氣薰蒸﹐徧體皆陽春﹐何寒暑之有也。羣陰剝盡﹐色身卽法身。渾身皆純陽流注﹐何死生之有也。此乃虛心煉神﹐金液還丹之道也。

蛇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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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化爲龜﹐雀化爲蛤﹐彼忽然忘其屈曲之狀﹐而得蹣跚之質。此倐然失其飛鳴之態﹐而得介甲之體。斵削不能加其功﹐繩尺不能定其象﹐何化之速也。且夫當空團塊﹐見塊而不見空。粉塊求空﹐見空而不見塊。形無妨而人自妨之﹐物無滯而人自滯之。悲哉。

大腰無雄﹐龜鼉之類是也。龜與蛇交而生蛇﹐久復化爲龜。《月令記》﹕五月﹐雀入大水﹐化爲蛤。彼蛇忽然忘其屈曲之狀﹐遽成蹣跚之質。此雀倐然失其飛鳴之態。遂成介甲之形。而其變化之質﹐有天然之妙。𨿽良工斵削繩尺規模﹐莫能肖其巧也。須臾而變﹐何神速如此哉。曰「非也」﹐蓋其神識精思﹐之有日時﹐至形化性﹐使之然也。觀夫擲塊當空﹐惟見其塊而不見其空。何也﹖蓋諭人被幻形所梏﹐惟知虛幻而不知有實相也。其塊粉矣﹐無形質之隔礙﹐所以見空而不見塊也。此言人能忘形去累﹐依然現出妙相法身﹐則不被幻形之所梏矣。所謂虛空粉碎﹐方露眞詮是也。若夫貴身者妨其形也﹐貪欲者滯於物也﹐可不悲哉。此章之意﹐蓋言以蛇雀之微﹐尙能變化易形﹐而人爲萬物之靈﹐豈不能忘身形返神而仙乎。但人妨於形氣之私﹑滯於物慾之蔽﹐是以難能也。

老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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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楓化爲羽人﹐朽麥化爲蝴蝶﹐自無情而之有情也。賢女化爲貞石﹐山蚯化爲百合﹐自有情而之無情也。是故土木金石﹐皆有性情魂魄。虛無所不至﹐神無所不通﹐氣無所不同﹐形無所不類。孰爲彼﹐孰爲此﹐孰爲有識﹐孰爲無識。萬物一物也﹐萬神一神也。斯道之至矣。

土木金石﹐皆有性情魂魄而無識﹐惟有血氣者有識。老楓朽麥﹐無情之物也。忽化爲有情有識之羽人﹐之蝴蝶。賢女山蚯﹐有情之物也﹐忽化爲無情無識之貞石﹐之百合。何其怪也﹐曰無怪也。萬物均得天地之理以生﹐均得天地之氣以成。然吾與天地萬物﹐叢然蔚然塞乎太虛之中﹐本同一體也。而吾之神卽天地萬物之神﹐吾之氣卽天地萬物之氣也﹐吾之精吾之魄卽天地萬物之精魄也。吾旣與天地萬物爲一本﹐又何分別彼此之間哉。彼無情化而爲有情者﹐蓋其得有情之靈氣﹐忽然化也。此有情化而爲無情者﹐爲其感無情之精魄﹐遽然化也。譬如朽爪爲魚﹐腐艸成螢﹐糞丸生蝡白﹐人血化野火﹐后稷生於巨跡﹐伊尹生於空桑﹐物之感氣而變化﹐亦無足怪也。故知天地萬物﹐自一體出﹐而物卽我也﹐我卽物也。孰爲有識也﹐孰爲無識也。萬物一物也﹐萬神一神也﹐萬氣一氣也﹐萬形一形也。無一物不在太虛之中﹐又何分別彼此之間哉。知夫無分別﹐無彼此﹐無物我者﹐得其一也。一者﹐道之至也。

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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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所不見﹐設明鏡而見之。耳所不聞﹐設虛氣而聞之。精神在我﹐視聽在彼﹐跰趾可以割﹐䧟吻可以補﹐則是耳目可以虛設﹐形容可以僞置。旣假又假﹐旣惑又惑﹐所以知﹕魂魄魅我﹑血氣醉我﹑七竅囚我﹑五根役我。惟神之有形﹐由形之有疣。苟無其疣﹐何所不可。

目能見物﹐而不能自見﹐必待明鏡然後見之。耳能聽物﹐而不能自聽﹐必待聲音然後聞之。其見聞者𨿽在我﹐視聽者待物而有。故曰﹕精神在我﹐視聽在彼。是以知﹕其見聞者﹐不在耳目而在我矣。故曰耳目可以虛設也。跰趾一也﹐可割爲二。䧟吻缺也﹐可補而全。是以知其形容﹐可以僞置也。形旣假矣﹐而又剖之補之﹐則是假之又假﹐惑之又惑﹐蓋其不知眞我之義也。若能知其眞我者﹐則其魂魄血氣七竅五根俱是幻假。其惑滅矣﹐彼何能魅我醉我﹐囚我役我哉。故知形者神合氣而成﹐故曰惟神之有形也。有形則有患﹐故曰由形之有疣也。苟能忘形﹐何患之有也。苟無其疣﹐何所不可也。

環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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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環舞者﹐宮室皆轉。瞰回流者﹐頭目自旋。非宮室之幻惑也﹐而人自惑之。非回流之改變也﹐而人自變之。是故﹐粉巾爲兔﹑藥石爲馬﹐而人不疑﹐甘言巧笑﹑圖臉畫眉﹐而人不知。惟淸靜者﹐物不能欺。

環舞者﹐旋身而舞也。旋久則宮室皆轉﹐而宮室未嘗轉﹐非宮室之幻惑﹐而人自惑之也。瞰﹐視也。瞰回流者﹐視久頭目自旋﹐而頭目未嘗旋﹐非頭目之改變﹐人自變之也。粉巾者﹐白巾也。結巾爲兔﹐以藥石爲馬﹐可使之馳﹐可使之走﹐術士之假也。人皆信之而不疑。甘其言﹐巧其笑﹐粉其貌﹐畫其眉﹐致飾於外﹐取媚於人﹐樂人之假也。人皆迷之而不覺。惟淸靜其心者﹐術士莫能惑﹐樂人莫能欺也。

鉛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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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有火煉鉛丹﹐以代穀食者﹐其必然也。然歲豐則能飽﹐歲歉則能饑﹐是非丹之恩﹐蓋由人之誠也。則是我本不饑而自饑之﹐我本不飽而自飽之。饑者大妄﹐飽者大幻﹐蓋不齊其道也。故人能一有無﹑一生死﹑一性情﹑一內外﹐則可以蛻五行脫三光﹐何患乎一日百食﹐百日一食。

術謂還丹之術也。火諭神﹐鉛諭氣也。煉者﹐如所謂以神馭氣也。以代穀食者﹐如所謂服元和除五穀是也。豐年有食﹐謂神氣全故曰飽也。歉年無食﹐謂神氣微故曰饑也。服元和能令人不饑者﹐由一念之精專﹐以養其元和﹐氣全不思食﹐所以不饑也。則是我本不饑﹐而人自饑之也。丹者純粹太和之氣耳﹐豈能飽人乎。則是我本不飽﹐而人自飽之也。故知饑者大妄﹐飽者大幻也。然人不明此道﹐故有饑飽之幻妄。蓋其未能與道合眞之意也。若能以有無爲一﹐死生爲一性情爲一﹐內外爲一者﹐與道冥契﹐又何幻妄之有也。吁﹐得之者則能超出五行之外﹐而下視三光。𨿽一日百食不加飽﹐百日一食不加饑也。

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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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鏡照形﹐以餘鏡照影﹐鏡鏡相照﹐影影相傳﹐不變衣冠之狀﹐不奪黼黻之色。是形也﹐與影無殊。是影也﹐與形無異。乃知形以非實﹑影以非虛﹐無實無虛﹐可與道俱。

用一鏡照形﹐而鏡中生影。以餘鏡照鏡中之影﹐而鏡鏡生一影﹐謂之鏡鏡相照﹑影影相傳也。然彼鏡中之影﹐冠劍黼黻之狀﹐不異彼鏡中冠劍黼黻之形。斯形也與影無殊﹐斯影也與形無異。人惟知以形爲實有﹑以影爲虛無﹐殊不知形亦幻矣。𨿽生百年﹐終期於盡﹐而形亦爲虛﹐故曰形以非實也。影𨿽虛也﹐以鏡臨之﹐其跡儼然﹐而冠劍黼黻之狀不差毫末。旣然有跡﹐而影亦爲有﹐故曰影以非虛也。其若以形爲有﹐則著於相﹔以影爲無﹐則落於空。故知形非其實﹐影非其虛也。夫道本無形﹐而非實也。無中有靈﹐亦非虛也。知夫非實非虛者﹐則能圓證眞常﹐與道同遊也。

蟄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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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有善於蟄藏者﹐或可以禦大寒﹐或可以去大饑﹐或可以萬歲不死﹐以其心冥冥兮無所知﹐神怡怡兮無所之﹐氣熙熙兮無所爲﹐萬慮不能惑﹐求死不可得。是以大人體物知身﹑體身知神﹑體神知眞﹐是謂吉人之津。

蟄者﹐和集也。此章言人能安心於虛﹐置身於靜﹐自然神集氣和﹐以復其命矣。龍蛇善於蟄藏﹐故能禦大寒而不饑﹐可以萬歲不死﹐而龍能飛騰﹐蛇能變化﹐皆蟄使然也。如其不蟄以斂其神﹐伏其氣﹐彼能飛騰變化哉。如言昆蟲不蟄﹐不能奮揚。木不斂津﹐豈能條暢。是也觀其蟄之時也﹐而其心冥冥然﹐忘其身而無知。而其神怡怡然﹐交其氣而無思。而其氣熙熙然﹐和其神而無爲。萬慮俱澄﹐一心內煉﹐神不出身﹐其能死乎﹐是謂求死不可得也。大人者﹐謂有道之人也。有道之士﹐純一無雜﹐不識不知﹐體龍蛇之蟄藏﹐而得夫修煉之要。篤於淵靜以和其氣﹐極於致虛以集其神。又從而體之﹐全其身者﹐莫若全其神。神者﹐我之眞﹐乃所謂性也。吉人者﹐謂學道之人也。言學道之人﹐若知其龍蛇蟄藏之法﹐則可以爲內煉之津梁﹐登眞之梯階也。《易》曰﹕龍蛇之蟄﹐以藏身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

梟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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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夜明而晝昬﹐雞晝明而夜昬﹐其異同也如是。或謂梟爲異﹐則謂雞爲同。或謂雞爲異﹐則謂梟爲同。孰梟雞之異晝夜乎﹐晝夜之異梟雞乎。孰晝夜之同梟雞乎﹐梟雞之同晝夜乎。夫耳中磬我自聞﹐目中花我自見﹐我之晝夜﹐彼之晝夜﹐則是晝不得謂之明﹐夜不得謂之昬﹐能齊昬明者﹐其惟大人乎。

梟晝昬而夜明﹐雞夜昬而晝明。或曰﹕二者均得天地之氣以生﹐何如是之同異。曰﹕皆稟性使然耳。或謂﹕晝明夜昬﹐得天地之常﹐雞當爲同﹐而梟當爲異也。或謂﹕以梟之稟性﹐返而觀之﹐而梟之夜卽雞之晝﹐而理亦同。如是則梟雞同﹐而晝夜不異矣。其意蓋謂晝夜本不異﹐而梟雞異之。梟雞本不同﹐而稟性同之。若以稟性論之﹐則無同異矣。譬如耳中之聲﹐自然聞之。目中之花﹐自然見之。故知梟之晝﹐卽雞之夜﹐雞之夜﹐卽梟之晝﹐乃物性自然耳。若以梟而論之﹐晝不得謂之明﹐夜不得謂之昬。以雞而論之﹐晝不得謂之昬﹐夜不得謂之明也。若能以昬明晝夜而爲一者﹐惟有道之士。知物性之自然﹐又何惑之有也。

四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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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常有四鏡。一名圭﹐一名珠﹐一名砥﹐一名盂。圭﹐視者大。珠﹐視者小。砥﹐視者正。盂﹐視者倒。觀彼諸器﹐察我之形﹐由是無大小﹐無短長﹐無妍醜﹐無美惡。所以知形氣謟我﹐精魄賊我﹐姦臣貴我﹐禮樂尊我。是故心不得爲之君﹐王不得爲之主。戒之如火﹐防之如虎﹐純儉不可襲﹐淸靜不可侮﹐然後跡容廣而躋三五。

鏡﹐諭見也。小人有四鏡者﹐謂小人之見﹐多分別之意也。圭﹐王者執﹐諭見大也。珠﹐圓而小﹐諭見小也。砥﹐平直﹐諭見正也。盂﹐欹側﹐諭見邪也。觀彼諸器﹐正如小人之見﹐有如此大小正邪之不同也。反而察之我形﹐則未嘗有如此異耳。由是知之﹐道一而已矣。無有大小﹐無有長短﹐無有妍醜﹐無有美惡也。所以知其形氣謟我以驕淫﹐而喪我元靈。精魄生我之情妄﹐戕我之眞性。姦臣外𨿽媚順而貴我﹐心常懷不道。如禮樂維持教化而尊我﹐喪我之純朴蹈之者。蓋其心無主宰﹐故曰心不得爲之君也。如王者被姦臣蒙蔽﹐不能主之也。數者溺人﹐有如此之密﹐可不戒哉。學者當愼之﹐如火之焚我。防之﹐如虎之噬我。則不被驕淫所喪﹐情妄所戕。姦臣不能蔽其主﹐禮樂不能喪其湻。蓋以吾之眞心本來純素﹐本來淸靜﹐所以驕淫不能襲﹐情妄不能侮。故可以追跡容成﹑廣成二老仙﹐遨遊於神霄碧落之中﹐超出於三光五行之外矣。

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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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似虎者﹐見虎而不見石。斬暴蛟者﹐見蛟而不見水。是知萬物可以虛﹐我身可以無。以我之無﹐合彼之虛﹐自然可以隱﹐可以顯。可以死﹐可以生﹐而無所拘。夫空中之塵若飛雪﹐而目未嘗見。穴中之蟻若牛鬥﹐而耳未嘗聞。況非見聞者乎。

射似虎者﹐如李廣然。射虎而矢貫其石﹐當其射之時也﹐惟見似虎而不見石﹐故能貫之而無礙。若只見石﹐其能貫之也乎。斬暴蛟者﹐如周處然。投水撲殺蛟﹐當其殺蛟之時也﹐奮志在蛟而不見水﹐所以入水而不溺。若只見水﹐其能入之也乎。或問二子有術乎。曰非也。其人一念之誠﹐心專志一﹐皆神之所爲也。噫﹐夫人一念之誠﹐神異尙能若是﹐何況有道者乎。或謂石之堅也﹐矢能貫之乎。水之溺也﹐人能入之乎。曰匪人也。神也。神本至虛﹐而物莫能礙﹐故可以入金石。神本至無﹐而水莫能溺﹐故可以席蛟龍。由是觀之﹐萬物可以虛﹐幻形可以無﹐而其所謂貫金石入水火者﹐以我之無﹐入彼之虛也。《心印經》雲﹕神能入石﹐神能飛形。入水不溺﹐入火不焚﹐是也。可以隱者﹐苟吾之心一念不萌﹐𨿽鬼神之靈﹐亦不能覓我之蹤跡也。可以顯者﹐乃我之神。靈妙無方﹐變化倐忽﹐無所不通﹐無所不至。故能貫金石﹐入水火﹐命風雷﹐救旱澇﹐逐瘟蝗﹐度苦爽﹐斬精邪﹐療疾病﹐住世延年﹐超凡入聖。斯皆吾心之功用﹐所謂顯諸仁也。可以死者﹐身沒而道存也。可以生者﹐守吾神﹐存吾氣﹐求死不可得也。夫如是﹐則生如寄﹐死如蛻﹐而無所拘﹐又何生死之繫累也。或問﹕空中塵﹐若飛雪。曰﹕日光射隙中﹐見之者是也。或問﹕螻蟻何謂似牛鬥。曰﹕螻蟻𨿽微﹐而其鬥志﹐未嘗不與牛同也。夫空中之塵若飛雪﹐有氤氳交密之狀﹐而人莫能見。穴中之蟻如牛鬥﹐有喧轟嚷閙之聲﹐而人莫能聞。言此二物𨿽微﹐尙有見﹐尙有聞﹐而人猶莫能見﹐莫能聞。何況無見無聞者﹐而人能見聞乎。

龍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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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化虎變﹐可以蹈虛空﹐虛空非無也。可以貫金石﹐金石非有也。有無相通﹐物我相同﹐其生非始﹐其死非終。知此道者﹐形不可得斃﹐神不可得逝。

《易》曰﹕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爲乎。此章言造道之士﹐神化氣變﹐如龍之靈﹐如虎之猛﹐如言聖人。龍之道﹐𨿽虎變是也。知變化之道者﹐故可以蹈空虛﹐入金石﹐其豈虛言哉﹐有至妙存焉耳。竊嘗思之﹐虛空無也﹐神妙蹈之而不墜﹐虛空不得謂之無。金石有也﹐神妙入之而無礙﹐金石不得謂之有。蓋以虛空金石﹐本同一體﹐而吾之神﹐與天地萬物之神﹐吾之氣﹐與天地萬物之氣﹐其本同也。物旣與我同根﹐則無不通﹐無不同也。妙矣哉。合而言之一眞也﹐分而言之性命也。元神也﹐元氣也。謂之妙相法身也。然此妙相法身﹐先天地以常存﹐後天地而不滅﹐生非其始﹐死非其終﹐故知生如行人﹐死如歸人﹐一氣往來耳。由是知之﹐吾之妙相法身﹐則未嘗生﹐未嘗化也。達斯理者﹐虛心以全其神形﹐不可得而斃也。忘形以全其眞神﹐不可得而逝也。

逰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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逰雲無質﹐故五色含焉。明鏡無瑕﹐故萬象生焉。謂水之含天也。必天之含水也。夫百步之外﹐鏡則見人﹐人不見影﹐斯爲驗也。是以太虛之中﹐無所不有。萬耀之內﹐無所不見。而世人且知心仰寥廓﹐而不知跡處虛空。寥廓無所間﹐神明且不遠。是以君子常正其心﹐常儼其容﹐則可以逰泳於寥廓﹐交友於神明﹐而無咎也。

逰雲無質﹐所以運變五色也。明鏡無瑕﹐故能照見萬象也。人見海水茫茫而含天﹐孰不知水在天之中﹐必天而含水也。若夫百步之外﹐鏡能照人﹐而人不能見其影者﹐目力所不及也。言人能見其近﹐而不能見其遠﹐見其小﹐而不能見其大。見其有形﹐而不能見其無形之意也。由是知之﹐徧虛空中無物不有﹐無所不在也。萬光之中﹐無所不明﹐無所不見也。寥廓者﹐大無邊際也。世之人惟知心仰寥廓之高遠﹐爲不可企及。殊不知吾之形跡﹐𨿽然渺然處於天地間﹐而吾之眞﹐吾之靈﹐則與寥廓同其體。故知徧虛空中﹐神明洋洋乎﹐如在吾之左右﹐而不遠也。是以君子敬天崇道﹐常正其心而不敢妄知﹐常儼其容而不敢妄爲。蓋爲寥廓無所間﹐神明且不遠也。達斯理者﹐可以逰泳於寥廓之鄕﹐與神明合其德﹐又何咎之有也。

噦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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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言臭腐之狀﹐則輒有所噦。聞珍羞之名﹐則妄有所咽。臭腐瞭然虛﹐珍羞必然無﹐而噦不能止﹐咽不能已。有懼菽醬﹐若蝤蠐者。有愛鮑魚﹐若鳳膏者。知此理者﹐可以齊奢儉﹐外榮辱﹐黜是非﹐忘禍福。

或聞言臭腐之狀﹐而心惡之﹐輒有所噦焉。或聞言珍羞之饌﹐而心欲﹐之輒有所咽焉。𨿽聞臭腐﹐瞭然未嘗見。𨿽聞珍羞﹐必然未嘗有。而其噦不能止﹐咽不能已﹐足見貪欲嗜味之情﹐人之所同也。或有以菽醬之美﹐而爲蝤蠐之惡。或有以鮑魚之臭﹐而爲鳳膏之馨。此僻士矯情好奇之態﹐人之所獨也。二者皆不得中。其若聞臭腐而不噦﹐聞珍羞而不咽﹐美者馨者而不知好﹐臭者腐者而不知惡﹐惟有道者。夫有道之士﹐忘味斷緣﹐居富貴而不驕淫﹐處貧賤而不卑屈﹐寵已不足榮﹐辱已不足恥﹐是非不入於胸臆﹐得失不介於身心﹐故足以黜是非﹐忘禍福﹐此上士之所爲﹐樂道之眞然﹐非下士所能及也。

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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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化神﹐神化氣﹐氣化形﹐形化精﹐精化顧眄﹐顧眄化揖讓﹐揖讓化升降﹐升降化尊卑﹐尊卑化分別﹐分別化冠冕﹐冠冕化車輅﹐車輅化宮室﹐宮室化掖衞﹐掖衞化燕享﹐燕享化奢蕩﹐奢蕩化聚斂﹐聚斂化欺罔﹐欺罔化刑戮﹐刑戮化悖亂﹐悖亂化甲兵﹐甲兵化爭奪﹐爭奪化敗亡。其來也勢不可遏﹐其去也力不可拔。是以大人以道德游泳之﹐以仁義漁獵之﹐以刑禮籠罩之﹐蓋保其國家﹐而護其富貴者也。故道德有所不實﹐仁義有所不至﹐刑禮有所不足。是教民爲姦詐﹐使民爲邪淫﹐化民爲悖亂﹐驅民爲盜賊﹐上昬昬然不知其獘﹐下恍恍然不知其病﹐其何以救之哉。

溟涬之中﹐混混沌沌﹐二氣未分﹐五行未立﹐名曰太虛。太虛自然﹐運動化神﹐神立運變﹐化而爲氣﹐神氣妙合﹐和而化形﹐形生體立﹐魄成化精。精氣運動﹐化爲顧眄。顧眄中禮﹐化爲揖讓。揖讓進退﹐化爲升降。升降高下﹐化爲尊卑。尊卑大小﹐化爲分別。分別貴賤﹐化爲冠冕。冠冕尊榮﹐化爲車輅。車輅貴顯﹐化爲宮室。宮室重大﹐化爲掖衞。掖衞功勳﹐化爲燕享。燕享豐盛﹐化爲奢蕩。奢蕩費財﹐化爲聚斂。聚斂蠧民﹐化爲欺罔。欺罔酷虐﹐化爲刑戮。刑戮慘毒﹐化爲悖亂。悖亂好殺﹐化爲甲兵。甲兵謀叛﹐化爲爭奪。爭奪勝負﹐化爲敗亡。此言大道之降﹐世道有爲﹐皆自然而然也。其化也不得不化﹐故曰其來也勢不可遏。𨿽欲去之不可得也﹐故曰其去也力不可拔。是以有道之君﹐不以富貴爲得志﹐冠冕爲尊榮﹐車輅爲貴顯﹐宮室爲重大。惟以道德爲侍衞﹐仁義爲隄防﹐故不用掖衞以防害。無功勳之賞﹐無燕享之費﹐是以不用財﹐不斂民﹐而民亦安其分﹐樂其業。故無欺罔蠧國酷民之臣﹐則刑戮無所用﹐悖亂無由起﹐有何甲兵爭奪之事。故足以安大寶﹐守神器﹐以治其國﹐保其民﹐然後可以安享其富貴也。如若口談道德﹐心有所不實。假行仁義﹐恩有所不至。刑法之不明﹐禮樂之不足﹐則是以詐僞教其民﹐而民亦以詐僞成風﹐故有淫邪悖亂之害。有國者﹐不可以不愼也。斯害也﹐然由在上之人﹐昬昬然不明﹐去誠用智﹐以滋其獘﹐遂使下民翕然成風﹐以致於傾其家﹐敗其國。有自來矣﹐其何以救之哉。

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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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莧葅可以剖鱉﹐而不知朱艸可以剖人。小人由是知﹕神可以分﹐氣可以泮﹐形可以散。散而爲萬﹐不謂不足。聚而爲一﹐不謂有餘。若狂風飄髮﹐魂魄夢飛﹐屐齒斷蚓。首尾皆動。夫何故。太虛一虛也﹐太神一神也﹐太氣一氣也﹐太形一形也。命之則四﹐根之則一﹐守之不得﹐捨之不失﹐是謂正一。

抱朴子云﹕朱艸莖如珊瑚﹐刻之汁流如血。以玉投汁中丸爲泥﹐久卽成水。以金投之﹐名曰金漿。以玉投之﹐名曰玉醴。天下之人﹐皆知莧葅與鱉同食﹐化爲羣鱉。而不知朱艸與玉金同食﹐則能分神變化而仙矣。小人者﹐眞人自謙之詞也。後仿此。由是知之﹐神可以分也﹐氣可以泮也﹐形可以散也。一形可以化爲萬萬形﹐不謂不足。斂萬神而爲一神﹐不謂有餘。其豈虛言哉﹐蓋有道存焉耳。然此神化氣變之道﹐若非躬踐實到神氣剛大者﹐未足與議也。且以世之物情推之﹐譬如狂風飄髮﹐尙且夜夢身飛﹔屐齒斷蚓﹐猶且首尾俱動。夫何故而其然乎。太虛一虛也﹐萬神一神也﹐萬氣一氣也﹐萬形一形也。分之則四﹐其原一也。一者寂而靈﹐無而有﹐散之一切處﹐斂之在方寸﹐終日相隨﹐而人莫識﹐謂之本然之妙也。這個妙本﹐若以色相求之則不見﹐以方所守之則不能﹐不召而自來﹐捨之不可去﹐禱之則靈﹐感之則應。神哉神哉﹐其斯正一。

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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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盜太虛生﹐人蟲盜天地生﹐𧕍虰盜人蟲生。𧕍虰者﹐腹中之蟲也。㗘我精氣﹐鑠我魂魄﹐盜我滋味﹐而有其生有﹐以見我之必死。所以知天之必頽。天其頽乎﹐我將安有。我其死乎﹐𧕍虰將安守。所謂姦臣盜國﹐國破則家亡。蠧蟲食木﹐木盡則蟲死。是以大人煉精氣﹐藏魂魄﹐薄滋味﹐禁嗜欲﹐外富貴﹐𨿽天地老而我不傾﹐𧕍虰死而我長生﹐姦臣去而國太平。

天地在太虛中﹐得太虛之氣以生。人在天地中﹐得天地之氣以生。𧕍虰在人身中﹐得人之氣以生。𧕍虰卽蛔類﹐然其㗘嚙我之精血﹐銷鑠我之魂魄﹐盜竊我之滋味﹐而有其生。但見其日夜蠱我蝕我﹐有以見我之必死﹐所以知天必期於頽矣。天其頽乎﹐而我又安在哉。我之死乎﹐𧕍虰豈能不死。正如姦臣蠧國﹐國破而家亦亡。蠧蟲蝕木﹐木盡而蟲亦死。是以眞人垂憫﹐示人以修煉之法。不識不知﹐斬三屍以全精氣。不視不聽﹐馘五賊以安魂魄。斷腥茹蔬﹐薄滋味以煉形軀。不癡不淫﹐絕嗜欲以養神眞。不貪不求﹐外富貴以厚其身。無念無思﹐以消其羣陰而生陽。無事無爲﹐以蠲其情妄而復性。心存至道﹐神不離根﹐則性命在我矣。天地𨿽老﹐而我不傾。𧕍虰死而我長生﹐姦臣去而國太平。

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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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子弄影﹐不知爲影所弄。狂夫侮像﹐不知爲像所侮。化家者﹐不知爲家所化。化國者﹐不知爲國所化。化天下者﹐不知爲天下所化。三皇有道者也﹐不知其道化爲五帝之德。五帝有德者也。不知其德化爲三王之仁義。三王有仁義者也﹐不知其仁義化爲秦漢之戰爭。醉者負醉﹐疥者療疥﹐其勢彌顚﹐其病彌篤﹐而無返者也。

稚子或舞或逐﹐以戲其影﹐適足以自乏﹐而反爲影之所弄矣。狂夫或凟或慢﹐而侮其像﹐適足以自忿﹐而反爲像之所侮矣。士庶不安其分﹐妄欲化家爲宅﹐不勝其勞矣。家不可化﹐而反爲家之所化也。大夫不安其分﹐妄欲化宅爲國﹐不勝其苦矣。國不可化﹐而反爲國之所化也。諸侯不安其分﹐妄欲化國爲天下﹐不勝其困矣。天下不可得﹐而反爲天下之所化也。三皇有道者也﹐化天下者不知三皇之道本無爲﹐執德而化爲五帝。五帝有德者也﹐化天下者不知五帝之德本湻朴﹐躬行仁義而化爲三王。三王有仁義者也﹐化天下者不知三王之仁義本忠信﹐而雜王霸化爲秦漢之戰爭。此亦世降道衰之意也。自玆以降﹐化爲戰國之權詐﹐化爲五季之凟亂。昬昬然如醉者負醉﹐而其顚蹶之勢愈倍矣。撓撓然如疥者療疥﹐而其疥癩之疾愈多矣。此亦當時傷世思古之意﹐惜乎不能復中古之全盛﹐返上古之湻風﹐哀哉。

陽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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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燧召火﹐方諸召水﹐感激之道﹐斯不遠矣。高視者彊﹐低視者賊﹐斜視者狡﹐平視者仁﹐張視者怒﹐細視者佞﹐遠視者智﹐近視者拙﹐外視者昬﹐內視者明。是故﹐載我者身﹐用我者神。用神合眞﹐可以長存。

陽燧形圓﹐對日燧之則火生。方諸大蛤也﹐摩拭令熱﹐向月映之則津滴。咦。此感彼符﹐𨿽億千萬里之遠﹐感應於呼吸之間﹐何神速若是哉﹐斯造化之神也。豈不見人之眸子乎﹐觀彼高視者稟性剛健故彊行﹐低視者稟性陰毒故賊世﹐邪視者其心偏故姦狡﹐平視者其心正故慈仁﹐張視者其性暴故多怒﹐細視者其心多故邪佞﹐遠視者其心明故聰慧﹐近視者其神昬故愚拙。務於外者﹐心久必昬。存其中者﹐心久必明。由是之故﹐觀人之形﹐則知人之心矣。蓋形者神之載也﹐心者神之用也。心不逐境﹐返神於心。其神不神﹐與道合眞。長生之道﹐馴可至矣。

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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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化神﹐神化氣﹐氣化血﹐血化形﹐形化嬰﹐嬰化童﹐童化少﹐少化壯﹐壯化老﹐老化死。死復化爲虛﹐虛復化爲神﹐神復化爲氣﹐氣復化爲物。化化不間﹐由環之無窮。夫萬物非欲生﹐不得不生。萬物非欲死﹐不得不死。達此理者﹐虛而乳之﹐神可以不化﹐形可以不生。

人之初也﹐自無而有。無本虛也﹐虛能變化﹐自然化神。神運變動﹐化而爲氣﹐氣盈化血。血氣交接﹐合而化形。初生化嬰﹐稍長化童﹐漸長化少﹐漸大化壯﹐壯必化老﹐老必化死。神逝氣散﹐復化爲虛。虛復化爲神﹐神復化爲氣﹐氣復化爲形。生生化化﹐如循連環﹐無有窮際。萬物非欲生﹐時至氣聚不得不生。萬物非欲死﹐時至氣散不得不死。此造化自然之理也。由是觀之﹐物之始也﹐自虛而有。物之終也﹐復歸於虛。虛也者﹐造化之本也。旣知得虛爲化本﹐則識神是生根。心不外緣﹐神自歸寂﹐虛寂圓通﹐返還混沌之先﹐所謂虛而乳之也。經雲﹕惟道集虛。知夫虛者﹐返神合眞﹐歸根復命﹐臻於不生不滅之鄕。故神可以不化﹐形可以不生也。

爪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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爪髮者﹐我之形。何爪可割而無害﹐髮可截而無痛﹐蓋營衞所不至也。則是我本無害﹐而筋骨爲之害﹔我本無痛﹐而血肉爲之痛。所以知喜怒非我作﹐哀樂非我動。我爲形所昧﹐形爲我所愛。達此理者﹐可以出生死之外。

爪乃筋之餘﹐髮乃血之餘﹐皆吾身也。其爪可割﹐其髮可截﹐而無害無痛何也﹐蓋其血脈所不至﹐是以無害無痛也。而其害之痛之者﹐筋骨血肉爲之累也。然我之眞身﹐則未嘗害﹑未嘗痛。故曰﹕我本不害﹐而筋骨爲之害﹔我本不痛﹐而血肉爲之痛也。經雲﹕人之所以有大患者﹐爲吾有身。是也所以知其喜怒非我作﹐哀樂非我動。蓋以吾之性分之中﹐本無喜怒﹐本無哀樂。而其所以喜怒哀樂者﹐是情而非我也。我者﹐性也。若知得縱情昧性﹐而爲死之徒。故必禁絕嗜欲﹐反情以復其性﹐則不被形之所昧。我之所愛﹐超然出於生死之外矣。

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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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者﹐虛無之神也。天地者﹐陰陽之神也。人蟲者﹐血肉之神也。其同者神﹐其異者形。是故形不靈而氣靈﹐語不靈而聲靈﹐覺不靈而夢靈﹐生不靈而死靈。水至淸而結冰不淸﹐神至明而結形不明﹐冰泮返淸﹐形散返明。能知眞死﹐可以遊太上之京。

無上之上﹐謂之太上。太上者﹐至高至上虛無自然之神也。陰陽之形﹐莫大於天地。天地者﹐陰陽之形也。血肉之屬﹐人爲最靈。人蟲者﹐血肉之神也。數者之形﹐𨿽然大小不同﹐而其神則無不同矣。形者﹐塊然一物耳。旣已爲物﹐其能靈乎。而其運動言笑周知百爲有無形者爲之﹐故曰形不靈而氣靈也。語非聲也﹐何言之有。故知語者聲之爲﹐是語不靈而聲靈也。心有所思﹐夢亦隨變。如陰壯夢水﹐陽壯夢火﹐夢飲者憂﹐夢歌者哭之類﹐是覺不靈而夢靈也。死爲鬼矣﹐渠能知未來事﹐是生不靈而死靈也。水淸能鑑物﹐結冰則不能鑑矣。吾之神虛靈晃朗﹐無所不明。但人拘於形體之私﹐情妄所蔽﹐是以不明矣。若夫忘形斷諸染著﹐令此虛靈﹐返還太空﹐如冰泮返淸﹐形釋返明也。眞死者﹐無死也。故知我本不死﹐而死之者幻形也。吾能未死先死﹐弘無生之心﹐又何死之有矣。知夫無生無死者﹐則知生死之原﹐謂之眞死。故能返還於無上至上之天﹐與元始同其居矣。

神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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牝牡之道﹐龜龜相顧﹐神交也。鶴鶴相唳﹐氣交也。蓋由情愛相結﹐所以神氣可交也。是故大人﹐大其道以合天地﹐廓其心以符至眞﹐融其氣以生萬物﹐和其神以接兆民。我心熙熙﹐民心怡怡。心怡怡兮﹐不知其所思。形惚惚兮﹐不知其所爲。若一氣之和合﹐若一神之混同﹐若一聲之哀樂﹐若一形之窮通﹐安用旌旗﹐安用金皷﹐安用賞罰﹐安用行伍﹐斯可以將天下之兵﹐滅天下之敵﹐是謂神交之道也。

兩龜相視﹐形不交而神交也。兩鶴相唳﹐體不合而氣合也。蓋其兩意相接﹐兩情相感﹐而神氣所以交合也。是以有道之士﹐體物知身﹐法陰陽以合天地之交泰﹐空其心以合自然之至眞﹐養其氣以充天地之氣﹐而天地之氣順﹐以生萬物。和其神以感天地之神﹐而天下之神靈﹐以福兆民。然以我之心﹐熙熙然而和樂。則兆民之心﹐亦怡怡然而悅從。此亦以和感和之意也。夫道本無思也﹐本無爲也。故有道者﹐心怡怡兮而不知其所以思﹐神惚惚兮而不知其所以爲﹐恍惚兮若一氣之融和﹐而契造化。杳冥兮若一神之混合﹐而符太空。啾喞兮若一聲﹐而同天下之哀樂。渾洞兮若一體﹐而洽兆民之窮通。此聖人南面無爲﹐化成天下之術也。又安用乎旌旗金皷﹐賞罰行伍﹐以取天下哉。斯足以將天下之兵﹐滅天下之敵。此聖人之誠﹐能召天地之和﹐能契萬彚之心﹐是謂神交之道也。

太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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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化神﹐神化氣﹐氣化形﹐形氣相乘而成聲。耳非聽聲也﹐而聲自投之。谷非應聲也﹐而響自滿之。耳﹐小竅也。谷﹐大竅也。山澤﹐小谷也。天地﹐大谷也。一竅鳴﹐萬竅皆鳴。一谷聞﹐萬谷皆聞。聲導氣﹐氣導神﹐神導虛﹐虛含神﹐神含氣﹐氣含聲﹐相導相含。𨿽秋蚊之翾翾﹐蒼蠅之營營﹐無所不至也。由此知之﹐𨿽絲毫之慮必有所察﹐𨿽啾嚓之言必有所聞。惟大人之機﹐天地莫能見﹐陰陽莫能知﹐鬼神莫能窺。夫何故﹐道德仁義之所爲。

虛自然化神﹐神自然化氣﹐神氣妙合﹐自然化形。而形含氣﹐氣通乎形﹐形氣相乘而成聲也。耳惟虛也﹐非欲聽聲﹐而聲自投之。谷惟虛也﹐非欲應響﹐而響自滿之。夫耳者竅之小者也﹐谷者竅之大者也。推而上之﹐山澤小谷也﹐天地大谷也。而其谷𨿽然大小不同﹐應響無不同矣。是謂一竅鳴﹐萬竅皆鳴。一谷聞﹐萬谷皆聞也。谷非聲則無所聞﹐聲非氣則無所響。蓋以聲通氣﹐氣通神﹐神通虛﹐虛者大谷也。天地以至虛中生神﹐故曰虛含神也。神者氣之主﹐故曰神含氣也。氣者聲之主﹐故曰氣含聲也。聲本乎氣﹐氣成乎聲﹐而相通相含﹐故能成其響矣。秋蚊蒼蠅﹐物之微也。翾翾營營﹐飛之聲也。言此二物其聲𨿽微﹐亦足以達於山澤天地﹐而臻乎太虛﹐故曰無所不至也。由此知之﹐人之慮也不可以不謹﹐人之言也不可以不愼。苟萌纎毫之私慮﹐發啾嚓之邪言﹐則必有察之聞之者存。而其禍福之機﹐如谷之應也。《易》曰﹕言行所以動天地﹐可不戒哉。竊知聖人心無慮也﹐而慮必中理。愼於言也﹐而言必中節。心與道合﹐冥然一念不萌﹐天地𨿽大﹐莫能測其端。陰陽𨿽妙﹐莫能知其機。鬼神至靈﹐莫能窺其際。夫何故而其然﹐乎蓋以聖人虛心無爲﹐以道立身﹐以德輔世﹐以仁濟眾﹐以義制事﹐因人之是而是之﹐因人之非而非之﹐因人之慮而慮之﹐因人之言而言之﹐隨感隨應﹐應變不窮﹐故物不可得而累也。

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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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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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龍風虎﹐得神氣之道者也。神由母也﹐氣由子也。以神召氣﹐以母召子﹐孰敢不至也。夫蕩穢者﹐必召五帝之氣。苟召不至﹐穢何以蕩。伏虺者﹐必役五星之精﹐苟役不至﹐虺何以伏。小人由是知陰陽可以作﹐風雲可以會﹐山陵可以拔﹐江海可以發﹐用之於外﹐不如守之於內。守之於內﹐然後用之於外﹐則無所不可。

雲從龍﹐風從虎﹐氣從神﹐各從其類也。龍吟則雲起﹐虎嘯則風生﹐得神氣之道者也。神化氣﹐神者氣之母也。神母旣住﹐氣子自回。以母召子﹐孰敢不至也。若夫蕩穢者﹐必召五方五帝之氣。苟召不至﹐則穢不可得而蕩也。伏毒虺者﹐必役五行五星之精﹐役不至﹐則虺不可得而伏也。由是知之﹐陰陽風雲﹐不但天地﹐吾身亦有之。知此術者﹐可以會風雲而作晴雨﹐可以移山陵而塞江海﹐其豈虛言哉。斯道之用耳﹐達斯理者﹐其必守之於內﹐養之有素﹐積之旣厚﹐然後用之於外﹐則無不能也。逐於外者﹐其神奔﹐其氣餒﹐𨿽欲爲之不可得也。

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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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行﹐艸木偃。毒鴆怒﹐土石揭。威之所鑠﹐氣之所搏﹐頑嚚爲之作。小人由是﹐知鋏可使之飛﹐山海可使之移﹐萬物可使之相隨。夫神全則威大﹐精全則氣雄。萬感不能溺﹐萬物可以役。是故一人所以能敵萬人者﹐非弓刀之技﹐蓋威之至也。一人所以能悅萬人者﹐非言笑之惠﹐蓋和之至也。

虎猛獸也﹐威走則風從﹐艸木所以偃也。鴆毒鳥也﹐羽毛畫酒﹐人飲立死﹐怒則土石揭也。艸木之所以偃者﹐虎之威而鑠之也。土石之所以揭者﹐鳥之氣而搏之也。威之怒之﹐偃之揭之﹐起於頑嚚惡毒之氣而致然也。由是知之﹐人之用猶有大於此矣。劍可使之飛﹐山河可使之移﹐萬物可使之相隨者﹐皆人之術耳。術者﹐變化玄技﹐道之用也。善於此者﹐其必全其神﹐養其精。若精不養則術不神﹐神不全則術不靈。神全則威大﹐精全則氣雄。神用於此﹐則物應於彼。故𨿽萬里變化﹐於呼吸之間﹐感應之機﹐毫忽不爽也。達斯理者﹐其必知之。明養之厚﹐積之深﹐行之篤﹐六欲莫能侵﹐萬惑莫能溺﹐故能盜眞機﹐奪造化。夏造冰﹐冬起雷﹐役鬼神﹐易萬物﹐輔道教﹐澤兆民﹐袪精邪﹐療疾病﹐隨所感而應矣。是故一人所以能敵萬人者﹐非弓刀之技﹑血氣之勇﹐而能敵之也。蓋以平日所養道德﹑柔弱不爭之勇﹐所以天下莫能與之敵﹐斯天下之至威也。一人所以能悅萬人者﹐然非言笑之媚﹑利慾之惠﹐而能悅之也。蓋以平日所施忠信慈祥不忍人之恩﹐所以天下莫不悅其德﹐斯天下之至和也。

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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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之無足﹐蛇能屈曲﹐蛭能掬蹙﹐蝸牛能蓄縮。小人所以見其機﹐由是得其師﹐可以坐致萬里而不馳。是故足行者有所不達﹐翼飛者有所不至﹐目視者有所不見﹐耳聽者有所不聞。夫何故﹐彼知形而不知神﹐此知神而不知形。以形用神則亡﹐以神用形則康。

蟲之無足﹐而能行者﹐如蛇之屈曲行﹐水蛭撮促行﹐蝸牛蓄縮行。君子見此數者無足亦行﹐有天性自然之妙﹐而悟其機﹐由是而心師之。𨿽萬里之遠﹐不行而能至﹐如言不移一步到長安是也。是故足行者﹐足跡所至而不多﹐故有所不達矣。翼飛者﹐翺翔所及而不高﹐故有所不至矣。目視者不能見無色之色﹐故有所不見矣。耳聽者不能聽無聲之聲﹐故有所不聞矣。夫何故﹐蓋其惟知足之能行﹐翼之能飛﹐目之能見﹐耳之能聽。惟知其跡﹐而不知其行不在足﹐飛不在翼﹐視不在目﹐聽不在耳者存焉。彼知全其身者﹐而不知全其神。以形用神﹐故亡也。由是知之﹐全其身者﹐莫若全其神。以神用形﹐故泰也。

水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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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竇可以下溺﹐杵糠可以療噎。斯物也始製於人﹐又復用於人。法本無祖﹐術本無狀。師之於心﹐得之於象。陽爲陰所伏﹐男爲女所制﹐剛爲柔所剋﹐智爲愚所得。以是用之﹐則鐘皷可使之啞﹐車轂可使之鬥﹐妻子可使之改易﹐君臣可使之離合。萬物本虛﹐萬法本無。得虛無之竅者﹐知法術之要乎。

水竇﹐空穴﹐以﹐通水道也亦可以下溺。杵糠﹐舂米皮也﹐亦可療噎。斯二物也﹐自人制之﹐而人復用之。故知法本無祖﹐術本無狀也。竊嘗思之天下之術﹐其本無始﹐其末無定﹐用無定用﹐惟變是用。蓋言不可定執﹐但師之於心﹐然後求之於物﹐自然得其象矣。陽爲陰所伏者﹐寒能勝躁也。男爲女所制者﹐靜能制動也。剛爲柔所剋者﹐柔弱勝剛彊也。智爲愚所得者﹐巧爲拙之所使也。以是用之﹐鐘鼓有聲使之啞者﹐動中恆靜之意也。車轂靜而使之鬥者﹐靜中恆動之意也。妻子不可改易者也﹐可使之改易。君臣不可離合者也﹐可使之離合。極言法術無定執之意。蓋其知道本虛﹐知術本無也。不明此理﹐妄意爲之﹐執之以爲法術者﹐則不足以知法術之要也。知夫無法之法﹐無術之術﹐得無爲自然之竅﹐以煉虛寂不神之神者﹐知法術之要也。

魍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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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魎附巫祭言禍福事﹐每來則飲食言語皆神﹐每去則飲食言語皆人。不知魍魎之附巫祭也﹐不知巫祭之附魍魎也。小人由是知﹐心可以交﹐氣可以易﹐神可以奪﹐魄可以錄﹐形爲神之宮﹐神爲形之容。以是論之﹐何所不可。

魍魎﹐水神也。如三歲小兒﹐赤黑色。巫祭﹐降神師也。魍魎附之﹐渠能言禍福事如響。其神降也﹐則飲食言語皆神。其神退也﹐則飲食言語皆人。不知魍魎之附巫祭也﹐不知巫祭之附魍魎也。竊知神本至無﹐感之則有。孰爲彼﹐孰爲我﹐孰爲魍魎﹐孰爲巫祭也。蓋以人之神與魍魎之神﹐一神也。人之氣與魍魎之氣﹐一氣也。以神召神﹐以氣感氣﹐其附巫祭之意﹐亦甚明矣。由是知之﹐吾心可以交神明﹐吾氣可以易彼氣﹐吾神可以奪彼神﹐吾魄可以煉彼魄。吾形爲神之宮﹐吾神爲形之容﹐以是論之宜乎。渠知未來事﹐何足怪也。故曰何所不可。

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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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之神可以禦﹐龍之變可以役﹐蛇蠍可以不能螫﹐戈矛可以不能擊。惟無心者﹐火不能燒﹐水不能溺﹐兵刃不能加﹐天命不能死。夫何故。志於樂者猶忘饑﹐志於憂者猶忘痛﹐志於虛無者可以忘死生。

鬼之神𨿽能厲人﹐吾以正而禦之﹐自然不神﹐不敢干犯於人矣。神龍𨿽能變化﹐吾能役之作雨。蛇蠍𨿽能毒螫﹐吾能使之屈伏。戈矛𨿽能擊人﹐吾能使之不用。夫何而其然乎﹐以我無害物之心﹐𨿽有厲鬼蛟龍毒蟲兵刃﹐亦不能傷害我矣。得此道者﹐其能藏心於密﹐合神於空﹐釋念於虛﹐潛身於靜﹐以塊然之身﹐如風如影﹐恍惚而不知其有所﹐於一切處無心。故𨿽入火而火莫能焚﹐入水而水莫能溺﹐入軍兵刃莫能加者。蓋其知得眞我無死﹐則陰陽不能陶鑄之矣。竊嘗觀之﹐其心樂者猶忘饑﹐其心憂者猶忘痛﹐其心奮者猶忘寒﹐其心養者猶忘病。故知志於虛無者﹐則無所不忘。其心無塵垢﹑身無繫累﹐故能離有無﹑出生死﹐超然出於塵囂之外矣。

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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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咫之木﹐置於地之上﹐使人蹈之而有餘。方尺之木﹐置於竿之端﹐使人踞之而不足。非物有大小﹐蓋心有虛實。是故冒大暑而撓者愈熱﹐受炙灼而懼者愈病。人無常心﹐物無常性﹐小人由是知﹐水可使不濕﹐火可使不燥。

咫﹐八寸也。蹈﹐踐也。踞者﹐獨處而蹲也。以方咫之木置於地之上﹐人能蹈而踐之也。方尺之木置於竿之端﹐則人莫能踞而蹲之也。非咫之小尺之大﹐有能與不能。蓋人之心知地之實竿之虛﹐由是而知吾之心矣。譬如冒大暑者﹐其心亂而熱愈熾。受炙灼者﹐其心懼而痛愈甚。豈不灼然乎。其若當大暑者﹐此心常靜而安定。受炙灼者﹐其心常激而忘痛。其熱必消﹐痛必緩矣。吁﹐心靜則勝熱﹐心激則忘痛。故知人無常心﹐物無常性也。由是知之﹐水性流下﹐火性炎上。吾能使此意常定﹐則眞水生陽火﹐得陰水灌漑﹐其炎上者自然下降而不燥矣。吾能使此心常虛﹐則眞火降陰水﹐得陽火薰蒸﹐其流下者自然上升而不濕矣。此陰陽顚倒之妙﹐還丹之術也。

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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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貍之怪﹐雀鼠之魅﹐不能幻明鏡之鑑者。明鏡﹐無心之故也。是以虛空無心﹐而無所不知。昊天無心﹐而萬象自馳。行師無狀﹐而敵不敢欺。大人無慮﹐而元精自歸。能師於無者﹐無所不之。

狐貍雀鼠﹐有能幻形魅人﹐能欺人而不能欺明鏡者﹐爲人有心﹐明鏡無心故也。由是知之﹐明鏡無心﹐尙能鑑萬物之眞形。吾能以無心爲心﹐物亦不能欺我矣。是故虛空湛然﹐禱之則靈﹐感之則應﹐無所不知也。昊天﹐夏天也。元氣廣大﹐浩然充足﹐故能長養萬物也。兵家行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進如山移﹐退如風雨﹐敵莫能測﹐所以不能欺也。故知有道之士﹐忘形去累﹐絕慮斷緣﹐無心於事﹐無事於爲﹐神不外遊而元精自歸。故知以無心爲心者﹐至要也。學士誠能以無心爲師﹐則可以盜天地﹑奪造化﹑通物情﹑盡性命﹐𨿽爲無爲﹐何事不可。

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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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萬斛之舟者﹐由一尋之木。發千鈞之弩者﹐由一寸之機。一目可以觀大天﹐一人可以君兆民。太虛茫茫而有涯﹐太上浩浩而有家。得天地之綱﹐知陰陽之房﹐見精神之藏﹐則數可以奪﹐命可以活﹐天地可以反覆。

尋﹐八尺也。萬斛巨舟﹐用一尋之木﹐能使之轉﹐使之移也。鈞﹐三十斤也。千鈞勁弩﹐設一寸之機﹐能使之發﹑使之中也。一目之眇也﹐日月星辰﹐森羅萬象﹐無所不見也。一人之獨也﹐四海九州﹐天下兆民﹐無所不臣也。此言人爲萬物之靈﹐而其用如此之大。其所以用之者﹐誰歟﹖乃吾心之主宰耳。太虛茫茫﹐豈有涯乎。太上浩浩﹐豈有家乎。蓋言有此主宰之妙存焉耳。斯妙也難以筆舌形容﹐在乎人之靈府自參自悟耳。解悟之者﹐得天地之綱也﹐知陰陽之奧也﹐見精神之藏也。旣知其妙﹐而復得其綱﹐知其奧﹐見其藏﹐則道妙在我﹐而命不屬天地矣。故曰﹕數可以奪﹐命可以活﹐天地可以反覆也。

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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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淫者化爲婦人﹐至暴者化爲猛虎。心之所變﹐不得不變。是故樂者其形和﹐喜者其形逸﹐怒者其形剛﹐憂者其形慼﹐斯有變化之道也。小人由是知顧六尺之軀﹐可以爲龍蛇﹐可以爲金石﹐可以爲艸木﹐大哉斯言。

心淫者化爲婦人﹐心暴者化爲猛虎﹐心毒者化爲蛇蠍﹐心狡者化爲獮猴﹐貪嗜者化爲蠅蛆﹐多言者化爲蟬螽﹐懶惰者化豬鵞之類。故知出入於四生六道之中﹐皆自一心造而化之耳。然其心之所之﹐不得不之。心之所變﹐不得不變也。是故豈不見人之情乎﹐心樂者其容和悅﹐心喜者其容愉逸﹐心怒者其容剛忿﹐心憂者其容愴慼﹐情動於中而形諸外﹐斯足以見變化之道。由是知之﹐顧人六尺之軀﹐塊然挺生於天地﹐有存心於道德者﹐則超凡入聖﹐如龍蛇之變化。有存心於忠義者﹐誠意正心﹐如金石之堅貞。有存心於人慾者﹐自棄自暴﹐與艸木同腐朽﹐而化爲異類。豈非人之一心﹐隨情所變而化之乎。大矣哉﹐斯言也。

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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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則雨淚﹐辛則雨涕﹐憤則結癭﹐怒則結疽。心之所欲﹐氣之所屬﹐無所不育。邪苟爲此﹐正必爲彼。是以大人節悲辛﹐誡憤怒﹐得灝氣之門﹐所以牧其根。知元神之囊﹐所以韜其光。若蚌內守﹐若石中藏﹐所以爲珠玉之房。

有傷於心﹐則悲泣而淚出。有痛於心﹐則酸辛而涕出。有忤於心﹐則煩怒而結癭。有激於心﹐則嗔恚而結疽。數者皆自然之情感於衷﹐以暴其氣﹐而化出許多節病。所謂心之所之﹐氣亦隨之﹐故曰無所不育也。邪爲此興﹐其正必爲彼而失此﹐人情之常也。是以大人知情慾爲妄﹐以其當悲者悲之﹑當辛者辛之﹑當憤者憤之﹑當怒者怒之﹐無有一毫人慾私意﹑增損於事物之上﹐一切付之自然﹐則悲辛憤怒者﹐在物不在己矣。然非善養浩然造道之深者﹐孰能與於此哉。若得浩然之門﹐而志於靜者﹐則能歸虛無﹐收其根以復其命矣。知元神虛寂而安於默者﹐則能黜聰明﹐藏其光以養其知矣。是以聖人內懷至美容貎若愚﹐如蚌內藏珠﹐石中隱玉﹐而人莫能見其美﹐故云「珠玉之房」也。

蠮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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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蠮螉之蟲﹐孕螟蛉之子﹐傳其情﹐交其精﹐混其氣﹐和其神﹐隨物大小﹐俱得其眞。蠢動無定﹐情萬物無定形﹐小人由是知馬可使之飛﹐魚可使之馳﹐土木偶使之有知﹐嬰兒似乳母﹐斯道不遠矣。

蠮螉﹐卽蜾蠃也。詩云「螟蛉之子﹐蜾蠃負之」是也。蠮螉負靑蟲於木﹐空中咒七日﹐化爲螟蛉。當是時也﹐精思而傳其情﹑交其精﹐專一而混其氣﹑和其神。心無二想﹐志不外移﹐其蠢然者忽然變化﹐而肖其形其意。蓋謂天地生物﹐𨿽然蝡動之微﹐而其本然之眞﹐未嘗不與人同。故知一切含靈﹐隨感隨化﹐而無定情﹐無定形也。由是知之﹐馬者善馳﹐其能飛乎。魚者善游﹐其能馳乎。土木無心﹐其能有知乎。嬰兒方生﹐豈似乳嫗乎。蓋有道存焉耳。此章之意﹐蓋謂以蠮螉之微﹐尙能用神集氣﹐變化易形。何況人爲萬物之靈﹐豈不能感化物情哉。苟能專其心﹐一其志﹐交其精﹐混其氣﹐和其神﹐集此虛靈﹐常住不滅﹐但凡一舉心一動念﹐如箭之行﹐而物類豈有不感通變化哉。善行此術﹐惟有道者。

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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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夫而越婦﹐其子髯面而矬足。蠻夫而羌婦﹐其子抝鼻而昻首。梨接桃而本彊者﹐其實毛。梅接杏而本彊者﹐其實甘。以陰孕陽。以柔孕剛﹐以曲孕直﹐以短孕長﹐以大孕小﹐以圓孕方﹐以水孕火﹐以丹孕黃﹐小人由是知可以爲金石﹐可以爲珠玉﹐可以爲異類﹐可以爲怪狀﹐斯造化之道也。

胡人多髯矬足﹐羌人抝鼻昻首﹐胡夫越婦生子似父﹐蠻夫羌婦生子似母。或陰孕陽﹐或陽孕陰之諭也。梨接桃﹐其實毛。梅接杏﹐其實甘。或柔孕剛﹐或剛孕柔之諭也。天地之道﹐有陰則有陽﹐有柔則有剛。萬物之道﹐有曲則有直﹐有短則有長﹐有大則有小﹐有圓則有方﹐有水則有火﹐有丹則有黃。由是知之﹐人與天地萬物﹐並生於太虛中﹐本同一體。而其金石珠玉﹐異類怪狀﹐皆一氣所化。爲造化之跡﹐道之用耳。

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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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相搏﹐不根而生芝菌。燥濕相育﹐不母而生蝤蠐。是故世人體陰陽而根之﹐效燥濕而母之﹐無不濟者。小人由是知陶煉五行﹐火之道也。流行無窮﹐水之道也。八卦環轉﹐天地之道也。神物乃生﹐變化之道也。是以君子體物而知身﹐體身而知道。夫大人之道幽且微﹐則不知其孰是孰非。

芝菌無根而生﹐蓋由陰陽之氣相摩而成。蝤蠐無種而生﹐蓋由燥濕之氣相蒸而成。人能體此陰陽相生相成之道﹐法燥濕氤氳交密之妙﹐則知大道之根﹐生化之母也。旣知其根﹐復得其母﹐則造化在我﹐故無所不濟矣。由是知之煆煉萬物者﹐莫如火。滋潤萬物者﹐莫如水。天地水火﹐雷風山澤﹐分列流峙﹐運行環轉於其間﹐此道之昭著﹐而形於外也。斯道也﹐蓋由陰陽之精相搏﹐而神物生﹐斯足以見變化之道也。是以君子體物﹐而知陰陽生化之理﹐體身﹐而知陰陽相搏﹐以生神明之微。盡心以知性﹐盡性以合眞者﹐大人之道也。故知大人之道﹐無思無慮﹐無識無知﹐其心純粹﹐其道幽微﹐而不知其孰是道﹐孰非道﹐亦不知其孰爲是﹐孰爲非也。

海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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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魚有以蝦爲目者﹐人皆笑之。殊不知古人以囊螢爲燈者﹐又不知晝非日之光則不能馳﹐夜非燭之明則有所欺。觀傀儡之假﹐而不自疑。嗟﹐朋友之逝而不自悲。賢與愚莫知﹐惟抱純白養太玄者﹐不入其機。

蝦在海中﹐其身光。海魚夜遊﹐以蝦爲目。人皆以爲虛誕之詞﹐大笑之而不信。殊不知古之人如匡衡者﹐亦嘗囊螢爲燈也。其意謂魚𨿽巨也﹐無光莫能夜遊。目𨿽明也﹐無燈莫能夜見。又不知天地之間﹐寥廓無光﹐其晶明者日之光耳。當其晝也﹐非日之光﹐則一切飛潛蝡走其能馳乎。當其夜也﹐非燭之明﹐則一切姦盜乘之而有所欺矣。吁﹐人惟見傀儡之假﹐而不知己之形亦幻矣。人惟悲朋友之先逝﹐而不知己之色身亦須臾耳。嗟夫﹐疑人而不自疑﹐悲人而不自悲﹐舉世之賢與愚﹐皆迷其心﹑惑於物﹐懵懵然而莫知其理。惟其抱純素﹑懷貞白﹑養太虛﹑法自然者﹐知形之幻﹐而無所疑﹐見理之眞﹐而無所癡﹐是以不入其機。

磵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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磵松所以能淩霜者﹐藏正氣也。美玉所以能犯火者﹐蓄至精也。是以大人晝運靈旗﹑夜錄火芝﹑覺無所覺﹑思無所思﹐可以冬禦風而不寒﹑夏禦火而不熱。故君子藏正氣者﹐可以遠鬼神﹑伏姦佞。蓄至精者﹐可以福生靈﹑保富壽。夫何爲﹖多少之故也。

磵松所以能淩霜雪而不凋者﹐爲其心堅實藏正氣﹐是以不凋也。美玉所以能犯炬火而不灰者﹐爲其性溫潤蓄至精﹐是以不灰也。故有道之士﹐常虛心而存正氣﹐常弱志以蓄至精﹐晝有爲而靈臺常靜﹐宵無爲而元火常溫﹐有知如無知﹐覺無所覺也。無爲而不昧﹐思無所思也。故能冒風雪而不寒﹐當燥火而不熱﹐所謂寒暑不能侵也。是故君子所以藏正氣者﹐其神全﹐所以鬼神不敢犯﹔其心正﹐所以姦佞莫能欺。蓄至精者﹐其願普﹐故可以福生民﹔其氣和﹐故可以保壽命。若夫意不誠則心不正﹐志不弱則氣不和﹐則不能伏鬼神﹐遠姦佞﹐福生民﹐以全其壽命﹐而終其天年也。

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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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靜相摩﹐所以化火也。燥濕相蒸﹐所以化水也。水火相敵﹐所以化雲也。湯盎投井﹐所以化雹也。飲水雨日﹐所以化虹霓也。小人由是知陰陽可以召﹐五行可以役﹐天地可以別構﹐日月可以我作。有聞是言者﹐必將以爲誕。夫民之形也﹐頭圓而足方﹐上動而下靜﹐五行運於內﹐二曜明於外﹐斯亦別構之道也。

鑽木擊石﹐皆可得火。木石靜也﹐而其鑽之擊之者動也。故曰動靜相摩﹐所以化火也。炊米得酒﹐上濕下燥﹐濕熱相蒸﹐所以化水也。陰陽之氣﹐燻蒸水火﹐氤氳化氣若雲。以湯盎投井中﹐冷熱相搏﹐而生雹珠。飲水噴日﹐滿日靑紅﹐猶如虹蜺。由是知之﹐則水火雲雹﹐不惟天地有之﹐而人亦可作也。陰陽氣也。吾之氣與陰陽之氣﹐同一氣也。以氣感氣﹐故可召矣。在天爲五行﹐爲五帝。在人爲五臟﹐爲五神。吾之神與五行之神﹐一神也。以神用神﹐故可役也。天地形氣也。吾之氣﹐天之屬也。吾之形﹐地之屬也。然吾之形氣﹐與天地並生於太虛中。天地形氣﹐大者也。吾身形氣﹐小者也。吾能與天地分一氣而治﹐故曰天地可別構也。日月﹐天之神也﹐容光必照。而吾左目象日﹑右目象月﹐而無所不見。故曰「日月可以我作」也。或有聞是言者﹐以爲驚眾駭俗誇大虛誕之言﹐疑之而不信者有矣。豈不見我之形乎﹐頭圓在上﹐以象天﹐足方在下﹐以象地。圓者運於上﹐方者止於下。精神魂魄意之五神﹐而運於中。兩目朗耀而見於外﹐數者假合而成此身﹐斯亦別構之道也。

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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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琴瑟之音﹐則翛然而閒。奏鄭衞之音﹐則樂然而逸。解瓴甓之音﹐則背旅凜森。撾皷𥀷之音﹐則鴻毛躑躅﹐其感激之道也。如是以其和也﹐召陽氣﹐化融風﹐生萬物也。其不和也﹐作陰氣﹐化厲風﹐辱萬物也。氣由聲也﹐聲由氣也。氣動則聲發﹐聲發則氣振﹐氣振則風行而萬物變化也。是以風雲可以命﹐霜雹可以致﹐鳳凰可以歌﹐熊羆可以舞﹐神明可以友﹐用樂之術甚大。

或有操琴瑟之音﹐聞之者則翛然而心閒。或有奏鄭衞之音﹐聽之者則樂然而心逸。或有解瓴甓之聲﹐則膂背凜然而森立。或有撾皷𥀷之聲﹐則鴻鵠躑躅而不行。數者﹐聲之感人也。蓋樂者和也﹐以和召和﹐故可以召純粹之正氣﹐可以化融和之湻風﹐而萬物所以生也。其不和也﹐則陰慘肅殺之氣作﹐虐厲乖戾之風生﹐而萬物所以辱也。氣者聲之主﹐聲者氣之和也。苟無其氣﹐則何聲之有也。氣動而聲必發﹐聲發而氣自振﹐氣振則風行﹐而萬物所以成乎變化矣。是以知其可以作風雲而爲雨晹﹐可以致霜雹而驅炎暑﹐可以使祥禽瑞獸而自歌自舞﹐可以友神明而通乎天人。非天下之至和者﹐其孰能爲是哉。斯樂之術甚矣﹐而其用有如是之大。

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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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含虛﹐神含神﹐氣含氣﹐明含明﹐物含物﹐達此理者﹐情可以通﹐形可以同。同於火者化爲火﹐同於水者化爲水﹐同於日月者化爲日月﹐同於金石者化爲金石﹐惟大人無所不同﹐無所不化﹐足可與虛皇並駕。

虛本至無﹐吾心無欲﹐無欲則虛靜而返於無。以我之無﹐合彼之無﹐謂之虛含虛也。神本至寂﹐吾心無思﹐無思則神寂。以我之寂﹐合彼之寂﹐謂之神含神也。氣本至和﹐吾心無爲﹐無爲則氣和。以我之和﹐合彼之和﹐謂之氣含氣也。明本光也﹐慧而不用﹐不用光復歸其明。以我之明﹐合彼之明﹐謂之明含明也。物本至有﹐物我兩忘﹐兩忘則物我爲一﹐物卽我﹐我卽物﹐謂之物含物也。達斯理者﹐情可以通﹐而無所不通也。形可以同﹐而無所不同也。譬如思火則生煖﹐思水則生涼﹐虛心則生明﹐立志則心堅也。是以有道之士﹐存神而元鼎常溫﹐固氣而水源常靜﹐濳光而明照於內﹐弱志則堅固形軀﹐故無所不同﹐無所不化也。其心同太虛﹐其神符至眞﹐故可與元始法王並駕遊於淸微天玉淸境中矣。

帝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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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非求鑑於物﹐而物自投之。槖非求飽於氣﹐而氣自實之。是故鼻以虛受臭﹐耳以虛受聲﹐目以虛受色﹐舌以虛受味。所以心同幽冥﹐則物無不受。神同虛無﹐則事無不知。是以大人奪其機﹐藏其微﹐羽符至怪﹐陰液甚奇﹐可以守國﹐可以救時﹐可以坐致爲帝王之師。

鏡之明也﹐非其求鑑於物﹐而物自形之。槖之虛也﹐非其求飽於氣﹐而氣自滿之。皆自然而然也。是故鼻惟虛也﹐故能受香臭。耳惟虛也﹐故能受聲音。目惟虛也﹐故能受形色。舌惟虛也﹐故能受滋味。心同幽冥者﹐則萬物雲寂﹐故無所不受。神同虛無者﹐則萬事畢具﹐故無所不知。是以大人奪造化之機﹐藏心於虛﹐歸志於無﹐以養其自然﹐陽符至則陰情自滅﹐陰液降則陽靈愈奇。故可佐君以守其國﹐澤民以救其時﹐而其道之尊﹐德之貴﹐故可以爲帝王師。

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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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不能吸腐芥﹐丹砂不能入燋金﹐磁石不能取憊鐵﹐元氣不能發陶鑪。所以大人善用五行之精﹐善奪萬物之靈﹐食天人之祿﹐駕鳳馬之榮﹐其道也在忘其形而求其精。

無氣爛艸﹐所以琥珀不能吸。炬火燋金﹐所以丹砂不能入。無性憊鐵﹐所以磁石不能取。焦燥陶鑪﹐所以元氣不能生。四者有形無精﹐所以不靈矣。夫精者元氣之母﹐物之本也。靈者元性之妙﹐神之發也。此精眞空﹐此靈妙有。以有合空﹐故能生化。是以至人善用五行之精﹐善奪萬物之靈﹐知眞空爲不生﹐知妙有爲不滅。是以固守虛無﹐以養其精靈﹐所以形神俱妙﹐羽化登眞﹐飲金漿﹐飡玉液﹐食天人之祿﹐乘龍馬﹐駕鸞鶴﹐享馭駕之榮。其爲道也﹐滅除世幻﹐而忘其形﹐得無形之眞精﹐養虛寂之元靈﹐體合自然﹐超出三界﹐返還太空矣。

德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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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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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有講五常之道者﹐分之爲五事﹐屬之爲五行﹐散之爲五色﹐化之爲五聲﹐俯之爲五嶽﹐仰之爲五星﹐物之爲五金﹐族之爲五靈﹐配之爲五味﹐感之爲五情。所以聽之者﹐若醯雞之遊太虛﹐如井蛙之浮滄溟﹐莫見其鴻濛之涯﹐莫測其浩渺之程﹐日暮途遠﹐無不倒行殊。不知五常之道一也。忘其名則得其理﹐忘其理則得其情。然後牧之以淸靜﹐棲之以杳冥﹐使混我神氣﹐符我心靈﹐若水投水﹐不分其淸。若火投火﹐不間其明。是謂奪五行之英﹐盜五常之精﹐聚之則一芥可包﹐散之則萬機齊亨。其用事也﹐如酌醴以投器。其應物也﹐如懸鏡以鑑形。於是乎變之爲萬象﹐化之爲萬生﹐通之爲陰陽﹐虛之爲神明。所以運帝王之籌䇿﹐代天地之權衡﹐則仲尼其人也。

儒者談仁義禮智信﹐五常之道。分而言之﹐則爲五事。如父子主仁﹐君臣主義﹐夫婦主禮﹐兄弟主智﹐朋友主信。屬之則仁屬木﹐義屬金﹐禮屬火﹐智屬水﹐信屬土之。五行散之則爲靑白黃紅黑之五色﹐化之則爲宮商角徵羽之五音。俯之則爲東西南北中之五嶽﹐仰之則爲歲熒惑太白辰鎭之五星。物之則爲金銀銅鐵錫之五金﹐族之則爲精神魂魄意之五神﹐配之則爲辛甘酸苦鹹之五味﹐感之則爲喜怒愛惡欲之五情。語者曰道之至矣﹐而聽之者信然不疑。嗟夫﹐若以此爲至道﹐是知其末而不知其本。至道豈止此哉﹐其所見者小也。若然者正如醯雞之遊太虛﹐井蛙之浮滄溟。太虛鴻濛而無涯﹐豈醯雞所能到。滄溟渺漠而無際﹐豈井蛙所能測。此言下士以見聞爲道﹐故爲識者之所誚也。但見其愈分愈繁﹐愈求愈有﹐得此而遺彼﹐嗟時光之易邁﹐懼大道之難明﹐中途退惰﹐故曰日暮途遠﹐無不倒行。蓋其不知道之本也。殊不知五常之道﹐分而言之﹐則有五者之殊。原其本則一也。忘異名而求其本﹐則合道而理得矣。得其理則知五常之道。自然之情﹐道之跡也。吁﹐學旣得理﹐而復知其情﹐踐其跡﹐則釋然無疑﹐而至道明矣。夫至道不繁﹐以淸靜自牧﹐以杳冥棲眞﹐使神會氣﹐使氣合眞。神合眞以契我心之靈﹐如萬水合爲一水﹐不分其淸。萬火合爲一火﹐不間其明。以類相求﹐則鴻濛之涯可至﹐浩渺之程可登。故可以奪五行之英華﹐竊五常之至精。斂之則一芥包須彌﹐散之則萬機而放乎太淸。其施於事也﹐如瓶㵼酒。其應物也﹐如鑑照形。極言容易事耳。於是乎變而用之﹐則爲萬象。化而成之則爲萬生。運而行之﹐則爲陰陽。虛而靈之﹐則爲神明。如孔子作《春秋》﹐代人君運籌䇿﹐以當南面之治。使天下後世亂臣賊子懼﹐而其大經大法﹐天下後世莫能更﹐誠爲萬代人文之凖則﹐天地庶物之權。衡極言孔子人道之正﹐古今一人而已。

飛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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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賢愚營營然﹐若飛蛾之投夜燭﹐蒼蠅之觸曉窗﹐知往而不知返﹐知進而不知退﹐而但知避害以就利﹐不知聚利而就害。夫賢於人﹐而不賢於身﹐何賢之謂也。博於物﹐而不博於巳﹐何博之謂也。是以大人利害雙亡﹐何往不臧。

天下之人﹐其賢與愚﹐惟知有名利而巳。惑於名利者不得﹐必孜孜盡心力以求之﹐營營竭智慮以謀之。殊不知名利有分﹐非能彊求。迷惑之者﹐若飛蛾見夜光而趨之﹐以速其死。若蒼蠅見曉窗以赴之﹐而迷其出。嗟夫﹐蒼蠅知往而不知返。飛蛾知進而不知退﹐譬人迷惑貪名利﹐以喪其身者之鑑戒也。嗟夫﹐世之人皆知避害就利﹐以名利爲富貴。而不知其聚利藏害﹐乃殺身之斧斤。噫﹐名利外物至小也。身者﹐天之所賦﹐至大也。以至大而徇其至小﹐豈不爲世之愚夫乎。嗟夫﹐世之人以富貴才藝賢於人﹐而不貴其身﹐何賢之謂也。博外物而不重性命﹐何博之謂也。是以有道之士﹐見天理之眞﹐識名利有分﹐無營謀倖進之心。得之不忻﹐失之無戚﹐貧富不貳﹐利害雙忘﹐何所往而不善也。

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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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踞於林﹐蛇遊於澤﹐非鴟鳶之讐鴟鳶﹐從而號之﹐以其蓄異心之故也。牛牧於田﹐豕眠於圃。非烏鵲之馭烏鵲﹐從而乘之﹐以其無異心之故也。是故麟有利角﹐眾獸不伏。鳳有利嘴﹐眾鳥不賓。君有奇智﹐天下不臣。善馳者終於蹶﹐善鬥者終於敗﹐有數則終﹐有智則窮﹐巧者爲不巧者所使﹐詐者爲不詐者所理。

虎獨處於林﹐蛇閒遊於澤﹐鴟鳶見之必號﹐其豈鴟鳶之讐哉﹐蓋其蓄心害物之故也。牛羣牧於田﹐豕聚眠於圃﹐烏鵲乘之不懼﹐豈烏鵲之馭哉﹐蓋其無異心不害物之故也。麟者時之祥也﹐出則眾獸伏而隨之。鳳者時之瑞也﹐出則眾鳥賓而衞之。若麟有利角而牴﹐眾獸亦不隨之矣。鳳有利嘴而攫﹐眾鳥亦不賓之矣。奇智者任智數﹐辧事理。權謀﹐狙詐之術也。君者人倫之首﹐其若逞聰察﹑衒奇智﹐常懷勝人之心﹐而天下之人亦懷其智﹑懼其謀﹐各以奇智拒之而不親﹐謂之天下不臣也。譬如善馳者常失於顚蹶﹐善戰者常失於敗亡。譬如數也﹐𨿽千萬億﹐終期於盡。用智術也﹐𨿽千萬變﹐終期於窮。極言不可任智數﹑尙徵伐﹐以致敗也。巧者工其事﹐而拙者弗能也。有事則巧者不能辭其勞﹐豈不爲拙者之所使也。詐者多情僞﹐正者無僞也。事敗則詐者不能掩其惡﹐豈不爲正者之所理也。

弓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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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作弓矢以威天下﹐天下盜弓矢以侮天子。君子作禮樂以防小人﹐小人盜禮樂以僭君子。有國者好聚斂﹐蓄粟帛﹐具甲兵。以禦盜賊。盜賊擅甲兵﹐據粟帛﹐以奪其國。或曰安危德也﹐又曰興亡數也。苟德可以恃﹐何必廣粟帛乎。苟數可以憑﹐何必廣甲兵乎。

《易》曰﹕「弦木爲弧﹐剡木爲矢﹐以威天下﹐蓋取諸暌。」是以天子制弓矢﹐威天下以衞民。小人悖亂﹐亦嘗竊用弓矢﹐而犯天子也。禮樂者﹐序事之和。君子制禮樂﹐以治小人之相犯。小人狡猾﹐亦嘗竊用禮樂﹐而僭君子也。有國者惟以聚斂﹐多蓄粟帛﹐廣治甲兵﹐以禦賊盜。殊不知盜賊本無﹐然由上之貪求﹐賦繁役重﹐以致生業荒蕪﹐饑寒所逼﹐則不顧其性命﹐而爲賊盜矣。賊盜因其君之不道﹐則擅其甲兵﹐踞其粟帛﹐以奪其國也。或有之曰﹐國之安危﹐在德不在險。或有之曰﹐國之興亡﹐在數不在人。如其德可恃也﹐何必廣甲兵乎。如其數可定也﹐何必廣粟帛乎。此言有國者﹐不可以有爲治天下之意。蓋以有爲則有敗﹐有得則有失﹐有心治國而國愈亂﹐有意安民而民彌貧﹐是以聖人無心於成﹐則無敗事。經雲「以無事取天下」是也。

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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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不能者﹐有大不能。無所不知者﹐有大不知。夫忘弓矢然後知射之道﹐忘䇿轡然後知馭之道。忘弦匏然後知樂之道﹐忘智慮然後知大人之道。是以天下之主﹐道德出於人。理國之主﹐仁義出於人。亡國之主﹐聰明出於人。

聖人能不在事﹐以能爲不能﹐故無所不能也。聖人知不在心﹐以知爲不知﹐故無所不知也。眾人彊其所不能﹐彊其所不知﹐以爲能爲知者﹐故有大不能大不知也。譬如善射者中不在弓矢﹐善馭者行不在䇿轡﹐善樂者和不在弦匏。夫何故﹐蓋其得之於心﹐自然應之於手。心之所之﹐物亦隨之﹐則無不中﹑無不行﹑無不和﹐然後始知大人之道也。大人之道純一中正﹐無事無爲﹐無憂無懼﹐何思何謀﹐絕智力﹐尙惇樸﹐美風俗﹐厚人倫﹐以道治天下﹐以德化兆民。故不言而民信﹐不刑而民畏﹐端拱無爲而天下治﹐是謂道德出於人﹐故爲天下主也。以仁治其國﹐以義使其民﹐以忠信爲保障﹐以刑政爲藩籬﹐制禮作樂而天下化﹐是謂仁義出於人﹐故爲理國之主也。敗國之人則反是﹐蓋其不務道德﹐不行仁義﹐逞聰察任﹐智術厚聚﹐斂酷刑法﹐民不聊生﹐以致昬亂﹐必於滅亡﹐是謂聰明出於人﹐故亡爲國之主也。

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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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國之禮﹐享郊廟﹐敬鬼神也。亹龜䇿﹐占吉凶也。敬鬼神﹐信禍福之職也。占吉凶﹐信興亡之數也。柰何有大不信﹐窮民之力以爲城廓﹐奪民之食以儲爲蓄﹐是福可以力取﹐是禍可以力敵﹐是疑貳於鬼神﹐是欺惑於龜䇿﹐是不信於天下之人。斯道也﹐賞不足勸﹐罰不足懼﹐國不足守。

國有郊廟之禮﹐郊焉祭天﹐廟焉祠地﹐所以敬鬼神也。亹龜兆﹐美蓍䇿﹐所以占吉凶也。有道之君﹐敬鬼神而信禍福﹐占吉凶而信興亡﹐畏天命以順人心﹐進忠良以安宗社。柰何不畏天命之君﹐肆情縱欲﹐而窮奢極侈﹐不信禍福﹐不懼滅亡﹐苦民之力而爲城廓﹐奪民之食而爲儲蓄﹐以爲子孫不拔之基﹐享無疆之祚。是福可以力取﹐其亡可以力敵也。孰不知民力苦則生怨﹐民困窮則生禍﹐民財罄則生亂﹐勢必然也。夫何故而其然乎﹐蓋其不信禍福﹐是疑貳於鬼神。不畏滅亡﹐是欺惑其龜䇿。以不信待天下﹐天下亦以不信叛之。如其不亡﹐蓋亦幸矣。吁﹐無信於民﹐𨿽賞之不勸﹐罰之不懼﹐滅亡可待。𨿽有其國﹐其能守乎。

黃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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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之爲物也﹐日遊於庭﹐日親於人﹐而常畏人﹐而人常撓之。玄鳥之爲物也﹐時遊於戶﹐時親於人﹐而不畏人﹐而人不撓之。彼行促促﹐此行佯佯。彼鳴啾啾﹐此鳴鏘鏘。彼視矍矍﹐此視汪汪。彼心慼慼﹐此心堂堂。是故疑人者爲人所疑﹐防人者爲人所防。君子之道﹐仁與義﹐中與正﹐何憂何害。

黃雀玄鳥﹐皆附屋而窠﹐或遊於庭﹐或行於戶﹐日親於人也。黃雀常畏人﹐而玄鳥不畏人。畏人者而人反撓之﹐不畏人者而人不撓之。何也﹐蓋其有所自耳。黃雀之可憎﹐人故撓之。玄鳥可愛﹐人故不撓也。竊嘗思之人心之愛憎﹐有大公者存﹐然非出於私意﹐在乎物之當憎當愛也。彼可憎者﹐其行促促﹐其聲噩噩﹐其視也急﹐其心也憂﹐懼人見其詐而多疑﹐故憎而撓之也。彼可愛者﹐其行緩緩﹐其聲喃喃﹐其視也靜﹐其心也安詳﹐人見其信而無疑﹐故愛之而不撓也。是故詐者而爲人所憎﹐信者而爲人所愛﹐疑者而爲人所疑﹐防者而爲人所防﹐是皆自然之情也。噫﹐以物之詐﹐尙爲人之所憎﹑人之所疑﹐何況於人乎。寧不戒哉。是故君子之道﹐仁義中正而已矣。蓋其不欺不詐﹑不防不疑﹑不避害﹑不憂懼﹑仁義其德﹑中正其心﹐何憂害之有。

籠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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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之猿﹐踴躍萬變﹐不能出於籠。匣中之虎﹐狂怒萬變﹐不能出於匣。小人之機﹐智慮萬變﹐不能出於大人之道。夫大人之道如地之負﹐如天之垂﹐無日不怨﹐無人不欺﹐怨不我怒﹐欺不我夷﹐然後萬物知其所歸。

猿在籠中踴躍號跳﹐幾千萬變﹐終不能出於籠。虎在匣中狂怒哮吼﹐幾千萬變﹐亦不能出於匣。以猿之狡﹑虎之猛﹐猶不能出於籠匣之中也。其意蓋謂小人之詐﹐如猿暴﹐如虎姦狡﹐百端狂暴萬狀﹐終不能出於大人之道也。蓋以大人之道﹐如天之覆﹐如地之負﹐不求人過﹐不見人非﹐不忻善﹐不厭惡﹐不記仇﹐不懷怨。而彼小人﹐恩稍不及則怨之﹐見其似訥則欺之。豈知大人之量﹐人𨿽怨之亦不怒﹐人𨿽欺之如不知﹐是非不入於胸次﹐忿怒不現於形容。及其後也﹐小人反之﹐感大人之德﹐心悅誠服而歸化也。故曰「然後萬物知其所歸」。

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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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義者﹐常行之道。行之不得其術﹐以至於亡國。忠信者﹐常用之道。用之不得其術﹐以至於獲罪。廉潔者﹐常守之道。守之不得其術﹐以至於暴民。才辧者﹐常禦之道。禦之不得其術﹐以至於罹禍。蓋拙在用於人﹐巧在用於身。使民親稼則怨﹐誡民輕食則怒。夫餌者魚之嗜﹐膻者蟻之慕。以餌投魚﹐魚必懼。以膻投蟻﹐蟻必去。由不得化之道。

仁以治民﹐義以制事﹐常行之道也。不得其術者﹐失仁與義也。君不仁則民不親﹐不義則民不伏﹐不親不伏﹐是叛其君﹐宜乎國亡也。效職謂之忠﹐眞實謂之信﹐常用之道也。不得其術者﹐失忠與信也。臣之不忠則不足以事君﹐不信則不足以使民。君不能事﹐民不能使﹐是謂具臣﹐宜其獲罪也。不貪謂之廉﹐不污謂之潔﹐常守之道也。不得其術者﹐失廉與潔也。喪心於財貨﹐虧行以辱身﹐厚斂於民而民不從﹐以致於暴虐也。博知謂之才﹐利口謂之辯﹐常使之道也。不得其術者﹐失才與辯也。恃才而慢人﹐彊辯以飾非﹐用以欺人﹐持久必敗﹐宜其遭禍也。數者皆巧於自私﹐而拙於待人﹐宜乎亡國獲罪暴民遭禍也。安逸甘食﹐人之所欲也。使之勤苦﹐而躬耕稼穯。誡之淸淡﹐而鮮食甘肥﹐宜其怨而怒之也。香餌者﹐魚所嗜也。膻脂者﹐蟻所嗜也。彼知爲害﹐則必懼而去之﹐此皆治國安民之術也。不得其術者﹐而反害其民﹐民畏害而逃之。蓋其不知德化之道也。

感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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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父之慈﹐非孝也。喜君之寵﹐非忠也。感始於不感﹐喜始於不喜。多感必多怨﹐多喜必多怒。感喜在心﹐猶物之有毒﹐猶蓬之藏火。不可不慮。是以君子之業﹐爵之不貴﹐禮之不大﹐親之不知﹐疎之不疑﹐辱之不得﹐何感喜之有。

忠孝者﹐臣子之分。子有心而感父之慈﹐臣懷意而要君之寵。是皆出於私意﹐以媚其君﹑謟其父﹐則非忠非孝也。殊不知感始於不感﹐喜始於不喜。是故子若有心﹐而感父之喜﹐其父亦有心以慈其子﹐孝稍不足﹐則反爲怨矣。臣若有心﹐以要君之喜﹐而君亦有心以寵其臣﹐忠稍不足﹐則反爲怒矣。蓋以多感必多怨﹐多喜必多怒。殊不知感喜怨怒﹐皆出於心。如物中有毒﹐心中之毒﹐如蓬中藏火﹐不可以不愼也。是以大人尊之以爵而不知貴﹐敬之以禮而不知大﹐親之亦不喜﹐疎之亦不疑﹐恥辱莫能加﹐何感喜之有也。

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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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之道﹐脈和而實者﹐爲君子生之道也。撓而浮者﹐爲小人死之道也。太卜之道﹐䇿平而慢者﹐爲君子吉之道也。曲而利者﹐爲小人凶之道也。以是論之﹐天下之理一也。是故觀其國﹐則知其臣。觀其臣﹐則知其君。觀其君﹐則知興亡。臣可以擇君而仕﹐君可以擇臣而任。夫揖讓可作﹐而躁靜不可作。衣冠可詐﹐而形器不可詐。言語可文﹐而聲音不可文。

醫道有太素脈﹐能察人之生死貴賤衰病也。其脈和而實者﹐生之道也。其脈撓而浮者﹐死之道也。卜道有龜䇿﹐能斷人之吉凶悔吝禍福也。其䇿平而慢者﹐吉之道也。其䇿曲而利者﹐凶之道也。由是論之﹐天下之事紛紜交錯﹐𨿽千萬變﹐終必歸於理也。夫理者一而已矣。孔子曰「吾道一以貫之」是也。是故觀其國之治道﹐則知其臣之賢否也。觀其臣之政教﹐則知其君之聖凡也。觀其君之法令﹐則知其國之興亡也。蓋以君臣之道﹐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耳。臣擇其君而仕者﹐欲得君以行其志也。君擇其臣而任者﹐欲得臣以治其國也。國之不治﹐由不得其臣也。志之不行﹐由不得其君也。揖讓者﹐形之爲也。躁靜者﹐心之有也。作者動也﹐言形可動而心不可動也。衣冠表也﹐形器裏也﹐詐者僞也﹐言外可僞而心不可僞也。言者聲之末﹐聲者言之本也。文者見於外也﹐言末可見而其本不可見也。

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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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於人者﹐謂之機。奇於人者﹐謂之謀。殊不知道德之機﹐眾人所知。仁義之謀﹐眾人所無。是故有賞罰之教﹐則邪道進。有親疎之分﹐則小人入。夫棄金於市﹐盜不敢取﹐詢政於朝﹐讒不敢語﹐天下之至公也。

未發謂之機﹐計出謂之謀。眾人皆知有道德之機﹐貪欲而不能行。非其不知﹐故曰眾人所知也。眾人皆知有仁義之謀﹐好妄而不能爲。其所爲者﹐皆詐力智術之謀﹐故曰眾人所無也。是故賞罰之教興﹐則邪佞乘機而冒功。親疎之分立﹐則小人乘機而間諜。其必然也。古有捐金於市﹐而盜賊不敢取者﹐恐人之見也。詢政於朝﹐而姦佞不敢讒者﹐懼人之知也。此天下大公至正之理﹐治道之要也。

刻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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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者不敢易於圖像﹐苟易之必有咎。刻者不敢侮於木偶﹐苟侮之必貽禍。始製作於我﹐又要敬於我﹐又寘禍於我﹐是故張機者用於機﹐設險者死於險﹐建功者辱於功﹐立法者罹於法。動一竅則百竅相會﹐舉一事則萬事有害。所以機貴乎明﹐險貴乎平﹐功貴乎無狀﹐法貴乎無象﹐能出刻畫者﹐可以名之爲大象。

畫圖像者﹐其必信心以奉之。苟輕易之心生﹐奉之不足﹐其必有咎矣。刻木偶者﹐其必䖍誠以敬之﹐苟侮慢之心起﹐敬之不足﹐其必貽禍矣。或曰圖像木偶﹐始製作於人﹐又要敬於人﹐苟敬奉之不足﹐又寘禍於人者。何也。竊嘗思之﹐敬奉圖像木偶者﹐無非謟鬼神以要其福耳。如其身端心誠﹐其福或可覬也。其身不端﹐心不誠﹐其招咎禍之情亦有之矣。是故善用機者﹐其必敗於機。能設險者﹐其必死於險。貪功者﹐其必辱於功。酷法者﹐其必遭於法。極言不可以有爲而妄動也。然吾之心一動﹐則天下人之心無不相同﹐故曰動一竅而百竅相會也。起一害人之事﹐則天下害人者因其端以害人﹐故曰舉一事而萬事有害也。機者﹐利害未分﹐所以貴乎明。忘其利害﹐善用機者也。險者﹐設以待人﹐所以貴乎平。兩不相傷﹐善設險者也。功者﹐用以建立﹐所以貴乎無狀。功成不居﹐善建功者也。法者﹐用以平物﹐所以貴乎無象﹐事乎無事﹐善立法者也。能出刻畫者﹐則知神非圖像木偶也。可以名之爲大象者﹐則知神本無象之謂也。

酒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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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酒醴者﹐迫之飮﹐愈不飮。恕之飮﹐愈欲飮。是故抑人者﹐人抑之。容人者﹐人容之。貸其死者﹐樂其死。貸其輸者﹐樂其輸。所以民盜君之德﹐君盜民之力。能知反覆之道者﹐可以居兆民之職。

醴之美也﹐迫之飲﹐非不飲﹐急則不能繼也。恕之飲﹐非欲飲﹐緩則樂而能飲也。此言天下之事﹐迫之急則必有以不能繼之者﹐寛緩之則有餘力矣。是故冤人者﹐而人亦冤之。容人者﹐而人亦容之。能施其死而爲人者﹐人亦樂其死。能施其有以輸人者﹐人亦樂其輸。所以君修其德﹐則民安於下而樂其業。民力其業﹐則君安於上以享其國。則是民盜君之德以安生﹐君盜民之力以安享也。能知反覆相盜之道者﹐則可以爲兆民之主矣。

恩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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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者﹐人所貴。金者﹐人所重。眾人封公而得侯者不美﹐眾人分玉而得金者不樂。是故賞不可妄行﹐恩不可妄施。其當也﹐由爲爭奪之漸。其不當也﹐卽爲亂亡之基。故我自卑則賞不能大﹐我自儉則恩不得奇﹐歷觀亂亡之史﹐皆驕侈恩賞之所以爲也。

侯者﹐爵之尊﹐眾之所貴也。金者﹐物之貴﹐眾之所重也。公爵尊於侯﹐眾人封公而我封侯﹐其心必不悅矣。美玉貴於金﹐眾人分玉而我得金﹐其心必不樂矣。如其分侯而得公﹐分金而得玉﹐以遂其欲﹐則人悅而樂矣。此常人之情﹐天下古今之所同也。是故賞不可以妄行﹐恩不可以妄施也。蓋以有賞則有爭﹐有恩則有怨。二者﹐施之當﹐則爲爭奪之由﹔施之不當﹐則爲亂亡之基。有國者不可以不愼也。是以聖人以謙卑待物﹐以儉約奉身﹐故必自卑。𨿽賞之亦不大﹐故必自儉。𨿽恩之亦不異﹐故無爭奪亂亡之事矣。豈不見古之史乎﹐歷載禍亂﹐以喪其國者﹐皆由驕縱奢侈﹐其心志私恩重﹐賞其勳戚﹐以致然矣。

養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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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不怨火﹐而怨使之禁火。民不怨盜﹐而怨使之防盜。是故濟民不如不濟﹐愛民不如不愛。天有雨露﹐所以招其怨。神受禱祝﹐所以招其謗。夫禁民火﹐不如禁心火。防人盜﹐不如防己盜。其養民也如是。

禁火恐民焚其居﹐禁盜恐民亡其貨。民之不謹﹐間有被火盜者﹐則訕而怨其立法之不善。是故禁火濟民﹐而民反怨之﹐是不如不濟也。禁盜愛民﹐而民反訕之﹐是不如不愛也。以天之大也﹐雨暘愆期﹐而人猶憾之。神之靈也﹐災傷凶咎﹐禱之不應﹐而人猶謗之。何況於人乎。吁﹐人惟知禁民焚居之火﹐而不知禁焚身之火。惟知禁竊財之盜﹐而不禁竊神之盜者﹐亦甚愚也。能行此術﹐養生養民﹐兩得之矣。

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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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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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然無爲之謂道﹐道能自守之謂德﹐德生萬物之謂仁﹐仁救安危之謂義﹐義有去就之謂禮﹐禮有通變之謂智﹐智有誠實之謂信﹐通而用之之謂聖。道﹐虛無也﹐無以自守﹐故授之以德。德﹐淸靜也﹐無以自用﹐故授之以仁。仁用而萬物生﹐萬物生必有安危﹐故授之以義。義濟安扶危﹐必有臧否﹐故授之以禮。禮秉規持範﹐必有凝滯﹐故授之以智。智通則多變﹐故授之以信。信者﹐成萬物之道也。

妄盡心空﹐無爲自然謂之道。法其自然﹐守正不失謂之德。普利萬物﹐慈而愛之謂之仁。慈祥救物﹐安危獲宜謂之義。剛毅制事﹐去就有序謂之禮。規事範物﹐變而通之謂之智。權變得常﹐眞實無僞謂之信。五常備具﹐通而化之謂之聖。道者虛心無爲也。道不自見﹐故無以守之﹐而守必以德。德者淸靜無欲也﹐德不自有﹐故無以用之﹐而用必以仁。仁者無私也﹐無私則德普如陽春發生。物之生也﹐必有安危之不一﹐故以義而制其宜。義者無偏也﹐無偏則能濟安扶危而齊其物。齊事物也﹐必有臧否之不同﹐故用禮以定其規範。禮有執也﹐執之則固滯不通﹐必以智而通物情。智無昧也﹐無昧則心通而物理盡﹐物理相通則無僞矣。信無僞也﹐無僞則眞實﹐故能成天下之事也。信屬土﹐萬物生於土。土性實﹐萬理出於實。故曰﹕信者﹐成萬物之道也。

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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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者﹐天地也。五常者﹐五行也。仁發生之謂也﹐故君於木。義救難之謂也﹐故君於金。禮明白之謂也﹐故君於火﹐智變通之謂也﹐故君於水。信慤然之謂也﹐故君於土。仁不足則義濟之﹐金伐木也﹐義不足則禮濟之﹐火伐金也﹐禮不足則智濟之﹐水伐火也﹐智不足則信濟之﹐土伐水也。始則五常相濟之業﹐終則五常相伐之道﹐斯大化之往也。

道德者﹐譬如天地﹐人之本也。五常者﹐譬如五行﹐人之用也。仁爲五行之木﹐如春發生﹐仁和之心也。義爲五行之金﹐濟事救難﹐剛決之心也。禮爲五行之火﹐照耀萬象﹐慧照之心也。智爲五行之水﹐流行不息﹐通變之心也。信爲五行之土﹐慤然堅固﹐誠實之心也。以剛決之心﹐而濟事之宜﹐則仁有所不足﹐謂之金伐木也。以慧照之心﹐而燭事理﹐則義有所不足﹐謂之火伐金也。以通變之心﹐而分別物情﹐則禮有所不足﹐謂之水伐火也。以誠實之心﹐確然自守﹐則智有所不足﹐謂之土伐水也。故知五行之始也﹐相生以相濟﹐其終也相伐以相刑﹐此大化之中自然生尅之道也。

畋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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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禽獸之於人何異。有巢穴之居﹐有夫婦之配﹐有父子之性﹐有生死之情。烏反哺仁也﹐隼憫胎義也﹐蜂有君臣禮也﹐羊跪乳智也﹐雉不再接信也。熟究其道﹐五常百行﹐無所不有也。而教之爲網罟﹐使之務佃漁。且夫焚其巢穴非仁也﹐奪其親愛非義也﹐以斯爲享非禮也﹐教民殘暴非智也﹐使萬物懷疑非信也。夫膻臰之欲不止﹐殺害之機不已﹐羽毛𨿽無言﹐必狀我爲貪狼之與封豕。鱗介𨿽無知﹐必名我爲長鯨之與巨虺也。胡爲自安焉﹐得不恥吁。直疑自古無君子。

人與禽獸鱗介﹐均得天地之氣以生。其形𨿽異﹐其情未嘗不與人同。彼之巢穴﹐不異人之居也。有牝牡之配﹐不異人之夫婦也。各子其子﹐有父子之性也。貪生怕死﹐有生死之情也。如慈烏之反哺﹐其亦有仁也。祝鳩之憫胎﹐其亦有義也。蜂蟻之君臣﹐其亦有禮也。羊羔之跪乳﹐其亦有智也。孤雉不再接﹐其亦有信也。以此道究而推之﹐萬物之中﹐五常百行無所不有也。今也教民爲網罟﹐務佃漁﹐戕害物命者﹐猶自戕其同類也。若夫焚毀其巢穴﹐是不仁之心也。彊奪其子母﹐是不義之心也。殺命以自奉﹐非禮之心也。教民爲殘暴﹐是不智之心也。使物畏死而懷疑﹐是不信之心也。五常俱失﹐禽蟲之不若也。而其貪嗜之心不止﹐殺害之念不息﹐羽毛之屬𨿽不能言﹐其心其識不與人異﹐其必以我爲貪狼無厭之徒﹐封豕慘毒之輩。鱗介之類﹐𨿽不能如人之知﹐其必以我爲吞舟之長鯨﹐食象之巨虺也。觀夫人之於物﹐形類不同﹐性命不異﹐宿命因果﹐從可知矣﹐可不戒哉。吁﹐貪口味而樂甘肥﹐殺他命以養己命﹐於心胡得而安乎。聞斯言之﹐懇切於心﹐焉得無愧乎。吁哉﹐自古及今﹐守殺戒而不害物命者幾希﹐極言好生不殺者寡﹐故云自古無君子。

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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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之享﹐羔雁之薦﹐古之禮也。且古之君子﹐非不知情之憂喜﹐聲之哀樂。能動天地﹐能感鬼神。刀杌前列﹐則憂喜之情可知矣。鷹犬齊至﹐則哀樂之聲可知矣。以是祭天地﹐以是禱神明﹐天地必不享﹐苟享之必有咎﹐神明必不歆﹐苟歆之必有悔。所以知﹕神龍見﹐喪風雲之象也﹔鳳凰來﹐失尊戴之象也﹔麒麟出﹐亡國土之象也。觀我之義﹐禽必不義也。以彼爲祥﹐禽必不祥也。

犧牲用以祭郊廟﹐享鬼神。羔雁用以結婚姻﹐薦宗社。皆古禮之儀也。竊思古君子之制禮﹐非其不知物情之憂喜﹐聲氣之哀樂﹐而遽用之。又豈不知斯物也能動天地﹐感鬼神。蓋將以爲祭祀之儀耳。是故當其刀杌之在前也。但見其觳觫驚怖﹐則憂喜之情可知矣。當其鷹犬之齊至也﹐但見其悲號懼死﹐則哀樂之聲可知矣。以是情而祭天地﹐以是聲而薦神明﹐其不歆享之意亦甚明矣。苟其歆享﹐則天地神明必厭其殺﹐而悔咎隨之矣。神龍出入﹐風雲隨之﹐而見之者則知其喪風雲之象也。鳳凰麒麟﹐聖王之祥瑞﹐不世出也。鳳凰來儀﹐麒麟出世﹐必有王者興﹐則知其暴君失尊戴﹐亡國土之象也。反而察之﹐我以物命祭郊廟﹐結婚姻﹐以爲義﹐以爲祥。而物之喪命失偶﹐必以爲不義不祥矣。此言不可用物命之意也。神明且不享﹐有道者肯爲之乎。

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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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兔狡﹐獵狡也。非民詐﹐吏詐也。愼勿怨盜賊﹐盜賊惟我召。愼勿怨叛亂﹐叛亂稟我教。不有和睦﹐焉有仇讎。不有賞勸﹐焉得鬥爭。是以大人無親無疎﹐無愛無惡﹐是謂太和。

人惟知兔狡爲難罟也﹐不知其兔被獵者誘之狡耳。人惟知民詐爲難治也﹐不知其民被猾吏教其詐也。刼人之財貨﹐謂之盜賊也。爲其有財﹐以召其來也。奪人之家國﹐謂之叛亂也。爲君不道﹐以激其叛也。上古之世民無忤逆﹐安有和睦。民無是非﹐安有仇讎。國無徵伐﹐安用賞勸。及其後也﹐始有和睦﹐則有仇讎。始有賞勸﹐則有鬥爭。是以大人視民如同胞﹐故無親疎也。不擇其賢愚﹐故無愛惡也。渾渾然與世爲一﹐成天下之太和﹐皥皥然與民相忘。斯上古之風﹐後世莫能復也。

海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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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魚有吐黑水﹐上庇其身而遊者﹐人因黑而漁之。夫智者多屈﹐辯者多辱﹐明者多蔽﹐勇者多死。扄鐍固﹐賊盜喜。忌諱嚴﹐敵國幸。禁可以越者號也﹐兵可以奪者符也。蜀敗於山﹐晉敗於馬。夫大人之機﹐道德仁義而已矣。

海魚遊﹐吐黑水於上﹐覆蔭其身﹐使人莫見。而漁人則從黑水以取之。本爲全身﹐而反喪其身。此譬人以智術欺人﹐而人亦以智術應之﹐適足以爲取禍之由矣。觀夫智者通權變﹐明利害﹐必致於窮﹐故多屈。辯者多分別﹐好是非﹐必致於爭﹐故多辱。明者尙文辭﹐務名數﹐知有所不盡﹐故多蔽。勇者恃拙力﹐輕身命﹐必致於殺傷﹐故多死。設外關﹐堅環鍵﹐以防賊盜。賊盜因知多財貨﹐心所欲﹐故喜也。隱忌諱﹐嚴法令﹐以禦敵國。敵國因知其微弱﹐不足畏﹐故幸也。關隘之禁﹐必以號﹐測其號則關可越也。命將之兵﹐必以符﹐得其符則兵可奪也。蜀敗於山者﹐恃險輕敵故敗也。晉敗於馬者﹐恃馬慢人故敗也。夫大人者不用智術﹐不尙詐力﹐不設險以防盜﹐不忌諱以疑人。無關鍵﹐故人莫能越其禁。無兵事﹐故人莫能奪其符。以道治天下﹐以德化兆民﹐以仁濟眾﹐以義制事﹐則四海宴然﹐萬邦悅服﹐而天下平。故曰道德仁義而已矣。

神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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譽人者﹐人譽之。謗人者﹐人謗之。是以君子能罪己﹐斯罪人也。不報怨﹐斯報怨也。所謂神弓鬼矢﹐不張而發﹐不注而中。天得之以假人﹐人得之以假天下。

凡人莫不喜譽而惡謗。譽人者人亦美而譽之﹐謗人者人亦惡而毀之﹐此常人之情﹐天下古今所同也。若夫君子則不然﹐常以善待人。人或以不善毀之﹐不責於人﹐惟咎己之善之所未。至其毀之者﹐久必自反而自罪矣。是以君子能罪己﹐斯足以罪人也。君子常以恩施人。人或以非義怨之﹐不怨於人﹐惟怨己之恩之所不實。而怨之者﹐久當自反而自怨矣。是以君子不報怨﹐斯足以報之也。吁﹐不罪人而人自罪之﹐不報怨而人自怨之﹐所以神弓鬼矢﹐不見其張﹐不見其注﹐亦能中傷於人也。竊知吾之性分之中﹐本無恩﹐本無怨﹐所以不罪人﹐不報怨﹐以盡吾性分之所固有。此天之假手於我﹐故曰天得之以假人也。我得此術而爲天下﹐後世罪人報怨者之法式﹐故曰「人得之以假天下」也。

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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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物而稱義者﹐人不義之。行惠而求報者﹐人不報之。民之情也﹐讓之則多﹐爭之則少﹐就之則去﹐避之則來﹐與之則輕﹐惜之則奪。是以大義無狀﹐大恩無象﹐大義就﹐不知者荷之。大恩就﹐不識者報之。

事有不濟﹐必以義而救其宜﹐不知其義也。若自以爲義而稱揚﹐則人鄙之而不義矣。人有窘困﹐必以惠而賙其急﹐不求其報也。若以此爲恩而望報﹐則人薄之而不報矣。凡民之情也﹐如其讓之人服其德﹐其得必多。如其爭之人厭其貪﹐其得必少。就之則疑而去﹐避之則信而來。易與之人必親﹐愛惜之人必奪﹐勢必然也。是故義於人不自以爲義﹐謂之大義也。恩及人不自以爲恩﹐謂之大恩也。無狀無象﹐人莫之見也。大義成猶不知其有義﹐故人負荷其德也深。大恩就猶不識其有恩﹐故人思報其恩也厚。

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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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疑乎手﹐手不疑乎筆﹐忘手筆然後知書之道。和暢非巧也﹐湻古非朴也﹐柔弱非美也﹐彊梁非勇也。神之所浴﹐氣之所沐﹐是故點䇿蓄血氣﹐顧眄合情性。無筆墨之跡﹐無機智之狀﹐無剛柔之容﹐無馳騁之象。若黃帝之道熙熙然﹐君子之風穆穆然。是故觀之者其心樂﹐其神和﹐其氣融﹐其政太平﹐其道無朕。夫何故﹐見山思靜﹐見水思動﹐見雲思變﹐見石思貞﹐人之常也。

心不疑乎手者﹐神與手俱運也。手不疑乎筆者﹐手與筆俱轉也。能忘手筆者﹐有心得之妙也。得於心者﹐然後知書之道非手非筆也。書之和緩暢快者﹐非其工於巧也。湻厚蒼古者﹐非其工於朴也。溫柔婉弱者﹐非其工於美也。淸勁健捷者﹐非其工於勇也。斯皆人之神氣發現於其中﹐所以合人之情性也。是故觀其書之點畫﹐則知其人血氣之衰旺也。觀其書之顧眄﹐則知其人情性之巧拙也。善觀書者﹐觀書之神﹐不在筆墨之跡也﹐不在機智之巧也﹐不在剛柔之形也﹐不在馳騁之勢也。似若聖王之道﹐熙熙然光明也。似若君子之風﹐穆穆然深遠也。作如是觀者﹐其心樂而忘憂也﹐其神和而愉悅也﹐其氣融而和暢也﹐如太平之善政也﹐如無極之妙道也。夫何故而其然乎﹐以神會神﹐如仁者見山思靜也﹐智者見水思動也﹐達者見雲思變也﹐介者見石思貞也。其思者﹐心中所常有觸而感之﹐則符其機矣。

鳳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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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不知美﹐鴟不知惡﹐陶唐氏不知聖﹐有苗氏不知暴。使陶唐氏恃其聖非聖也﹐有苗氏知其暴不暴也。眾人皆能寫人之形﹐而不能寫己之形。皆能求人之惡﹐而不能求己之惡。皆能知人之禍﹐而不能知己之禍。是以大人聽我聲﹑察我色﹑候我形﹑伺我氣﹐然後知人之情僞。

物類之美惡﹐性使之然﹐不自知也。如鳳之美﹑鴟之惡﹐其不自知之。譬如唐堯聖君也﹐其仁如天﹐其智如神﹐其不自知己爲聖也。有苗暴君也﹐其性剛烈﹐其心慘毒﹐亦不自知己爲暴也。借使唐堯恃己爲聖﹐則其心不化﹐不得謂之聖也。有苗知己暴﹐而易其心﹐則不得謂之暴也。吁﹐眾人皆能寫人之形﹐而不能寫己之形者﹐能見人而不能自見也。皆能求人之惡﹐而不能求己之惡者﹐能知人而不能自知也。皆能知人之禍﹐而不能自知其禍者﹐能察人而不能自察也。是以有道之士﹐知禍生於言也﹐於言必愼﹐所以聽我聲也。是非生於見也﹐於視必謹﹐所以察我色也。患生於身也﹐於欲必戒﹐所以候我形也。嗔生於心也﹐於忿必懲﹐所以伺我氣也。以我之心﹐推以及人﹐則人之情僞可知﹐故無自欺之蔽也。

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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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其文章﹐則知其人貴賤焉。觀其書篆﹐則知其人情性焉。聞其琴瑟﹐則知其人道德焉。聞其教令﹐則知其人吉凶焉。小人由是知唐堯之容湻湻然﹐虞舜之容熙熙然﹐伯禹之容蕩蕩然﹐殷湯之容堂堂然﹐文王之容巍巍然﹐武王之容諤諤然﹐仲尼之容皇皇然﹐則天下之人可以自知其愚與賢。

文章者人之言﹐言有美惡﹐所以知其貴賤也。書篆者人之用﹐用有巧拙﹐所以知其情性也。琴瑟者人之樂﹐樂有雅淫﹐所以知其道德也。教令者人之政﹐政有優劣﹐所以知其吉凶也。由是知之﹐想見古聖人之威儀也。如陶唐之容湻湻然而渾厚也﹐有虞之容熙熙然而光明也﹐大禹之容蕩蕩然而寛大也﹐成湯之容堂堂然而中正也﹐周文之容巍巍然而尊高也。周武之容諤諤然而正直也﹐宣尼之容皇皇然而莊盛也。以此觀之﹐想見古之聖人﹐有如是之儀容﹐灼然於心目之間﹐則天下之人可以自知其賢與愚﹐而勉之耳。

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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螻蟻之有君也。一拳之宮﹐與眾處之。一塊之臺﹐與眾臨之。一粒之食﹐與眾蓄之。一蟲之肉﹐與眾咂之。一罪無疑﹐與眾戮之。故得心相通而後神相通﹐神相通而後氣相通﹐氣相通而後形相通。故我病則眾病﹐我痛則眾痛。怨何由起﹐叛何由始﹐斯太古之化也。

螻蟻﹐物之至微者也﹐其亦有君長﹐眾知所尊也。一拳之穴爲之宮﹐與眾處之。一塊之土爲之臺﹐與眾遊之。獲一粒一蟲輒不私食﹐必戮力運而蓄之﹐然後偕眾咂之啖之。其一有罪﹐同眾戮之。是故眾之不敢叛其君者﹐爲其居處遊樂飲食而無私﹐所以上下之情同而心相通也。眾心相通﹐則其神其氣其形而無所不通矣。其一有病﹐則如眾病。其一有痛﹐則如眾痛。苦樂相均﹐患難相同﹐則怨無由而起﹐有何爭鬥叛逆之事。此太古以道化民之術﹐釋老叢林之義也。

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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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歌者不能者聽之﹐能舞者不能者觀之﹐巧者不巧者辧之﹐賢者不賢者任之。夫養木者必將伐之﹐待士者必將死之。網之以冠冕﹐釣之以爵祿。若馬駕車輅﹐貴不我得。彘食糟糠﹐肥不我有。是以大人道不虛貴﹐德不虛守﹐貧有所倚﹐進有所恃﹐退有非樂﹐寒賤而甘委棄。

世之能者﹐常爲不能者用。巧者﹐常爲不巧者誚也。其若能者愚之﹐巧者拙之﹐則不被人之所短矣。能者勞而歌之舞之﹐其不能者﹐逸而聽之觀之。巧者苦於成事﹐事有臧否﹐常爲不巧者之所誚也。賢者勞於治政﹐政有優劣﹐常爲不賢者之所用也。夫養木欲其材用﹐材成必將伐之。養士欲其輔國﹐國難則必死之士之死於國者。蓋其受冠冕之羅網也﹐吞爵祿之釣餌也。若夫駟馬之榮﹐大輅之貴﹐一息不來﹐於我何有。竊知受爵祿以殞其身者﹐如豕食糟糠﹐肥不自有也。是以有道之士﹐不貴其爵﹐而貴其道。不守其祿﹐而守其德。以無德爲貧﹐以退身爲義。退者非安於貧窮﹐非樂於卑賤﹐而甘自委自棄﹐蓋將退身以進道﹐安貧以成德也。

躑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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躑躅之酒﹐烏喙之脯。莨𦯰之膏﹐冶葛之乳。初噉之若芥﹐再噉之若黍﹐復噉之若丸﹐又噉之若脯。小人由是知彊弩可以漸引﹐巨鼎可以漸舉﹐水火可以漸習﹐虎兕可以漸侶。逆者我所化﹐辱者我所與﹐不應者我所命﹐不臣者我所取。所以信「柔馬不可馭﹐漸賊不可禁」﹐得之以爲萬化之母。

躑躅﹐不能進之貌。躑躅之酒﹐如鴆酒之類﹐謂不能進之酒也。烏喙豈能脯乎﹐謂不能用之脯也。莨𦯰﹐郎毒子也。冶葛﹐毒艸也。莨𦯰之膏﹐冶葛之乳﹐謂不能食之膏乳也。四者食之殺人﹐人猶漸而服之。初食之若芥之微﹐漸食之若黍之少﹐復食之若丸之大﹐又食之若脯之多﹐其豈虛言哉。昔曹操食冶葛至一寸﹐飲鴆酒至一杯是也。此言天下之事生於漸﹐不能爲者﹐而人猶能爲之。況可以爲可以能者﹐豈不能之者乎。由是知之﹐千鈞之弩不可挽也﹐可以漸引之。千斤之鼎不可拔也﹐可以漸舉之。水火之險不可入也﹐可以漸習之。虎兕之惡不可親也﹐可以漸侶之。蓋言天下之事浸漸而行﹐果能眞積力久而功自深﹐心之所之﹐神自應之﹐神之爲之﹐則無不能矣。故知人所不能而能之者﹐皆神之爲也。是故人之所以逆我者﹐由我之情有所不足﹐以召彼之逆﹐豈非我所化乎。人之所以辱我者﹐由我之言有所不當﹐而激彼之辱﹐豈非我所召乎。人之不應我者﹐由我之心有所不實﹐而致其忤﹐豈非我命之乎。人之不臣伏者﹐由我之德有所不道﹐以致其叛﹐豈非我所取乎﹐是以信矣。柔馬﹐駑馬也。不可馭者﹐不能疾進也。漸賊者﹐家賊也。不可禦者﹐不知禁止也。得斯理者﹐可以達萬事之原﹐爲萬化之母也。

止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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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人之鬥者﹐使其鬥。抑人之忿者﹐使其忿。善救鬥者﹐預其鬥。善解忿者﹐濟其忿。是故心不可伏﹐而伏之愈亂。民不可理﹐而理之愈怨。水易動而自淸﹐民易變而自平﹐其道也在不逆民之情。

人之鬥忿﹐皆起於心。心有所激﹐則必怒而鬥之。心有所嗔﹐則必恨而忿之。當人之鬥也﹐其心偏激而怒﹐𨿽殺身不暇卹。善解鬥者﹐言其鬥之﹐直其激而怒者﹐或可止之。如遽欲止其鬥﹐其心愈激﹐而鬥不解矣。當人之忿也﹐其心偏嗔而恨﹐𨿽殞身不遑顧。善解忿者﹐言其忿之﹐當其嗔而恨者﹐或少抑之。如彊欲抑其忿﹐其恨愈甚﹐而忿不解矣。是故吾心躁動之時也﹐不可遽伏﹐遽伏之心愈亂矣。吾民農事之時也﹐不可妄使﹐妄使之民愈怨矣。水之道﹐郁閉不流則不淸﹐故必流動而水自淸也。民之道虐政不變則不平﹐故必易善而民自平也。其於道也﹐如不逆水之流﹐而水自淸也。不逆民之情﹐而民自平也。

象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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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有降萬物之蘊毒者﹐則交臂鈎指﹐象爲之符。是故若夭矯之勢者﹐鱗之符。若飛騰之勢者﹐羽之符。若偃蹇之勢者﹐毛之符。若拳跼之勢者﹐介之符。所以知拱折者﹐人之符。夫拱手者﹐人必拱之。折腰者﹐人必折之。而疏之爲萬象﹐別之爲萬態﹐教之蹈舞﹐非蹈舞也。使之禱祝﹐非禱祝也。我旣寡實﹐彼亦多虛。而責人之無情﹐固無情也。而罪禮之無驗﹐固無驗也。

術有降萬物之蓄毒而害人者﹐或交其臂﹐或鈎其指﹐變神以攝伏之﹐則今搯訣步罡變神之術耳。若屈折濳遊之狀者﹐鱗蟲之類也。盤旋飛騰之狀者﹐羽蟲之屬也。僕跛偃蹇之狀者﹐毛蟲之類也。拳跼不伸之狀者﹐介蟲之類也。所以知其拱手摺腰者﹐人蟲之類也。觀夫拱手者﹐人亦拱而應之。折腰者﹐人亦折而應之。蓋禮者本也﹐應者符也。人之善感﹐物亦善應。至於分之爲萬象之形﹐別之爲萬態之狀﹐無非一氣變化於其間﹐皆自然而然也。譬如蹈舞也﹐教之蹈舞﹐則非自然之蹈舞。如禱祝也﹐使之禱祝﹐則非自然之禱祝。我以不誠而感﹐彼必虛而不應矣。彼之不應﹐不責己之不誠﹐而反責人之無情﹐則亦謬矣。彼之無情也﹐然由吾之情有所不足﹐彼因之而無情矣。彼之無禮﹐不責己之不恭﹐而反罪禮之無驗﹐則亦誤矣。禮之無驗也﹐然由吾之恭有所不足﹐彼因之而不應矣。

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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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惡者畏人識﹐必有識者。爲善者欲人知﹐必有不知者。是故人不識者謂之大惡﹐人不知者謂之至善。好行惠者恩不廣﹐務奇特者功不大﹐善博弈者志不遠﹐文綺麗者名不久。是以君子惟道是貴﹐惟德是守﹐所以能萬世不朽。

爲惡者言不露機﹐動止陰險﹐常畏人知其惡也﹐其亦有能識之者。爲善者言必中理﹐動止光明﹐常欲人知其善也﹐其亦有不能知之者。是故人能識之惡﹐惡之小者也。人所不能識之惡﹐惡之大者也。所謂大姦似忠是也。人能知之善﹐善之小者也。人所不能知之善﹐善之大者也。盛德若愚是也。以衣食賙人﹐謂之惠也。以德賙人﹐其恩普矣。以惠及人﹐惠之用也有限﹐故不廣也。不偶於人﹐謂之奇特。以正輔世﹐其功大矣。以奇輔世﹐奇之出也有數﹐故不大也。博弈者﹐技之小。志於小者﹐足見其人志不遠也。文章者﹐道之華。務於外者﹐足見其人內不足也。富貴者得志一時﹐道德者流芳百世。是以君子以道爲貴﹐以德爲富﹐終其身而謹守之﹐身𨿽歿而道德恆存﹐所以萬世不朽也。

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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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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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不食則憊﹐二日不食則病﹐三日不食則死。民之事急﹐無甚於食。而王者奪其一﹐卿士奪其一﹐兵吏奪其一﹐戰伐奪其一﹐工藝奪其一﹐商賈奪其一﹐道釋之族奪其一﹐稔亦奪其一﹐儉亦奪其一。所以蠶告終而服葛薴之衣﹐稼穯畢而飯橡櫟之實。王者之刑理不平﹐斯不平之甚也。大人之道救不義﹐斯不義之甚也。而行切切之仁﹐用慼慼之理﹐其何以謝之哉。

民之一日不食﹐則形虛而敗矣。二日不食﹐則形羸而病矣。三日不食﹐則形僕而死矣。然民以食爲天﹐食者人之先務﹐不得不急。今也天子以貢稅而奪其什之一﹐卿士以祿廩而奪其一﹐兵吏以糧餉而奪其一﹐戰伐以軍需而奪其一﹐工藝以器用而奪其一﹐商賈以貨物而奪其一﹐道釋以福田而奪其一。民之勞苦於耕鋤之中﹐僅得有數些渺之膏脂﹐其什被奪其七﹐而民安得不饑乎。豐年奪之分也﹐歉年猶不知卹﹐必欲奪之﹐則不免於饑窘憊病﹐以致於死。其有幸而不死者﹐亦不免於窮困。所以蠶告終而猶服粗雜葛薴之衣﹐稼穯才畢而遽食橡櫟藜藿之食。其被奪之情﹐貧窘之態﹐槪可知矣。王者以道治天下﹐不刑而民畏﹐而天下和平。若以刑而理不平﹐則有不平之甚者生焉。是以大人以道治國﹐以德化民﹐則百姓親睦。若以法而救不義﹐則有不義之甚者出焉。莫若無爲無事﹐則民自安﹐國自治矣。其若馳心切切於刑政﹐拘拘於禮法﹐有心於治而民不治者﹐君德有所不備也。無德居於民上﹐將何以謝天下後世哉。

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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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巫者﹐鬼必附之。設像者﹐神必主之。蓋樂所饗也。戎羯之禮﹐事母而不事父﹐禽獸之情﹐隨母而不隨父﹐凡人之痛﹐呼母而不呼父﹐蓋乳哺之教也。虎狼不過於嗜肉﹐蛟龍不過於嗜血﹐而人無所不嗜。所以不足則鬥﹐不與則叛﹐皷天下之怨﹐激烈士之忿﹐食之道非細故也。

巫師事心於鬼﹐所以鬼附之。祝師設像事神﹐所以神主之。蓋以鬼神樂其祭饗﹐所以附之主之也。戎西夷﹐羯北狄﹐夷狄重母﹐所以禮事母不禮其父也。禽獸不知有父﹐所以隨母不隨父也。人之於痛苦﹐呼母而不呼父者﹐乳哺親之也。虎狼嗜肉﹐蛟龍嗜血﹐而人則無所不嗜。民之食也﹐一旦不繼﹐小則鬥而奪之﹐甚則謀而叛之﹐皷動天下之怨﹐激起烈士之心﹐戰伐相尋﹐禍亂不息者﹐皆因爲食而起。所以知民之食非細﹐故聚斂者不可不知也。

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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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馬者﹐主而牧之者親。養子者﹐母而乳之者親。君臣非所比﹐而比之者﹐祿也。子母非所愛﹐而愛之者﹐哺也。駑馬本無知﹐嬰兒本無機。而知由此始﹐機由此起。所以有愛惡﹐所以有彼此﹐所以稔鬥爭而蓄姦詭。

養馬主也﹐而馬不識其爲主﹐而親牧者爲其養己也。生子者母也﹐而子不知其爲母﹐而親乳者爲其乳己也。臣之所以親輔其君者﹐蓋爲爵祿而親輔也。子之所以親愛其母者﹐蓋爲乳哺而親愛也。駑馬﹐鈍馬也。不識己鈍﹐何知之有也。嬰兒﹐方生也。無有知識﹐何機之有也。由無知而生有知﹐故曰知由此始也。由無機而至有機﹐故曰機由此起也。爲其有知有機﹐而喪其湻朴﹐所以有愛惡之心生焉﹐有彼此之心分焉﹐有爭鬥之心興焉﹐以至於懷姦蓄詭﹐詐僞百端。有不能以言盡者﹐皆由有此識神﹐而生出許多情妄也。

絲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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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取其絲﹐吏取其綸。王取其綸﹐吏取其綍。取之不已﹐至於欺罔。欺罔不已﹐至於鞭撻。鞭撻不已﹐至於盜竊。盜竊不已﹐至於殺害。殺害不已﹐至於刑戮。欺罔非民﹐愛而聚斂者教之。殺害非民﹐願而鞭撻者訓之。且夫火將逼而投於水﹐知必不免﹐且貴其緩。虎將噬而投於谷﹐知必不可﹐或覬其生。以斯爲類﹐悲哉。

綸綬也﹐綍亂絲也。此言王取其一﹐吏輙取其半之意也。取之不已者﹐言其斂之數則民財罄﹐其必欺罔而不輸矣。吏怒其不輸﹐酷刑而鞭撻之。民遭困而忿上之慘毒﹐且因饑寒切身﹐故不顧其廉恥﹐而爲盜矣。上又惡其爲盜﹐捕而囚之﹐甚則殛刑戮之。吁﹐民之欺罔其上者﹐非其心之所愛﹐由聚斂所逼也。民之爲盜殺身者﹐非其心之所願﹐由鞭撻所迫也。譬如火焚其身﹐知死不免﹐而投於水者﹐貴其死之緩也。遭虎之噬﹐知不可活﹐而投於谷者﹐猶欲望其生也。咦﹐民受酷吏所逼爲盜﹐以災其身﹐而喪其命﹐其情有甚於火之烈﹑虎之惡。以斯爲類﹐而安於民之上者﹐可不悲哉。

奢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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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子不肯告人以饑恥之甚也﹐又不肯矜人以飽愧之甚也。旣起人之恥愧﹐必激人之怨咎﹐食之害也。如是而金籩玉豆﹐食之飾也。皷鍾戞石﹐食之遊也。張組設繡﹐食之惑也。窮禽竭獸﹐食之暴也。滋味厚薄﹐食之忿也。貴賤精粗﹐食之爭也。欲之愈不止﹐求之愈不已。貧食愈不足﹐富食愈不美。所以奢僭由玆而起﹐戰爭由玆而始。能均其食者﹐天下可以治。

饑寒者﹐士之常﹐以饑寒告人者﹐卑屈無恥之賤士也。溫飽者﹐人之分﹐以溫飽矜人者﹐誇張無愧之小人也。旣不能安其常﹐守其分﹐卑屈誇張於人﹐而爲人之所恥﹐人之所愧﹐是激人之怨﹐以咎己也。籩豆竹器﹐乘五穀也。戞石﹐擊磬也。組帛﹐可以爲冠也。錦繡﹐五色具也。富貴者不卹民食之不足﹐奢侈僭用。鋪籩設豆﹐以金玉飾其器也。皷鐘戞石﹐餚食而遊樂也。張組鋪繡﹐榮觀以惑其志也。窮禽竭獸﹐充滋味以暴物命也。因滋味之美惡﹐忿怒以責人也。貴者精食﹐賤者粗食﹐起爭之端也。窮奢極欲之心不止﹐貪饕無厭之欲不歇。貧窮者𨿽粗食﹐尙自不足。富貴者享精食﹐猶厭不美。所以激民之怨﹐濟民之忿﹐僭亂由玆而起矣。故有盜賊刀兵戰伐之事﹐而大亂天下者﹐食之害也。嗚呼﹐在上者當容心於儉約﹐均食於民﹐則民自安而盜賊息﹐天下烏有不治者。

燔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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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燔骨者﹐燋唇爛舌﹐不以爲痛。飮醕酎者﹐噦腸嘔胃﹐不以爲苦。饞嗜者﹐猶忘於痛苦。饑窘者﹐必輕於性命。痛苦可忘﹐無所不欺。性命可忘﹐無所不爲。是以王者以我欲﹐求人之欲。以我饑﹐求人之饑。我怒民必怒﹐我怨民必怨。能知其道者﹐天下胡爲乎叛。

嗜味者﹐咀嚼燔炙之骨﹐致熱而燋唇爛舌﹐不以爲痛﹐而猶食之。貪飮者﹐痛飲醕酎之酒﹐致醉而噦腸嘔胃﹐不以爲苦﹐而猶飲之。咦﹐貪嗜饞飲者﹐猶自忘痛苦。則知饑寒必死者﹐必輕其性命矣。故知貪饕不顧痛苦﹐以欺其身者﹐何事不可欺也。必死不顧性命以輕其身者﹐何事不可爲也。是以有道之君﹐省己知民之情。以我之欲﹐則知人之欲﹐不異於我矣。以我之饑﹐則知人之饑﹐有甚於我矣。我以不道怒其民﹐而民必以不仁而怒我矣。我以不德怨其民﹐而民亦以不義而怨我矣。夫我無欲而民自富﹐我不嗜飲民不饑窘。我不困民﹐民必不怨﹐則上下之情通﹐天下烏有叛我者。

食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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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有嗜食而飽死者﹐有婪食而鯁死者﹐有感食而義死者﹐有辱食而憤死者﹐有爭食而鬥死者﹐人或笑之。殊不知﹐官所以務祿﹑祿所以務食﹑賈所以務財﹑財所以務食﹐而官以矯佞讒讟而律死者﹑賈以波濤江海而溺死者﹐而不知所務之端﹐不知得死之由﹐而遷怒於流輩﹑歸咎於江海﹐食之迷也。

爲食喪身﹐謂之食迷。迷於食而死者五。有嗜食過多而飽死者﹐有貪食堅硬而鯁死者﹐有感食之義以死報人者﹐有爲食受辱憤死者﹐有因食爭攘鬥死者。舉世皆笑之﹐爲食喪身。殊不知食者﹐養命之原﹐人之先務﹐不得不爭也。如仕宦以祿爲先務﹐祿者食之務也。商賈以財爲先務﹐財亦食之務也。仕宦爲食﹐橫生姦佞之心﹐讒謗其君﹐犯律以罪死。商賈爲食﹐波濤江海﹐沈舟以溺死﹐而不知爲食。以利祿爲務之端﹐而得喪身之由﹐一旦死之﹐仕宦則歸怨於薦舉之同類﹐商賈則歸怨於江海之波濤﹐而不知怨爲食﹐以求利祿致死之由﹐豈非食之迷乎。

戰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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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之欲也﹐思鹽梅之狀﹐則輒有所吐而不能禁。見盤餚之盛﹐則若有所吞而不能遏。饑思啖牛﹐渴思飲海。故欲之於人也﹐如賊人之於欲也。如戰﹐當戰之時﹐錦繡珠玉不足爲富﹐冠冕旌旗不足爲貴﹐金石絲竹不聞其音﹐宮室臺榭不見其麗。況民腹常餒﹐民情常迫﹐而諭以仁義﹐其可信乎﹔講以刑政﹐其可畏乎。

思鹽梅之酸﹐輒津生而有所咽。欲其不咽﹐其必不能禁也。見餚饌之美﹐輒欲之而有所吞。欲其不吞﹐其必不能止也。饑者思啖牛﹐欲食之多也。渴者思飲海﹐欲飲之多也。欲之於人﹐如盜賊之竊物。人之於欲﹐如交戰之必克。當其戰之時也﹐憤不顧身﹐𨿽有錦繡珠玉之富﹐冠冕旌旗之貴﹐不足動其心。𨿽有金石絲竹之音﹐亦不聞其聲。宮室臺榭之美﹐亦不見其麗。惟知有戰以求其勝﹐如饑渴之求飲食也。是故當民安居溫飽之時也﹐諭之以仁義﹐勸之以忠信﹐而民信之﹔示之以刑罰﹐勉之以罪福﹐而民畏之。當民顚沛饑困之時也﹐諭之以仁義忠信﹐而民信乎﹔示之以刑法罪福﹐而民畏乎。食之害也﹐如是。

膠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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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膠竿捕黃雀﹐黃雀從而噪之。捧盤飱亯烏鳥﹐烏鳥從而告之。是知至暴者無所不異﹐至食者無所不同。故蛇豕可以友而羣﹐虎兕可以狎而馴﹐四夷可以率而賓。異族猶若此﹐況復人之人。

執粘竿捕黃雀者﹐黃雀畏其害己﹐則羣噪而驚之。捧盂澆食以享烏鳥者﹐烏鳥知其食己﹐則歡呼而迎之。由是而知物之性矣。能盡己之性者﹐則能盡人盡物之性也。是故蓄心害物﹐物亦起異心而逃之。忘機同物﹐物亦忘機而親之。此足以見盡己之妙。故曰至暴者無所不異﹐至食者無所不同也。是故蛇豕不可親也﹐可以羣而友之。兕虎不可近也﹐可以狎而伏之。夷狄不可致也﹐可使來而貢之。蓋吾無異心不害物﹐而物所以親附也。如海翁之戲鷗﹐孫眞人之伏虎是也。吁﹐異類之心尙相若﹐況同類之人﹐而不能感之者乎。

庚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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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氏宂池﹐構竹爲憑檻﹐登之者其聲䇿䇿焉。辛氏宂池﹐構木爲憑檻﹐登之者其聲堂堂焉。二氏俱牧魚於池中﹐每憑檻投餌﹐魚必踴躍而出。他日但聞策䇿堂堂之聲﹐不投餌亦踴躍而出﹐則是庚氏之魚可名策䇿﹐辛氏之魚可名堂堂﹐食之化也。

庚氏﹑辛氏﹐蓋寓言也。宂﹐深也。策䇿﹐竹之聲。堂堂﹐木聲也。庚氏者掘地爲池﹐以竹爲憑檻﹐登其池﹐擊其檻﹐其聲䇿䇿焉。辛氏亦掘地爲池﹐以木爲憑檻﹐臨其池﹐擊其檻﹐其聲堂堂焉。二氏均有池﹐養魚於其中﹐每登池憑檻擊之﹐則䇿策堂堂之聲﹐以投餌。魚聞聲﹐知其飼己﹐則屈折踴躍而出食之。他日但聞䇿䇿堂堂之聲﹐𨿽不投餌﹐亦踴躍而出者﹐食之化也。

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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瘡者人之痛﹐火者人之急。而民諭饑謂之瘡﹐比餓謂之火﹐蓋情有所切也。夫鮑魚與腐屍無異﹐鱁鮧與足垢無殊﹐而人常食之。飽猶若是﹐饑則可知。苟其饑也﹐無所不食。苟其迫也﹐無所不爲。斯所以爲興亡之機。

瘡痍人之痛苦﹐風火人之逼迫﹐食者人情重務也。民之無食﹐數日輒死﹐則饑餓之急﹐有甚於瘡火之急也。鱁鮧魚名﹐臭亦可食﹐鯧鱺之類是也。二物之臭與腐屍不異﹐足垢無殊﹐而人不以爲穢而食之﹐此足以知人之食慾也。以溫飽之時﹐猶若不顧其腐臭。則饑困之時﹐其貪饕無厭之情﹐又可知矣。故知人之饑﹐則無物不食矣。人之急﹐無所不爲矣。嗟夫民之情也﹐有食無事興之兆也﹐無食多事亡之機也。

雀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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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所以惡雀鼠者﹐謂其有攘竊之行。雀鼠所以疑人者﹐謂其懷盜賊之心。夫上以食而辱下﹐下以食而欺上。上不得不惡下﹐下不得不疑上﹐各有所切也。夫剜其肌﹐啖其肉﹐不得不哭。扼其喉﹐奪其哺﹐不得不怒。民之瘠也﹐由剜其肌。民之餒也﹐由奪其哺。鳴呼惜哉。

雀之攘﹐鼠之竊﹐人所當惡也。蓋以雀鼠之姦﹐懷盜賊之心﹐行止疑人﹐故人惡而怒之也。夫上之斂於下也﹐輸之緩輒以刑法﹐而辱其下民。被奪之數也﹐必怨而怒之﹐逃賦役以欺其上。嗚呼﹐民不奉法而上不得不惡之﹐上不寛卹而民不得不疑之﹐則是上下之情﹐各有所切也。是故民之所以欺罔其上者﹐皆由上之崇宮室﹐高臺榭﹐衣文綺﹐嗜美味﹐厚斂以剜民之肌﹐啖民之肉。民受其痛﹐不得不哭也。扼民之吭﹐奪民之食﹐不得不怒也。嗚呼﹐剝民之膏脂﹐是以瘠也。奪民之口食﹐是以餒也。殊不知民者國之根本﹐豈有根本不固﹐而枝條暢茂也。惑於利而忘其家國也。惜哉。

無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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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可使之駕﹑馬可使之負﹑犬可使之守﹑鷹可使之擊﹑蓋食有所感也。獮猴可使之舞﹑鸚鵡可使之語﹑鴟鳶可使之死鬥﹑螻蟻可使之合戰﹐蓋食有所教也。魚可使之吞鈎﹑虎可使之入陷﹑雁可使之觸網﹑敵國可使之自援﹐蓋食有所利也。天地可使之交泰﹑神明可使之掖衞﹑高尙可使之屈折﹑夷狄可使之委伏﹐蓋食有所奉也。故自天子至於庶人﹐曁乎萬族﹐皆可以食而通之。我服布袍則民自煖﹐我食葵藿則民自飽。善用其道者﹐可以肩無爲之化。

牛之駕﹑馬之負﹑犬之守﹑鷹之擊﹐皆以食養之﹐而感其然也。獮猴之戲﹑鸚鵡之言﹑鴟鳶之鬥﹑螻蟻之戰﹐皆可以食誘之﹐而教其然也。魚之吞鈎﹑虎之入陷﹑雁之觸網﹑敵之自援﹐皆以食餌之使之然也。天地之交泰﹑神明之掖衞﹑高尙之屈折﹑夷狄之委伏﹐皆以食奉之使之然也。由是知之﹐食之道也大矣。上自天子之貴﹐下及兆民之眾﹐庶類萬族﹐皆以食而通其情。故知民之溫飽饑寒者﹐悉自我始。我其奢侈﹐民必饑寒。我尙儉約﹐民必富庶。我服布素﹐民必溫煖。我食葵藿﹐民必安飽。善用其道者﹐不待法令而民自治﹐可以挽回太古之湻風﹐復無爲之化也。

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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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食者母﹐分乳者子﹐全生者子。觸網者母﹐母不知子之所累﹐子不知母之所苦。王者衣纓之費﹐盤餚之直﹐歲不過乎百萬。而封人之土地﹐與人之富貴﹐百萬之百萬﹐如咂王之肌﹐如飮王之血。樂在於下﹐怨在於上。利歸於眾﹐咎歸於王。夫不自貴﹐天下安敢貴。不自富﹐天下安敢富。

以網罟取獸﹐謂之獵也。其母護子而罹網﹐獵食其母而養其子﹐子得全活﹐母被子累而死矣。王者戴冠冕﹐披袞袍﹐盤餚宴﹐亯之費一歲之中﹐所費者不過百萬而已。而其宗室之繁﹐勲戚之庶﹐封爵祿﹐列土地﹐榮宮室﹐高臺階﹐廣苑囿﹐珍禽獸﹐華衣冠﹐美盤饌﹐列絲竹﹐具鐘磬﹐與人之富貴﹐縻費百萬之百萬也。如咂王之肌膚﹐飲王之膏血﹐而王迷弗知也。吁﹐其樂者在宗勛﹐其所怨者必歸於王也。是故宗勳亯榮祿﹐而王受怨咎﹐其亦有所自耳。蓋由王好奢侈﹐誇張其富貴﹐而宗勳翕然從風。而奢費矣。如若王好儉約而省費﹐則宗勳亦淡然從化而儉約﹐天下安敢浪費哉。

鴟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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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智者憫鴟鳶之擊腐鼠﹐嗟螻蟻之駕斃蟲﹐謂其爲蟲不若爲人。殊不知當歉歲則爭臭斃之屍﹐値嚴圍則食父子之肉﹐斯豺狼之所不忍爲﹐而人爲之﹐則其爲人不若爲蟲。是知君無食必不仁﹐臣無食必不義﹐士無食必不禮﹐民無食必不智﹐萬類無食必不信。是以食爲五常之本﹐五常爲食之末。苟王者能均其衣﹐能讓其食﹐則黔黎相悅﹐仁之至也。父子相愛﹐義之至也。饑飽相讓﹐禮之至也。進退相得﹐智之至也。許諾相從﹐信之至也。教之善﹐也在於食。教之不善﹐也在於食。其物甚卑﹐其用甚尊。其名尢細﹐其化尢大。是謂無價之寶。

鴟鳶食腐鼠﹐螻蟻駕斃蟲﹐智者傷其食陋﹐而嗟憫之。謂禽蟲不若人﹐甘食美用也。殊不知人當歉年無食之際﹐亦嘗爭食臭腐之屍。又不知人䧟重圍不出之際﹐亦嘗易食父子之肉。嗟夫﹐以虎狼之惡﹐尙不啖子﹐而人猶啖之﹐虎狼不忍爲而人忍爲之﹐故知人之心﹐有甚於虎狼禽蟲者矣。由是知之﹐食者五常之本﹐民之天也。天固不可逃﹐民之食一日不可無也。是故君一日無食﹐必不仁﹐以剝其民。臣一日無食﹐必不義﹐以欺其君。士一日無食﹐必失禮﹐以亂其序。民一日無食﹐必不智﹐以喪其心。萬類一日無食﹐必不信﹐以蠧其物。如是則五常之道廢矣。故曰食者五常之本﹐五常者食之末也。王者不違農時﹐去奢省費﹐薄食輕徭﹐則是均其衣﹐讓其食矣。民食有餘﹐則仁義興﹐自然黔黎相悅﹐父子相愛﹐饑飽相讓﹐進退相得﹐許諾相從﹐五常攸敍﹐風俗攸美者﹐皆食之化也。吁﹐民有食則五常興﹐無食則五常廢。食之爲物也甚微﹐實生民之司命﹐故其用也甚貴。食之名也𨿽小﹐爲人生之至要﹐故其化也甚大。由是知之民之要者﹐莫如食﹐豈非無價之寶乎。

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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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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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水火常用之物。用之不得其道﹐以至於敗家﹐蓋失於不謹也。飲饌常食之物。食之不得其道﹐以至於亡身﹐蓋失於不節也。夫禮失於奢﹐樂失於淫。奢淫若水﹐去不復返。議欲救之﹐莫過乎儉。儉者均食之道也。食均則仁義生﹐仁義生則禮樂序﹐禮樂序則民不怨﹐民不怨則神不怒﹐太平之業也。

水之洗灌﹐火之爨燎﹐烹飪之利﹐民須不可一日無之﹐常用之物也。水不䟽其源﹐以通其流。火不曲其突﹐以遠其薪。是用之不得其道﹐必有焚蕩其業﹐傾其家者﹐蓋其失之於不謹也。飲饌者常食之物也﹐𨿽能養人﹐亦能害人。如飲酒過多﹐必亂性。爽口物多﹐終作疾。是用之不得其道﹐必有傷損形軀殞其命者﹐蓋其失之於不節也。夫禮貴簡﹐樂尙和。若以奢泰之儀﹐而爲禮之恭。以滛佚之音﹐而爲樂之和。蓋其不知禮樂之本﹐是以失正而流於奢滛也。人之溺於奢淫﹐如水之流蕩﹐趨下而不知反。議者欲以救其失﹐莫若儉約之術耳。故知儉者﹐均食之道也。人君一旦儉約奉身﹐則百司莫不翕然省費。故其斂也輕﹐則民之食有餘矣。是故民之安食而從教﹐自然父子慈孝﹐君臣愛敬﹐沛沛然仁義興﹐禮樂序﹐上下相孚﹐以洽雍熙之化﹐又何怨之有也。人心和平﹐神人歆饗﹐以和召和﹐故無水火災傷之咎﹐遂成太平之業﹐儉之致也。

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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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絺綌者不寒﹐而衣之布帛愈寒。食藜藿者不饑﹐而飯之黍稷愈饑。是故我之情也﹐不可不慮民之心也﹐不可不防凡民之心。見負石者﹐則樂於負塗。見負塗者﹐則樂於負蒭。饑寒無實狀﹐輕重無必然。蓋豐儉相形﹐彼我相平。我心重則民心重﹐我務輕則民務輕。能至於儉者﹐可以與民爲權衡。

服絺綌不寒﹐食藜藿不饑者﹐蓋其饑寒所常有﹐故能耐其饑寒也。衣布帛者愈寒﹐飯黍稷者愈饑﹐蓋其饑寒未嘗有﹐是以易爲饑寒也。然人之情也﹐惡饑寒而欲溫飽。人之心也﹐叛殘暴而歸仁義。以我之溫飽﹐不可不慮民之饑寒也。民受饑寒﹐未必無怨﹐怨必叛﹐亦不可以不防也。凡民之情﹐莫不樂輕避重﹐趨逸憚勞。但見其負石之重者﹐則願樂於負塗之輕。負戴於塗者﹐則願樂於負蒭之徐。避重趨輕﹐天下同情﹐有國者不可以不知也。常以此心而推之﹐則民無饑寒﹐無重役﹐而得其溫飽。故曰饑寒無實狀﹐輕重無必然也。豐年徵全賦﹐歉年蠲其半﹐則彼我均平﹐上下相安也。其若上好奢﹐必厚斂於民。民之困重﹐國必亂矣。上好儉﹐必薄斂於民﹐民務輕國必安矣。能以儉約而爲治者﹐則知民之輕重﹐豈非民之權衡乎。

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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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貴於盛﹐儉貴於不盛。禮貴於備﹐儉貴於不備。禮貴於簮紱﹐儉貴於布素。禮貴於炳煥﹐儉貴於寂寞。富而富之愈不樂﹐貴而貴之愈不美﹐賞而賞之愈不足﹐愛而愛之愈不敬。金玉者富之常﹐官爵者貴之常。渴飲則甘﹐饑食則香﹐所以能知非。

禮者用以嘉會﹐所以貴乎盛﹐貴乎備也。儉者用以守約﹐所以貴乎不盛﹐貴乎不備也。簮冠垂紱﹐炳然煥然鬱鬱然﹐飾之於外﹐禮之貴也。素冠布袍﹐寂然寞然泠泠然﹐約之於身﹐儉之貴也。貧者富之則樂﹐賤者貴之則美﹐無功賞之則足﹐無親愛之則敬。金玉者富所有﹐官爵者貴常分。若以金玉官爵而與富貴之士﹐其必不以爲樂爲美也。若以金玉官爵而與貧困之士﹐其必以爲至樂至美也。是故渴飲則甘﹐饑食則香。是以君子能知其非心有所主﹐而不爲行跡所遷。志有所守﹐而不爲富貴所惑﹐所以不失義﹐不離道﹐事物莫能累﹐情慾莫能燻﹐惟知有正﹐隨寓而安﹐故不爲金玉官爵之所惑也。

食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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覩食象者﹐食牛不足。覩戴冕者﹐戴冠不足。不足有所自﹐不亷有所始。是知王好奢則臣不足﹐臣好奢則士不足﹐士好奢則民不足﹐民好奢則天下不足。夫天下之物十之﹐王好一﹐民亦好一。王好五﹐民亦好五。王好十﹐民亦好十。以十論之﹐則是十家爲一家﹐十國爲一國﹐十天下爲一天下﹐何不獘之有。

此章言人君好大而不肯謙下﹐好奢而不肯儉約之意也。觀夫食象之大者﹐與牛食之﹐則不足。垂旒而王者﹐與冠戴之爲卿士必不爲。蓋其平日侈大有所自﹐故不能隨寓而安也。由是知之﹐王好奢則臣亦好奢﹐士亦好奢﹐民亦好奢﹐以致於天下之人皆好奢。窮奢極侈而縻費﹐其用不足則相奪﹐而禍亂隨之者﹐皆人君好侈大務驕奢致之然也。鳴呼﹐君猶形也﹐民猶影也﹐形動而影隨之。上之所好﹐下亦好之。上之所奪﹐下亦奪之。上下相奪﹐天下烏得不亂。斯國家之獘﹐爲政者不可以不知也。

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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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夫好飲酒者﹐其妻必貧。其子好臂鷹者﹐其家必困。剰養一僕﹐日飯三甌﹐歲計千甌﹐以一歲計之﹐可享千兵。王者歲率是享﹐則必告勞而聚怨。病在於增﹐不在於損。王駕牛車﹐民驕於行。王居土陛﹐民恥於平。杜之於漸﹐化之於儉。所以見葛藟不足者﹐則樂然服布素之衣。見窳杯而食者﹐則欣然用陶匏之器。民之情也。

夫好飲酒且荒其治生﹐其妻安得不窘乎。子好臂鷹因廢其田業﹐其家焉得不困乎。以養僕之剰食﹐日三甌﹐積歲計之﹐其食可以享千兵。若王者歲斂以享士﹐則招民之怨﹐而爲治道之病也。王若以徹法行之﹐則民賦輕而怨無矣﹐故曰病在於增﹐不在於損也。王者出入駕大車以廣﹐後從尊居土陛而列侍衞。若不節用﹐以卹其民﹐其必驕於行﹐恥於平﹐怨而思叛矣。是以有道之君﹐不法外以斂民﹐不奢泰以驕民﹐不峻刑以酷民者﹐恐激民之怨也。若以節儉自持﹐而民亦從化爲儉也。故見其服葛藟之衣﹐則願爲服布素。見其用窳杯爲食者﹐欣然樂用陶匏。上行下效﹐天下皆知儉矣。

慳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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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有慳號者﹐人以爲大辱﹐殊不知始得爲純儉之道也。於己無所與﹐於民無所取﹐我耕我食﹐我蠶我衣﹐妻子不寒﹐婢僕不饑﹐人不怨之﹐神不罪之。故一人知儉﹐則一家富。王者知儉﹐則天下富。

舉世之人有慳吝之名﹐必自恥之﹐以爲不美之號。殊不知慳者﹐儉之基也。儉者不輕廢﹐是謂於己無所與也。不貪財﹐是謂於民無所取也。耕鋤而爲我食﹐蠶桑而爲我衣﹐養親有菽水之歡﹐妻孥無饑寒之苦。無願無求﹐惟安於分﹐不取怨﹐不招愆﹐所以人不怨之﹐神不罪之。安其居﹐守其業﹐樂天爵以終天年。皆由慳也﹐儉也而致然也。故一人知儉﹐則一家無不儉﹐故富也。王者知儉﹐則天下人皆知儉﹐所以天下富也。

君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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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之於民﹐異名而同愛。君樂馳騁﹐民亦樂之。君喜聲色﹐民亦喜之。君好珠玉﹐民亦好之。君嗜滋味﹐民亦嗜之。其民則異﹐其愛則同。所以服布素者愛士之簮組﹐服士之簮組者愛公卿之劍佩﹐服公卿之劍佩者愛王者之冕旒。是故王者居兆民所憂之地﹐不得不慮也。況金根玉輅奪其貨﹐高臺崇榭奪其力﹐是賈民之怨﹐是教民之愛﹐所以積薪聚米﹐一歲之計。而易金換玉﹐一日之費。不得不困﹐不得不儉。

君貴民賤﹐其分𨿽殊﹐其愛同矣。君樂鞍馬之馳騁﹐而民亦樂之。君喜耳目之聲色﹐而民亦喜之。君好珠玉之珍玩﹐而民亦好之。君嗜珍饈之滋味﹐而民亦嗜之。故知人之愛欲之心貴賤同。得布素者民之常﹐其必有愛士簮組之美。簮組者士之常﹐其必愛公卿劍佩之榮。劍佩者公卿之常﹐其必愛王者冕旒之貴。由是知之﹐王者居高履危所憂之地﹐不可以不慮也。今也奪民之財﹐而以金玉飾車輅。奪民之力﹐而以材木崇臺榭。是皆賈民之怨﹐教民之愛也。是故人一日積薪﹐一束聚米﹐一升一歲計之﹐其薪如山﹐其米百斛﹐足以易金換玉者﹐儉之致也。𨿽然日食之用﹐所當費也。而歲有豐歉﹐不以儉節之﹐其困隨至。故曰民之於家﹐不得不儉也。

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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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童拱手﹐誰敢戲之﹐豈在黼黻也。牧䜿折腰﹐誰敢背之﹐豈在乎刑政也。有賓主之敬﹐則黍雞可以爲大享﹐豈在乎簫韶也。有柔淑之德﹐則荊薴可以行婦道﹐豈在乎組繡也。而王者之制﹐設溝隍以禦之﹐陳棨㦸以衞之﹐蓄粟帛以養之﹐張欄檻以遠之。蓋有機於民﹐不得不藏。有私於己﹐不得不防。夫能張儉之機﹐民自不欺。用儉之私﹐我自不疑。夫儉者﹐可以爲大人之師。

乳童之幼也﹐若能拱手如禮﹐孰敢戲而輕之﹐豈在黼黻之盛﹐然後爲禮也。牧䜿之賤也﹐若其曲躬如法﹐孰敢背而慢之﹐豈在刑政之嚴﹐然後爲法也。且以賓主交會之際﹐雍容整肅﹐𨿽雞黍之飡﹐亦不異乎太牢之享﹐豈在奏簫韶﹐歌鹿鳴﹐然後爲宴大賓也。有柔和婉淑之姿﹐端莊貞靜﹐𨿽荊薴之賤﹐亦不異乎后妃之配﹐豈在戴紋組服錦繡﹐然後爲合大婚也。王都之制也﹐深溝高隍以禦之﹐陳棨列㦸以衞之﹐腴粟豐帛以養之﹐張欄廣檻以圍之﹐嚴密周護﹐無所不至者﹐爲其有富貴之私﹐懼人竊之﹐故不得不嚴密而防之也。若夫薄富貴﹐尙儉約﹐則無自私之累﹐盜賊不能欺我矣。我之疑去﹐其心自虛﹐故曰儉者可以爲大人之師。

化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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儉於聽可以養虛﹐儉於視可以養神﹐儉於言可以養氣﹐儉於私可以獲富﹐儉於公可以保貴﹐儉於門闥可以無盜賊﹐儉於環衞可以無叛亂﹐儉於職官可以無姦佞﹐儉於嬪嬙可以保壽命﹐儉於心可以出生死﹐是故儉可以爲萬化之柄。

儉者﹐如太上之言嗇﹐不輕用之意也。是故耳不妄聽以養其虛﹐目不妄視以養其神﹐口不妄言以養其氣﹐財不妄費以致其富﹐祿不妄受以保其貴。環堵蕭然﹐足以絕盜。屏棄富貴﹐足以無叛。不寵職官﹐足以無姦。不近女色﹐足以延年。妄心不起﹐足以出生死。由是知之儉者﹐人道之要﹐萬化之柄也。

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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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皆知禦一可以治天下也﹐而不知孰謂之一。夫萬道皆有一﹐仁亦有一﹐義亦有一﹐禮亦有一﹐智亦有一﹐信亦有一﹐一能貫五﹐五能宗一。能得一者﹐天下可以治。其道蓋簡而出自簡之﹐其言非玄而人自玄之﹐是故終迷其要﹐竟惑其妙。所以議守一之道﹐莫過乎儉。儉之所律﹐則仁不蕩﹐義不亂﹐禮不奢﹐智不變﹐信不惑。故心有所主﹐而用有所本﹐而民有所賴。

《易》曰﹕「天下殊途而同歸﹐百慮而一致。」孔子曰﹕「吾道一以貫之。」蓋一者﹐萬法之宗﹐道之本也。人君精一﹐則天下可治﹐而不知其孰謂之一。一者虛而靈﹐寂而神﹐無而有﹐散之一切處﹐斂之在方寸﹐終日相隨﹐而人莫識。萬道之中﹐五常之德﹐各有一也。故知一者﹐五常之中。五常者﹐一之裔也。豈但五常﹐而天下之萬善萬行﹐𨿽然紛紜交錯﹐莫不各有當然者﹐皆一也。一者心之正也﹐得其一足以治天下也。一之爲道﹐簡而有要﹐故足以當繁也。一之爲言﹐易而不玄﹐人妄以爲玄也。若以一爲玄﹐則是不識一之面目﹐而迷其要﹐竟惑於妙也。所以師眞思議守一之道者﹐如上章所謂無所不儉是也。知儉則心虛﹐虛者一之道也。若以儉道律心﹐則終身用之﹐無所不足矣。儉以治民則不蕩﹐儉以制事則不亂﹐儉以嘉會則不奢﹐儉以自守則不變﹐儉以應世則不惑。善行此道者﹐蓋其心有所主﹐是以應用不竭也。鳴呼﹐儉之義大矣哉。得之者其心虛﹐其守約﹐𨿽一日萬機﹐常若無事。虛心順理以應之﹐則無所不當﹐當則不礙於理。理明事遂﹐兆民賴之﹐儉之至矣。

三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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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儉則臣知足﹐臣儉則士知足﹐士儉則民知足﹐民儉則天下知足﹐天下知足所以無貪財﹐無競名﹐無姦蠧﹐無欺罔﹐無矯佞。是故禮樂自生﹐刑政自寧﹐溝壘自平﹐甲兵自停﹐逰蕩自耕﹐所以三皇之化行。

孔子曰﹕「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上行下效﹐如影隨形。如漢文帝尙樸素﹐而海內富庶﹐天下古今稱之。則知未有上好儉﹐而其下有不足者矣。是故君好儉﹐則無貪酷虐民之臣。臣好儉﹐則無競名倖進之士。士好儉﹐則無姦蠧犯分之民。民好儉﹐則無欺罔叛逆之事。自天子以至於庶人﹐皆以儉養其德﹐而立其身。皆以儉成其業﹐而致其富。自然禮義生﹐獄訟息﹐雨順風調﹐而溝壘自平﹐天下宴然﹐而甲兵無有﹐逰蕩慚愧﹐而浪子自耕﹐俗朴人純﹐民安俗泰﹐豈非三皇之化乎。

天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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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者三歲之計﹐一歲之用。儉者一歲之計﹐三歲之用。至奢者猶不足﹐至儉者尙有餘。奢者富不足﹐儉者貧有餘。奢者心常貧﹐儉者心常富。奢者好親人﹐所以多過。儉者能遠人﹐所以寡過。奢者事君﹐必有所辱。儉者事君﹐必保其祿。奢者多憂﹐儉者多福。能終其儉者﹐可以爲天下之牧。

奢者三歲謀之﹐一歲之用﹐至奢猶不足。儉者一歲謀之﹐三歲之用﹐至儉者尙有餘。此足以見奢儉者貧富憂樂禍福之不同也。奢者好華美﹐𨿽富亦不足。儉者尙樸素﹐𨿽貧亦有餘。奢者常苦不足用﹐故其心常困。儉者怡然有餘裕﹐故其心常泰。奢者好親人﹐所以招非故多過。儉者好恬退﹐所以省事故寡過。奢者事君必貪濫﹐所以多辱。儉者事君必亷謹﹐所以保祿。奢者多事必多憂﹐儉者淸淡必多福。若能以儉道自守﹐終其身而不衰者﹐故可爲人之司牧。

雕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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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雕籠﹐事玉粒﹐養黃雀﹐黃雀終不樂。垂禮樂﹐設賞罰﹐教生民﹐生民終不泰。夫心不可安而自安之﹐道不可守而自守之﹐民不可化而自化之。所以儉於臺榭﹐則民力有餘。儉於寶貨﹐則民財有餘。儉於戰伐﹐則民時有餘。不與之猶與之也﹐不取之猶取之也。海伯亡魚﹐不出於海。國君亡馬﹐不出於國。

黃雀入樊籠﹐如人在縲絏﹐𨿽雕籠居之﹐玉粒食之﹐其心終不樂也。凡民之情﹐好安靜而惡煩亂。若以多事擾民﹐𨿽有禮樂之美﹐賞罰之公﹐其心終不泰也。憶昔古之聖王治天下﹐與民相忘﹐賦役有定數﹐自賦役之外﹐毫無千擾﹐而民心自安﹐民道自守﹐民風自化﹐豈在禮樂賞罰刑政而化之也。夫禮樂賞罰刑政者﹐有爲之道﹐未能與民相忘﹐所以民心不泰。莫若以儉朴教化﹐其民爲愈也。由是知之﹐人君不以臺榭爲務﹐則民力有餘。不以寶貨爲貴﹐則民財有餘。不以戰伐妨民﹐則民時有餘。不用刑政﹐而民自安。不待教令﹐而民自化。𨿽不與之﹐猶與之也。苟若高臺榭以勞民﹐好寶貨以斂民﹐好兵事以妨民﹐𨿽不取之﹐猶取之也。師眞又恐學人費人事以求治道﹐故曰海伯亡魚﹐不出於海。國君亡馬﹐不出於國者。言禮樂刑政𨿽然有爲﹐但順其理之自然而行之﹐𨿽爲猶無爲也。豈可棄絕人事﹐然後爲道哉。

禮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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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禮者﹐道出於君﹐而君猶不知。事出於職﹐而職由不明。儒者棲山林﹐敬師友﹐窮禮樂﹐講本末。曁乎見羽葆車輅之狀﹐鐘鼓簫韶之作﹐則矍然若鹿﹐怡然若豕﹐若醉於酒﹐若溺於水﹐莫知道之本﹐莫窮禮之旨。謂弓爲弧﹐則民不知矣。謂馬爲駟﹐則民莫信矣。所以數亂於多﹐不亂於少。禮惑於大﹐不惑於小。能師於儉者﹐可以得其要。

禮樂自天子出﹐故曰道出於君。禮尙文﹐所以滅質。若執禮以煩民﹐不明道之君也。政出於臣﹐事妨民﹐所以招怨。若多事以擾民﹐不明理之臣也。儒者棲隱山林﹐敬師親友﹐窮道德之原﹐探禮樂之緖﹐究本以知末﹐追往以知來﹐斯天下之博儒也。曁乎見羽葆車輅之制﹐鐘皷簫韶之作﹐急視之﹐若鹿之無知和悅﹐若豕之無識﹐昬昬然醉於酒﹐懵懵然溺於水﹐則向之所窮道德之原﹐所探禮樂之緖﹐莫知其本﹐莫究其旨。以角弓爲木弓﹐則民不知矣。以一馬爲駟馬﹐則民不信矣。然後始知天下之義理無窮﹐得其一而遺其二﹐得於此而失於彼﹐然非見聞之所能盡﹐愈窮愈有。所以數亂於多﹐不亂於少也。禮者文滅質﹐學者博溺心﹐所以爲惑之大也。能以儉約爲師者﹐不尙浮華﹐直述其事﹐以簡而當其理﹐則得禮道之要也。

淸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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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者好動﹐儉者好靜。奢者好難﹐儉者好易。奢者好繁﹐儉者好簡。奢者好逸樂﹐儉者好恬淡。有得一器﹐畢生無破者。有掛一裘﹐十年不獘者。斯人也﹐可以親百姓﹐可以司粟帛﹐可以掌符璽﹐可以進淸靜之道。

奢者好事﹐故多動。儉者簡緣﹐故多靜。奢者尙侈﹐事多雜。儉者守約﹐事多易。奢者好謀爲﹐故煩瑣。儉者好安靜﹐故簡當。奢者心驕泰﹐所以好逸樂。儉者心退怯﹐所以好恬淡。如有用一器﹐終其身而不破者。掛一裘﹐十餘年而不獘者。斯人也﹐儉之至矣。儉於外者﹐必能堅乎內也。以此儉而治天下﹐則百姓親睦。以此儉而司粟帛﹐則倉廩豐盈。以此儉而掌符璽﹐則天下平治。以此儉而進道﹐則淸靜無爲。斯儉也﹐何所往而不利。經雲﹕淸靜爲天下正﹐是也。

損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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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仁不儉﹐有不仁。義不儉﹐有不義。禮不儉﹐有非禮。智不儉﹐有無智。信不儉﹐有不信。所以知儉爲五常之本﹐五常爲儉之末。夫禮者﹐益之道也。儉者﹐損之道也。益者損之旨﹐損者益之理。理過則淫﹐儉過則朴。自古及今﹐未有亡於儉者也。

仁者不儉﹐其仁其必有以不能繼之之者﹐故有所不仁。義者不悋﹐其義其必有以不能續之之者﹐故有所不義。禮者不嗇﹐其禮其必有以不能紹之之者﹐故有所非禮。智者不慳﹐其智其必有以不能襲之之者﹐故有所不智。信者不惜﹐其信其必有以不能接之之者﹐故有所不信。故知儉者爲五常之本﹐五常者儉之末也。禮尙奢益之道也﹐儉尙約損之道也。益者﹐損之旨﹐滿招損也。損者﹐益之理﹐謙受益也。禮貴乎奢﹐奢必淫。儉貴乎簡﹐簡則朴。自古及今﹐多有亡於奢淫﹐未有亡於儉朴者也。

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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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者人所尊﹐儉者人所寶。使之謙必不謙﹐使之儉必不儉。我謙則民自謙﹐我儉則民自儉。機在此﹐不在彼。柄在君﹐不在人。惡行之者惑﹐是故爲之文。

謙者﹐有而不居﹐所以養德﹐故人尊之。儉者﹐嗇而不用﹐所以近道﹐故人寶之。若我不謙﹐使人謙之﹐彼必憤而不謙矣。若我不儉﹐使人儉之﹐彼必激而不儉矣。若我好謙﹐則民自然卑退矣。我好儉﹐則民自然簡約矣。所以知治國教民﹐必自我始。故曰「機在此﹐不在彼﹐柄在君﹐不在民」也。師眞於終篇發之﹐曰惡行之者惑﹐是故爲之文。此亦一時傷世迷惑之語也。蓋言當世之人﹐尙文滅質﹐好尊高而恥謙下﹐務奢泰而略儉朴﹐逐末以遺本﹐迷外以失內﹐喪心昧性﹐滔滔然如水之流下而不知返。故著此《化書》以曉斯世﹐覺斯民破斯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