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大山集
卷八
作者:李象靖
1802年
卷九

李公燮台焕○丁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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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拟奉书尺以修起居之问,颓缓不敏,反为执事者所先,第有悚恧而已。仍审属有搬挈之挠,伏惟随寓自乐,有不缘境而迁者矣。

雨谷,又是吾侪运气。每恃渠德宇深厚,志气坚固,必将享有多寿,以永斯文之传,而毕竟人事至此,古人丧质、辍弦之悲,不意亲履其境界。朋友书来,亦莫不相吊者,奈何奈何?执事知之深,故其伤之切;爱之至,故其虑之远,满幅缕缕,直是一字一涕。惟是后事发挥之责,见嘱于不敏,则惧非其力之所堪也。第惟吾侪星散,游从有疏数之异,见解有深浅之别。惟各据所见,随分记实,略如哀辞、祭文之属,然后托诸能者,而为一篇文字,则庶无疏漏之失,而执事交游久,恐不得辞其责也。象靖亦岂敢自外?而细行疏节,有不能详者,恐不足以尽其平生也。贞曜故事,亦见见念之深。然昔横渠之丧,门人亦尝议此事,而明道温公以为不可而止,今不敢更提门已弃之论。

雨谷二字,既是所居之坊,因以称号,亦足以表其谦退不伐之德,未知如何?年前,与石浦表兄施伯川前,坐间有言退甫尚无标号者。象靖戏谓:“退甫,盛德不居,谦谦自持,真得颜氏‘实若虚’法门,而所居为雨谷,因取‘山中云出雨太虚’之义,号以虚庵何如?”或以为实合题目,而退甫笑谓:“自家肚里,虚无一物,此题尽合。”相与一笑而罢。此语本出戏剧,然逝者亦既笑领之矣。执事若不以为不可,则密议于同志而用以标题,如不可于意,无宁直称坊号之为稳耳。

吾侪失此盟主,无所抵赖,惟有各自勉励,收拾旧业,毋负宿昔相期之意,乃所以慰良友泉下之思者,而疾病随续,神思濩落,难望分寸之进。不进则亦日退而已矣,每与弟兄相对,辄怃然一喟而罢。

伏惟执事年龄迟暮而志气康旺,幸乞更进竿步,以收桑楡之功,此一方后学之所拱俟也。惟祝寓履对序万重。

李公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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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初鄙札,六晦始达,闰二惠书,八旬承读。相望仅盈数舍,一纸寒温,尚如此难通,矧惟眄睐之光、色笑之温而可蕲其幸接邪?仍审伊来,静里调体重有外添,区区溯虑何已?

象靖重伤热湿,数朔呻喟,自觉神精气血非复昔时。昼夜常理,固非异事,所恨少小志学,无所成就而遽然濩落如此。抚躬自悼,往往寝睡不成,奈何?雨谷逝去,耳中无法语,窃恐此事便如此休歇,重为后人之耻。伏承来书,悼友忧学之意,流出肺膈,捧读再四,感极而继以涕也。标题称号,正是少不得“九思”剜章。最后承闻,此是渠平日用工地头,用以为号称,恐似衬切。虚庵二字,只出于一时戏剧,恐不必舍彼而取此耳,未知如何?先生之称,于侪友多使用,如朱先生蔡西山陈龙川,是也。是弟子之列,而非醇儒之科,犹然如此,况近日先辈所施,多有可据?区区窃欲效之,乃承所示,尤自信一得之不妄耳。

谬询宗妇服制,此前辈之所折难而未之定者,区区何足以及此哉?第私相讲论之谓,则未遽有僭汰之嫌,姑以诵所闻耳。大抵宗子、宗妇之服,为百世不迁之大宗,所以尊祖而敬宗也。高祖以下四宗,五世而即毁,又皆在五服之内,故不复别为宗子之服。盖宗有大小之异,则其服恐不得不异耳。宗服以齐衰三月,与缌服迥别。故本服大功者,以齐衰服三月,然后以大功服其馀六月;服小功者,以齐衰服三月,然后以小功服其馀二月;本服缌麻者,只服齐衰三月而除,不复服缌;以至于袒免、无服之亲,亦皆以齐衰服三月,须是不迁之大宗,方用此礼耳。今五服之亲皆用本服,而独于嫂叔而施之,则是礼斑驳而不齐。嫂叔之为之也,又以缌而不以齐衰,则不足以为宗服。外祖父当日制服之意,未敢窥测。然国制从嫂有服,或因今制而寓古义,以示重宗之意欤?窃恐顾斋所论,乃是正礼,初学恐当谨守成法,未可遽语变也。狂妄僭率,言敢身质,聊以私自讲讨耳,非敢欲见于行也。

伏望细加商量,更问于石浦表兄,垂示归一之论,如何如何?

李公燮己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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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溪一夜话,何止读十年书邪?秋意乍高,不任驰义。伏承先施下问,感愧来并。仍审静中德履毖重,区区仰慰不浅。

芝村缅制一段,系是礼之变处。平日未之能学,不敢妄有论说,而第有区区未释然于诸说,故略有云云。然亦以备采择之万一,非敢以为必是而可行也。展转翻说,往往不能尽人言之意,致烦长者之勤教。象靖以不敢必是之见,何敢开口大说,以自纳于汰哉之科哉?第长者既以私问,亦不敢不以私对,以资讲论之一段,恐无大害于义也。

大抵祭及高祖,自天子达于士,未之或过也。金君之未祧五世之主,已失礼意。然此特拘于事势,因仍而未及举耳。缘此而又复主丧于迁墓,则是失而又失。愚意略仿《家礼》“代尽墓祭,诸位迭掌”之文,以属近最长主之,而以吊服加麻行事,则恐或为无于礼之礼也。来谕“最长缅制,似有逼宗之嫌”,诚是也。然以吊服行事而不举缅制,则恐无是嫌。若以五世亲尽之孙,而遽行缅制,则亦岂无祭五之僭乎?嫌与僭,俱在所避,则恐无一之或可也。

来谕“五代祖享极寿,而高、曾、祖、父俱殁,五代孙当服斩”,此意近厚,然鄙意终觉有未安。盖礼制有限,不可以僭差,四代之外,不许代重。故《礼》曰:“嫡孙父卒,为祖若曾、高祖承重者,斩衰三年。”《语类》:“自四世以上,凡逮事,皆当为齐衰三月。”盖曾、高以下有传重之义,故为之代服,而五世以上,亲尽属竭,主祧而宗毁矣。初无传重之义,则其可服承重之服乎?故礼断自曾、高以下言代斩,而五世以上,不论中间持服之有无,而槩以齐衰为言。先王之所未有,而创为义起,岂无以礼许人之僭乎?

濯以以五世孙持重之说,见于近世先辈之论,来谕亦以为“若承先父兄音旨”,是必鄙见固滞,未能透此一关。幸乞更加驳示,以开蒙蔀,千万。

李公燮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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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腊惠书承领,亦既累月,而阙然未有以修敬,非敢惰也,盖难于其对耳。因循迁就,节候屡更,伏惟静中体候对序冲福。

象靖素不讲于礼,有家日用之常体,犹无以自达,而偶因金家缅礼,拖引古今所无之变,以与长者抗,设使所言尽是,已犯汰哉之诛。矧此事元无故实,元无证援,自家亦信不及,何敢望人之或从哉?

今承盛谕,据理论辨,逐段攻破,辞严而义精,不有向来妄发,何以得此?所警于孤陋者,不啻多矣。然抵滞之见,犹有未十分透晓者,若难于违覆,含糊自阻,亦所以孤长者开牖之意。是以又复妄发而不自止,伏幸有以终教也。

《语类》“逮事五世以上,皆齐衰三月”一段,来谕以为“指众支孙而言”者,固善矣。然只言众支孙而不及于宗统之在己者,此六字,来谕中语。致详于三月之制而不及乎三年之重服者,何也?凡服自重而渐轻,功缌之制,皆三年之杀也。今因三月之义,而化现出三年之制,则于古人制礼之意,何如也?夫斩衰三年,服术之最重者,非后人之所轻易义起也。承重之制,经无其文,而注家推而极于高祖,其以上则槩以齐衰三月论。至有十世祖在堂,彭祖之寿、无名之祖之论,而三月之外,绝无承重服斩之说。此愚之所以守株寡见,不敢别立议论于传注之外。然来谕“立主行丧,具三年之体,然后丧毕而或祧或埋”,此意近厚,区区亦不敢不以为是也。然创为古人之所不言,恐涉自我作经之僭,且此是人家绝无而不恒有者,姑置而勿论,以待他日或得据依,然后徐论之,恐未害也。如何如何?

代尽迁墓之礼,亦恐有商量。朱子曰:“大宗之祖,亲尽则藏主于墓所,而宗子主之,岁率宗人一祭之。第二祖以下及小宗之祖,亲尽则埋主于墓所,而诸位迭掌,岁率子孙一祭之。”见《家礼》祠堂章,今撮其要。夫大宗之祖,与第二祖以下及小宗之祖,同是祖也,而其主之也,有宗子、诸位之异;其祭之也,有宗人、子孙之分。今代尽之主与墓,已属于最长久矣。既曰诸位,则其祝献,恐当以最长者。

今以葬用丧礼之故,复使代尽宗子主之,既窆而复归之于最长,则不惟举废之无常,其告庙、哭庙之节,不得不以奉庙之最长主之。庙、墓异主,葬、祭异例,恐亦非礼意也。故愚意庙主若已祧迁,则其迁窆,亦当以长房主之,虽累承尊谕,而尚未觉悟,信乎钝根之易惑而难开也。幸乞勿加终弃,更赐镌驳,使小回迷滞之见,是亦君子成物之一端也。

石浦安否,近何如?屡辱招呼,而春间被丧祭所碍,疠气又一向鸱张,尚未赴约,但积悚慢而已。九思文字,谨已披玩数四。其文章浩博,义理详备,平日犹有未尽知者。其声容咳唾,犹若可接,而九原已不可作矣。重违其孤之请,僭加勘校,而眼目未高,又多爱癖,不能十分精约。执事于此事,不能无情,不得不一番劳动神思也。

书成已久,拟议而未敢发,今始作意以就正。纸乏用蝇头细字,尤庸悚仄。天气向热,伏祝体履一向万重。

李钦夫猷远○丁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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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斋遗集,承有早晩绣梓之意,此斯文幸事也。一言一字,皆精义所寓,又经累度勘校,可以百世以俟而不惑,区区何敢指议?顷因酬酢之际,偶有妄发,不谓远烦尊听,致有书问,益觉罪悚,靡所措躬。然感下问之盛,谨此书呈。

盖此非大义所关,而或恐碍人耳目,故谩及之。然以未的之见,何敢移动见成文字邪?近来人见不弘,或语及家学,辄怒色疾视,而乃蒙不赐呵斥,反辱采荛。如此事,当于古人中求之,盖不胜叹啧耳。

集中《答曹君问目》中“性之所感云云”,“所感”二字,可以言于气,而恐不可以言性,未知如何?《答恒斋书》“天即理也,阴阳五行即气也云云”,天,专言之则道也。然今天为主宰,而以阴阳五行生万物,而理亦赋焉,此天字,固理气之原。专作理字看,似欠包括,未知如何?又《答恒斋书》中“外王父张敬堂以为发是情,中节便是事,不可谓之情云云”,此语又见于敬堂本集。然妄意心该动静,而未发为性,已发为情,发处固情之端,而其中节处,亦是情之得其正处。故《章句》曰:“发而中节,情之正也。”又以和为情之德。今以中节为情之事,而不可谓之情,则是情外有事,而心有不该之物矣。孟子论四端,姑取初发动处,使人认取本体。其实发而见于事者皆情也,而四者特其端緖耳。鄙见如此,未知盛意以为如何也。

元集今不在此,不能更考,只据当初所见,臆说悬断,必不中理,尤切悚仄。伏望更赐开示,以破昏庸如何?

李钦夫辛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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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说,早欲一番奉览,乃蒙委示。感悚之馀,窃窥累世秉礼之盛,不但为家藏之宝而已,且将为迷涂之指南。幸速加断手,以嘉惠于人,千万千万。编摩次辑,尽有条緖,顾不敏何足以与此?不敢虚辱厚意,间有标识处,自是信未及见不到处,非敢有所去取也。

退甫兄所标,亦尽有意思。纸头打点处,不知何人所为,亦甚详密。集众论而取节焉,惟在高明之见耳。如是拣削,到十分精善,然后出示人眼方好,想在盛谅中耳。此外亦有一二类例可商议者,而不敢辄形于纸墨,或容俟后日耳。

《刊补》会勘之计,展转差池,今夏又不免私自校雠。间有起疑处,第念迹伟人轻,不敢容易犯手,每握笔趑趄,将下而复止。要之,俟久远看如何耳。遗集若得始手,何幸?而笔墨难办,奈何?

李钦夫丙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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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范衍义》,尚未承览,未知其为何等书,猥蒙远惠,得以草草窥翻。盖其规橅宏大,布置周详,规橅大则其节目不得不多,布置详则其条例不得不烦。包罗天下许多道理,该括于九畴四十九目中,尽是天地间有数文字,不可以区区𫍲闻浅见测度而权量也。今日勘校,用意非不精详,然全务简约,太加删节,与本体面目,全然不同。譬如只存根干而刬除枝叶,独保衣领而裂去裾裔,其不为病木而破衣者几希矣。如《仪礼通解丘氏衍义补》,多至三五十卷,愈多而愈不厌。恨不得当时元本及外大父校本以为据依,故不敢容易犯手。如必欲使象靖一看,则须得此然后可庶几,而远地难得如意,从当还完此本耳。

先集《答申克斋书》,区区浅臆终觉未安,然亦何以一人𫍲见而容易变改邪?《同门录》,果如所示,然亦容有商量处。当与川上新塘诸友,澜漫相议,然后报去耳。云洞作,只是一时漫咏,却被清诗一番题品,便觉水石增光。前日,未知左右留意声病,乃知心源清者,其出语自不凡也。

大山,初无题号,只是退甫强加调戏,不欲效座下双清二字互相尊号也。伏呵。

李钦夫丁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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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惠书,节次承领,便使难侦,病故相夺,阙然有问而无对,自讼不敏之罪,曷敢望垂恕也?春意向阑,伏惟静履节宣若序珍卫。川上洊丧,令人气短心死,日月逾久,伤悼益深。雨谷,又是运气所系,岂意吾道之穷一至此哉?伏想昏姻之好、从游之密,当何以为心也?

《刊补》,幸及退兄无恙时,得一番梳洗,尚有未及究竟者,而九原已难作矣。盛疑数条,因退兄所批,谨已涂改本册。然扫尘之役,尽看尽有,亦有一二妄修处。伏望更加勘破如何?

《范衍》一书,幸荷俯惠,得以数次览观,辄有望洋向若之叹,方眩掉愕眙之不暇,何敢僭有所去取哉?盖此书,是所编,外大父所校,斟酌损益,自有意义,其间容有繁衍不切之处,然亦出木偶大鼻之义。且其大体规模,已成一部定本,而诿以未完之书,手手相加,各从其意之所安,则几何不失其本面哉?

晦庵之《家礼》、退陶之《理学录》,均之为未成之书,而当时门人高弟,皆不敢一字迁动,谨守而公传之,是必有其说矣。大抵此书,是明王哲辅治天下之大经大法皆在焉。范围天地,经纶庶务,规模宏大而节目详备,阙一事则一理缺,一理缺则便为全体之累。平时闲看,似若歇后不切,而及到施措运用之际,愈详而愈不厌。此《仪礼》、《周礼》等书,所以零碎括取,不嫌其繁复也。盛删多在注疏,亦有意思,然古书简奥,非注疏,无以通晓。或者以所引元书具在,自当就考,不必详载于此,此言似矣而未也。若以元书具在,则此书不必作;既有此书,则注疏亦不可略。盖编书之体,固当如此,不可太加删减而惟简约之务也。二先生抱道不试,经纶志业,仅见于此书,而其本来面目,又刓缺而不完,使后之具眼者,按本追点,不能无遗恨,则岂非吾侪今日之罪哉?

如篇题之或有或无、传字之或书或不书,虽若参差不齐,然《论》、《孟》之书、《仪礼》之解,已有此例,不必一一皆同。义理精微,初不在此等处,而亦安知当日编摩之际,其详略去取,或不无意义邪?此等,且当一依元本,未足为深病也。

朱子刘张集改字曰:“如《明道叙述》、上富公谢帅书,数处删改,有无甚害?但可惜改却本文,盖本文自不害义理故也。”语止此此等一时叙述,犹不欲辄改,况此义理渊奥,文字肯綮,可以随手删抹而不之恤邪?

大抵彼中诸意,惟务精约,深戒繁蔓,此意非不好。然全体浩博之中,删去首尾,插入精约,文句之烦简异体,意象之缓急殊形,往往全不成类例,依以看读,使人气闷。窃念胸襟广大,气象浑圆,当日遗命,亦谓去其太甚者耳,非谓若是之简涩而疏略也。朱子以《定性书》删去数十个闲字,而坏却大体气象,此事得无近之然乎?区区不敢自外,谨依盛诲,略加标识。然存之无紧要而去之却欠缺者,犹不敢一一点改。盖嫌自主张太过,而亦坐自家见识未到,不免有依违于两间也。

今便准拟因事历候,面悉曲折,而病不成行,书札间终说不尽,徒有怅恨耳。此等闲往复,易致争气,然区区实不敢如是,悉㬥愚见,聊以备左右者之采择。倘蒙不鄙,辱赐反复,当犂然惟是之从,而不敢有固必之意也。

李钦夫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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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因校洞,伏承下札,谨审寒令,静中体力毖相。惟是眩晕之证,极深贡虑,幸乞万加调护,以慰瞻仰。

象靖屏废廿载,偶承除命,义不敢不肃。行到竹岭,触冒成病,不敢前进,蹭蹬退归。盖势出不已,非敢自附于出处之义也。属闻弹章峻发,旋即递改,万一作行,狼狈不可言,正得一病之力耳。

一番趋进之计,巧值魔障,今冬又不谐矣。当俟春开,而处处时气不佳,死痛相闻,未知春间复如何耳。

李景郁馨远○丙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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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制之节,象靖素不闲于礼,何足以知之?而乃勤远询,惝然未知攸对也。重孤委辱,敢摸索为说,幸勿为据也。

盖据古礼,练祥等祭,自当依行,而今朝家行会,既不许行,只得遵时王之制。其间忌日,不忍虚度,以素馔杀礼略设,无玄酒,不侑食,不告利成,行一献之礼,则不成祭礼,似无碍于朝令。以待因山后,卜日行祥祭,脱衰而无禫。未祥之前,朝夕上食,自当依旧耳。聊贡臆见,未保必是,幸更询礼家,无踬于大事如何?

宁海诸表叔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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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事向深,伏惟佥起居神相益福。伏闻外林山所有迁奉之举,已有期日。伏惟佥孝思追慕触緖如新,未知一切所须已成头影否?某等与在子孙之数,而杜门罪伏,不能奔走服事,转因道路,承闻最晩,自讼不敏之咎。然窃想左右亦已不相存录与置议论之末,愧怍之馀,不能不介介尔。

夫衣冠之藏,托非其地,改移之举,非得已而可已。然一之已未安,至于再而三,则亦礼之变,而不可不深长思也。乙巳改厝,某日侍外大父侧,始终其事,以旧圹为不甚安,深以亟迁为幸。盖屡形于言色,某闻之熟焉,故亦记之详也。当时之举,固以外林为胜于旧圹,而不数十年,毁誉之不常又如此,自今观之,不能无追恨。然地道幽深,是非难真,当日之毁,固未必其可从,而今日之誉,亦未准其必信。

夫以山形一成,善恶素定,而当时从毁者之言而今日信誉者之口,父兄既迁之于前而子弟复还奉于后。异日或有一夫过之而窃议于后,未知又将何以处之?夫外林之与申石,信如今日之论,似为彼善于此。然此自未迁时言之,则固幸矣。今事在既往,不可复追,而一朝仓卒,择日告期,复拾已弃之坎,以图方新之用,举措轻遽,事体苟简,未知此议果合于义理而惬于听闻否邪?某山某水之说,为世所信用,亦不可不从。然今日之事,当以义理为准则,而徐取于士林之公议,不可以一人之意、一时之见,草草而改纪焉者也。

某等在数舍之近,而不得与闻末议,则远近士友必有未及知之而为之计者。幸少寝其议而博采于众,勿之有后悔焉,如何?海上继窆之议,今已断置否?今人不及古眼,新占不若旧兆,如不获已,则更寻前议,似稍稳便。未知佥意下以为如何?书不尽情,伏惟佥谅裁。

东坡诸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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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拜声范,积有岁年,每凭信使来往,窃候起居则有之矣。即夏徂秋生,伏惟侍馀佥体履神卫万重,仰慰何任?某等每窃慨念吾外氏不幸,外大父既弃子孙未几,而舅氏又下世,则寡妻孤子,飘然如不根之蒂,靡所抵泊。其饥寒困苦,满目凄惨,而流离悴约之馀,遂失所学,异时成长,贸然与平民一致,则为其亲戚与其来往于外氏之门者,宁不怛然思有以拯恤之邪?

某等,顷以家君之命,取象祖而来,疏食敝衣,供给殊薄,而朝夕游处,亦足以胥慰其心。幸以渠颇向学,不废讲诵之工,若得数年无事,卒有成就,庶几异日,有以借手而拜于舅氏之庙。而今其二弟,尚托于其外氏,长者年已十二,其季亦八岁,本少聪颖,重失教迪,只与村𫘤巷穉,日夕嬉戏。亟欲并收团聚,与共粥饭,而迫于私势,亦难得尽如意者。每与象祖相对,从容语及,辄怃然而罢也。

伏惟吾外门,素以敦睦著闻,岂肯恝然于此者?必将思所以处之者,而特未及焉耳。虽然,有其志而无其力,则亦不得为悦。如海上诸亲,孰非至心血诚?而各困窘急,无以自给,虽欲出意气以相喣濡,其可易以得乎?而乃佥执事俱居至亲之列,田租之入,亦不患于一二科外之口、门户之责,亲知之望,俱归于座下。

似闻佥执事,亦尝轸恻玆事,累发于言语翰书之间,私心觊幸。侧听逾岁,而竟未有一段区画之策,则是必有其说矣。然岁月易得,事故多端,迁延等候之间,或别有拘牵,又未可知。彼既年纪稍壮,扞格难胜,则虽欲收置教育之末,亦恐后时而无及于事矣。

末俗哓竞,财利是饕,政使粗识一丁,嗣闻先业,昏姻之家,犹或惮厌而不肯向。今亲姻旧友,环坐冷视,上之不能经理产业以遂其生,次之不能行媒绍介以全家室,而数年携养之劳,亦且因循稽迄,不肯果为,一任其飘蓬转萍之势,则使王父、舅氏之灵而在者,讵不踯躅徊徨于冥默之中邪?

推而上之,其先又一人之身,此范文正所以起恤于中宗族也。窃尝得之道涂,或有以无所不薄者,奉疑于座下,某等敢以百口保其无此。然偶尔迁就,迹或相似,彼人言者,亦岂可家喩而户譬邪?既有所闻,不敢自隐,仍私布其腹心如此。或者佥议已有定算,而此纸付之无用,则又某之幸也。某等恐惧再拜。

权汝和希元○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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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惠翰,忽已巧夕,虽自诿以丧病,多见其不敏也。怀襄之馀,重以熯旱,伏不审省馀棣履若序康泰否?象靖愦愦不自振,无足仰喩者。儿子偶窃一名,直是分外。朋友例作贺语,来谕“惕虑图报”四字,真是爱我厚矣。当分付佩服,不敢忘也。

别纸不易,病后精力,乃能及此,益仰进进无已之盛意。至屡蒙提诲,不厌反复,则又以见虚心求益之大度。疾病之馀,神思耗昏,何足以备问寡之数哉?所有别幅,幸乞视破如何?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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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目十手云云

此段,累承诲谕,区区蒙滞,终有信未及,僭有献疑。今以“必慎其独”、“必诚其意”对立,似极稳当。盖“必诚其意”,虽若总言功效,然传文之意,承上章“毋自欺”、“慎其独”之后,遂极言“心广体胖”之效,著一故字,而以“必诚其意”四字结之,非以此四字,总言功效也。盖言有此工夫,则必有此效应,故不可以不工夫也。然此四字,毕竟是工夫意思,非包含功效在这里也。故《或问》中,并与慎独,对言于用工夫处,如是对待立说,莫无未安否?

权希元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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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好人物,踏逐好溪山,尽是奇特事,归后馀香犹袭人。十月书,又复郑重,恍若更奉谈䜩于水石之间也。岁籥忽改,伏惟侍馀棣履茂膺多福。

象靖三冬日月,尽从哭泣中过了,忽此新年,百感交缠。追思一番追逐,便是前身事。廿滩后约,准拟勿负,而目今沴气四匝,非出入时节,未知贵境能保一片干净否?玉溪一曲,寤寐不能忘,不但贫字作祟,道涂险远,终不属自家境界,只当付与别人耳,浩叹奈何?

鹅湖韵,珍重写寄,把玩多谢。拙作亦不敢终秘,谨此呈上,甚愧词拙不堪挂只眼耳。冬间,就下流稍形胜处,缚得三间屋,欲为抱书卧云计,但堂室未完,未易入处耳。欲得道眼一经题品,但小车未易出山外,春间河上之行,倘得如意可得历临否?地名为高山,取《小雅》“仰止”之义也。舍玉溪而占此,不但远近异势,亦就自家力量地位,彼第一溪山,不容我辈盘旋耳。幸勿让与他人,收拾为自家物事,如何如何?《游录》未成,三瀑亦未题,幸先倡为发潜阐幽之地,如何?

权希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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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半后书并《游录》、别纸,文采钜丽,义理精奥,未易老境精力,乃能及此。亟宜修复以谢垂惠之意,而侦便未易,一向稽延,得罪于长者多矣。即今墟凉乍动,伏惟棣床湛乐,德履清胜,区区溯慰不浅。象靖中暑涔淹,得秋未稣,颓然如中酒人。作意寻数之工,亦复废坠,直是村里庸人。追思前日游从之乐,往往发于梦寐,而又恨其耽玩景物,不能细扣经旨,以稳承提诲之益也。

《游录》,笔力甚健,摹写尤工,恍若此身再入泉声岳色中,古人所谓“文人之文笔补造化”,殆非虚语也。遁世周房,引古取譬,其抑扬评品,种种著题,山灵有知,当辴然有知遇之感矣。玉溪一曲,区区所眷念不能忘者,而道远力屈,不敢做自家境界,三复清文,辄怅然而一喟也。

高山小筑,春间已粗了,时时杖屦盘礴,领略风烟。但难得会心人与同此乐,况所谓年数之不足者,又敢窥其万一邪?屏山廿滩,既负红绿时节,趁此枫菊之秋,料理宿债。仍左顾鄙庄,侈以一言题品,抑可为山水光色矣。

别纸,义意深奥,非浅陋所及,略贡臆见,仰冀斤正。三瀑诗尤工,但韵强难和,又田地都被所占,不容人一喙,不妨只留此三绝,独步山门也。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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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四德,只就《干》、《坤》卦言之,乾阳而坤阴,乾健而坤顺,乾道变化属气,坤厚载物属质。此坤之四德,不得如干之四德,而《屯》、《随》、《无妄》、《革》等卦,随其卦体、卦德,又不如坤之四德矣。若直就四德言之,元、亨、利、贞,即阴阳五行,充周流行,以成其德,分而言之则四德,合而言之则便是一元。乾元、坤元之元,即所谓专言则包四者之元,而元乃众善之长,而天地之大德曰生者,乾坤何尝有二元亨也?禀赋于人,为仁、义、礼、智之性,则人与天地,同此一元,五气顺布,四时行焉,则天地万物,又浑然一元矣。然小德川流,脉络分明,又各不害其各自为元亨利贞也。

窃意乾坤只是一理,而其动静有微著之分,故有四德之名。乾坤同此一理,而《大易》各有四德,此向日所以有疑。然就一物言之,气至而成形,气属阳而形属阴,阳属干而阴属坤。故论其气之所以生成,则曰乾元亨利贞;语其形之所以生成,则曰坤元亨利贞。然则气与形,只是一物,乾坤安有二理也?来谕尽精,但恐不必引《屯》、《随》、《无妄》、《革》等卦。盖此四卦,虽有“元亨利贞”四字,而只是大亨而利于贞耳,初非有四德之义。惟《干》、《坤》二卦,孔子作四德说,然后方有此义耳。《随》卦,穆姜作四德说,而孔子取而用之于《干》卦。《随》卦只作占辞,推此可见。未知如何?

呼蹴不受,梧老看作道心,鄙见认为人心,盛谕以为“大舜就此心危微中,分别言之。孟子道性善,故取善一边言之,不必分人心道心。然必欲分别言之,似当属人心云云”。近偶见陈北溪《字义》,有云:“食所当食,飮所当飮,便是道心。如蹴尔嗟来,皆不肯受,这心便是就里面道理上发来。”与见孺子入井怵惕之心,皆是降衷秉彝,真实道理自然发出来,陈氏盖以此为道心矣。然《中庸》序文,分性命形气,而别白言之。《答蔡西山书》曰:“所谓清明纯粹者,既属于形气之偶然,则亦但能不隔乎理,而助其发挥耳,不可便认以为道心云云。”与序文分别性气,以明大舜危微之义,一丳贯矣。以此推之,食所当食,飮所当飮,便是道心云者,已是有疑。至于呼蹴不食者,既发于飮食辞受之恶其主人之无礼于己,属形决然于得不得生死之间。属气盖此一念,不隔乎理,而不失人心之正而已。今指谓之道心,则似无分于性气地头,未知如何?

窃意道理只是一而已矣,而圣贤立言,各有法门。大舜就心合理气处,分其所发之地头私正,故有人心、道心之训。孟子论性而不论气,槩以情为本性之发而无不善,故直以四端言之。《集注》之以呼蹴不食为羞恶之心,是也。如大王公刘之好货好色。之一怒而安天下及喜而不寐,孟子皆以为四端之发,何尝说此是理彼是气邪?盖性命形气,相须而互有发用,故理发而气未尝不随,气发而理未尝不乘。孟子就理发与理之乘者而剔言之,故统谓之四端,与大舜之分别言者,其立言不同,而理未尝不一也。

北溪之论,固与《中庸》序文不同,然朱子盖尝分合说矣。有问:“飮食男女之得其正者,又何以分?”朱子曰:“这个毕竟是生于血气。”即《中庸》序及答蔡季通之意也。又曰:“自人心而收回,便是道心;自道心而放去,便是人心。”又曰:“有道心而人心为所节制,人心皆道心也。”此即北溪之论所从出也。盖分看是一样道理,错看又是一样道理。飮与食,固人心而其当飮与当食,即道心之所节制。故就其所发地头而谓之人心,就其所节制而谓之道心。二说并行而不悖,恐不可专执一说也。

来谕所谓“发于飮食辞受之恶主人之无礼,决然于得不得生死之间”者,以地头言,则固人心形气上事。而其当辞而辞,当恶而恶,当死而死,皆理乘之为主而道心之所节制,谓之羞恶之发,何不可之有?盛论与梧溪说,恐皆各主一边,故区区欲为两和之论,未知执事又何以见教也?道理虽有分看、错看并行不悖处。然大舜就分别处立言,则当主分开而错言者为馀意。孟子不分理气而专以善情言,则当以朱子后两说及北溪之论为主,而分别其所发地头,又当为馀意。未知如何?

权希元甲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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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白鹤,时入梦想,无由致身其间,自恨无分而已。端午日所赐书带二卷册子,忽落尘案,披玩慰豁,不但寒温二字也。信后溽暑蒸湿,伏惟侍外棣履若序万相。象靖意与岁去,坐成枯落。东坡老叔梧溪畏友,已入鬼录,忽忽无意緖,海内惟执事同此怀也。

《明诚》卷子,累日披阅,仰窥老境用心处,令人起敬。编辑有序,规模不紊,果能深玩而体行之,希之功,可即此而有得焉。俯索勘订,不敢虚厚意,略有别纸献疑,聊以备贱臆耳。何足以居执事之意外邪?

抑有一说,南轩类聚言仁,朱子以为启学者好径欲速之心。盖《语》、《孟》、《近思》,平铺涵畜,万理皆备,熟读深体,自有所至。今分门类编,务极精要,意思局促,田地狭少,恐有朱先生当日之虑。是则不可不使后人知之耳,未知或涉过计之忧否?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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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首小序,“性即天理也。”

性字有虚、实。如天命之性、性善之性字,实,即天理也;如性之之性、自诚明谓之性之性字,虚,言因其所性而不假修为也。今直以即天理三字解此性,恐未安,未知如何?

右图,“十目所视,十手所指”。

心广体胖,是功效极致,固是工夫以后事;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是地头机括,又是工夫以前事。中间正好用工紧切处,皆未之及。窃意易以毋自欺、谨其独,则正是曾子平日用工处,未知如何?

克复章,视是将这里底引将去,所以云“以安其内”;听是听得外面来,所以云“闲邪存诚”。卷中交换处似少紊,恐是笔误,更加照勘如何?

问为邦章,乃是百王大法,遽置诸得善服膺之下、箪瓢不改之上,似未甚安。移置用行舍藏之下,则次第方稳,未知如何?

不违仁章下,“求其端而存之,存之而养之而推以至于天下。”

存是存而不舍,养是顺而不害。存便是养,非存之之外,又别有养之之功也。既曰“求而存之”,又承以存之而养之,多一存字,賸一而字,恰似有节次先后,或更加櫽栝否?养之之下,即继以推而至于天下,似无积渐充扩之意,未知如何?

仁说下,“以其存于中者而专言之,则心之德也;以其见于情者而偏言之,则爱之理也。”

仁之一字,虽有专言、偏言之异,而皆就未发时在中者而言。爱虽见于用,而其理则固具于未发矣。今曰“见于情而偏言”,则是爱之理三字,皆为仁之用矣。先儒或有如此说者,而恐未精审,可商量否?盖仁之专、偏言,无间于未发、已发,所谓“心之德、爱之理”,就未发而言也。若就已发看,则恻隐之心,通贯四者,朱子《仁说图》固专言之,而与羞恶、辞让、是非相对,则又自为偏言也。然则不必以存于中、见于情为偏专之别也。

一贯章下,“一本万殊,圣人之忠恕也。”

一本万殊四字,即圣人与天地皆然。故《论语集注》,以此四字,明天道之体用。今全归之圣人,而与下段天地之忠恕相对,恐欠精彩。以一以贯之四字易之,似更分明,未知如何?

“恕则用之推也”

恕固是用之推。然此方以忠恕,形容一贯之妙,正所谓“无待于推”者,或无未安否?程子曰:“恕则仁之施也。”替以施字如何?

颜子之学,体中运用;曾子之学,用上存体。”

此八个字,略有意思。然如此局定说,恐有未安。盖颜子从视、听、言、动上用功,制外以养中,亦是用工于动处。但其体段全具,不似曾子之随事精察而未知体之一耳。曾子方其随事用力,固未悟其体,而及闻夫子之言,则本体已洞然矣,谓之用上存体,亦似未安。更加点检如何?

“明善而复其初”

明善,是知上事;复其初,是行上事。《语注》“明善而复其初”、《大学章句》“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小学题辞》“德崇业广,乃复其初”,皆就践履纯熟处说。今以“明善”对“诚身”,而以此三字,专属于“明善”,恐未安。诚身而尽其力,亦似倒说了。

牛山章,“东阳许氏曰:‘养心,固戒其梏亡,验其所息而可致力者则气也。’”

此段,恐有商量。盖朝昼梏亡,则夜气寖薄而不足以存仁义之心。故致力于操存,勿使梏亡,则神清气定,常如夜朝之时,而仁义浩浩不穷矣。故孟子以操则存一句为养之之方,此正是用功致力处。舍此而别欲致力于气,则未知果如何下手邪?平日所未契,敢因献疑,幸乞反复。

章下两章,似若重在气边。然浩气所养,配道义而养之;夜气所养,存仁义而养之。

养气之始,有事于集义,自反常直,则此气浩然而无穷。是集义以生此气,而既能养成,则此气能合乎道义而为之助,使之行之,勇决而无所疑惮。盖集义是养气之工夫材料,配道义是浩气之功效运用。今曰“配道义而养之”,与本文义全不契合,幸更商照。

“夜气所养”此养字,是指何物?是养夜气邪?抑养仁义之心邪?下文承以存仁义而养之,则是以仁义为养气之资也。盖气与理常相依,朝昼之间,不梏亡仁义之心,则此气,不论夜昼而常清。惟其朝昼之间,梏之反复,而夜间歇得霎时,无所梏害,则夜气所息,见于平朝之时。盖以夜气之清昏,验此心之存亡,非谓以此心反养夜气也。故孟子言苟得其养,而以操存一句为养之之方,《集注》尤明白可按据,不可便以仁义为养气,以倒其宾主之势也。

大抵养气之工,专在集义,而既养成则其功用能配道义。夜气之养,所以存仁义,而其用工专在操存。此二章,皆以义理为主而以气为助,“似若重在气边”此句,恐亦未安。

子张问行章下,思谓思其所以然之妙,辨谓辨其所当行之善也。

此二句,恐亦未安。盖所以然、所当行,皆所当思,不思则昏昧而无得,思而不辨,则疑贰而不分明,交互而欠断决。故必明辨以究其是非之极,可以底于行。只是一统事而有深浅之别,恐不必分属于所以然、所当行也。况理有精粗隐显,而求之有先后缓急,今先其精与隐者,而缓其粗与显者,恐非穷理次序。幸乞勘照。

学问,体认也;思辨,体验也;笃行,体行也。

窃意学问思辨,皆体认之事,而体验恐当为笃行上事。盖言以其所得于学问思辨者,体之于身,而验其义理之实,毕竟是行底一边,恐未可以思辨当之也。

权希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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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月所惠书,承领多时,自困病惫,尚稽修敬,深讼不敏之罪也。秋气渐凉,伏惟侍馀棣履对序冲福。象靖重伤热湿,浃月呻楚,才得少安,而神精未复,愦愦如中酒人,亦是常理,只得任之而已。

所示图说,自是暮境苦心所得,非浅陋所敢窥觇,而重孤问寡之义,略贡僭见。乃蒙虚襟点头,复以此荛询,深荷察迩乐取之意。然区区狂僭之言,何足以槪盛心?殆长者欲引而置之教诱之末耳。敢拾馀疑,再渎崇听,而病后神倦,且无元稿,悬揣臆说,聊以塞厚意耳,何足以副万一辱需邪?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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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即天理”,“理”当改作“道”。

“理”改作“道”固好,但天道二字,亦有数义。若《论语》性与天道,则是禀性以上事,固不可倒训性字。若《中庸》对人道之天道,则直训性即天道,似欠曲折。若改以“性者不假修为,自然完具,即天道也”,如是宛转为说如何?但未知上下文势际接如何,惟在商量财栝耳。

十目所视,十手所指

此段,盛意所著力处,然狷滞之见,终未解悟。盖两图皆就言行上,取紧切用工处做题目,而独此二句,只指地头时分而言。严之一字,亦指其幽隐不可掩之几,非此心严畏之意也。传十章,虽是门人所记,然既是曾子之意,则是亦曾子之言。故序文直称“曾氏作为传义”,则岂可嫌其非曾子之自言邪?累度烦控,深悚狂妄。

许东阳说“可致力者则气”

朱子蔡季通书曰:“孟子虽言夜气,而其所欲存者,乃在乎仁义之心,非直以此夜气为主也。虽言养气,而其所用力,乃在乎集义,非直就此气中择其无过不及者而养之也。来谕,主张气字太过,故于此有不察云云。”东阳说,主张气字,故前有僭疑,今承所示,果惬鄙见。然似太费力,为东阳分疏,未知果合于孟子朱子之意邪?

思其所以然之妙,辨其所当行之善。

承下示,果有意思。然鄙意终觉有牵强局定之意,或更有商量否?

思辨,体验也。

体验二字,古人多用之于行上,故僭有献疑。然亦或有用之于考校䌷绎上,如是分排,似无大害。但恐有局定硬差之病,少通活圆转之味。朱夫子所戒李继善“析之太繁,气薄而少味”者,恐不可不思耳。许贡狂僭,矢口呈献,幸乞财恕。

郑可升○辛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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曩者,盖尝一造仁里,而缘行事甚驶,未得闻名于诸执事者。伏蒙远垂记有手教勤挚,跽领伏读,感怍靡措。仍审寒令,佥体履节宣对序增福。

象靖杜门汨没,懒废成习,无所齿比于人人,而伏蒙执事猥加揄扬,指拟不伦,固已不自胜堪。而至于先墓显诗之托,此又当世秉笔者之任,而遽以授诸匪人,顾象靖何人,敢冒然当是寄哉?特以道涂之远、过从之罕,未能俯谅其悾悾之实,而意或可以驱策而备使令之万一也。

象靖虽未有一日洒扫之礼于执事,而平日特荷承宣令丈抚爱之厚。即今人事迁贸,无所效其慕庸之私,若因此一事,粗伸区区之诚,岂不自恔于幽明?而惟是肤辞萎笔,不足以自列于作者之林。徒以事契之重、责望之严,任然承当,不足以赞扬先烈,而或反以贻累,则不惟自己颠踣之为可罪,亦岂诸执事奉先思孝之本图哉?反复思忖,竟未得其可受之说,敢百拜而辞焉。迹涉慢蹇,而情实由衷,伏幸有以谅之也。下示先乘,被此兄一向敦逼,姑且留置,徐俟奉玩讫,当付的便,不敢稽滞也。惟祝佥体履一向万重。

李若天象辰○壬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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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违声范,第剧驰悃。久欲奉尺书,庸效区区之愚,以兄方困于识字之忧,而辄以闲文字相往复,或反以贻累未可知,以是趑趄而未敢发。迺先辱手书,致意深挚,非兄之爱我切,何以得此?自兄之有此事以来,未尝不闷人之不舒究,而又不能不忧兄之不自重也。

夫君子之言行,当审己如何,不以外至之毁誉为戚欣。苟余之有失欤,彼言固是也,我乃自悔之不暇,而何怒焉?使其无所失也,则彼且妄矣,固无损于我,而何足以怒焉?此克己内省者之事,而匪可以易为。然兄之所以自待与朋友之所以见期者,岂可只以姑息从事哉?

高明之文,词采钜丽,结构工致,非浅陋所敢窥。然使其恰然当理,全无瑕颣,人情不甚相远,岂至若是喧闹哉?今言之者,固甚矣,然亦无如之何,惟尽其在我而已矣。今兄不耐烦言,至乃自为注疏,腾诸简札,传播远迩。夫人方怒我,而我又以怒待之,兄非有怒色,然只此分疏,犹有愠底意思在。两怒相持,多寡之势不敌,则其不摧顿也者几希,是兄之所以自解者,适所以取困也。为今日之计者,只有杜门扫地,平心省事,处静而观动,用默而镇嚣。自修为止谤之道,无辨为息争之要;动忍增益而愈加省养之功,惩窒迁改而益进磨励之力,日用之间,有别用心处,而漠然为不知外事也者而过之。不惟不可发之口,而亦不可萌之心;不惟不敢非诸人,而亦不敢是诸己。

人有问者,辄谢曰:“我果无有失也,人言胡至此极?是殆有以自致也。”低头下心,退然若怯夫,歉然有不自足之意,则日月久远,渐次销铄,既往之事,与化俱徂,而吾日新之乐,有浩然而不穷者矣。《易》曰:“困之为德也辨。”孟子曰:“人之有德慧术智者,恒存乎疢疾。”兄今日之困,其为疢疾也大矣,则能辨于理而长其慧智也者,安知不在于是乎?

下交浅劣,极感辱询之厚,辄以狂言广意,又不敢抉摘言句之失,以浼崇听,异时面晤,当有以罄吐也。朋友交际,言贵切实,而见属之辞,全欠称停。如道履二字,兄何言之易也?不惟浅弊不敢当,亦系吾兄语默之节,千万省改。

黄养甫颐重亨甫泰重○丙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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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俟音问,忽擎棣翰,喜可知也。凭审穷律,佥履俱欠和节,溯虑无已。

胤君百里远来,三冬吃淡。看渠志意坚恳,可与进取,但今年以病不能款曲对讨,未免垂槖而归,甚觉孤负耳。

亭记,重孤堂叔丈俯嘱,草草塞责。书写之役,非但笔拙,自书己作,遮人墙壁,平生所不能为。胤君累度强之,而终不能破戒,亦腐儒拙态,可垂恕否?既不能书,则纸束受之无说,谨此还呈。亭韵,韵强难和,从当思之,如有得,岂敢隐邪?

黄养甫亨甫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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稣斋先生集跋,非愚浅后生所敢犯手,而重孤诸兄远嘱,率易承当,心甚悚怍。小跋二字,只是草中标识,若附刻于集中,则何必书邪?诸文集中,多有无题者,恐亦当依此例耳。书字上谨字,古来文字,亦多如此。然书之不害为敬谨之道,幸添书如何?后人二字,当初只是偶书。然先贤文集序跋,亦多如此书,不必皆书后学然后为尊敬之道也。凤院堂斋,僭为题号以送,或不至大悖否?

黄养甫亨甫己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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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阻声问,追思少年从游之乐,依依如梦中事耳。秋潦犹未卷,不审棣案湛乐,起居无损否?象靖吃尽潦热,惫苶不振。自是年例,以此想兄强我数岁,其衰老可知。相望数百里,无由会合,能不怆想否?亨甫顷以幅纸要缪札,欲替老境面目,此意良悲。强腕挥洒,不成字林。然聊以道心事,工不工不必论也。

金汝厚○丁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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谬询疑节,顾蒙陋何足以及此?况前辈议论多端,未有一定之案,岂敢轻入是非林中,自取僭妄之罪邪?第于今日之事,不敢自视疏外,敢以平日所闻,私布于座下,聊以备采择之万一耳。

大抵据《通典》、疏说,则父卒三年之内,服母以期,而近来礼家以从厚之意,许服三年,此意固好。然在父丧殡葬以后,则以贺循等说,可以旁照许申,而或在未殡之前,则似当有商量,况今日母丧差在其先?愚伏之论,亦未及此。区区之意,窃恐沙溪所论,虽未有发落,而其大意归宿可知。与贺循服祖之议,可以比例,恐不为无据也。幸望博询礼家,以无误于大事,千万千万。老先生集中,此条有无,未及承见,寡陋是愧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