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览/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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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下
编辑《战国策》曰:孟尝君出记,问门下诸客:“谁习计会,能为文收债于薛者?”冯曰:“能。”于是载券契而行,辞曰:“收债毕,何市而反?”孟尝曰:“视吾家所寡有者,乃为之。”至薛,召诸民当偿债者,悉来合券。遍合。乃矫命以债赐诸民,烧其券。民称万岁。长驱到齐,晨而求见。孟尝怪其疾,正衣冠而见之,曰:“债毕收乎?来何疾也!何市而反?”曰:“君云视吾家所寡有者,臣窃计,君宫中珍宝满内府,狗马实外厩,美人充后宫,君家所寡有者,义耳!窃以为君市义。”曰:“市义奈何?”曰:“君有区区之薛,不能扶爱其民因而贾利之!臣窃矫君命,以债赐诸民,因烧其券,民称万岁,乃臣所以为君市义也。”孟尝君不悦,曰:“诺!先生休矣!”后期年,孟尝就国于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携幼迎君道中。孟尝君顾谓曰:“先生所为文市义者,乃今日见之。”
又曰:秦缩高,鄢陵人也。其子仕秦,秦以为管守。魏信陵君攻之不下,乃使人谓鄢陵君曰:“遣缩高来,吾将仕之,使为持国尉。”鄢陵君曰:“小国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请,使吏导使者。”至,缩高曰:“君之命高也,将使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大笑也。见臣而下,是背主也。父杀子背,亦非君善,敢再辞。”使者以报,信陵君大怒,遣使谓鄢陵君曰:“鄢陵之地,亦犹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则秦兵不返,杜社必危矣!愿君生束缩高而致之。若君弗致,吾将十万之师,以造君城下。”鄢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诏襄王,以守此地,受太府之宪,曰:子杀父,臣杀君,有常不赦。国虽大赦,降城亡子不得预焉。今缩高不受大利,以全父子之义,而君曰生致之,是使我负襄王之诏而废太府之宪。虽死,终不敢行也!”缩高闻之,曰:“信陵君为人悍而自用,此辞反,必为国祸。吾以全己为人臣之义矣,岂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之使者舍,自刎颈而死。信陵君闻之,大惊。服缟素,出舍,使使者谢鄢陵君曰:“无忌,小人也!困于思虑,敢再拜释罪。”
《英雄记》曰:袁绍以臧洪为东都太守,时曹操围张超于雍丘。洪始闻超被围,乃徒跣号泣,幷勒所领将,赴其难。从绍请兵,而绍竟不听之。超城遂陷,张氏族灭。洪由是怨绍,绝不与通。绍增兵急攻,洪城中粮尽,厨米三斗,使为薄抿i颁众。又杀其爱妾以食,兵将咸流涕,无能仰视,男女七八千相枕而死,莫有离叛。城陷,生执洪。绍谓曰:“臧洪,何相负若是!今日服未?”洪据地瞋目曰:“诸袁事汉,四世五公,可谓受恩。今王室衰弱,无辅翼之意,而欲因际会,觖望非冀。惜洪力劣,不能推刃为天下报仇,何为服乎?”绍乃命杀之。洪邑人陈容在坐,见洪当死,起谓绍曰:“将军今举大事,欲为天下除暴,而先诛忠义,岂合天意?”绍惭,遣人牵出,谓曰:“汝非臧洪俦欤?空复尔为!”容顾曰:“夫仁义岂有常所,蹈之则君子,背之则小人。今日宁与臧洪同日死,不与将军同日生。”遂复见杀。在绍坐者无不叹息。
又曰:袁谭既死,弟熙、尚为其将焦触张南所攻,奔辽西乌桓。触自号幽州刺史,陈兵数万,杀白马盟曰:“违命者斩!”各以次歃。至别驾代郡韩珩,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知不能救,勇不能死,北面曹氏所不能为也。”一坐为珩失色。触曰:“举大事,当立大义,事之济否,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厉事君。”曹操闻珩节,甚高之,屡辟不至。
又曰:公孙瓒,字伯珪,为上计吏部。太守刘基为事被征,伯珪御重到洛阳,身执徒养。基将徙日南,伯珪具豚米,于北邙上祭先人,觞醊祝曰:“昔为人子,今为人臣,当诣日南。日南多障气,恐或不还,与先人辞于此。”再拜,慷慨而起,观者莫不欷。刘在道得赦,俱还。
《魏略》曰:郭宪,字幼简,西平人,以仁笃,为一郡所归。韩约失众,从羌中还,依宪。众人多欲取约以邀功,而宪责之言:“人穷来归我,云何欲危之!”遂拥护,厚遇之。其后,约病死,而田乐、杨达等就斩约头,当送之,逵等欲条疏,著宪名,宪不肯在名中,言:“我常不忍生图之,岂忍取死人以要功乎?”逵等乃止。时太祖方攻汉中在武都,而逵等送约首到,太祖宿闻宪名,及视条疏,怪不在中。以问逵,逵等具以情对。太祖叹其至义,乃表例与逵等赐爵关内侯。
《列士传》曰:羊角哀、左伯桃二人相与为死友,欲仕于楚,道遥山阻,遇雨雪不得行,饥寒无计,自度不俱生也。伯桃谓角哀曰:“天不我与,深山穷困,幷在一人,可得生官,俱死之后,骸骨莫收。内手扪心,知不如子,生恐无益,而弃子之器能,我乐在树中。”角哀听伯桃入树中而死,得衣粮前至楚。楚平王爱角哀之贤,嘉其义,以上卿礼葬之。角哀梦见伯桃曰:“蒙子之恩而获厚葬。然正苦荆将军,家相比欲役使吾,吾不能听也。与连战不胜,今月十五日,当大战以决胜负。得子则胜,否则负矣。”角哀至期日,陈兵马诣其冢上,作三桐人,自杀,下而从之。君子曰:“执义可为世规。”
《唐新语》曰:陆南金博涉经史,言行修谨。开玄初,太常少卿卢崇道犯罪,自岭南逃归,匿于南金家。俄为仇人所发,诏侍御史王旭按之。崇道辞引南金,旭处以极法。南金弟赵壁请代兄死,南金执称弟实自诬,身请当罪。兄弟争死,旭问其故,赵壁曰:“兄是嫡,又能干家事,亡母未葬,小妹未嫁,自惟幼劣,生无所益,身自请死。”旭列上其状,玄宗嘉而宥之,张说、陆象先等咸相钦重,累迁库部员外郎。南金祖士季为隋越王侗记室,兼侍读。侗称制,授著作郎。时王世充将行篡夺,侗谓士季曰:“隋有天下三十馀载,朝廷文武岂无忠烈者乎?”士季对曰:“见危授命,臣之宿心。今请因其启事,便加手刃。”后事泄,充遂停士季侍讲。贞观初,为大学博士而卒矣。
又曰:毕构,性至孝,丁继母忧,有两妹皆在繈褓,构乳养嫁遣之。及其亡也,二妹初闻,哀恸气绝者久之。言曰:“虽兄弟无三年之礼,吾倚鞠养,岂同常人!”遂行三年服。朝野闻之,莫不称叹。构弟栩任太府主簿,留司东都,闻构疾,星驰赵京,侍医药者累月。既而哀毁骨立,变服视事逾年,未尝言笑,深为朝野所重。构尝为益州长史兼按察使,多所举正,风俗一变。玄宗降玺书慰之曰:“卿孤洁独行,有古人之风,自临蜀川,弊化顿易。览卿前后执奏何异破枉求奸?诸使之中,在卿为做拢”终户部尚书。
又曰:李为贝州刺史,甘露遍于庭树。邑人曰:“美政所致,请以闻。”谦退,寝其事。历官十七政,俸禄先兄弟嫂侄,谓其子曰:“吾厚汝曹以衣食,不如厚之以仁义,勿辞弊也。”天下莫不嗟尚之!
又曰:姚崇少不慕学。年逾弱冠,尝过所亲,见修文钓露御览》,阅之甚喜。遂耽坟史,以文华著名,历牧常、杨,吏人幷建碑纪德,再秉衡轴。天下钦其公直。外生任幷、任异少孤,长于崇家。乃与之立家产,谓之曰:“汝与吾无间然矣。”惜殊宗而代疏,命与其子连名,冀无以别也。时人美之。
又曰:孟景休,事亲以孝闻。丁母忧,毁瘠逾礼,殆至灭性。弟景伟,年在繈褓,景休亲乳之,乳为之丰。及葬,时属祁寒,跣履雪霜,脚指堕而复生如初。景休进士擢弟,历监察御史、鸿胪丞,为来俊臣构陷,遇害。时人伤焉。
义妇
编辑《南史·孝义传》曰:吴兴乘公济妻姚氏,生二男。而公济及兄愿公干伯幷卒,各有一子,姚养育之,卖田宅为取妇。自与二男寄止邻家。明帝诏为其二子婚,表闾复徭役。
又:会稽永兴吴翼之母丁氏,少丧夫,性仁爱。遭年荒,分衣食以饴里中饥饿者,邻里救借,未尝违。同里陈攘父母死,孤单无亲戚,丁收养之。及长,为营婚娶。又同里王礼妻徐,荒年客死,丁阴为买棺器,自往敛葬。玄徽末,大雪,商旅断行,村里比室饥饿,丁自出盐米,计口分赋。同里任侨家露四丧无以葬,丁为办家椁。有三调不登者,代为遂。丁长子妇王氏守寡,执志不再醮,州郡上言,诏表门闾蠲租税。
崔鸿《十六国春秋·前赵录》曰:冠军乔晞,攻界休克之,其令贾潭抗节不降。晞怒杀之。其妻宗氏,年二十馀,有姿色,晞欲纳之。宗骂曰:“屠各奴,何有害人之夫,而欲加无礼于尔母乎?何不促杀我?”遂仰天大哭。亦杀之。
《唐书》:独孤武都谋叛,王世充归于我。其子师仁,方三岁。世充以其幼不杀。乳母王英兰,髡钳求入保养,世充许之。英兰扶乞所得与师仁。惟自啖土饮水,而竟为采拾,窃师仁至京师。高祖嘉之,封永寿乡君。
又曰:阳三安妻李氏,雍州泾阳人也。事舅姑以孝闻。及舅姑亡没,三安亦死。二子孩童,家至贫窭。李昼则力田,夜便纺缉,数年间,葬舅姑及夫幷夫之叔侄兄弟七丧,深为远近所嗟尚。太宗闻而异之,赐帛二百段,遣州县恤存之。
又曰:郑义宗妻卢氏,幽州范阳人也,卢彦衡之女也。略涉书史,事舅姑甚得妇道。尝夜有强盗数十人,持杖鼓噪,逾垣而入。家人悉逃窜,惟有姑独在堂。卢冒白刃往至姑侧,为贼捶击之,几至于死。贼去后,家人问曰:“群凶扰横,人尽奔逃,何独不惧?”答曰:“人所以异于鸟兽者,以其有仁义也。昔宋伯姬守义赴火,流称至今,吾虽不敏,安敢忘义?且比邻有急,尚相赴救,况在姑,而可弃委!若万一危祸,岂宜独生!”其姑每云:“古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吾今乃见卢新妇之心矣。”贞观中卒。
又曰:冀州鹿城女子王阿足者,早孤无兄弟,惟姊一人。阿足初适同县李氏,未有子而夫亡。时年尚少,又多娉之,为姊年老孤寡,不能舍去,遂誓不嫁,以养其姊。每昼营田业,夜便纺绩,衣食所须,无非阿足出者。如此二十馀年,及姊亡,葬送以礼。乡人莫不称其义行,竞令妻女求与相识,后数岁,竟终于家。
又曰:楚王灵龟妃上官氏,上邽人也。父怀仁,右金吾将军。上官氏年十八,归于灵龟,继楚哀王后,本生具存,朝夕侍奉,恭谨弥甚。凡有新味,非舅姑啖讫,未曾先尝。经数载,灵龟薨。及将葬,其前妃阎氏,嫁不逾年而卒,又无近族,众议欲不举之。上官氏曰:“夫神而有灵,宁可使孤魂无记。”于是备礼同葬。闻者莫不嘉叹。服终,诸兄弟姊谓曰:“妃年尚少,又无所生,改醮异门,礼仪恒范。”妃思之,掩泣对曰:“丈夫以义烈标名,妇人以守节为行,未能即先大马殉沟壑,宁可复饰妆ㄚ服有他志乎?”遽将截鼻割耳以自誓。诸兄姊知其志不夺,叹息而止。寻卒。
《说苑》曰:齐遣兵攻鲁,见一妇人将两小儿走,抱小而挈大。顾见大军且至,抱大而挈小。使者甚怪,问之。妇人曰:“大者妾夫兄之子,小者妾之子;夫兄子者公义也,妾之子者私义也,宁济公而废私耶!”使者怅然,贤其辞,即罢军。还对齐王说之曰:“鲁未可攻也,匹妇之义尚如此,何况朝廷之臣乎?”
《列女传》曰:卫宗二顺者,卫宗室灵主之夫人及傅妾也。秦灭卫,君角封灵主世家,使奉其祠。灵主死,夫人无子而守寡。傅妾有子代,后夫人谓傅妾曰:“孺子养我甚谨,子奉祭祠而妾事我,我不聊,愿出居外。”傅妾泣曰:“夫人岂欲使灵氏受三不祥耶?公不幸早终,是一不祥;夫人无子而妾有子,是二不祥;今夫人将出居外,妾居内,是三不祥。”欲自杀,其子止之,不听。夫人惧,遂终年供养不替。
又曰:鲁孝义保者,鲁孝公称之保母。初孝公父武公与长子恬、中子戏朝周宣王。宣王立戏为鲁太子。武公薨,戏立,是吻懿公。孝公于时号公子称。恬之子伯御与鲁人作乱,攻杀懿公而自立,求称于宫中,将杀之。义保闻伯御欲杀称,乃衣其子以称之衣,卧于称之卧处。伯御杀之,义保遂抱称以逃。周天子杀伯御,立称为孝公。鲁人高义保之义,故谓之“义保”。
又曰:河南贞义者,乐羊子之妻。羊子出学将友人归,贞义截发卖以供其费。后羊子得遗金一饼以与贞义,贞义曰:“妾闻君子不以利污行。”羊子惭而弃之。
又曰:杞梁名殖,齐人也,为大夫。庄公袭莒,约车五乘载士,殖不与,归而不食。母曰:“汝生有义,死有名,五乘尽汝下也。”殖遂至莒,获甲首。公止之曰:“共同齐国。”殖曰:“不与五乘,少吾勇也;临敌止吾以利,污吾行也。”遂进至莒城下,杀二十七人而死。莒人筑尸城为京观,妻往迎丧,向之哭,土为之崩,得丧,于是公使吊葬之。葬毕,曰:“妇人有三从之义,吾外无夫以立节,内无子以见志,吾何归乎?”乃赴水而死。
又曰:梁节姑姊者,梁之妇人,其室失火,兄子与其子三人在内中,欲取兄子辄得其子。火盛不得复入,妇人将自赴火,其夫止之。妇人曰:“梁国岂可户告人晓也,被不义之名,何面目以见兄弟国人哉!吾欲复投吾子,为失母之恩。吾势不可以生。”遂赴火而死。
又曰:会稽右师安妻者,同郡吕氏之女也。名军,少寡无子,守义不迁。其兄遂犯法,军匿之,知不能免,乃泣曰:“少遭家不造,兄弟单少,门宗惟兄为主,而复罹此祸,我有一计,犹足免难,将诣县陈之。”兄曰:“其计若何?”军曰:“临时从宜,不可先言也。”乃请知者为辞,乞代兄遂之命。因自刭县门,官嘉其义,乃舍遂罪。
又曰:齐伊盘母者,齐二子之母也。当宣王时,有人斗死于道者,吏视之被一疮,二子立其傍,吏问之。兄曰:“我杀之。”弟曰:“非兄也,我杀之。”期年不决。吏言之于相,相不能决,言于王,王曰:“皆赦之,是纵有罪;皆杀之,是诛无辜也。其母必知其子之善恶,听所欲杀祸拢”相召而问之。其母泣而对曰:“杀少子。相曰:“少子人之所爱,今欲杀之,何也?”对曰:“少者,妾之子也;长者,前妻之子也。虽痛子,独谓义何?”泣下沾襟。相言之于王,王美其义,皆赦二子,号曰义母。
又曰:天水姜叙母者,同郡杨阜之姑也。阜为州史,马超杀刺史,太守叙屯历城。阜往见之,戏欷悲甚。叙曰:“何为乃尔?”阜曰:“守城不能完,君亡不能死,何以视息于天下乎?君拥兵专制,无讨贼之心,此赵盾所以书杀也。”叙母慨然敕叙从阜计,遂起兵于历城。超闻之,袭历城,得叙母,母骂之曰:“若背父之逆子,杀君之桀贼,天地岂久容!若何不早死,敢以面目视人!”超即杀之。
杜预《女记》曰:王氏之母者,汉丞相安国侯王陵之母。汉王击项羽,陵以兵属汉王,项羽得陵母置军中,汉使至,则东向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欲私送使者,为之泣曰:“为老妾语陵,善事汉王。汉王长者也,无以老母故怀二心,言妾已死。”乃伏剑而死,以固勉陵。
《定命录》曰:贾直言妻,莫知姓氏。贞玄中,其舅道得罪赐鸩,直言欲代父死,夺鸩饮之,不死,流于岭侥。直言妻一志事姑,髽髻绝膏沐,自三二年,虮虱蔽其肉,厥后如枯蓬之植燥土,无复虮虱。迨十五载,直言遇赦归,妻始一沐其髻,自断绝堕于泔盆,终为秃妇。直言后历谏议大夫,出刺两郡。
《傅记》:李如璋为夏阳令,素轻其妻郑氏。如璋因醉误杀人母,其子入县将复仇。如璋与郑以床拒门。仇者推窗而入,郑急以身蔽如璋,举手乘刃,右臂既落,复举其左臂,仇复断之,犹乞以身代夫死。时方怀妊,仇者以刃铄其腹,胎出而殒,乃害如璋及其二子。州司以闻,坐死者数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