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古窝先生文集/卷七

卷六 好古窝先生文集
卷七
作者:柳徽文
1896年
卷八

与李储叔五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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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郊分袂。迨犹依依。即候冬令。棣床观玩。日有佳趣。仰慰且溯。徽文近来恒在闲坪。淟汩于编摩纂辑。殊没涵养沉密之力。可惧可叹。三儿明日加布于首。栏杉幞头。顷蒙盛诺。今始走伻。盖礼家言冠礼无摄盛。而仪礼三加爵弁。即亲迎所服。则礼言弥尊。盖兼摄盛之意也。今依仪节。再三用时服之仪。而寓以古礼弥尊之意者。莫如此服。其馀仪物多阙之。自谓差胜于全然废之。但贤而有礼如高明者。犹以为远而不敢请。其太简可知也。然请其衣。所以籍其灵也。诗所谓安且吉兮者。非耶。

答申威如大重○丁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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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凫人追服事。盖繇至痛弸中。哀情莫遏。越六十年如一日。其笃孝至行。有过于献子之高人一等。足使民德益厚。末俗兴起。而如吾不孝孤露之人。尤不觉怵焉怆焉。三复钦叹也。第周甲追服。与常年虽异。而等是无经据。故勉斋补经中税服一篇。无此一条。退溪答金而精书。亦曰追服朱先生以为意亦近厚。观亦近二字。其非得礼之正明矣。岂可立法而使之通行耶云尔。则愚于今日之问。不敢辄为之说。而其行礼节次。有不暇论也。

答申威如己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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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数朔。水头惜别之怀。依然故在。忽此情讯。荷幸荷幸。顷对时说话。大半记不起。其中七情自于四端横贯过了之说。复蒙提起。使之更申。自顾前言未必中窾。而重陷不韪。尤可悚恧。今略举大槩言之。夫横贯该遍之意。过了亦是当时方言。语类有问人禀天地五行之气。然父母所生。与是气相值而然否。朱子曰。便是这气从人身上过来。盖人之禀生。不是天地气外。别有父母之气。只是通贯在这里。四七之横贯过了。恐亦如此。不是一情只分属一端。而不干于他端。只是七者于四者通贯而无不该也。不必如此屑屑分配云尔。盖七情之兼善恶。虽与四端对举说时。亦非全然不好底物事。及其流而为恶然后。自与四端相反。不可复言通贯之妙。来谕于七情四端人心道心各对举说处。便目之以不好底目。亦恐未安。且如见亲喜。临丧哀。可怒而怒。可乐而乐。毕竟是血气感触底。然岂可以主于气而便谓之不好耶。只观语类上文怒自羞恶喜自恻隐等语。亦见其非遽以流而为恶底。对说于四端也。来谕谓纳交要誉之心霎入。则此为七情横贯于四端。此亦以四端之流而为恶者。便为之七情。夫纳交要誉。是朱子所谓四端亦有不中节。及退陶所谓理发未遂而揜于气然后流而为不善者。恐不可以此指为七情之横贯也。虽然二者本是横贯过了。故四端之为气所揜。毕竟是七情之流而为私欲也。且二者各是一物。故曰横贯过了。若纯是一物则亦不须言横贯与否也。旅轩以四端为经。七情为纬。葛庵谓如清水为别水冲破。乃为横冲。恻隐之发。或被忿怒所横贯。羞恶之发。或为情爱所横夺。大山谓恻隐是粹然天理。直发出来。喜爱却是触形缘境。从傍横过。三说各异。未知何者得其本旨。来谕中批示二字。何敢当何敢当。人物禀受之际。天地间阴阳五行之气。元无木自木火自火。与夫土金水俱无单行独运之理者。果如来谕。第其纷纶交错之中。自有此多彼少之理。愈降而愈甚。果使二五停匀不偏。如药物之拌匀齐一。终古如斯而已。则岂曰气之云乎。千百来岁。间有似此时节。方生得圣人。故朱子谓人性虽同。禀气不能无偏重。有得木气重者。则恻隐之心常多。而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水火亦然。阴阳合德之性全备然后。中正而为圣人。据此则禀其正且通之中。不免偏重者为众人。其极偏而塞者为禽兽草木。来谕中禀得木之理金之理之理字。改以气字似尤稳。然其极偏塞之中。不无五气之略具。如禽兽之肝青肺白心红胃黑脾黄之类。亦可见也。此类不可殚举。更理会如何。

答申郁如庚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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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五载。声息顿阻。恒庸颎结。迺承先施惠墨。意寄勤缛。披味以还。恍若提携于临镜赤壁之间也。谨审长至。联床博约冲适。仰慰。徽文髀肿跨月。今才向可。而志业日渐颓摧。无异上山之车。愧叹愧叹。喩及东国文献门生篇。徽文尝约绰阅过。自禹文僖以下所论渊源。殊多差舛。不但陶山门下之疏略而已。勘校未精。率尔流布。极为慨咄。谬属两先生门人录。尚未有见成文字。况出处履历。浅劣何敢轻易下手乎。玆不敢奉副。旋切未安。然吾辈面前道理。恐不如熟读两先生文集。得其心传。使从古渊源。无至断绝而已。秋间欲一乘兴。维舟于三江浦口。而姑未预卜耳。

答申郁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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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惠覆。匝月后承领。辞旨凄切。令人一字一涕。更问此际。服履支护。之幽之礼。近得经纪否。重为之悲溯。徽文栖山前后六旬。刊事了而印事始。十年苦心。始有涯际。亦可谓少副夙心。其间搅挠劳碌之状。何足向人道哉。俯示儿名傍题诚然。祝辞当云孤子某幼未将事。属季父某。敢昭告云云。而第夙兴夜处哀慕不宁八字。未当于未就傅小儿。故南溪谓奄及初虞下。直继以清酌云云。可依此行之否。国恤中禫制心丧之服。先儒只言私服用白。而行祭时。若不暂服黪色。则国服既除后。当用何服以终其残月乎。所谕未忍以凶中行吉。此指父母之未没丧而未忍行前丧之禫。恐不可与士庶君服中私丧比并为说。如何。妻丧母在。杖不杖之喩。窃观杂记妻丧不杖不稽颡。疏云父没母存。虽得杖而不得稽颡。不杖属父在。不稽颡属母在云云。此可以断今日之疑。未知如何。

答申郁如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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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喩后丧立主。追造前丧之主。又在主祭者丧内。则孙哀及摄主旁题。俱所难便。借使摄主旁题。于理无碍。今以已题之主。有异同之嫌。而追改者尤所未安。夫孙在丧中。旁题祖主。今有一证。父丧中祖葬题主。不以已死之父名。而必以孙名。则今此不得已追造祖主。似当有此例。但考妣位两名各题之未安。依然故在。若于丧期未尽。世次未迁。遽没已题之父名。则与摄主追改之未安。似无优劣。愚意追造之主。姑阙旁题。以待递迁之日。俱以孙名题之。以仿通考中父未葬祠堂火题主条第三说。亦或无大妨耶。若摄主权宜奉祀。以待幼孙长成。势所难免。而祝式以幼未将事。属季父云云。如何。至于高曾祖位改题。固有诸说之不一。而大山云权宜奉祀。以存不敢自擅之意。又云最长多是年纪衰暮之人。数数改题未安者。其义甚精。然今人从沙溪说。改题但长房未身死。而次长迁奉。又是权宜中之权宜。其不敢自擅之意。比它尤重。愚意似当存宗孙之名。而只权奉祭祀。以从举世通行之规。或不至大悖。然区区瞽说。未必当理。幸博考精详。勿之有悔。是所愿也。

答宗人大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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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秋修一书。付省试行。盖与邻书发有先后。而传达有异同。冬间惠书。又因何而见漏。一纸朁面。亦若是难也。而乃此情讯。春信与俱。滃然辞旨。泻出心悃。披味以还。未觉山川之悠阻也。况闲中恬养。日有佳趣。且取紫阳书。浇灌心胸。吾宗家学继述有人。想来顿觉胸膈松爽。徽文兄丧已三年矣。白首孤生。兼失师友。辊到此日。乃知忍耐将去。尽无所不忍也。前者高明深恨未得一亲于病中。而以声气之所感。影响之所征。衔辞泄哀。托濯叟以奠之。苟非倾向爱悦之深。胡至如此。家兄病中。亦语到高明。啧啧不已焉。则亦不可谓无分于平生。亦岂无相感于冥冥中耶。呼烛展读。自令人一字一涕也。向日高明千里行遣。孤畸栖屑。其不幸当何如。而反以遐乡诸族。一再相见为深幸。及其归卧故山。其快幸当何如。而反以数三衰癃。仍成阔别为不幸。目今法门衰败之际。志操文雅如高明者几人。而邂逅相得。容易分携。其幸不幸。又与高明不甚相远。缺界事回轧而难圆。固如是耶。顾此年衰业退。病疾侵寻。索居慕徒之感。此际尤切。而如高明年纪方强。未到酩酊离披之境。然朱夫子谓座中一人衰暮。足令满座作恶。则隐矦梦中不识路之叹。高明不可谓不知此味也。窃愿啬保精力。益进竿步。时惠德音。以辅迷滞。则河山虽隔。无异盍簪。来谕中顶针发蒙等语。何敢当何敢当。虽然昔闻有人问论语二十篇。何者为要切。龟山答云皆要切。愚于朱子书亦云。然朱先生每以困知勉行铢累寸积自居。其二十篇中肯綮。专在整齐严肃。严威俨恪。正衣冠整思虑。居处恭执事敬等有据依处。用工盖不如是。而先求此心之卓然。使百体自然顺轨。则说得虽快。其不至于若存若亡而无归宿者几希。故陶山与人书。每就此个平顺路径。警发而提省之者。可谓深得朱门宗旨矣。愿高明于此益加勉力。则西山氏操约施博孰此为先之句。见其有下落处。持此共勉。或有胜于古人文无草之相赠矣。家兄谱系辨证及临化小诗。依示录呈。真一集。从当求诸川城耳。来书中道体字。何贤者语不穪停。不免一言之玷也。向后书尺。绝去此等语句。惟以勤攻其失。俾得寡过。深所望幸。

与裴显斗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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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荷不鄙。再次枉顾。俱未免从颂而别。衔戢之中。继以怅觖也。即惟高秋。启处清裕。刊事亦将就緖。仰慰。前日不揆僭易。妄加次辑。顾何敢自拟于尧夫,子云。遽以区区所定。把作完本哉。今虽缮写已讫。望须十分慎重。更受大方家𬬻锤。可采者采之。可更者更之。惟务至当之归。俾此头面梳洗出来。则是固陋之所冀幸。至如月受日光图中所增地上地下四字。亦当刊去。而中心一画上。只著一个地字。似为简便。如何。刊本一册。奉玩一过。似有一二写误处。谨标识以归。更望商议改定。幸甚。

与申尧卿性钦○癸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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閴寂江斋。凷坐无聊。怀想之苦。晩暮益切。岁色又此阑珊。谨问此际。省暇棣履珍胜。所读书经。一向笃实否。窃覸贤者于问学上。志意甚恳。而退省其私。或不免妨夺无他。立志不固也。所以古人必以立志为最初先务。其次居敬竆理也。向日所患。对闲人说闲话。亦系立志之如何。何必绝类离群而后。方做工夫。志苟坚定。亦须随分顺应。无至妨夺。又择一二志意坚恳者。日夕相聚肄业。禁却闲杂说话。则不待去入山房而工自笃。间有疑义。拈出书问。正好商确。则不待面讨口授而识自进。勉之勉之。

答申尧卿甲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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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者冒百里风寒。既从我矣。归后又念我不置。眷眷于赫书中。无异更对清眄而吐露情曲也。且审省节佳胜。良慰。第亲庭责望之意甚重。每以浪过为忧。正韩公所谓詹在京。虽有离忧。乐也。詹在傍。虽无离忧。不乐也。然在傍之际。日用当务之外。省却闲追逐闲酬应。低头看文字。有温故知新之工。则循之而上。有无限好事。既无离忧而亲心亦乐也。何必远离膝下。徒有往来之劳然后为乐也。念之勉之。

与申尧卿丁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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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奉殊欠从颂。而松江雪上之别。尤令人黯黯起怀。岁且行尽。更问侍彩增胜。味学日富。徽文年前肺病更作。即是气衰之致。仍念衰病不可以复强。颓龄不可以复壮者天也。惟是学退而不能复进者人也。深可愧叹。大耋日昃而嗟。君子日夕而惕。盖以此欤。如贤者志尚与资地既好。若加以刻苦工夫。正所谓如日方升。第壮年几何而颓龄更至。正是顾眄间事。深愿及此年富力强。硬著脊梁。以此前车为戒而勿以为法。常以圣人其进其止。吾进吾止之训。铭心刻骨。则折臂之言。未必非已病之良剂也。如何。夫所谓刻苦工夫者。不但读书竆理一事。近在日用事物。如向所论明伦敬身等事皆是也。其大纲大节。固当心体力行。而其间零碎曲折。无非可以终身力行者。盖事有大小。而理无大小精粗故也。寒暄六十自号以小学童子者。正可师法。必使其纲条节目。了然于心目然后得力。千万勉旃。

与申尧卿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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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之教。只明伦敬身二事。而立教为其纲领。故首篇总括明人伦养德性之事。如契之敷教属明伦。夔之典乐属敬身。大司徒乐正。又申上二章之意。其下二章言人伦。二章言礼乐者。节节皆然。但司徒之教为明伦易知。而典乐之为敬身。前此鲜有分明说破。使立教中所言诗书礼乐。无所关于以下诸篇。敬身一篇。亦无应于立教诸章。来谕所疑。亦是此个意见。然今观直而温宽而栗等。皆所以涵养德性。使心术威仪。同底于中正和乐。都是敬身之事。其下言诗书礼乐。皆是咏歌舞蹈以养其身心。此又非敬身而何。故大学序。以司徒之职典乐之官双举说。又以洒扫应对礼乐射御等双举说。小学题辞。以入孝出恭咏歌舞蹈双举说者。无非明伦敬身两件事。今曰敬身之事。愈近于人伦。是混明伦敬身二篇为一。而无甚段落。然此等处。必须于自家身心上。体验经历过。方见意味无竆。若只就说话上。劳捉安排。都不济事。如何。题辞之旨。先儒分为六节。有言性言情。言见于行。言尽其性。言汩其性。言兴学设教。头项甚多。太涉繁琐。章句不均。意味断续。今合之为三章。正是中庸首三句之意。又与立教篇题所引之语相贯。其下四章之一言小学。一言大学。一言学废。一言编书。只从先儒说。自无不足。今必以下四章。又要分属甚么者。已有强把着之病。而又曰只以人伦礼乐分看者。亦不免安排。夫小学之方一章。上四句分明说人伦。下四句分明说礼乐。此章则如是说甚当。而其下三章。于人伦礼乐。有何所当。夫初学切忌分属安排考较同异等病。只虚心逊志。沉潜玩味。勿以一毫私意参错于其中。则意味自然呈露。不但小学为然。凡读书之法皆然。幸望另加省改。从事实得。千万。

答申尧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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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度长笺。无异面讨。稍慰近日乖逢之恨也。更问竆律。省节佳胜。徽文左臂毒肿。完合无期。可闷。彜仲相守累日。其志意坚强可尚。而吾之所以应副者。何足以酬往来之劳也。干以言诚。坤以言敬。盖以刚健持守而言。经传中诚敬二字。于圣人学者分上。未尝不通言之。况乾坤爻辞。无论圣凡。无所不包。是所谓易不可为典要。独于文言传。却据一端言之。故本义于乾文言六爻。皆以圣人明之。于坤六二文言。以学者言之耳。初非以诚属圣人敬属学者也。云峰却谓明诚圣人事。敬义学者事。盖因本义而推说太深。然朱子言九二存诚。不大段用力。九三立其诚。是大段著气力。则九二六二。亦可如此对说。如以颜子刚明。仲弓敬恕。分属乾道坤道也。可与几之几。朱子尝言理会几微处。夫精察几微。方会进德。所谓前头黑窣窣地。如何进得去也。何必看作几及之几然后。贴著进字乎。密云不雨。自我西郊。虽是文王之自我。而此卦此彖。于万事亦无所不该。如象辞王用亨于西山。虽主言祭祀。亦可类推于他事也。乃是彖象中之自为一例者。若所谓大舜之事。象辞所包甚广。本无此语。而程子却只以一事当之。至若本义所言郭子仪南蒯之类。乃引古人筮得此爻者。以实其占。何尝有局定一事之嫌哉。天地之心。性情之德。自有动静之区别。微盛之不同。朱子谓复其见天地之心。而引利贞者性情也一语。以明其气象之相似。夫元亨利贞与阳之微盛。都是一个生物之心。贯彻流行。而特于复之一阳。万物方动未动。只有生物之心。方见萌芽。譬诸群阳全盛。百物敷荣。密塞难辨者较别。干之利贞。敛藏不动。自有种生之意。藏在这里。譬诸春夏发荣。万汇条畅。丛杂难看者较别云耳。盖复虽方动。去利贞之未动境界不远。故俱以天地之心言之。初非以性情与心。为两样物事。分属动静。有若地界之相反。此等处宜活看。来谕把元亨发生。却与阴静久闭对举说。俱属难看境界者。恐失本旨。且于心与性情字之同异。煞费分析。恐是看文字太拘之致。如何。圣人之复。众人之复。程子所论剥复处。皆以阴阳相胜言之者。是全取消长淑慝之义也。朱子于此兼以循环相须言之者。是并取动静与淑慝之义也。以故程子只就善恶上以言。圣人无复。故未尝见其心。其于扶阳抑阴之道尤切。朱子兼就寂感与善恶上而言。静极而动。圣人之复。恶极而善。常人之复。其于运行之妙。修省之道始备。二说不同。决不可通融为一。如程子专主后天而言。易变易也。朱子兼取先后天而言。易有交易变易之义。亦与此相类也。

答申伯翰弼钦○甲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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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语到那边。意未尝不在高明。忽此情讯见坠。蔼然辞意。如对隔岁颜面。况温凊之暇。䌷绎之工。有日新而不已者。何等慰仰。徽文齿有加而学不进。惟是愧惧而已。如贤者年富力强。苟能硬脊竖跟。担荷得许大事业。敏用钝工。勿迫勿怠。则其至不可量也。但所谓许大事业者。亦不在高远难行。只在日用上。体验省察。而容貌辞气。为其最初下手处。是朱退两先生平生真正旨诀。而细观来目中有可与共学此事者。今谩及之。其所答有不中理处。望须更加驳正。且不但登诸文字。必须反躬实践。切勿苟循流俗。视此空疏无得之人。以为前车之鉴。千万。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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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者主一无适之谓。吴临川以主一属心。无适属事。然论语集注于敬事处。合并言之。恐不必分属。

敬事而信。二十篇中言敬。此为最先。故于此特著主一无适之训。然敬字工夫。有整齐严肃等数般说。而主一无适。于此最切。盖主一。心不歧贰之谓。无适。心无走作之谓。未应事时。固须如此。而必于应事上。尤好着手用工夫。故夫子必以敬事言之。要使人有所据依也。不必以心与事。截然分配做一个题目也。第敬斋箴。分属两项地头。而其中有当事而存。惟心惟一之句。吴氏因其所主而有此分属。容有意义。然其实则不东不西。非戒此心之走作耶。勿贰勿参。非戒他事之来贰耶。然则来谕不必分属之云。似却平稳。

不重则不威。人固有生质之本自厚重者。而其未能者。未知用何工夫以矫揉耶。尝试体验之。九容似为最切。

不重之病。来谕谓矫揉之工。九容最切。苟非体验之深。乌能及此。盖圣门示人亲切。如正衣冠整思虑。居处恭执事敬。严威严恪。九容九思等处。正是持敬作圣底门路。不但药石于不重一事而已。

攻乎异端云云。

攻乎异端之攻。只观集注。足破或人之疑。夫攻金之工攻木之工。皆专治其事而欲精之。何尝拒之而排斥之哉。能言拒杨墨者。亦是圣人之徒。未闻以排击为病也。来谕所引近思录欲竆其说而去取之者。亦足相发也。

耕也馁在其中云云。

此章训诂。是据为学者本意。以明不求而自至之义。则禄在其中。直在其中。馁在其中。一意也。程子所引耕而馁者。恐非推原为学之本意。契勘在其中之义。只主言行能谨。得禄之道。而或有不得禄。如耕田力穑。得食之道。而或有不得食者。夫程朱说。往往有主意差异。而读者多有滚作一义之病。此亦恐不可赚连禄自至馁自至两句相对说去。

小人怀土与士而怀居之意同。怀居与居无求安之居不同。如何。

怀土溺其所处之安。是与居无求安不同。果如来谕所辨。但所谓贪恋名利。不知回头义理。没头时文。不知回头此学者。若指安于禄位。舍他不得。安于伎俩。离他不得者则诚是也。若指趋附名利。旁穿曲迳之类。则是乃怀惠贪利底人。比怀土较有分别。

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天道人道。非有高下。便似天德王道。格致诚正修为天德。齐治平为王道。与中庸诚者天道。诚之者人道自别。如何。

看得是。

先难后获。吕氏谓力行所知。不惮所难为。只说得先难。欠却后获之义。集注取之者何意。

力行先难。自无不足。其不言后获者。乃所以后获也。如何。

泰伯之逃。即与伯夷之逃同。而王季处此。与叔齐异何耶。

孤竹君之立少。出于一己之私爱。其事小。太王之立少。出于天下之达权。其事大。故叔齐之义不立。同于伯夷。其并逃而不成父志。正所谓求仁而得仁也。王季若见伯仲之逃。复窜其迹而不成父志焉。则周家社稷。更无所属。其害义伤仁。不亦大乎。此其所以异于叔齐也。盖其心虽不如叔齐之表里无憾。而亦是圣贤不得已处。酌得其中。是朱夫子所谓王季受之而不为贪。恐不可以一槩论也。

执圭器。执轻如不克。礼记本文。作执主器。而俗本皆作圭字。未知从何读。

圭器曲礼正作主器。与上文执天子之器。下文主佩臣佩。语意相承。集注引之。何尝有异同。而今本作圭。是乃传写之误欤。

举逸民。集注谓释箕子之囚。复商容之位云。武王克商之后。褒崇前代之臣至矣。未闻及于伯夷叔齐。此却可疑。尝看李益斋论此。直以为武王未尽善处。有诗云周王封墓礼殷臣。为惜忠言见杀身。何事华山归马后。蒲轮不谢采薇人。寻常见此。不能无疑云云。

武王之举逸民。不及伯夷。诚有可疑。而见示益老诗一绝。使人三复佩玩。然曾谓武王之大圣。而忽却天下之大老哉。观其世守之国焉而逃之。时雨之师焉而谏之。天子而不得臣之。诸矦而不得友之者。清圣之所以为清也。则武王之不事褒崇。乃所以成就清圣之节。非如后世赐号赠秩。粉餙文具之为也。商容之位可复。而箕子之囚则特释之而不可官也。故书传言箕子不可臣。武王遂其志而不臣。矧乎茹薇之口。安可以周粟乎。叩马之手。安可以圭组乎。盖其扶植千古纲常。使之廉顽而立懦者。譬诸一时尊宠之爵禄之。蒲其轮而帛其园者。不翅悬绝矣。若武王未尽善处。只在吊伐不如揖逊。恐不当求诸此等处也。如何。

答申伯翰乙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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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居中尧卿委访。又得吾伯翰书。满纸滚滚。辞旨恳到。使精神眉睫。黯黯吾目中。况审定省馀观书玩索。无非闲静境界。且以明敏之质。就冷淡中。讨得滋味。古所谓有精神而醇者。高明近之矣。来谕独学之陋。自顾谫劣。尤有甚焉。宁有馀力可以及人。而高明不以为前车之鉴。每逐臭于寡陋。正不免古人嗜土炭之讥。虽然所贵乎讲习。不是资口耳骛高远。只在辨别义利。浇灌心胸而已。且竆经讲学。固学者先务。而主敬涵养。为田地基本。所谓主敬。亦不是把捉此心。存在这里。其要只在居处恭执事敬。正衣冠整思虑而已。从上圣贤单传密付。专在此等。非浅劣一时意见。幸高明及此年富力强。立志牢固。猛着精彩。终始不懈。则其至不可量。惟在前头用力之如何耳。

答申伯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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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一匝而情翰忽再。深荷不外之意。且字画端楷。辞旨勤缛。摩挲爱玩。无异稳对清眄。况审定省之暇。温理之工。有日就而不已者乎。徽文年年肺病。殊败人意思。不止气力之日退。怜叹柰何。高明有便则有书。有书则辄有自讼之语。诚意之恳到可见。而世之有是病者。既得是药。又从而赞叹之而已。未至瞑眩之境者。滔滔皆是。夫以居敬言之。有曰存心。有曰收放心。曰此心先卓然。能照管事物。岂不是好题目。而往往不免于说而已者。以其无下手处也。莫如整齐严肃。严威俨恪。居处恭执事敬上用工。使此心常在这里。为竆理力行之田地基本。是最初亲切下手底。海上单方。何如悬空地。捞捉此心。越著心越不定也。今之学者。大抵失于语快而无下手处。故复此烦复。高明既有是药矣。又服是药矣。然亦须知此然后。方免得无下手之病。如何。

答申伯翰丙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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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自法门衰败之后。法语之不耳闻者久矣。今贤者有便则辄有书。有书则辄以此事相唯诺。非志意之坚恳。能有是乎。私心慰沃。不翅寻常平安报而已。顾摧颓浅劣。不足以副盛意。唯其所自深惕者口耳耳。所滚滚而不自止者心腹耳。夫笾豆器数。不可曰有司而止也。甲兵钱糓。不可曰身外事也。飞潜动植。日月风霆。不可曰汗漫而不切也。唯其根本既立。然后何事之不讲明。何务之不自己担夯。第恐大军游骑太远而无归宿。玆诵所闻。如前书之云。而必曰居敬先于竆理也。贤者既不疑于吾言。则愿勿太谦让。硬脊著跟。立得田地。则古人所谓聦明睿智。皆由此出。何恨读书之不能刻意耐烦。而其他欲上下其论者。亦不妨书悉而面究。区区所颙而俟也。

答申伯翰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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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载一面。付之尽日将迎之劳。而黯然眉睫。依旧在梦想中。彜仲再来。珍缄见坠。披玩输泻。恍复一番良晤。况审竆沍。省暇学味。日有佳趣。徽文山栖一月。与彜仲从昆季及四五年少。日有探讨之乐。岁除不远。遽尔分散。令人意思须索然。来书满纸滚滚。皆自讼语。然窃观高明才识过人。而早能从事于冷淡活计。外无夸多闘能之意。内无玩物溺情之意。而所自病焉者。每以菽水之艰朝晡之忧。不能大肆力于问学。亦是亲朋之所慨咄。然苟担荷坚定。随分着力。则日用之间。无非此事。安知非天意故欲玉汝于成乎。惟愿益自奋励。毋孤亲知之望也。夫世之不博而径约者。有寡陋不通透之病。其徒博而不约者。又有汗漫无归宿之叹。二者之不可偏废。固在良遂摠知。而欲从事二者。未始不以正衣冠尊瞻视整思虑等着手有据依处为本根。而恐无外是而别有单方也。言之无怍。旋切愧恧。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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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类论求放心一段有两说。一则以求放心为学问之本。一则以学问为求放心之工夫云云。

求放心说。前日观陈清澜学蔀通辨。有谓饶氏说真得孟子本意。与集注程朱说小异。程朱说求放心。乃是先立个基本。而后从事学问。寻向上去。玩孟子文意。学问即所以求放心。程朱之意则学问在求放心之后云云。私窃以为朱子说。亦有言学问之道皆所以求放心。则不独饶氏说如是。但集注中却以求放心为学问之本。寻常致疑而得一说焉。朱子尝言非存心无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此非两个存心。以其通贯终始。无有了期也。今观大学格致之前。须从事小学。以收其放心。养其德性。则是求放心。为学问之本。致知诚意。又所以存是心。以检其身。则是学问即所以求放心。此求放心一事。亘始亘终。愈极纯熟。而集注所云及语类一说。不可偏废。今若论孟子此章。则上下心字。语脉联属。结末归宿。似在求放心。恐当以语类一说。为工夫归重处。集注自成一副义理。最切于初学。而未敢以是举似他人。今承来谕。考据详密。议论精核。而其中所引程子思欲格物。固已收其心而不放。及退陶以求放心之圈。当三月不违仁者。正可为鄙说之证矣。但此两说。若只谓浅言深言。则犹有两样区别之嫌。夫自最初基本。至终竟归宿。一以贯之。愈益充大。正是合两说以为始终也。来谕又以前后三心字。为指上文仁字者。似归重于语类一说。亦与鄙见相合。但求放心。自饶氏以来。皆谓之求仁。夫仁者心之德也。求放心则自不违仁。若直唤做求仁则恐未安。如何。此不但讲求文义。而大有关于学者始终工夫。盍以是相勉。不归之一场说话。千万幸甚。

答申伯翰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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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书未复。而正札又至。前后所论。皆从切实处理会。苟非见念之勤向里之笃。能如是乎。蔼乎纸面。眉睫与亲。而居然春又半矣。更问侍体康卫。学味增胜。徽文病与齿添。而学不加进。秪自愧惧而已。求放心说。不惟大体之相合。而相长之益。亦大矣。若所谓浅言深言者。苟以最初基本及终竟归宿。打成一串然后。就其自始及终处。分言工夫之浅深。则亦无所妨。尽如来谕所云。若但以集注所言求放心。语类所言求放心。于其工夫地头文势归趣。大致颠倒迳庭之疑。而便谓求放心。有浅言底。有深言底。则虽说得分明。各尽其情状。使人骤观。若有两个名目。不相乳入者然。故前书有所云云。然今既于集注语类两无疑贰。而分说工夫之有粗浅精深。譬诸一个主一之始浅终深。则自与前日所云。大家不同矣。若所谓求仁。勉斋诸贤。夫岂穪停之有所未尽。且推己而谓之求仁之方。让国而亦得求仁之名。则求放心而目以求仁。亦何所妨。但古人名言。各有定分。虽有其义之相通。只当谨守其所言者。其不言者则不可毫发差紊。夫仁固是人心。而若便以求放心谓之求仁。煞有未安。如天地固方圆底物事。而不可以方圆为天地。孟子分明说求放心。则只曰求放心可也。况语类所言。与勉斋说相表里。而亦不曾直作求仁。可见矣。吾辈守此拙法。白直加工。则庶无大过。未知如何。此间侪友有谓集注所谓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其放心而已者。即是学问所以求放心之意。盖字以下。亦未有先求放心以进于学问之意。与下所引程子之语。各是一义。夫集注首三句旨意。正与小注朱子所谓学问亦多端矣。而孟子以为无他。如中庸学问思辨甚切。然使放心不收。则何者为学问思辨哉。一条毫发不殊。则此三句。安见学问所以求放心之意也。盖字以下。分明说可以上达。岂非先求放心以进于学问之意也。又言虽欲从事于学云云者。岂非放心不收则未可从事学问之谓也。若与下程子说。各是一义。则何不更端。而直著故字以明之乎。又有谓集注首三句。言求心在学问之后。盖字以下。又言求心之后有向上工夫。集注是朱子一生修改者。本自兼得两义。夫盖能如是云者。指上句求其放心四字而言也。志气清明云者。指上文学问之事而言也。则盖字上下。何尝兼得两义也。此二说。俱不免驱率前言。强合己意之病。此亦不可不知也。

答申彜仲秉钦,思彦复钦。○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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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间书未复。而三夏已过。只自向风驰想而已。更问此际。舞彩湛翕。温养浇灌。能不至全然妨夺耶。阳货欲见孔子之见。论语孟子音释不同。不必穿凿寻究。只当各依集注看读。是乃笃信师训而白直加工也。今人于大学淫泆。改从乐记之淫液。中庸兄弟之子。改从特牲之弟子。此皆未安之甚者。独厌然之厌。章句于简及。胡龁之龁。集注音核。是乃宋时华音相混之致。则不得不改从东音之明白。始不违于朱子本意。此则不可不知。然看文字。只当先求本文大义归趣。沦肌浃髓。有若亲履而自当。乃为有益。切不可缴绕于零文碎义。况此等处。是零碎之尤者。须略绰理会过。方可免于买椟还珠之讥。愚陋读书。每患此病。思欲一齐摆脱。以免自误误人之罪。而犹患旧习之缠绕。幸望痛加惩艾。另意超脱。则区区折臂。未必非在后者之良医也。未知如何。

答申彜仲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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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明德。朱子既曰克字虽训能字。然此克字重。又或问言文王之心。浑然天理。无待于克。二说相矛盾何也。

文王生知安行。无待于克。然其独能明之。而他人不能者。是圣人之克。如诗之言亹亹文王勉勉我王也。此书所引。以文王不勉之勉。令学者勉力以致克之之功也。

补亡章莫不有知之知。即知觉之知。因其已知之知。是即物下工之知。二字似小异。

或问以一人之心。而于天下万物之理。无不能知者。正是传文莫不有知之谓。既有个知觉。已于事物上。不待竆格而莫不略有所知也。又曰其知有不尽。又曰因其所知之理。又曰吾之知识无不尽。此四知字一串贯来。则传文四知字之一串贯来。自可见矣。异同之说。恐失本意。

诚于中形于外。向蒙面谕。以此诚为兼善恶说。更考小注。专主恶一边。

诚于中形于外。盖古有此语。传文引之。故著此谓二字。如末章能爱人能恶人之自有来历也。夫此句本面。只是天理真实无妄之谓。而今此小人之阴恶阳善。又是人欲之真实无妄。故特因此而目之。则此六字。遂兼作实于善实于恶之名目。正如朱子倪氏说。盖其辨论主意。谓恶之真实无妄。不可不谓之诚。如善之真实无妄之谓也。区区亦谓此指小人之如见肺肝。不须兼包下文心广体胖言之。然此一句中。自已带了实于善之意脉。初未尝因此而遂单为实于恶之名目而已。故下文章句善之实于中而形于外者。亦缴此文。以为根本也。三江郑丈又谓此句通善恶说。与下文章句善恶不可掩相贯。此说亦似有理。且下句慎其独。正是实于善之谓。而特下故字。则此句中。不可摆脱善一边。如何。

答申思彦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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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章句于天命之性。兼人物言。物亦具健顺五常欤。

天命之性。人与物之所同得。故并言之。物之健顺五常。昔有问于朱子。答云马健牛顺。此非健顺之性乎。虎狼之仁蜂蚁之义。此非五常之性乎。朱子本意。非谓马牛虎狼。俱全得健顺仁义礼智信。只谓其或健或顺或仁或义。不害谓之健顺五常之性。观其或通者。既有此理。则虽有全塞者。亦不害同包于物字也。章句主言其同。而不及其异。故篇内又有言人物之性。亦我之性。然今必专指其同异而较量焉。则偏全多寡之异。亦自可见矣。

道之大原出于天者。正指天命之性。未及修道之教。

既曰道之大原。则可见其为性道教之大原。如言龙门孟津之源出于昆仑。则九河逆河之源。独非出于昆仑乎。

和不流立不倚。以中言。不变塞至死不变。以庸言欤。

和不流立不倚。是得中而又不至于怪异。如夷惠清和可见。不变塞至死不变。是中无定体。随时而在。所以为平常。如禹稷颜渊易地皆然可见。此处恐不可离中而言庸。亦不可外庸而说中。如何。

诚之一字。始于十六章。

首章言性道。以为一篇之体要。十二章言费隐。以申首章之意。十六章言鬼神。以申十二章之意。盖其言之也有渐。故诚之一字。于此始发。而二十章。始详言之。然其言性道费隐之中。诚字之意。已无不贯彻。至于舜知颜仁路勇。自可见行之者一之义。则二十章以前。亦与以后无异。而反复推言之中。有序而不乱者。亦可见矣。

九经章包费隐兼大小。何者为费为大为隐为小欤。

包者指其隐然含包者而言。兼者据其显然呈露者而言也。摠举全体则为大。如行之者一之类是也。各指一处者为小。如达道达德九经之属是也。大小俱不外乎费隐。则费隐包在其中矣。

二十八九章。先言为下不倍。后言居上不骄何欤。

居上不骄章。极言圣人得位制作之盛。故此言人道处。必以是终之。与下三章极言天道之盛者相贯。退陶先生所谓与下章连看者。盖谓是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