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古窝先生文集/卷十二

卷十一 好古窝先生文集
卷十二
作者:柳徽文
1896年
卷十三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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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斋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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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皇明先辈学术。孰为最醇。曰薛文清一人。然犹有未尽。罗整庵何如。曰罗主理气为一物。其他所见多错处。

期年正服。决不可赴试与宴。

今世初丧袭具。或有未备。若涉死之明日。则多用一日并行袭敛者。甚非礼意。须逐一去。退行一日。以矫此弊。

学者先要此心宽弘。可以有进。

小学,朱书,心经,近思录。是宋朝之四书。启蒙非初学急务。然年少时聪明必专一。此等书亦须粗见梗槩。数筹亦不可不理会过。

古者小学。必教以六艺。皆所以主一也。凡遇一事。要此心专一于此。涵养德性。则聪明睿智皆由此出。不尔则此心走作。无由收拾。更做得甚事。

小学虽曰先行。然未有不知而行者。如洒扫应对。各随一事。必须知而后行之。但小子未能推致其所以然。故曰先行后知。

洒扫应对进退亦有文。礼乐射御书数亦有节。二字互相发。已下大学。

采而辑之。采程子说而辑之。

大学之道道字。当活看。

问。能虑之虑。似非功效。曰能知所处而安。则处事自然精详。是为工效。

意与情不同。情性之发。意心之发。情先动而意后发。盖情特地感触而发。意却周回惹出来。

竆至事物之理之竆。竆极之云。不可以竆究看。若作竆究。则便着己不着物。才着己。便是致知。

莫不有知之知。一说以为与其知有不尽之知同。余则以为是人之良知。若谓与已知之理之知同则可。与其知有不尽之知同。则是谓致知之知。非良知之知。

以明立教之本。兼言孝弟慈三者。

宜其家人两句不同。上句指妇人嫁者。下句指齐家之人。宜兄宜弟亦然。

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小山以为大道之得失。然则上凡言得失。皆以此例之。其言天命得失为二。大道得失为一。余则以为三言得失不异。而有先后浅深之殊。致道亦从吾说。郑都事与小山说同。

传文逐章有结锁。而卒章独无之者。凡天下义理无竆。事业无尽。不可槩言尽在这里了。

大学或问。是包罗天下义理。比中庸或问逐章论辨取舍者。亦自不同。尔辈须熟读此书。至格致章。尤要浃洽。便见得无限恰好处。已下大学或问。

学者于洒扫应对进退之间。礼乐射御书数之习。其心随处专一。无奔放杂乱。是为收其放心。

养其德性。与尊德性不同。尊者如奉持专主。无少忽忘底意。养者如以水渍物。使之渐进底意。

收小学之成功。与序文所言即因小学之成功少异。序文之因成功。谓因小学已成之功。或问之云收成功。谓收小学之功。成之于大学也。问。小学。大学之基本。大学。小学之成功欤。曰然。

岂遂不可得而复补耶。一说谓以敬之一字补之。一说谓虽不及于小学之功。而其工夫之次第条目。有可及而追补者。亦视其隆杀浅深以行之。夫敬之一字。所以成始成终者。岂专以为追补小学之方而已哉。后说似胜。

以进乎大而不害兼补乎其小。此与上文岂遂不可得以复补相照应。

固其肌肤之会筋骸之束。此句骨子在固字。注以会字谓有精力字。先辈尝言其非。固其肌肤之会筋骸之束。外也。养其良知良能之本。内也。二者是对举说。或以为固其肌肤之会筋骸之束。所以养其良知良能之本。非也。

整齐严肃。程子以敬字无下手处。故以整齐严肃为最初用工之方。如不曰复理而曰复礼。不曰竆理而曰格物。皆使知有依据处。整齐严肃。与俨威严恪不同。整齐严肃。外面才收敛。里面亦收敛。即敬也。严威俨恪。只外面威仪俨然之谓也。

三先生言敬。整齐严肃。为最初下手处。然若言其序。则其心不容一物在。先整齐严肃。次之常惺惺。为效验。非工夫也。但学须以整齐严肃为主。然后为无弊也。

问。由是格物致知。以尽事物之理。则所谓尊德性而道问学。夫格物致知。谓道问学则可。谓之尊德性何也。曰此言是字即敬也。非尊德性而何。

问。阳为健阴为顺。而仁礼阳也。义智阴也。然仁礼似近于顺。义智似近于健。曰仁礼主发生宣著故健。义智主收敛凝静故顺。

问。魂为阳魄为阴。五藏属五行。百骸象万物。则五行之气。各主于五藏。而独于一个心。能具众理而应万事何也。曰五行既各主五藏。五藏又各具五行。如五行之中。各具五行。四端之发。各统四德。但肝脾肺肾。其所赋之形。皆一块血肉而已。故仅各主其所司。而不能如一个心。于方寸之间。澹然虚明。可以主一身而统万化者也。如万物同得一理。而物则但得形气之偏塞。故鸟兽横生而或通一路。草木逆生而全塞不通。唯人则头圆象天。足方象地。平正直方。而万化皆通也。

梏于形气。如人在桎梏之中。

问。因其所发。以启其明之之端。诸人以为即其小学所养之中。已有开发其知者。故因其所发之知。以启其明之之端。所以为开发聪明也。然此明字。是明德之明。非明理之明。则明之之端。是格致也。若以其端为所发之知。则更何以见格致工夫也。徽文独以为于小学之中。已涵养其德性。则其本体之明。随感而发。如孝悌之心。油然而生者。是德性之发也。且自洒扫应对。以进乎格物致知。为先行后知。故曰因其已明之端而反之于身。以致其明之之实也。未知如何。曰说得颇分明。夫涵养已久。而凡应事接物。皆因其所感发而竆其理。以其小言之。则因洒扫之事。以格洒扫之理。以其大言之。则因孝弟之心。以格孝弟之理。且念湖上说。亦以为善端之发。因考出大山说。以示诸人。

方寸之间。事事物物。皆有定理。小注云章句言知之则志有定向。此言事物皆有定理。合二说其义方备非也。此与章句所言。即为一说。何待合而后方备也。故蔡虚斋云方寸之间。事事物物。皆有定理。非知而何。

极深硏几。极深知止之谓。而于能虑。兼下四字。故朱子晩来言当时下得未子细。按朱子说系辞。以极深为知止。硏几为能虑。

至于道也不远有二说。一说以为但知而未行。故止言近道。一说以为知本始之当先而不骛于虚远。是切近于道而不远也。

理之在我者。既诣其极而无馀。则知之在我者。亦随所诣而无不尽。物之理极。而吾之知尽。非物理各诣其极而后。乃使吾之知尽也。

弊车羸马。今本无注。故先辈多以此为孝子事。余于倪本。始见其指以廉取人之弊。对曰。文献通考选举考。东坡驳王安石三舍法取孝廉之议。有此语甚分明。曰先辈尽未及尽考。

问。全体大用。无时而不发见于日用之间。已发之后。亦见其体。则未发之前。亦有用乎。曰至静之中。亦含具万用。按朱子答吕子约书。及退溪论莲坊心无体用辨。亦有此义甚详。

作新民。蒙引云章句言作其自新之民。或问言作新其民。朱子于章句。晩来厘正。世之大儒多不知其与章句有异。当深玩之。

不待知所止而后得所止。学者于其所未知者。勉力下工。知其所止而后。得其所止。圣人不待勉强而安于所止。

程子九条说。皆反复言之。似相抵牾者。皆因问者之病而救药之。故其言之不一如此。须合而观之。

学何为而可以有觉也。盖格物致知而有觉然后。可以行之。

且别竆一事。一事上竆不得。不可执持而不及他物。故且别竆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难者。如谢上蔡先其难先其易者。不可遽忘其竆不得者。则他日自然推明矣。

观物察己。此语自有出处。是谓观之在物则察之在我。非谓观于物然后察之于己。

才明彼即晓此。今人多以明彼为物格。而晓此为知至非也。此上下皆言物格而不言知止。不应以知止一辞。插入其间。盖言物与我一理。彼物之理皆明。则吾身之理亦明。物为外我为内。合而为一也。按晓此云者。语势亦不似知至之意。

但立诚意以格之。先儒或谓八条中诚意非也。此当浅看。即所谓诚意不足诚意也。

问。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之义。曰于其所格之物。必须主一无适然后方格得。若心中纷扰不定。则如何格得物。又何望其致知也。

问。涵养须用敬。如曰以敬涵养则可乎。曰可。曰敬以直内。如作以敬直内。则若将外物来。以直乎内。与此不同欤。曰不同。

思欲格物。便能专精一虑。虽未得道。固已不远于是道。

问。涵养是格致之本。则小学所以涵养本原。与此涵养不异耶。曰然。

问。小注天道流行。谓以理言。造化发育。谓以气言。愚意以天道流行。便有气。造化发育。便有理。如何。曰固是。然分属也不妨。

莫不各有当然之则。此但言当然之理。而不言所以然之理。然既言所以为物则。此便是所以然之理。

泛言物理。故先言所以然而后言当然。下言格致。故先言所当然而后言所以然。

天地之中。未发之中也。天然自有之中。已发之中。而近思续录注。亦谓在中之中非也。

道之形体。道无形之物。而性字从心从生。具于心。故言形体。

禀之异。故于其理或有所不能竆。言人禀不同。非泛言人物也。

非见闻思虑之可及。非谓在见闻思虑之外。有此效验。是渐渐下工于见闻思虑之间。以至于积累之多。则自有豁然贯通处。非见闻思虑之所及者。下文非言语文字之所及亦然。

以恕为本。凡言仁处。有行恕之说。此言格物。而何必以推己及物为言哉。

皆备于我而非从外得。盖杨氏有涉于禅学。故有此说话。

物物致察。胡氏之意谓天下之物。必尽竆而致察也。且天行地势。君子以之。而此加察之一字。则已带得大段病痛。按此谓伤于急迫也。

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如志在乎册子上面。而敬在乎字句中。勿令讹误者。然此亦伤于急迫。

内外昭融。表里澄澈。内外表里是无异。而昭融自隐至显。所谓横说。澄澈彻头彻尾。所谓竖说。

慊之为义一条。是朱子初年说。故无定论。而但言其不患于无别。

鬼神不得窥其际。凡人方有思虑然后。鬼神亦得以知之。此心鉴空衡平。思虑未起之时。鬼神亦安得以窥之。按鬼神气之屈伸。才思则便是已发。而气之方动。即是鬼神往来乎此。若一念不萌。则鬼神亦不得以窥之。

不能不与俱往。问。此心如鉴之随物而照之。如衡之随物而穪之。若滞于一物。而他物之来。不能管摄。则如鉴之只照一物而不能照得他物。衡之只穪一物而不能权得他物。下文所谓身在于此。心驰于彼者。即与之俱往也。未知是否。曰是。

事君之孝。事长之弟。亦何以异于此哉。既举其细则大者可知。此朱子初年说。故与章句不同。或问谓举慈之一事。孝弟虽不言。亦可推此以知。章句谓引此书。已并举三者。不待强为。在识其端而推广之。按章句云以明立教之本。明字可见并举三者而言。立教之本。并指三者而言。又云识其端。即识三者之端也。

问。上行下效。以动化为问。而以推行答之何也。曰动化乃推行之根基。成己而后可以责人。既不可待其自化。又不可胁其必从。故于此互相发明。

问。韦斋之意盖曰有善于己。虽不必求人之皆有。然大学之言有诸己而后求诸人者。即以为求人之有善。而无善于己则不可也。无恶于己。虽不必非人之或有。然大学之言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者。即以为非人之有恶。而有恶于己则不可也。曰得之。然兰翁言求诸人而有诸己则不可也。非诸人而无诸己则不可也。有无二字。当易置之。未知其必然。

是已知其如此。一说以为言恕己则昏。则已知其可以施之于人。而不可施之于己。一说以为既言恕己则昏。则已知其宽恕乎己者必昏。前说连上文而观则施之于己下。无结语而文势相承。后说接下文而观则自治其昏者。有照应而语势相续。然前说较是。

反此心以施于人。谓反责人之心责己。反恕己之心恕人。

己推而人化。是推字。与推己之推不同。谓己自推广而人亦化之也。

问。无极而太极则以理言。得其秀而最灵则以气言何也。曰人之禀生。气先理后故也。已下圣学十图。

形生以质言。神发以气言。而理在其中。

中正即礼智。叶氏易贵中正之说。先辈以为未然。余见亦如此。

问。中正之在上。以水火在上故如此否。曰然。

主静。有动中之静。有静中之静。不可偏看。

立天之道。朱子谓不两则不能立。此立字。与立人极之立不同。

阴阳刚柔仁义。在天以气言。在地以质言。在人以理在气质中言。

原始反终。朱子言原其始而知其生。反其终而知其死。程子说亦尝如此。而程子又谓原其始而知其终。反其终而知其始。如原于春而知有冬来。反于冬而知复有春来。然当以上说为正。

静虚故能动直。

元亨利贞。以流行言。故曰常。仁义礼智。以对待言。故曰纲。

罔有内外。内德也。外业也。明命之所在。无彼此内外之异。然一身上。自有内外。人受天之明命。不但成己。又有以成物。成己而不成物。无以充在我之限量。岂足以复其初也哉。

虚知比灵觉较轻清。故属于阳。

问。中图著情字。下图著发为二字。中图以善一边发出而言。故直下情字。下图以发而为善为恶言。故下发为二字欤。曰是。

问。于其秀而五性具焉。于其动而七情出焉。性之所发。有四端与七情。此但云七情何也。曰言七情。而包四端在其中。

生之性。生物之性。

问。物我为一者。非仁軆之真。则其体可得闻欤。曰己之得天地生物之心。而有恻怛慈爱之理者。仁之本軆。推而广之。以至仁民爱物。则物我为一。安得以此为仁体之真也。

问。博施济众。所以证物我为一。非仁之体。觉不可以训仁。所以证心有知觉。非仁之名欤。曰然。

心字加圈。敬字不圈。川沙以为心有形体。而敬无形体。故不圈。然夙兴夜寐箴。敬字亦加圈。则岂可以形体之有无言之。余意敬者心之主宰。则心与敬不可作两样圈子以别之。

上面列古人言心之名目。下面列学者治心工夫。

栗谷以心在心思与正心尽心。为当易置上下。月川亦有是说。退溪不以为然。仍旧排置。

不动心以上。变而未至于化也。

不东以西。不南以北。谓东去不适西。南去不适北也。程子以无适。谓不东不西不南不北。

问。当事而存。谓当事。必存心于腔子。若谓存心于一事上。便逐物去。他人唤了。错应是也。曰得之。然心越把捉。越不定。须当事而存于事。不使他适。则便是心在腔子里。

弗贰以二。弗参以三。朱子谓本有一事。又添一事来贰他为二。本有一事。又添二事来参他为三。先释贰后释二。先释参后释三。寒岗谓勿以二事而贰之。勿以三事而参之。与朱子意不合。按朱子又论易之参天两地。曰参之以三。两之以二。寒岗说亦类此。然易只有参两字。则当以此释之。此则又有以二以三字。恐只从上说为正。

万变是监。监似监领之监。

问。河图洛书与太极图相表里。而箕子为武王陈洪范。成王顾命。亦陈河图。则河图洛书。亦亲切于帝王之学。而今于圣学十图。只载太极图于篇首。而不载河图洛书何也。曰此问甚好。盖此十图主心性而不主于象数。故不列欤。按图书既有易范二书。而圣学十图。亦可以配易范。不待兼收于此而后乃备。所谓伏羲不必预见洛书。大禹不必追考河图。而无不相符。思欲以此更质于先生而未及焉。

圣人之言。但于日用事物平易处晓人。使人人可得以行之。若无论语一书。世人必于要眇恍惚处求圣人。不知若是明白了。已下论语。

子贡庐于冢上凡六年。非服丧六年。弟子乃服心丧三年。而子贡复留三年。以讲读于斯。盖当时鲁人多聚于此。以为讲习之地。故至今尚有遗风。

无时而不习。非谓靠著一事。不知舍置。既是坐时立时面貌不同。而随事习之。习字朱子兼知行言。程子上说以知言。下说及谢氏以行言。要须合而观之。

程门人皆以乐。为朋友学术同方故可乐。程子以为以善及人故乐。盖学所以成己成物。若只以学术同方为乐。则意有未足。

不愠。必大贤以上方做得。若人于暧昧中。不知吾心之真。而便错认我为非。则己之心以为若人柰何不知此事里面。如许疑我了。如此便是愠也。

善事父母。善事兄长。此善字当着眼看。

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则知仁云者。当深軆认。

忠信传习三者。不必为万事之原头。但曾子于斯三者。有些未尽底意。故特以此自省。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朱子晩来以为曾子不必有此三者之失。然于事未来之前。常自警省。惟恐有之。若以为有则改之云。则此为事已过之后。当时说得有未稳。将改正。而且以辞意甚好。故未果云。

所存。谓存之于心。非发于政令施措之间者。金亨万曰为政之法。载在周礼等书。而若无是心。则虽有之何为哉。曰然。

馀力犹言暇日。犹孟子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谓入孝出弟。小有馀暇则必学问。非谓以学问为馀事而但务实行也。程门皆主德行而言。与朱子说不同。今人于劳顿之馀。必颓偃自息。而不知别有事业在身。乌乎可也。

问。或以为未尝为学之学。与我必谓之已学之学似异。何如。曰然。上学字似指学问而言。下学字似兼指实行而言。

问。不重则不威。人固有气质不厚重者。柰何。曰须变化气质。

问。人不忠信。事皆无实。便是下等人。更言为恶则易。何也。曰如此即是中人以下。然大凡不能忠信。便事皆无实。

问。改过必言畏难何也。亨万曰有以改过。喩治罪人。若治罪人。而自家有畏难底意。则不能治得罪人矣。曰是。

问。论语一书。不过曰孝弟忠信。此篇孝弟有子先发之。忠信曾子先发之。而夫子又言入孝出弟主忠信。有子曾子可谓发明夫子之道矣。曰论语中有子说。无不好处。有子亦圣门高弟。后世叱退等说。妄矣。

亦可谓善观圣人。亦可谓善言德行。再言亦字。可见子贡之言。非形容圣人之全体无馀。盖因所问闻政一事而答之。故但言其德容。如是其明且尽也。

宗。主也。非尊事之谓也。犹今人荫仕为荐主者也。

志有在。谓志于道。亨万曰金龟窝丈尝云闻之湖上。以为志在于敏于事慎于言。此说信否。曰敏事慎言。此是求道者也。

为政以德。不可作以德为政看。盖德不必为为政而得者也。亨万曰如敬以直内。不可作以敬直内看。亦此类欤。曰然。

思无邪者诚也。此诚字上下皆通。有圣人之诚。有凡人之诚。

知要则能守约二者。当读以所守者约。不可作守于约。又不可作守那约。

不敬。何以别乎。非谓养亲与养犬马无别。即谓养亲底人不知敬。则与养犬马底人无以异也。集注云养犬马者。者字甚有力。

深爱。言其中心。和气。言其气像。愉色。言其颜色。婉容。即举一身而言。

问。忠质何以见不同处。曰忠者无所造作底。质者始有形气底。

问。无恒产。安得为侈。曰侈不但奢侈之称。夫竆则其心必汎滥。无所不至。是亦侈也。已下孟子。

管仲。曾西之所不为。曾西仲尼之徒。故不道管仲。则吾亦以仲尼之徒。何可道也。非谓如曾西辈亦所不为。况使我为之乎云尔。

孟施舍之所养勇。此独下所字。谓舍所养之实如此。异于黝之养也。

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非谓非吾君不事。非吾民不使。谓非治世之君则不事。非治世之民则不使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非谓事他君亦吾君。使他民亦吾民。谓事何等之君而非尧舜之君。使何等之民而非尧舜之民也。

杜陵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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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辰九月。作杜陵请业之行。十二日治发。十七日抵杜陵。拜先生寒暄讫。请曰。积年景仰虽切。掣于忧故。今始趋拜。而闻病患之馀。精力不如平日。窃欲请业而亦所未敢也。先生曰。近因际可来访。语及兄之日用。闻之详矣。少间问前日问目中斩衰绞带布葛之辨。因细陈己见仰对。答曰。此固当以大山说为正。然大山亦言不必以反古骇俗为高。此不可不知。南子皓老兄来见。问冬夏日行长短之由。因论难一场。暮侍坐于先生。因论大山集。曰大山教人。于句读上容其有异同。而都统躬行上引进去。子皓氏问欲讲何书。余答曰少时从学于东岩亭。自东岩弃世后。旁无师友之益。而徒事于汎滥诸书。到今年纪已晩。痛自回悟。今行欲受近思录。然且当听先生所命。子皓氏以此意请于先生。○十八日。朝后始讲近思录。讲录别见。至太极图说。以性理大全太极图解进讲。先生多就前日尝与朋友论难处设问。多所肯许。问徽文平日病处所在。对曰平生病处多在于怒。在他人易制。而在妻孥却难制。且日用酬应。槩多踈漏处。其馀病根潜藏。多不能自觉也。答曰。君气质太似沉潜。当以刚克二字自勉。○二十日。夕后问。朱书若无天地万物。此理亦有欠阙。九思堂说似极好。但吐有未甚平易。窃欲读以若无天地万物则此理果有欠阙乎之意如何。先生未以为然。子皓氏以余说为似稳当。复问敬斋箴须臾有间。是竖说而为不能无适之病。毫厘有差。是横说而为不能主一之病。则无适似亦横说。主一似亦竖说。答曰。主一无适虽相因。而如是看亦得。○二十一日。论日道南北冬夏长短。潮汐随月盛衰。又论启蒙中玉斋注说可疑处。先生曰。玉斋揲蓍径一围三之说。最为未稳。复问夙夜箴澹以整之。或言是收拾杂乱思虑。省愆䌷得。是澹整以后别项事。或言澹整不是彊制他思虑。只省旧䌷新。是澹而整之之节度。二说如何。曰此间亦有此等论辨。然思虑纷纭时。只管竦动。则自然澹然虚静。才澹然。便要省旧䌷新。固不可使之都无思虑。亦不可只以省愆䌷得为澹整节度。先生问纳音说难晓。可详言欤。对曰启蒙传疑所引杨辉筭法纳音之说。尽有竗理。然其五行借音之数。乍看未易究其实然处。窃观五行家有阴相付受之法。以五行所属卦画中奇一偶二计之。观其所得之数。水五金七木九土十一。而离火虽四画。五行所用皆奇。故为火三土一。以象变宫变征。盖以火生土。火土同录故也。遂就八卦中。置乾坤大父母。只用六子之初爻四爻所得之支。各自支上本干。顺数至本卦纳甲之干。以所得几数。定其五行。如甲子之子。为震卦初爻。自子上之甲。顺数至庚。为震卦所纳。得七数为金。乙丑求巽辛。亦得七数为金。馀仿此。此说有理。不甚难晓。先生曰此说稍胜。○二十二日。问水道有古有而今涸者。如禹贡洚水。今则已涸。谓之涸洚。孔子所居。背洙面泗。今则洙水已涸。以理何如。先生曰。地气有古今之异。故泉源有通有塞。如甑之蒸饼。气有升不升。其理亦然。因论冬夏日出入时刻。有南北之异。节气时刻。有东西之异。愚山丈席来到。一见眷遇甚深。子皓氏夜间论中庸不偏不倚及天命之性人物同异。复论太极图解错而言之。动阳静阴。五行气质交运等处。议论有合有不合。○二十三日。子皓氏曰。中庸篇题小注。云峰谓始言一理。止。合为一理以理言。放之则弥六合。止。退藏于密以心言。湖上说亦从此说。然细观之。似皆以理言。不可以心与理分言之。答曰。云峰说。诚有可疑。当俟更究。先生发问启蒙传疑中数三处。陈对讫。问中庸章句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字或读如旋。或以字下无音。故读如字。如何。愚山丈席曰。注既无音。恐如字读为是。问大学絜矩章下亲贤乐利。或言此章所言。皆是用人及财用。故此言亲贤者而乐所利。或言此章是新民极处。故承传三章。释所言贤其贤而亲其亲。乐其乐而利其利之语。二说孰是。愚山丈席曰。此亲贤乐利。即传三章之亲贤乐利。此章新民极处。故所言用贤理财。亦承传三章亲贤乐利之意也。诸意亦同。又问孟子伯夷伊尹不同道。或言此主伯夷伊尹与孔子不同道。或言此主伯夷伊尹各不同道。如何。愚山丈席曰。此主伯夷伊尹各不同道。因论中庸尊德性道问学。愚山丈席曰余意以为此五句。是知仁两件事。而致广大温故。是仁之知。道中庸崇礼。是知之仁。○二十四日。子皓氏言元微之连昌宫辞。色色龟玆义难晓。问之贞洞。答言此时天下一统。迭奏四夷之乐。而外国以龟玆名者众多。故曰色色龟玆。其说如何。余曰。鄙意后周武帝时。龟玆僧苏祇精于律吕。故使定雅乐。其律名虽与中国不同。而制度则不异。此所云色色龟玆。或指龟玆人所定乐谱欤。○二十五日。徽文问从古圣贤论竆理工夫。皆兼学之博择之精之意。朱子之论。尤多致意于辨别义利。则大学格致章。必兼博与精之意。而其言择之精意思。寻常看得未透。此书自诚意章恶恶臭好好色。至末章好恶公私之极。皆是将好恶等说相贯。而格致为根本。则此章初本。吾心之分别取舍云者。似得此意尤亲切。而必改以全軆大用何也。愚山丈席曰。上言众物之表里精粗。而此言分别取舍。则若就表里精粗上。有分别取舍。故改之。其不言是非善恶。余亦有此疑。先生曰才言分别取舍则已涉行处。故不言欤。○二十六日。愚山丈席问曾读周礼否。古人言周礼之考工记。礼之檀弓。庄子之风。墨子之鸢。皆鬼神于文章。少顷问中庸道学道统。余对曰道如达道之类。学如达德之类。道统有若帝王正统之传。答曰得之。统是大一统之义。而传受之义自在其中。或有专以传緖为言。非是。诸议互有异同。余曰。周天子一统天下而世世相传。可谓之正统。楚之僭王。不能一天下而只能传世。谓之正统乎。曰然。近思录延蔓之物解缠绕。自能上去。释义谓缠绕者上去非也。延蔓者被物缠绕。解其缠绕则自能上去了。又曰天若知也。和天瘦。或谓万物化生。天若一一照管。则天亦瘦惫非也。此秦少游别妓诗。谓天若知此离恨则天亦愁苦。故程子责以上穹尊严。安得易以侮之。余对曰朱书刊补。亦似有可疑处。如建州权职官云云。刊补谓韦斋作建州政和尉。谨按韦斋行状。宣和末。作政和尉。其后丁外艰。葬政和护国寺之侧。又其后复遭南渡之变。避地入闽。不应仍在政和尉。宋自富公以后。寓公及待次官员。多权摄州县。韦斋当时似权摄建州事。非在属县也。如此之类颇有之。愚山丈席许其精核。子皓氏言关雎注乘居匹处。三经释疑谓匹处独处也。恐未然。上文言不相乱不相狎两句。而复引挚而有别及未尝见乘居而匹处以证之。挚谓不相乱也。有别谓不相狎也。未尝乘居。亦为不乱也。未尝匹处。亦谓不相狎也。诸论颇有分合。○二十七日。子皓氏曰。中庸忠恕章句云尽己之心为忠。推己及人为恕。论语忠恕集注云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其不同。亦有意义否。余曰。中庸言费之小者。是主不远人以为道之事。故不但言尽己而曰尽己之心。不但言推己而曰推己及人。论语是言圣人之忠恕。而集注姑解二字名义。故比中庸章句。稍略欤。子皓氏曰。大学篇末章句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何也。余曰八条目中。如平天下是极处。格致诚意是切近底事。人情每厌卑近而骛高远。故以此戒之。曰今人多患不做工夫。何患乎以其卑近而忽之。余曰朱子以前。儒者多不知格致诚意为下手切要处。徒骛高远。至朱子发明如此。然后学者始知其次第当如是。而今人之病。又在不做工夫。然亦都归于忽之之病如何。曰大抵程朱时节。舍近趍远之病居多。故程朱发明此意尤力。尽与今人病痛有异矣。○二十八日。李锡老鲁永受大学。先生曰。陈氏以聦明睿智属生知。能尽其性属安行。然二者不可分属。中庸能尽其性。章句以察之由之知之处之释之者。可见矣。又曰在民变明为新。详于己略于人。其势然也。○十月初二日。侍坐。问徽文兄弟尝论先祖精神。留在神主与否。家兄谓虽不可谓祖先生时馀气不散而在此。然古昔圣人。制为神主。以奉祭祀。则想必有些精神。接续在这里。徽文则谓祖先精神有些接住云者。非祖先之气自然留住。乃子孙精神。是祖考精神。要有便有。要无便无。故子孙以诚意萃聚尊奉之。便是祖考精神。接住在这里。只在子孙诚心与否。二说如何。先生曰。祖考精神之接住者。在子孙诚心云者得之。然伯氏说。亦是笃信圣人之意也。复问徽文家内数人有论命字。一说专任天数。谓非人力所可较计趍避。一说专责人事。谓在自家尽其道理如何耳。徽文则谓若一向如甲者之说。则专废在我道理。虽岩墙之险。将不避也。如乙者之说。则专事趍利避害。虽昏夜乞哀。亦乐为之。此二说不可偏主。若利害荣辱非人力所可趍。而于是非善恶之际。自有在我道理不可不尽。如变化气质。不立岩墙之类是也。如何。曰这二说。须合为一说然后方完备。复问曰如长平之卒。岂能皆命。此系一国运厄。而亦随赵括一人之命。兵家战攻时日。取国家五德及主将命禄。且志曰将者三军之司命。则更不须论四十万之命也。曰天数人事相参半。而人事居多。赵王用括。相如及括母皆知其非。惟赵王用之。此人事之不尽。比一国运数较多。○初三日。问小学男子入内不啸不指。注曰以手画地。恐未然。似与登城不指之指同。曰然。先生因曰小学注有未尽处。如太子谓高允但从吾言。注曰必有高允谏止之事而记者失之云者。亦未稳。方太子谓但从吾言之时。允安知太子将隐讳之也。观于太子让允。亦可见。允若先谏其非。岂可让允以不从己言也。○初四日。论大学。先生曰。不出家而成教于国。非指化及于国。只言家国一理。在家为孝弟慈。在国为事君事长使众。只是一理。又曰识其端而推广之。推广如扩充之扩。不可谓推家而及国也。国之成教。其理亦只如此。又曰所藏乎身不恕。此恕字须兼忠字义看。又曰宜其家人。言齐家之效。○初六日。与洪尔章景河及锡老出坐东台。余谓洪兄曰。吾辈老来追思。今日能无岁月之感乎。洪兄曰可胜道哉。子皓氏问中庸毛犹有伦如何看。余曰谓之毛则毛亦物也。是犹有可比。谓比于毛也。子皓氏曰。吾亦如此看。人或骇之。故设问耳。论戒惧兼动静。对谨独言则属静。复言迹虽未形而几则已动吐。不当与人虽不知而己独知之相对看。○初七日。与子皓氏论鬼神章。余则谓程子以一气言。张子以二气言。子皓氏谓皆以二气言。久而不合。先生曰。天渐差而东。日渐差而西何也。对曰尧时冬至日在虚。宋时在斗。斗牛女虚自西排列向东。斗在虚西则日渐差而西也。虚在斗东则天渐差而东也。○初八日。讲书讫。问礼士不祔于大夫。盖古者大夫士有贵贱之别。后世却不然。不必拘于此例。且古礼士无所祔。则易牲而祔于大夫。与葬以大夫。祭以士者自不同。今世大夫虽未用牲。苟有用牲者。则新旧位。俱用五鼎似宜。曰恐是如此。○初九日。论畿湖学问。先生曰。余尝访安顺庵丈。极言星湖学问之盛。云岭南皆有见闻传受。而星湖不由师承。皆是自得。所以为尤盛。余答曰是则盛矣。然学问若专以自得为贵。则恐未然。安丈曰向以此语举似申子长軆仁。子长言亦如是云矣。○初十日。子皓氏曰。论语集注狎恩恃爱之爱。即是爱逾于敬之爱。非谓恃亲之爱己。似是恃己之能爱也。余答曰此狎恩恃爱。恐兼亲之爱己与己之爱亲。爱逾于敬。亦兼交相爱之意。如恩胜义之云也。如何。子皓氏曰。如是看似好。复曰子夏能直义而或少温润之色。此直义二字。或言直了义。或言直底义。兼两义看如何。余曰。此则恐作直了其义看。论大学格致章。子皓氏曰。人心之灵。莫不有知。如何看。余曰。寻常看来。以为天下之人。莫不有良知。请问老兄如何看。曰今人多主此说。然或问释此句曰以一人之身。而于天下万物之理。无不能知。又曰心虽主乎一身。而其体之虚灵。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物。而其用之微妙。实不外乎一人之心。语类曰人心至灵。有什么事不晓。有什么道理不具这里。此都是主一人之心莫不有知。与下莫不因其已知之理及无不明矣云者。珠贯绳连。不可独就莫不有知。看作天下之人莫不也。余曰。所据精密。从当思索。余因曰老兄平生精核义理。无一语无依据。不胜钦叹。但效区区之愚。奉勉竿头之步。更愿老兄凡看文义。权倚阁许多依据。须虚心考究意趣。然后证之以诸书如何。曰诚如所言。侍坐先生。论井田均田任土人同均役之法。先生曰。当今极弊。在纲纪不立。廉耻不长。生民涂炭。莫此为甚。若徒事于制度文为。岂非末欤。论大学问一有之。退溪以一有之不做病。而至不能察。始做病看。大山以一有之。已做病看。未知适从。曰既言有之。则是有所之病。与子皓氏论难文义。多有同异。先生曰。解经不同无害者。正指此等处言。不必徒费心力于等闲文义。朋友之间。得闻互相䂓警之语则似好。向者公晦自以不能振发为病。以余观之。亦似须加意焉。子皓氏曰。前日宋敬一相天所见极精博。但看文字太密塞。他人乍看。未易领会。窃覸公晦亦与敬一略有相似处。余亦曰诚有是病。先生曰。江左近日学问。无如尊门之盛。醇儒往往挺生。因言诚伯见得正当门路。若大肆力则其至不可量也。子皓氏因论中庸序。上言道心而下言本心之正。子皓氏曰。或言人心合道理底皆在其中。故曰本心。或曰子思以前。虽不言未发。而已涉未发境界说出。故曰本心。以愚所见。皆可疑。此本心即道心。不必分别。余曰。对人心言则曰道心。单言则谓之本心。其下语似有不同。子皓氏因尝论辨者各有箚录。赠余以求他日究竟。余辞谢而后受之。○十一日。先生次前日金穉弘韵一律赠徽文。曰云云。锡老亦以诗来。曰幸逢君子结契深。一片灵犀烱照心。蚤岁文章承世业。他年谈论长儒林。珠藏宝椟人谁识。志洁冰壶物莫侵。临别丁宁留后约。梅花时节更相寻。○十二日。发行。十七日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