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注疏 (四库全书本)/卷12上

卷十一下 孟子注疏 卷十二上 卷十二下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注疏卷十二上
  汉赵氏注 宋孙奭音义并疏
  告子章句下疏正义曰此卷赵氏分为下卷者也此卷十有六章其一章言临事量宜权其轻重以礼为先食色为后若有偏殊从其大者其二章言天下大道人病不由不患不能是以曹交请学孟子辞焉其三章言生之膝下一体而分当亲而踈怨慕号夫是以小弁之怨未足以为愆也其四章言上之所欲下以为俗其五章言君子交接动不违道享见之仪亢答不差其六章言见㡬而作不俟终日孔子将行冕不及棁其七章言王道浸衰转为罪人其八章言招携怀远贵以徳礼义胜为上战胜为下其九章言善为国者必藏于民贼民以往其馀何观其十章言先王典礼万世可遵什一供贡下富上尊其十一章言君子除害普为人也其十二章言民无信不立其十三章言好善从人圣人一槩其十四章言仕虽正道亦有量宜听言为上礼貌次之困而免死斯为下矣其十五章言圣贤困穷天坚其志次贤感激乃奋其意其十六章言学而见贱耻之大者教诲之方或折或引凡此十六章合上卷共二十章是告子之篇有三十六章矣
  任人有问屋庐子曰礼与食孰重注任国之人问孟子弟子屋庐连问二者何者为重曰礼重注答曰礼重色与礼孰重曰礼重注重如上也曰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亲迎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必亲迎乎注任人难屋庐子云若是则必待礼乎屋庐子不能对明日之邹以告孟子孟子曰于答是也何有注于音乌叹辞也何有为不可答也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楼金重于羽者岂谓一钩金与一舆羽之谓哉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色重注孟子言夫物当揣量其本以齐等其末知其大小轻重乃可言也不节其数累积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楼岑楼山之锐岭者宁可谓寸木高于山邪金重于羽谓多少同而金重耳一带钩之金岂重一车羽邪如取食色之重者比礼之轻者何翅食色重哉翅辞也若言何其不重也往应之曰紾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紾则不得食则将紾之乎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注教屋庐子往应任人如是紾戾也楼牵也处子处女也则是礼重食色轻者也音义任张音壬亲迎张鱼庆切下同难乃旦切卷末可难同于丁张并音乌叹辞也断句揣初委切奚翅张云翅与啻同古字通用施智切紾张音轸又徒展切搂音娄后章同正义曰此章言临事量宜称其轻重以礼为先食色为后者也任人有问屋庐子曰礼与食孰重任人任国之人任国之人有问屋庐子曰礼与食二者何者为重曰礼重屋庐子答之以为礼重屋庐子孟子弟子也任人又问色与礼二者孰重曰礼重屋庐子又答之以为礼重曰以礼食则饥而死至必亲迎乎任人又问之曰人若待有礼然后食则饥饿而死不待礼而食者则得其食而不见饥饿必待以礼然后食乎任人意以为不待礼而食也行亲迎婚之礼则不得其妻不行亲迎之礼则得其妻必行亲迎之礼乎任人意又以为不待亲迎也所谓礼食者案礼云主人亲馈则客祭主人不亲馈则客不祭故君子苟无礼虽美不食焉凡此之谓所谓亲迎者又案礼云夏氏迎于庭商人迎于室周人迎于户凡此是也今任人不知此为重故以食色并而问之屋庐子不能对明日之邹以告孟子屋庐子未有言以答应故不能对任人之问乃明日往邹国以任人此言告于孟子孟子曰于答是也何有至则将搂之乎孟子见庐子不能答此言而乃叹之曰答此之言何有难乎何为不可答也言凡物有常如不揣量其本但齐等其末则虽方寸之木可令高于岑楼岑楼山之锐峯也此乃齐等其末而不量其本之谓也言虽金重于羽可谓之一带钩之金与一车羽毛之谓哉是亦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之谓也以其揣之以本则方寸之木不能过于岑楼一带钩之金不能重于一车之羽也如不揣其本则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比喻之何啻食为重也取色之重者与礼之轻者比并之则何啻色为重也如此是犹积累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楼积叠一车之毛羽可使重于一钩金也是则任人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也且为不以礼食则饥而死则人谁不以食为重也不亲迎则得妻则人谁不以色为重也故孟子所以于此又教之屋庐子使往应于任人曰紾戾其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其食不紾戾之则不得其食则将可以紾戾兄之臂乎逾越东家之墙而牵其处女则得为之妻不牵之则不得为之妻则将可以牵处女乎言不可如是也故以子言之所谓东家则托此言之矣如谓邻家也然而邻亦有西南北何不言之盖言东则西南北不言而在矣注任国○正义曰任薛同姓之国在齐楚之间后亦有案文在孟子居邹之叚注岑楼山之锐岭○正义曰释云山小而高者曰岑是知岑楼即知为锐岭之峯也曰楼者盖重屋曰楼亦取其重高之意也注云处女○正义曰未嫁者也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孟子曰然注曹交曹君之弟交名也答曰然者言人皆有仁义之心尧舜行仁义而已交闻文王十尺汤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长食粟而已如何则可注交闻文王与汤皆长而圣今交亦长独但食粟而已当如之何曰奚有于是亦为之而已矣有人于此力不能胜一匹雏则为无力人矣今曰举百钧则为有力人矣然则举乌获之任是亦为乌获而已矣夫人岂以不胜为患哉弗为耳注孟子曰何有于是言乎仁义之道亦当为之乃为贤耳人言我力不能胜一小雏则谓之无力人言我能举百钧百钧三千斤也则谓之有力之人乌获古之有力人也能移举千钧人能举其所任是为乌获才也夫一匹雏不举岂患不能胜哉但不为之耳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夫徐行者岂人所不能哉所不为也注长者老者也弟顺也人谁不能徐行者患不肯为也尧舜之道孝悌而已矣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注孝弟而已人所能也尧服衣服不逾礼也尧言仁义之言尧行孝悌之行桀服谲诡非常之服桀言不行仁义之言桀行淫虐之行为尧似尧为桀似桀而已矣曰交得见于邹君可以假馆愿留而受业于门注交欲学于孟子愿因邹君假馆舎备门徒也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求耳子归而求之有馀师注孟子言尧舜之道较然若大路岂有难知人苦不肯求耳子归曹而求行其道有馀师师不少也不必留馆学也音义以长之长张如字匹张如字雏士于切丁作疋雏云案注云疋雏小雏也即疋训小而诂训及诸书疋训耦训小无文今案方言疋小也音节盖与疋字相似后人传写误耳后长之长张文切下先长年长长君皆同之行之行下孟切下尧行桀行之行循行身行过行皆同见音现下享见见颜见于皆同较音角正义曰此章言天下大道人病不求不患不能是以曹交请学孟子辞之者也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曹交曹君之弟也姓曹名交曹交问孟子曰凡人皆可以为尧舜二帝有诸否乎孟子曰然孟子答之以为诚如是也交闻文王十尺至如何则可者曹交又言交尝闻文王身长十尺汤王身长九尺今交身亦长九尺四寸但独食粟而已当如之何则可以为尧舜曰奚有于是至是桀而已矣孟子答之曰何有于此言之谓乎言非论身长短之谓也所以为尧舜者是亦为之而已且托今有人于此其力不能举任一匹雏之小是则为无筋力之人也今又曰能举任三千钧之重则为有筋力之人也如是言之则能举乌获千钧之重任者此亦足为乌获之徒而已矣且夫人岂以不能举胜一匹雏之小而为忧患哉但不为之耳如用力举之则胜矣以言人之所欲为尧舜者岂患其不能为之哉亦但不为之耳且以徐缓而行后于长者是谓之悌顺急疾而行先于长者谓之不悌顺夫徐缓而行者岂凡人所不能如是哉但所不为徐行之矣夫尧舜二帝之道孝弟而已子今若身服尧之法服以衣服不越礼口诵尧之法言以其言有法度所行则行尧所行之迹以其行不淫虐如此是亦为尧之徒矣若子于今身乃服桀非常之服口诵桀诡僻之言所行乃行桀淫虐之行如此是亦为桀而已矣交得见于邹君至于门曹交闻孟子言至此乃曰交得见邹君可以因而假馆舎愿留此而受业于夫子之门而学于孟子也曰夫道若大路至馀师孟子乃答之曰夫道若大路较然易行也岂为难知者哉言不难知也但人病不求之耳子归曹而自能求之而行其道亦不少师也何必愿受业于我孟子所以答之此者盖谓曹交欲挟邹君而问是挟贵而问者也是以辞之而已抑亦不屑教诲之谓也注钧三十斤○正义曰已前篇说之矣注乌获有力人也○正义曰案皇甫士安帝王世说云秦武王好多力之士乌获之徒并皆归焉秦王于洛阳举周鼎乌获两目血出六国时人也孟子假是而开辟曹交之蔽而已矣
  公孙丑问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注高子齐人也小弁小雅之篇伯竒之诗也怨者怨亲之过故谓之小人曰固哉高叟之为诗也有人于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已谈笑而道之无他疏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已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固矣夫高叟之为诗也注固陋也高子年长孟子曰陋哉高叟之为诗也疏越人故谈笑戚亲也亲其凡故号泣而道之怪怨之意也伯竒仁人而父虐之故作小弁之诗曰何辜于天亲亲而悲怨之辞也重言固陋伤高叟不逹诗人之意也曰凯风何以不怨注诗邶风凯风之篇也公孙丑曰凯风亦孝子之诗何以独不怨曰凯风亲之过小者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亲之过小而怨是不可矶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注孟子曰凯风言莫慰母心母心不悦也知亲之过小也小弁曰行有死人尚或墐之而曽不关己知亲之过大也愈益也过已大矣而孝子不怨思其亲之意何为如是是益疏之道也故曰不孝矶激也过小耳而孝子感激辄怨其亲是亦不孝也孔子以舜年五十而慕其亲不怠称曰孝之至矣孝之不可以已也知高叟讥小弁为不逹矣音义弁音盘下同为诗之为丁云为犹解说也关丁张并音弯射食亦切下同重直用切邶音佩矶音机墐音仅丁云路旁冢正义曰此章言生之膝下一体而分喘息呼吸气通于亲当亲而疏怨慕号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以为愆也公孙丑问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高子齐人也公孙丑问孟子曰高子有云小弁之诗是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以言之孟子又问公孙丑以谓高子何以言为小人之诗曰怨公孙丑又答之曰为其有怨也曰固哉高叟之为诗也又至为诗也固陋也高子老孟子称曰叟盖叟长老之称也孟子曰陋哉高叟之谓此诗为小人之诗也今且托以有人于此是为越南蛮人被人弯弓而射之则已见之则但谈笑而道之也此无他是与越人疏也其兄如被人弯弓而射之则己见之必垂涕泪号泣而道之此无他是与兄为亲也小弁之诗其辞有怨是亲亲之故也亲亲仁道也陋矣夫高子之谓此诗为小人之诗也然孟子所以重言之深诮高子不逹诗人之意之甚者也曰凯风何以不怨公孙丑再问孟子然则凯风亦孝子之诗也何以独不怨凯风邶风之诗也曰凯风亲之过小者也至五十而慕者孟子又答之曰凯风之诗是亲之过小者也以诗观之有曰有子七人莫慰母心是为亲之过小者也小弁之诗是亲之过大者也以诗观之有曰何辜于天我罪伊何是则怨以责己为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慕之是益疏其亲也亲之过小而怨之是怼其亲也是谓父母不可以矶激之者也盖亲之过大者以其幽王信褒姒谗言疏太子宜臼之亲非特放之又将以杀之是以小弁为太子之傅作焉而著父之过为大者也亲之过小者以其先王制礼夫死妻稺子㓜然后其妻始与适人今七子之母则非稺齿子㓜者也乃反不安其室而欲去嫁是以凯风美孝子以著母之过为小者也故曰益疏其亲而不怨慕之者是不孝者也谓父母不可激之者是亦不孝者也云矶者盖矶激也若微切以感激之以㡬諌者也譬如石之激水顺其流而激之耳今乃谓亲之不可㡬諌安得谓孝子乎所以云愈疏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又引孔子有云舜其为至孝者耳以其但亦五十之年尚能慕亲矣孟子又引以此盖谓至孝则当怨慕之也然则小弁之怨安能谓为小人乎宜高子所以见诮于吾孟子矣注伯竒仁人而父虐之至何辜于天○正义曰按史记云幽王嬖爱褒姒姒生子伯服幽王欲废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为后后幽王得褒似爱之欲废申后并去太子宜臼以褒姒为后以伯服为太子后立为平王者是宜臼者也以此推之则伯竒宜臼也故小弁之诗注云幽王娶申女生太子宜臼又取褒姒生子伯服立以为后而放宜臼将杀之故也○凯风至小弁曰行有死人尚或墐之○正义曰凯风美孝子之诗也云莫慰母心者注云慰安也言有子七人无以安母之心也云行有死人尚或墐之者注云墐路塜也笺云相视投掩行道也视彼人将掩兔尚有先驱走之者道中有死人尚有覆掩之成其墐者言其心所不忍也
  宋牼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曰先生将何之注宋牼宋人名牼学士年长者故谓之先生石丘地名也道遇问欲何之也曰吾闻秦楚构兵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楚王不悦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注牼自谓往说二王必有所遇得从其志也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说之将何如注孟子敬宋牼自称其名曰轲不敢详问愿闻其指欲如何说之曰我将言其不利也注牼曰我将为二王言兴兵之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则不可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注孟子曰先生志诚大矣所称名号不可用也二王悦利罢三军三军士乐之而悦利则举国尚利以相接待而忘仁义则其国从而亡矣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注以仁义之道不忍兴兵三军之士悦国人化之咸以仁义相接可以致王何必以利为名也音义牼口茎切说而之说音税下皆同为于伪切下为其为人自为为汤城为之皆同乐音洛下乐闻乐贤安乐皆同正义曰此章言上之所欲下以为俗俗化于善久而致平俗化于恶久而致倾者也宋牼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曰先生将何之宋牼宋国之人姓宋名牼孟子尊老之曰先生宋牼将欲往楚国孟子相逄于石丘之地石丘则宋国地也孟子乃问之曰先生将何往曰吾闻秦楚构兵至我将有遇焉宋牼答孟子曰我闻秦楚二国交兵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如楚王不悦我说我将又见秦王说而罢之秦楚二王我将有所得従其志也曰轲也至将何如孟子敬宋牼故自称名曰轲也请无敢问其详悉愿闻其指意说之将如何说之曰我将言其不利也牼答之曰我将说之以言其兴兵之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则大矣至何必曰利孟子又答之曰先生之志则诚为大矣先生之名号则不可用也先生今以利说秦楚二王秦楚二王悦于利是必罢三军之众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三军之众乃三万七千五百人也如此是三军之士卒乐罢兵而悦利也为人臣者苟怀抱其利以奉君为人子者又怀抱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又怀抱利以奉其兄是则君臣父子兄弟终皆亡去仁义之道特怀利以相接待君臣父子兄弟皆以利相接待然而不身亡者未之有也言必亡其身矣先生将以仁义之道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従仁义而罢去三军之众也如此是三军之士卒乐罢兵而悦従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怀抱仁义之道以奉其君为人子者怀抱仁义之道以奉其父为人弟者怀抱仁义之道以奉其兄是则君臣父子兄弟乃去其利而抱仁义相接待也既怀抱仁义而相接待则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兄兄弟弟如此则不为王者未之有也言如此则可以为王矣何必曰利以说之乎盖为利则其害至于亡身为仁义则其利至于王故曰何必曰利也此孟子所以持仁义之道教宋牼事其秦楚讥其欲以利说奏楚也注宋牼宋人名牼○正义曰案荀卿非十二子云不知壹天下建国家之权称曾不足以容辨异悬君臣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宋钘也杨倞云宋钘宋人与孟子尹文子彭蒙慎到同时孟子作宋牼牼与钘同口茎反是也
  孟子居邹季任为仕处守以币交受之而不报处于平陆储子为相以币交受之而不报注任薛之同姓小国也季任任君季弟也任君朝会于邻国季任为之居守其国致币帛之礼以交孟子受之而不报平陆齐下邑也储子齐相也亦致礼以交于孟子孟子亦不答之也他日由邹之任见季子由平陆之齐不见储子屋庐子喜曰连得间矣问曰夫子之任见季子之齐不见储子为其为相与注连屋庐子名也见孟子答此二人有异故喜曰连今日乃得一见夫子与之间隙也俱答二人独见季子不见储子者以季子当君国子民之处储子为相故轻之邪曰非也书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为其不成享也注孟子曰非也非以储子为相故不见尚书洛诰篇曰享多仪言享见之礼多仪法也物事也仪不及事谓有阙也故曰不成享礼储子本礼不足故我不见也屋庐子悦或问之屋庐子曰季子不得之邹储子得之平陆注屋庐子已晓其意闻义而服故悦也人问之曰何为若是屋庐子曰季子守国不得越境至邹不身造孟子可也储子为相得循行国中但遥交礼为其不尊贤故礼答而不见之也音义间音闲相息亮切下为相相得皆同与音馀下得与同隙去逆切造七到切正义曰此章言君子交接动不违礼享见之仪亢答不差是以孟子或见或否各以其宜者也孟子居邹至而不报言孟子居处邹国季任为任国居守者也以其任国之君朝会于邻国季任为居守其国也季任为居守以币帛之礼以交孟子孟子受而不答孟子为齐卿相之时居处于平陆齐之下邑储子为齐相以币帛交孟子孟子亦受之而不答他日由邹之任至不见储子言孟子异日自邹之任国乃见其季子自平陆往齐国乃不见储子屋庐子喜曰至为相与屋庐子见孟子于此二人见与不见故喜而言曰连于今日得间隙与夫子为语矣故问孟子曰夫子往任国乃见季子往齐国乃不见储子是为其储子为齐相故欲轻之欤曰非也至为其不成享也孟子答之曰非为其为相故不见而轻之耳以其尚书洛诰篇有云享多仪言享见之礼多仪法也如仪不及享献之物是曰不享以其无仪法虽有物以享之但亦如不享耳惟在上者不役使下之志于享也是以我不见储子者为其仪不及物不成享也我所以受之币而不见答也屋庐子悦至得之平陆屋庐子已晓故闻孟子言而喜悦或人见屋庐子故问之曰此洛诰云是何之谓屋庐子答之曰季子以其守国故不得越境亲至邹国见孟子故但以币交孟子孟子所以往而见答也储子为齐相得循行国中可以亲至平陆见孟子然以不亲见之但亦以币交之是其不尊贤者也是所谓仪不及物为不成享也孟子所以之齐故不见而答之也注任薛之同姓○正义曰案鲁隐公十一年左传云滕侯薛侯来朝争长公使羽父请于薛侯曰周之宗盟异姓为后寡人若朝于薛不敢与诸任齿杜预云薛任姓也齿列也是知薛与仕为同姓也注尚书洛诰篇云○正义曰此篇召公既相宅周公往营成周使来告卜作此洛诰之篇也孔安国云既成洛邑将致政成王告以居洛之义也云享多仪至惟不役志于享者案安国传云奉上谓之享言奉上之道多威仪威仪不及于礼物惟曰不奉上人君惟不役志于奉上则凡人化之惟曰不奉上矣
  淳于髠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注淳于姓髠名也齐之辨士名者有道徳之名实者治国恵民之功实也齐大国有三卿谓孟子尝处此三卿之中矣未闻名实下济于民上匡其君而速去之仁者之道固当然邪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污君不辞小官者柳下恵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注伊尹为汤见贡于桀不用而归汤汤复贡之如是者五思济民冀得施行其道也此三人虽异道所履则一也一者何也注髠问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注孟子言君子进退行止未必同也趋于履仁而已髠讥其速去故引三子以喻意也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柳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注髠曰鲁缪公时公仪休为执政之卿子柳泄柳也子思孔子之孙伋也二人为师傅之臣不能救鲁之见削夺亡其土地者多若是贤者无所益于国家者何用贤为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缪公用之而霸不用贤则亡削何可得欤注孟子云百里奚所去国亡所在国霸无贤国亡何但得削岂可不用贤也曰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绵驹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华周𣏌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有诸内必形诸外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髠未尝睹之也是故无贤者也有则髠必识之注王豹卫之善讴者淇水名卫诗竹竿之篇泉源在左淇水在右硕人之篇曰河水洋洋北流活活卫地滨于淇水在北流河之西故曰处淇水而河西善讴所谓郑卫之声也绵驹善歌者也高唐齐西邑绵驹处之故曰齐右善歌华周华旋也𣏌梁𣏌殖也二人齐大夫死于戎事者其妻哭之哀城为之崩国俗化之则效其哭髠曰如是歌哭者尚能变俗有中则见外为之而无功者髠不闻也有功乃为贤者不见其功故谓之无贤者也如有之则髠必识之矣曰孔子为鲁司宼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注孟子言孔子为鲁贤臣不用不能用其道也从鲁君而祭于宗庙当赐大夫以胙燔肉不至膊炙者为燔诗云燔炙芬芬反归其舎未及税冕而行出适他国不知者以为不得燔肉而愠也知者以为为君无礼乃欲以微罪行燔肉不至我党从祭之礼不备有微罪乎乃圣人之妙旨不欲为诚欲急去也众人固不识君子之所为谓髠不能知贤者之志也音义髠音坤恶乌路切下所恶恶为皆同污乌路切趋张读如趣言其趣向正道无异也下注同缪音穆下注秦缪同华胡化切注同税音脱注同以为为肉下为字于伪切下为无为君为鲁一战为君为恶为之为人奚为皆同膊炙普各切下之石切正义曰此章言见㡬而作不俟终日孔子将行冕不及税庸人不识课以功实淳于虽辨终亦屈服正者胜也淳于髠曰至固如是乎淳于髠齐国之辨士也淳于髠问孟子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言名生于实者也有功利之实斯有功利之名进而治国济民则名利在所先故先名实者为人退而独善其身则功利在所后故后名实者为自为今夫子尝处于三卿之中而名实未加及于上下而去之仁人固肯如是乎髠之意以为仁人必不如是也故以此讥之盖名实未加于上下以其上无以辅佐君而治国下无以恵泽而济于民也孟子曰至其趋一也者孟子乃答曰居臣下之位不肯以贤而奉事不肖者是伯夷也所谓伯夷非其君不事是矣五就于汤五就于桀者是伊尹也所谓何事非君治亦进乱亦进是矣不耻恶污君不辞小官者谓柳下恵也所谓尔为尔我为我尔焉能凂我哉厄穷而不悯遗佚而不怨是矣此三子者虽进退之道不同然其所履则一而已一者何也髠又问孟子所谓其趋一者是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孟子又答曰其一者是一于仁也言三子进退行止皆一于仁也伯夷之仁则见于必退以为清伊尹之仁则见于必进而为任柳下恵之仁则见于不必进亦不必退而为和如此则君子进退行止亦履仁而已何用同其进退行止然后为仁也孟子所以引此三子而喻者盖谓我之去齐是亦伯夷之清者也是亦有仁而已故以是答淳于髠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至无益于国也髠又问鲁缪公之时公仪休为执政之卿泄柳孔伋为师傅之臣而鲁国为敌国所侵削益甚如此是贤者不能拯救之是贤者无所益于国家也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至何可得欤者孟子又答之曰虞君不能信用百里奚而亡其国秦缪公任用之而得为霸是则不能用贤则国亡矣何特止于见削欤故曰削何可得欤盖百里奚知虞公之不可諌而去之秦而缪公释其囚授之以国政号曰五羖大夫是其事也又说于万章首卷之未详矣曰昔者王豹处于淇上至识之者髠又曰往日卫之善讴咏者王豹居于淇水而河西之人皆善讴齐之善歌咏者绵驹居于高唐而齐右之人皆能善歌凡此是皆以讴相尚故然也齐之二大夫华周𣏌梁皆死于戎事其二人妻哭哀城为之崩国俗化之而皆效其哭是以如此歌哭者尚能变化其俗则有诸中必见于外如无其功者髠未曽见之也如此是故无贤者也有贤者则髠必知之矣淳于髠所以又言之此者以其不知缪公不能师公仪休泄柳子思三子之道徒疑之以为不贤又以此明孟子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亦若是矣故引而言之复讥于孟子淇水河西高唐齐右皆地名也曰孔子为鲁司冦至众人固不识也孟子又答曰孔子尝为鲁国司冦之官不得用其道従鲁君祭于宗庙当赐大夫以胙燔肉且不至孔子孔子遂反归其舎未及脱祭祀之冕而适他国不知孔子者以谓孔子不得燔肉故为此而行也其知孔子者以谓为君无礼乃欲以微罪行微罪以其孔子为司寇大夫之官凡有祭则大夫之党当从君祭既从祭之礼有不备所以有罪矣然则君子之所为者庸众之人固不能识而知也孟子言此者又有以讥诮髠也意谓吾之去齐是亦君子之道也岂淳于髠所识也注淳于髠至然也○正义曰案史记列传云淳于髠者齐之赘婿也长不满七尺滑稽多辨数使诸侯未尝屈辱齐威之时喜隐好为淫乐长夜之饮沉湎不治委政卿大夫百官荒乱诸侯并侵国且危亡左右莫敢谏淳于髠曰国中有大鸟云云文恐烦更不具述注髠曰鲁缪公至贤为○正义曰云公仪休为执政之卿者案史记云公仪休鲁博士以高第为鲁相奉法循理无所变更百官自正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汉书曰公仪子相鲁之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舎而茹葵愠而㧞其葵曰吾已食禄又夺园夫织女利手是公仪休执政之事也云子柳泄柳也檀弓云子柳郑注云子柳鲁敬仲皮之子子硕兄也子思孔伋已说于前矣注孟子云百里奚去国至贤也○正义曰云百里奚所去国亡所在国霸者即经所谓知虞之将亡而先去之相秦而霸其君是也云何但得削者如杨子云或人问鲁用儒而削雄曰鲁不用真儒故也如用真儒无敌于天下安得削亦是意也注王豹卫之善讴至知之○正义曰王豹卫之善讴者注案卫诗以淇水在卫地说文云淇水出河内共北山东入河又晋世家云晋西有河西与秦接境北边翟东至河内是也竹竿硕人皆卫国之诗也云高唐齐西邑案齐荘公元年晋伐齐至高唐杜氏曰高唐在祝河县西北是也云华周华旋也𣏌梁𣏌殖也二人齐大夫案鲁㐮公二十三年齐庄公还自晋不入遂袭莒𣏌殖华旋载甲夜入宿于莒郊明日先遇莒子于蒲侯氏杜注云近莒之邑也莒子重赂之使无死曰请有盟华周对曰贪货弃命亦君所恶也昏而受命日未中而弃之何以事君莒子亲鼓之従而伐之获𣏌梁莒人行成齐侯归遇𣏌梁之妻于郊使吊之辞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于罪犹有先人之敝庐在下妾不得与郊吊齐侯吊诸室杜注云𣏌梁𣏌殖也华周即华旋也或云齐庄公袭莒逐而死其妻孟姜向城而哭城为之崩注孔子为鲁贤臣従鲁君而祭于宗庙燔肉不至者○正义曰案孔子世家鲁定公九年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则之由中都宰为司空由司空为大司寇定公十三年季氏将堕费十四年孔子由大司寇摄行相事有喜色门人曰闻君子祸至不惧福至不喜孔子曰有是言也于是诛大夫乱政者少正卯齐人归女乐定公日怠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燔于大夫则吾犹可止于是不致燔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宿于屯屯鲁国之南地也王肃曰燔祭肉也孔子因适卫矣





  孟子注疏卷十二上
  孟子注疏卷十二上考证
  人皆可以为尧舜章匹雏○臣宗楷按曲礼云庶人之贽匹注读为骛又杂识云檀弓以匹为骛盖家凫之类注解作小雏是匹训为疋字也音义云考训诂及诸书疋训耦训小无文然则直宜作骛庶一与匹语意亦不复耳
  疏姓曹名交○臣邦绥按曹国名非姓也交为曹君之弟故以国系之曹自姬姓之国此云曹姓误也又此句下监本衍然字今删
  又疏口诵桀诡僻之言○僻监本讹懦今改正
  小弁章凯风亲之过小者也节注是以舜年五十而慕其亲不怠称曰孝之至矣○监本脱矣字今従阁本増入
  疏其兄如被人弯弓而射之○臣齐焘按经文两言弯弓而射之之字应是指有人于此之人疏中俱觧作被人射之语意似不合
  又疏盖亲之过大者○盖监本讹是今改正
  注伯竒仁人而父虐之疏以此推之则伯竒宜臼也○臣邦绥按琴操有尹吉甫子伯竒无罪为后毋所譛而见逐自伤作履霜操与幽王废宜臼事相类今赵注以小弁为伯竒之诗疏即以宜臼为伯竒似误










  孟子注疏卷十二上考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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