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集
重刊序
作者:卢相稷
1926年
编辑序

世之论新罗者,于山必曰头流伽倻清凉,于水必曰东溟东洛,于人必曰文昌崔先生。盖国之为国,有名山、名川、名人,而后可以擅地灵而彰皇猷也。之三者亦相须而成其美也,得名山川锺毓之厚而先生生焉,先生之于名山川,不能无意焉。然非先生自为,天为之也。

使先生终有遇于,则先生为人而止。又使有遇于,则先生之迹,不暇遍于名山川也。未弱冠而射策金门,廿三岁而笔挫贼。天子赐以鱼袋,天下诵其文章。方是时,世皆知为孤云,岂图复寻其悬弧之国哉?先生已知几,不欲居乱邦。乃于银河列宿之年,作为奉诏锦还之人,之幸福大矣。

,褊邦也。岂能容四海第一人物?疑忌者渐朋兴焉,先生所以再不遇也。虽然,吾不以先生之不遇为恨,而悼其遭值之不辰也。之兴,历十九帝而砀山之俘虏承宠;之三姓,传四十九王而菩提之堂斧荐起。淫恣之女弟当阼,岂先生只手所能持扶哉?

既不能安于朝廷,则海云临镜月影,足以纾孤臣愤忾之怀。头流岩门,示广济之志;清凉碁板,观胜败之数;伽倻流水,聋是非之声。于是而知先生之不幸,为山川之遭遇也。

历年既久,声徽颇湮,人但以影响自揣。以黄叶、青松,谓为王上书。之后王,亦谓之密赞祖业,跻之圣庑。若然,四功臣,当先于先生矣。从祀,大礼也。非王自专,而群臣之议有定。至贤,微先生,无以当之。

先生实东方初头出之文学也。三千里内礼义之俗,先生实倡发焉。人或以先生文句往往有梵语为疵。然俗之所尚,圣人或不免焉。猎较是也,先生岂真佞佛者哉?

先生之学,以四术、六经仁为本孝为先为宗旨。辨沈约发其端,穷其致”之语则曰:“佛语心法,玄之又玄,终类系风影难行捕。”限老、佛之为异道则曰:“麟圣依仁乃据德,鹿仙知白能守黑。更迎佛日辨空色,教门从此分堦墄。”摈子房赤松之说则曰:“假学仙有始终,果能白日上升去?止得为鹤背上幻躯。”

以此三言而推之,先生之所愿,学孔子也。所栖而与缁流相混者,高遁之术也。一朝早起,林间遗屦者,示不复生在人间而已,宁有佗哉?占毕先生“世上但云尸解去,那知马鬣在空山”之句,足以破千古之惑也。

先生著《经学队仗》一书,发明性理,暗先相孚于儒之论,而俗皆不嗜。故先生亦不屑以示人。之时诵佛益甚,不但不读《队仗》,亦鲜读先生诗文。惟《四山碑铭》一㢧,播在四方,于此而求仿佛焉。故人不知真孤云先生矣。

至我朝,濯缨发执杖屦之愿,慎斋叹倡文学之功,李子西岳之设。犹未见《队仗》,此则先生之又不遇于尧夫也。馀人之纷纭雌黄,尚不息于佛铭,而实不知卫道辟异之功在佛铭之中也。昌黎太颠留衣,而《佛骨之表》犹为万古昌言。先生为佛作铭,而斥佛之意,暗然而章焉。

后孙国述君积年蒐求遗文,而出货以付剞劂者,欲令世之人知先生之为佛作铭,皆所以恭承君命而以寓讽谏之义也。优游山泽,终身不返,非欲与胜区相遇。惟恐忝迹于王氏之朝,始与麋鹿为友,竟鸿飞于冥冥也。《桂苑笔耕》、《经学队仗》,已各为一书而刊布,《四六集》无以求。此卷所载,草草如此,后学之所共恨也。

丙寅六月下浣,后学光州卢相稷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