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通鉴/卷015
春,正月,丙午,阶文寇平。时洮州蛮叛,诏秦王樉帅诸卫兵讨之。复命甯正以兵从王,受节制。
丁未,大祀南郊。
甲子,沐春等平越州,禽阿资,斩之。初,春将进兵,与何福谋曰:“此贩积年逋诛者,以与诸土酋姻亚,展转亡匿。今悉发诸酋从军,糜系之,而多设营堡,制其出入,授首必矣。”遂趋越州,分道逼其城,伏精兵道左,以羸卒诱贼,纵击大败之。阿资亡山谷中,春阴结旁近土官,诇其所在,树垒断其粮道。贼困甚。已,出不意𢭏其巢,遂阵斩阿资,并其党二百四十人,皆诛之。寻,分兵破广南酋侬贞佑,俘斩千计,福分徇甯远,禽其酋刀拜烂,馀众悉降。
是月,命周王橚、晋王㭎帅河南、山西诸卫军出塞屯田,燕王棣帅总兵官周兴出辽东塞。并谕晋、燕二王以备边十事。
二月,丁卯,宋国公冯胜坐事赐死。胜,自征金山还,屡以细故失上意。上尝戒胜曰:“天道以有馀补不足,人反其道,乃以不足奉有馀。呜呼,祸福之来,皆其自取。”胜尝筑稻场,瘗甔其下,以碌碡碾之,取有鞺鞈声,走马以为乐。有告胜场下瘗兵器者,遂坐法。或曰上召胜,饮之酒,归而暴卒,盖自诛。蓝玉召还识者,已知其不免也。
甲戌,以工部侍郎王儁为本部尚书。
己丑,谕户部编民百户为里。昏姻、死丧、疾病、患难,里中富者助财,贫者助力。春秋耕获,通力合作,以教民睦。寻又令民间乡里各置木铎一,耆老每月振之,徇于道路、以敬乡愚。又四时置一鼓,遇农事则里长击之。闻鼓声皆至,以验勤惰。
三月,癸丑,秦王樉薨。先是,樉奉诏征叛番。至洮洲,番惧而降。上悦,赉予甚厚。至是,薨,上赐谥册,曰:“哀痛者,父子之情;追谥者,天下之公。朕封建诸子,以尔年长首封于秦,期永绥禄位,以藩屏帝室。夫何不良于德,竟殒厥身。其谥曰‘愍’。王元妃为故元河南王库库之女弟。王薨,妃殉焉。一时,并以忠烈称。
夏,四月,辛未,诏停造辽王宫室,敕武定侯郭英曰:“辽东军务物情,来者多言其艰苦。况边境营缮,不宜尽力以困之。今役作军士皆强悍勇力善战之人,劳苦过多,心必怀叛。故往往逃伏草野山泽间,乘间劫掠。近者,高丽表奏,言多不实。朕已命有司究之。闻彼自国中至鸭绿江,凡冲要处所储军粮,每驿有一万、二万石或七、八万、十数万石。迤东邻近,皆使人诱之入境,此其意必有深谋。朕观高丽自古常与中国争战。昔汉、唐时,辽东地方皆为所有,直抵永平之境,恃远不臣,时时弄兵。自古无状,今辽东乏粮,军士饥困,傥不即发沙岭仓粮赈之,必启高丽招诱逋逃之心,非至计也。使高丽出二十万人以相警,诸军何以应之?今营缮造作,暂宜停止。且令立营屋以居,十年之后再为之。古人有言:‘人劳乃易乱之源。’深可念也。”
六月,壬申,诏诸土司皆立儒学。
辛巳,总兵周兴等白开原追元遗寇至甫荅迷城,不及而还。
己丑,上御奉天门谕廷臣曰:“朕自起兵,至今四十馀年。灼见情伪,惩创奸顽,或法外用刑,使人知所儆愳。此特权,宜处分,非守成之君所用。以后嗣君止宜循律与《大诘》,不许用黥刺、剕劓、阉割之刑,盖嗣君生长深宫,人情善恶未能周知,恐一时所施不当,误伤善良。臣下敢以请者,置重典。”又申谕:“自后嗣君毋许复立丞相,臣下敢以请者,寘重典。”又定制:“皇亲惟谋逆不赦,馀罪,宗亲会议取上裁法司,止许举奏,毋得擅逮。”皆令勒诸典章,著为令。
秋七月,戊戌,河南确山县野蚕成茧,令延臣勿表贺。
是月,有道士献书论长生术。上曰:“朕为天下主,将跻天下生民于寿域,岂独一已之长生久视哉?”命却之。初郑国公常茂谪龙州。龙州者,广西土司也。洪武初,其酋赵贴坚归附,诏以为龙州知州,许世袭。贴坚死,无子,从子宗寿嗣。会常茂至州,贴坚妻黄以爱女予茂为小妻,擅州事。亡何,茂病死,黄与宗寿争州印,相告讦。或构蜚语,谓:“茂宝不死,宗寿知状。”上怒,责令宗寿献茂,并遣致仕尚书唐铎往谕宗寿献茂诣阙,而宗寿终不敢出。于是,广西守臣奏宗寿抗命,且言:“奉议诸蛮皆梗化。”八月,丁卯,诏都督杨文为征南将军,指挥韩观、都督佥事宋晟副之。师未至,铎自祖州还,奏茂实前死,宗寿寻伏罪请朝。诏罢征龙州,命文等移师讨奉议、南丹诸叛蛮。〈【考异】《潜庵史稿》记唐铎使龙州在是年四月甲申,其自龙州还,则八月辛巳也。《本纪》及诸书皆系亲征龙州于八月丁卯。去辛巳仅十四日,是师尚未至而铎已还。且赵宗寿服罪即在其时。故《本纪》系之八月。然则铎之招谕龙州其为四月,明矣。今据《土司传》系以“初”字,并叙铎奉使于八月丁卯之前。又按《史稿》别系宗寿服罪于九月丙申,盖与唐铎先后至。《本纪》因铎之还而书之。〉
戊辰,致仕信国公汤和卒。和自归第,岁一朝京师。二十三年来朝,正旦忽感疾,失音。上即日临视,遣还。疾少间,复命其子迎至都,令以安车入内殿,宴劳备至。去年,病浸笃,不能兴。上思见之,诏以安军入觐,手拊摩与叙里闬故旧及兵兴艰难事。和不能对,稽首而已。上为流悌,赐金帛为葬费,遣归。至是,卒,年七十。和前守常州时,请事不得,醉出怨言。上闻而衔之,镌其过于铁券。晚年益恭慎,入闻国谕,一语不敢外泄。媵妾百馀,病后,悉资遣之。所得赏赐,多分遗乡曲,见布衣时故交遗老,欢如也。同时,公、侯、宿将坐党事,先后丽法,鲜免者,和独以功名寿考终,追封东瓯王,谥襄武。
九月,丁酉,免几内、山东秋租。
戊戌,崇山侯李新以事诛。新以营孝陵功封。后,又命改建帝王庿于鸡鸣山,颇有心计,将作官吏,视成画而已。以洪武二十三年遣就第。时诸勋稍僭肆,上颇嫉之,以党事缘坐者众。新首建言:“公侯家人及仪从户,各有常数。馀者,宜归有司。”上是之,寻命礼部纂《稽制录》,颁之公侯。于是,武定侯郭英还佃户输税,信国公汤和还仪从户,曹国公李景隆还庄田,皆自新发之也。
庚戌,颁《皇明祖训》。初,上命陶凯等编辑《祖训录》,自为之序。命大书揭于右顺门之西庑,随时损益。至是,重加更定名曰《皇明祖训》。序中言:“创业之君,备尝艰苦,阅人既多,更事亦熟。以视生长深宫之主,未谙世故;及僻处山林之士,自矜己长者,甚相远矣。”又言:“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若其不自度量,来扰我边,则彼为不祥。彼既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轻伐,亦不祥也。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以干天和,此甚不可。”书成,颁示中外。复谕曰:“后世有敢言更制者,以奸臣论,毋赦。”
闰月,庚寅,定减诸王岁供之数。初,洪武九年定诸王岁支禄,米五万石。至是,上谓户部尚书郁新曰:“朕今子孙众多,天下官吏、军士日增,奉给弥广,其斟酌古制,量减各王岁支,以足军国之用。”于是,定议减五之四,并郡王公主以下,皆议减有差,著为令。
栋,十月,庚子,册光禄卿马全女为皇太孙妃。
定东宫、诸王世系,各拟二十字,每一字为一世,以为命名之首。其下一字临时自定,合二字为名,编之玉牒。
十一月,乙亥,杨文等讨奉议蛮,平之。时,上仍遣唐铎、参军事文等发广西都司让卫。官军二万,调田州泗城土兵三万馀人至奉议。蛮窜入山林,据险自固。文督诸将分兵剿捕,复调参将刘真等分道攻南丹,左副将军韩观等分兵追讨都康、向武、富劳、上林诸州县叛蛮,悉平之。铎相度形势,奏请置奉议卫及向武、河池、怀集、武仙、贺县诸处守御千户所,填以官军,皆报可。
十二月,壬辰,诏河南、山东桑枣及二十七年后新垦之田,皆勿征税。
是冬,河渠之役,各郡邑交奏。凡开塘堰四万九百八十七处,河四千一百六十二处,坡渠堤岸五千四十八处。水利既兴,田畴日辟,一时称富庶焉。
是岁,置皇城四门仓储粮,以给守卫军,增京师诸卫仓,凡四十一。又设北平、密云等县仓储粮以资北征。
安南黎季犛闻两绝贡使而惧。比征龙川,季犛愈惧。是年之秋,上遣尚书任亨泰、严震直使安南谕:“日焜毋自疑,但慎守边境,毋助逆,毋纳叛。”为述朝廷用兵之故,以安慰之。寻又遣尚书杨靖,谕轮米八万石,金千两,银二万两,饷龙州军。季犛言:“龙州陆道险,请运至凭祥洞。”靖不可,乃令改水迎输二万石于池海江。江距龙州止半日,靖因言:“日焜年幼,国事皆决于季犛,乃敢观望如此,请足之。”上以赵宗寿己纳款,移征向武诸蛮,遂令轮粟二万石,而免其金银。〈【考异】据《明史·七卿表》任亨泰、严震直以八月使安南,盖安南陈日焜也。寻,又遣杨靖使安南,责之。饷龙州军士事见《靖传》,此三人奉使,皆在唐铎之后,并系于是年记安南下。〉
春,正月,壬申,大祀南郊。
是月,以詹事府丞杜泽为吏部尚书,左赞善门克新为礼部尚书。克新,以亮直见重。寻,引疾,上命太医给药物,不辍其俸,居数月卒。
二月,癸卯,湖广郴、桂诸蛮乱,诏征虏将军胡冕讨平之。
辛亥,甯王权上言:“骑兵巡塞,见有脱辐遗道上,恐有边寇往来。”上曰:“狡寇多奸,此必示弱诱我也。”于是,诏燕王棣帅师巡大甯、周世子有炖帅师巡北平关隘。
是月,命濬常州之犇牛、吕城二坝以通浙运。
三月,辛酉,楚王桢、湘王柏来朝。
甲子,燕王帅诸军北至察察尔〈旧作彻彻儿〉,遇寇,败之,禽其将布琳〈旧作孛林〉特穆尔等数十人。追至乌梁海城,又败哈拉固〈旧作哈剌兀〉而还。
壬申,行人司副杨砥上疏言:“扬雄为莽大夫,诒讥万世。董仲舒《天人三策》及正谊明道之言,足以扶翼世教。今孔庿从祀有雄无仲舒,非是。”上是其言,诏罢扬雄,从祀增祀董仲舒。〈【考异】事见《明史·礼志》系之廿八年。《宪章录》及《纪事本末》书于是年三月壬申,盖《志》据杨砥上书年月,二书据下诏年月。今从之。〉
秋,八月,丁未,免应天、太平五府田租。
是月,四川乡试,聘方孝孺及茶陵陈南宾为典试宫。孝孺在蜀名重一时,而南宾时为蜀府长史。蜀王好学,与孝孺并见,敬礼,造安车以赐南宾。又为构第名“安老堂”。一时,蜀中典试称得人。〈【考异】事见《桂彦良传》。证之《逊志斋集》亦云是年,蜀中校士,盖二人时皆官于蜀,由行省布政司聘取,非奉诏也。今并陈南宾事,系之八月之末。〉
九月,乙亥,召致仕武臣二千五百馀人入朝,大赉之,各进秩一级。
是月,命甯王权编辑《通鉴博论》,盖仿编年兼纲目书法例也。其书至正二十六年韩林儿事,则云“廖永忠沈韩林儿于瓜步,大明恶永忠之不义,后赐死。”盖其书法大都奉上指示。〈【考异】据钱曾《读书敏求志》事在是年之九月。并书廖永忠沈韩林儿事,以为大明恶其不义而杀之前于至正二十六年下,已辨之矣。兹更据书以见太祖之特笔云。〉
杀监察御史王朴。朴,性鲠直,数与上辨是非。上怒,命戮之。及市,召还,谕曰:“汝其改乎?”对曰:“陛下不以臣为不肖,擢官御史,奈何推辱至此?使臣无罪,安得戮之?有罪,又安用生之?臣今日愿速死耳。”帝大怒,趣命行刑。过史馆大呼曰:“汝士刘三吾志之某年月日,皇帝杀无罪御史朴也。”竟戮死。朴,同州人。〈【考异】此事明人书皆不载。惟《明史·朴传》记其事,但无年月耳。《三编》特系于是年九月,据《实录》也。〉
冬,十月,辛亥,荧惑犯上将。
十二月,癸卯,荧惑守太微垣。
是岁,再逮永州知府余彦诚,寻释之,复其官。同时,有知县齐东郑敏仪、真康彦民、岳池王佐、安肃范志远、当涂孟廉、定远高斗南及丞怀甯苏亿、休甯甘镛、当涂赵森凡十人,并先后以事逮。耆老诣阙,具其善政以闻,上复嘉之,赐衣钞,遣还,并赐耆老道路费。诸人既还任,政积益著,寻举廉吏数人,并列其名于彰善榜,圣政记,以示劝焉。又有知县灵璧周荣、宜春沈昌、昌乐于子仁、丞新化叶宗凡四人,并以部民叩阍立擢知府。而一时如怀甯丞陈希文、宜兴主簿王复春以善政擢。已,知其贪肆,旋寘重典,所以风厉激劝者甚至。故其时吏治多可纪述云。〈【考异】余彦诚凡两逮两释,一为安陆知州时,《三编》书之,二十五年十二月者是也。此则擢永州知府后,复以事被逮。见《明史·列傅二十八卷》赞中,以为二十九年。《宪章录》及《典汇》同,今据之。惟二书皆系之是年十二月,与二十五年之月分同,恐未必然。今系之是年之末,并赞中增入先后被逮之十人等。〉
诏重定东宫仪制,以诸王皆尊属,命朝太孙于内殿,行家人礼。
更定六部诸司官属,并通称清吏司。
初,上平定中原,征南诸将及云南越州之功赏格,虽具然,不预为令。至是,始定沿海捕倭之赏格。凡指挥、千百户获倭船一及贼者,升一级,赏银五十两,钞五十定。军士水陆禽杀倭贼,皆赏银钞有差。
春,正月,丙寅,大祀南郊。
初,太仆寺掌养马之政,各行省设群牧监隶焉。十八年,罢群牧监,以其马归有司牧养。至是,因西番马市开,孳息渐蕃。丁卯,始置行太仆寺于山西、北平、陕西、甘肃、辽东,如京师太仆寺之秩。是时,上留心马政,以备边防。朱守仁以楚雄知府上计,入朝拜太仆卿,首请立牧马草场于江北、滁州诸处。所辖十四监九十八群,马大藩息。一时,马政之修,实自守仁始。
己巳,诏左都督杨文屯田辽东。
甲戌,诏授长兴侯耿炳文为征西将军、武定侯郭英副之,以备西北边。时诸勋臣坐胡、蓝二党诛僇且尽。炳文以开国功臣榜列其名,与大将军达为一等。是时,元功宿将无出其右者。英,兄弟贵显,女弟为甯妃,恩宠尤渥。上自起兵以来,存者仅炳文与英二人。而炳文亦年逾六十矣。〈【考异】据《潜庵史稿》言是月沔县贼高福兴作乱,命耿炳文讨之。证之《明史·本纪》炳文之命,盖备西北边也。下文云是月沔县盗起,诏耿炳文讨之,则是因备边顺道征讨,非因沔县之乱而命将也。今据《本纪》于是月下分书之。〉
是月,始置云南按察使司。
以礼部员外郎侯泰为刑部左侍郎,司务暴昭为刑部右侍郎。
沔县盗起,诏耿炳文讨之。
二月,庚寅,水西蛮叛,诏右都督佥事顾成为征南将军,会平羌将军何福讨之。
辛亥,白虹亘天贯日。
是月,黄岩儒士陶宗仪帅诸生赴礼部试读《大诰》,赐钞归。宗仪,少试有司,一不中,即弃举子。业于古学,无所不窥。元季,举行人,辟教官,皆不就。张士诚疆据吴,署为军谘,亦不赴。洪武四年诏征天下儒士。六年,命有司举人才,皆及宗仪,辄引疾不赴。晚岁,有司聘为教官,非其志也。至是,仍不受荐,擢归,久之卒。著有《辍耕录》,于元代轶事多所考证云。〈【考异】宗仪事见《明史·文苑传》,言洪武三十年率诸诛生赴礼部试读《大诰》,赐钞归。试礼部在是月。今系之二月之末。〉
三月,癸丑朔,赐陈䢿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
庚辰,古州蛮林宽作乱,攻龙里,陷之。龙里千户吴得、镇抚井孚皆战死。宽遂犯新化,突至平茶,千户纪达帅壮士突阵,杀数人,宽走。已而,煽结诸蛮,势复炽,官兵捕之,不克。〈【考异】诸书或系之三月,或系之四月,盖一据奏至,一据出师也。《明史·本纪》叛在三月,讨在四月,皆有日分。今分书之。〉
壬午,荧惑入太微垣,凡八十日。〈【考异】据《天文志》在是月壬午。《三编》书荧惑之入太微,凡八十日。今据增。〉
是月,刑部奏请加反逆法,宜依汉制,夷三族。上曰:“古者,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汉用秦法,未免过重。今律已定,勿有所更。”固请,不许。
是科,始命乙榜举子,署教谕、训导等官。其年未三十不愿署者,听之。
夏,四月,己亥,授湖广都指挥使齐让为平羌将军,帅兵五万征古州蛮。
壬寅,顾成、何福等会讨水西,俘斩叛蛮数千人。土酋居宗必登遁,禽其党魁,诛之。水西平。
是月,诏燕王棣筑大同城。
杨靖、严震直自安南归。靖与震直前为尚书,皆坐事,或免或降。至是,以出使有功,擢为左右都御史。未几,靖坐事诛。
五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甲寅,颁《大明律诰》,上之定律也。草创于吴元年,损益于洪武六年,整齐于二十二年,屡经更定。而《大诰》所颁,率多峻令,出自一时权宜,非上之本意也。至是,始命刑官取《大诰》条目,撮其要略,附载于律。既成,上御午门,谕廷臣曰:“朕仿古为治,明礼以导民,定律以除顽,刊著为令行之。既久,犯者犹众,故作《大诰》以示民,使知趋吉避凶之道。古人谓刑为祥刑,岂非欲民并生于天地间哉!然法在有司,民不周知,故令刑官撮要附于律文各条下。凡榜文禁例悉除之,除谋逆及《律诰》该载外,其杂犯大小罪,悉依赎罪例论断,令编次成书,刊布中外,俾天下知所遵守。”初刑部请将比年律条依类编次,上特改《名例律》冠于篇首。又首列刑图,次列礼图。刑图凡二。首为图五:曰笞,曰杖,曰徙,曰流,曰死,分其轻重之等也。次为图七:曰笞,曰杖,曰訉杖,曰枷,曰杻,曰索,曰镣,著其长短广狭之度也。礼图凡八,皆以服制表之。凡系放亲有犯,视其服之等差以定刑之轻重。故有因礼以起义者,如养母、继母、慈母皆服三年,则欧杀之律,与嫡母同罪。舅姑服皆斩衰三年,则殴杀骂詈之律,与夫之于父母同罪。书成,谕太孙曰:“刑原于礼,此书首列刑图,次列礼图者,重礼也。顾愚民无知,若于本条下即注宽恤之令,必易而犯法,故以广大好生之德,总列《名例律》中。善用法者,会其意可也。”太孙请更定五条以上,上览而善之。又请曰:“明刑所以弼教,凡与五伦相涉者,宜皆屈法以伸情。”乃命改定七十三条,谕之曰:“吾治乱世,刑不得不重。汝治平世,刑自当轻,所谓刑罚世轻世重也。”
乙卯,诏楚王桢帅师讨古州蛮,湘王柏副之。桢不亲莅军,请饷三十万,诏书诘责。又以荧惑之变,令谨天戒,命城铜鼓卫而还。
己巳,敕晋、燕、代、辽、甯、谷六王勒兵备边,戒勿轻战寇。至,则乘其懈,或邀截要路击之。
南宫之试士也。翰林院学士刘三吾偕吉府纪善、白信蹈为考官。得泰和、宋琮等五十一人。北士无预者诸生言:“三吾,南人,私其乡。”上怒,命侍讲张信等覆阅,不称旨。或言:“信等故以陋卷呈,三吾实署之。”上益怒,信与信蹈及陈䢿等皆论死。三吾以老,与宋琮同戍边。〈【考异】《通纪》、《吾学编》俱言三吾暴卒。证之《明史·三吾本传》,言三吾以老戍边。又云建文初,召还,久之卒。并无暴卒事也。今据本傅。〉六月,辛巳,上亲策诸贡士,再赐韩克忠等六十一人及第、出身有差,皆北士及川、陜人也。时称为“春夏榜”,亦称“南北榜”云。
己酉,驸马都尉欧阳伦有罪,赐死。初,诏西番互市,始设茶马司于陕西、四川等处,令番人纳马易茶,并严禁私茶出境。时,伦奉使至川、陜,辄载巴茶越境买易,所在不胜其扰。陕西布政司檄所属起车载茶渡阿,家人周保索车至五十两,兰县河桥司巡检被捶不堪,诉于朝。上大怒,遂坐法,并保等诛之,茶货没入官。以河桥吏能不避权贵,赐敕裦嘉。
秋,七月,致仕尚聿唐铎卒。
八月,丁亥,河决开封城,三面受水。诏改作仓库于荥阳、高阜,以备不虞。
甲午,诏曹国公李景隆为征虏大将军,练兵河南。
己亥,以义门郑沂为礼部尚书。
是月,谕工部移文诸王,不许私有兴作。有不可已者,必以上闻。
九月,庚戌,耿炳文等讨汉、沔寇高福兴等,悉诛之。宥其胁从之民,凡四千馀人。〈【考异】平沔寇,《三编》系之八月,并叙其正月为乱之事。《明史·本纪》书九月有日。今分书之。〉
麓川思伦发之降也。上遣行人李思聪往谕,归国。适其部长刀干孟叛,思聪以朝廷威德谕之,叛者稍退。而伦发欲倚使者服其下,强留之,赂以象、马、金宝,思聪不受。归述于上,并详纪其山川、人物、风俗、道路甚悉,盖知刀干孟之必将终叛,备征讨也。初,平缅俗不好佛。有僧至自云南,善言因果报应,伦发信之。又有金齿戍卒逃入其境,能为火铳,火炮之具,伦发嘉其技能,遂与僧并贵笼在诸部长上。刀干孟等不服。戊辰,刀干孟叛,与其属帅兵攻,逐思伦发。伦发挈家走云南,西平侯沐春遣送至京师。
齐让奉诏讨古州蛮,逗留不进。乙亥,诏授杨文为征虏将军代之。
冬,十月,戊子,停辽东海运。时以北地军饷赢羡,又方兴屯种之利,遂罢之。
辛卯,诏耿炳文练兵陕西。
乙未,重建国子监先师庿成。初,上以太学为京师首善之地,而文庿规制殊隘,乃命工部改作。其制皆上所规画,大成殿门各六楹,棂星门三,东西庑七十六楹,神厨库皆八楹,宰牲所六楹。
十一月,癸酉,调西平侯沐春为征虏前将军,都督何福等副之,讨刀干孟,并遣思伦发还滇,谕春以兵送之。
是月,上御奉天殿,见散骑舍人衣极鲜丽,问制用几何。对曰:“五百贯。”上曰:“五百贯,农夫十数口之家一岁之资也。尔乃费之于一衣,岂非暴殄?”命切责之。
十二月,乙巳,思伦发还灵南。至潞江,沐春遣人告刀干孟,令迎其主归,并传上命:“如怙终不臣,即兴师讨之。”
是岁,因江、浙、闽、广之民重钱轻钞,有以钱百六十文折钞一贯者。由是物价翔涌,圜法益坏,乃命复申交易用银之禁。又以陜西逋赋困甚,谕户部议:“自二十八年以前,天下逋租岁,许任土所产,折收米、绢、棉花及金、银等物,著为令。”于是,户部定:钞一定,折米一石;金一两,十石;银一两,二石;绢一疋,石二斗;棉布一疋,一石;苎布一疋,七斗;棉花一斤,二斗。上犹以为重,命金、银折米之数,仍加一倍。钞止二贯五百文折一石。馀如议。
改太常司为太常寺,官制如旧。又改侍仪司为鸿驴寺,升秩正四品,设官六十二员。又设外夷通事隶焉。
初,安南入寇思明,屡侵州境。思明土官黄广成诉于朝,言:“自元时设思明总管府,所辖左江州县,东上思州,南铜柱为界。元征交趾,去铜柱百里,立永平寨万户府。其后,交人攻破永平,越铜柱二百馀里,侵夺思明所属五县地。乞诏谕安南仍画桐柱为界,以五县地还臣。”上命行人陈诚、吕让往谕之。季犛执不从,又为日焜书移户部。上知其终不肯还,曰:“蛮触相争,自古为然。彼恃顽,必召祸,姑静以俟之。”
春,正月,壬戌,大祀南郊。
乙丑,上以山东、河南多惰干农事,诏户部遣所举人材,分诣各郡县,督民耕种,具籍所种田地与岁收谷粟之数以闻。
二月,辛丑,古州蛮平。先是,杨文未至,齐让已俘林宽送京师。上命文讨其除党,俘获三十冈等处洞蛮二千九百人以归,遂班师。
刀干孟既逐思伦发,惧朝延加兵,乃遣人诣西平侯,请入贡。是月,沐春以闻,且奏言:“干孟此举,盖欲假朝廷之威,以拒忽都。其言未可信。”忽都者,伦发所部不附干孟者也。上遣人谕春曰:“远蛮诡诈诚有之。姑从所请,审度其宜,毋失事机。”春以兵送伦发于金齿,干孟竟不纳,乃遣何福及都督瞿能等以五千兵往。
倭寇山东甯海州,百户何福战死,指挥陶铎击败之。寻寇浙江之海澳,千户王斌、镇抚袁润俱战死。诏发兵出海追捕。〈【考异】《明史·本纪》系倭寇甯海于是年二月乙酉。甯海,山东州也。《三编》则并记寇浙江事。目云海澳寨是所寇,凡两省。《明史·外国传》不见。证之《潜庵史稿》寇山东、浙江,一,二月乙酉,一,二月丁酉也。今并系之二月之下。〉
三月,诏增修南郊坛壝于大祀殿。
夏,四月,庚辰,廷臣请讨朝鲜,上不许。初,李旦以更国更名,上不深诘,辄怀易与心。自二十七年以来,贡表文词多谩。诏诘责之,则诿之门下官郑道传所撰。及命逮道傅,则又以病不能行辞。至是,来贺本年正旦,表涉讥诎,上以其僻在海隅,不欲称兵召衅。惟拘留其两次所遣之使,以为乱邦构衅,皆此辈为之也。
是月,敕燕王棣率诸王防边,谕曰:“北骑南行,不寇大甯,即袭开平。可召西凉、开平、辽东诸将分左右翼。尔与代、辽、甯、谷诸王居中策应,彼此相护,首尾相救。兵法示饥而实饱,外钝而内精,其毋忽。〈【考异】此据《纪事本末》所记。大略书之:“是时秦、晋二王已卒,燕王居长,故令之率六王防边耳,非听燕王节制也。”《太祖实录》所云四月乙酉敕燕王防秋者即此。至五月戊午之敕,则专敕杨文、郭英之从燕、辽二王。《实录》又增入“乙亥,再敕燕王,节制诸军”之语。《明史》、《三编》节而书之是也。辨见五月戊午条下。〉
五月,丁未,何福等讨刀干孟,帅兵逾高良公山,直𢭏南甸,大破之。杀刀名孟,斩获甚众。回兵击景平寨,寨凭高据险坚守不下,官兵粮械俱尽,贼势益张。福使告急于沐春。春帅五百骑往援,乘夜至潞江,诘旦渡车骑驰𨅬,扬尘蔽天。贼不意大军至,惊溃,遂破之。乘胜击崆峒寨,贼皆夜遁。刀干孟遣人乞降,诏不许。命春俟变讨之。
甲寅,上不豫,然临朝决事如平时。
戊午,诏都督杨文从燕王棣,武定侯郭英从辽王植备御开平,均命听二王节制。〈【考异】《明史·本纪》是年五月戊午,都督杨文从燕王棣,武定侯郭英从辽王植满御开平,俱听燕王节制。《三编》发明云“考明《太祖宝录》是年四月乙酉,敕燕王防秋。五月,甲寅,帝不豫。戊午,敕都督杨文、郭英。乙亥,再敕燕王节制诸军。此皆重修之《太祖实录》,不可尽信。又云二十八年,秦王卒。是年三月,晋王卒。燕虽势居宠偪,然节制之命,岂足为易储之据哉!据此,则防边之敕出自《宝录》之后改者。今考洪武二十三年,命晋、燕二王防边,令傅友德从燕王,王弼从晋王,俱听节制。是听晋、燕二王节制也。是年书法同。则谓杨文之从燕王,郭英之从辽王,亦是听燕、辽二王节制耳,非与辽王共听燕王节制也。今据《太祖实录》书于四、五两月,而删去燕王总制诸军语,馀详考证中。〉
是月,以言事擢暴昭为左都御史,寻迁刑部尚书。又擢天策术知事周璿为左佥都御史。
闰月,癸未,帝疾大渐。乙酉,崩于西宫,年七十一。遗诏曰:“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以期有益于民。奈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远矣。夙昔忧虑,常恐不终。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中外文武臣僚同心辅弼,以福吾民。丧祭仪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帅。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帝天授智勇,统一方夏,纬武经文,为汉、唐、宋诸君所未有。肇造之初,沈几观变,次第经营,故自述其取天下之略:“起事东南,收功西北,如操券刻符,莫之或爽。”即位以后,考定礼乐,访求贤材,澄清吏治,整肃宫闱,广开屯田,以足兵食,兴修水利,以劝农桑用。能武定祸乱,文致太平,岂非所谓“日不暇给,而规模宏远者”欤。惟其惩元政废弛,治尚严峻,晚年诛僇过多,功臣芟夷略尽,亦足为盛德之累云。
辛卯,皇太孙即位,大赦天下,诏以明年为建文元年。是日,葬帝于孝陵,谥曰高皇帝,庙号太祖。〈【考异】《明史·本纪》书上庙号于五月辛卯,葬孝陵之下。《通纪》及《建文朝野类编》皆书六月甲辰。按惠帝即位于辛卯,是日葬太祖于孝陵。葬后即当上谥号,不应迟至甲辰。且甲辰乃闰月二十九日,亦非六月也。今据《本纪》,仍系之葬后。〉
诏行三年丧。群臣请循前代以日易月之制。谕曰:“朕非效古人亮阴不言也。朝则麻冕,退则齐衰杖绖,食则𫗴粥,郊社宗庿如常礼。”遂命定仪以进。
丙申,诏文臣五品以上及州县官各举所知,非其人者坐之。
六月,诏省并州县,革冗员。
以齐泰为兵部尚书,黄子澄为太常卿兼翰林院学士,同参军国事。泰,溧水人。以洪武二十八年,擢兵部侍郎。太祖问边将姓名,泰历数无遗。又问诸图籍,袖中出手册以进,太祖奇之。上为皇太孙,亦雅重泰。其时,子澄方进修撰,伴读东宫。一日,太孙坐东角门,谓子澄曰:“诸王尊属,拥重兵,多不法,奈何?”对曰:“诸王护卫兵,仅足自守。倘有变,临以六师,其谁能支?汉七国非不强,卒底亡灭。大小强弱势不同,而顺逆之理异也。”上是其言。至是,燕王自北平奔丧,援遗诏止之。于是,诸王皆不悦,流言煽动,闻于朝廷,谓子澄曰:“先生忆昔东角门之言乎?”对曰:“不敢忘。”于是,始与泰建削藩之议。〈【考异】《明史·本纪》、《三编》皆系之六月。证之《七卿表》泰以五月任兵尚,诸书以为太祖遗命。则闰五月,《表》脱“闰”字也。泰等五月授官,六月命参军国事。《本纪》并系之是月。今从之。〉
户部侍郎卓敬密疏言:“燕王知虑绝伦,雄才大略,酷类高帝。北平形胜地,土马精强,金、元所由兴。今宜徙封南昌,万一有变,亦易控制。夫将萌而未动者,几也,量时而可为者,势也。势非至刚莫能断几,非至明莫能察。”奏入,翌日召问敬曰:“燕王朕骨肉至亲,卿何得及此?”敬叩头曰:“臣所言天下至计,愿陛下察之。”竟不报。〈【考异】《纪事本末》、《宪章录》皆系卓敬上书于建文元年二月,燕王来朝之下,此误据野史也。元年二月,燕王并无来朝之事。《永乐实录》亦不载。《明史》、《三编》删之,是也。今据《三编》及《明鉴》系卓敬上书于是年之六月。〉
秋,七月,长星西陨,诏行宽政,赦有罪,蠲逋赋。
削藩之建议也,齐泰兴子澄谋之。泰欲先图燕,子澄曰:“不然,周、齐、湘、代、岷诸王在先帝时多不法,削之有名。今欲问罪,宜先周。周王,燕之母弟,削周是翦燕手足也。”会周王橚次子有㷲告橚谋不孰,词连燕、齐、湘三王,乃命曹国公李景隆以备边为名,驰至开封,执橚归。〈【考异】《明史·后妃传》以懿文太子及秦、晋、燕、周五人皆高后生。此三修之本,后世不知而误据之。证以燕、周同母之语,则二人皆非高后所生,明矣。辨见考证中。《韵书》无“㷲”字,但有“爋”字。《明史》作“㷲”,《三编》又作“爋”,然《实录》作“㷲”,今从之。〉
征汉中府教授方孝孺至,擢翰林院侍讲。初,上在在东宫,素闻孝孺名。甫即位,令驰驿召还。日侍左右备顾问。读书有疑,辄使讲解。临朝奏事,臣僚面议可否。或命孝孺就扆前批答之。又以检讨陈性善荐,召前监察御史韩宜可于云南,入拜左副都御史。
八月,上欲释周王使覆国。泰与子澄不可,久之不决,出相与言曰:“上,妇人之仁耳,事势如此,安可不断?”明日复入言之,乃废橚为庶人〈【考异】《本纪》书废周王于八月。《三编》书之六月,因被执而并记之也。周王以七月执至京师,上意久不决,故八月始废。今分书之。〉,窜之蒙化,诸子皆别徙。寻,又命逮齐王榑、代王桂、岷王楩等。于是,燕王益疑惧。
诏兴州、营州、开平诸卫军全家在伍者,免一人。天下卫所军单丁者,放为民。
是月,以云南布政陈廸为礼部尚书。
九月,西平侯沐春卒于军。初,太祖命春讨刀干孟,干孟乞降,诏春勿受,仍总滇、黔、蜀兵攻之。未发,而春卒,上命左副将何福代领其众。春,材武有父风,积功授都督佥事。群臣请试职,太祖曰:“儿,我家人,勿试也。”遂予实授。英卒袭爵,在镇七年,大修屯政,辟田三十馀万亩,凿铁池河,灌宜良涸田数万亩,民复业者五千馀户,为立祠祀之。赐谥惠襄。无子,弟晟袭爵。
冬,十月,荧惑守心。〈【考异】见《明史·天文志》无日。程济上书见《明史·牛景先传》中亦不著荧惑守心事。《三编》记守心亦著程济上书事。今据《纪事本末》牵连记之。意即初修《实录》也。〉时,四川岳池教论程济通术数之学,上书言:“北方兵起在明年某月日。”上以为妄言,逮至。将僇之,济大呼曰:“陛下幸囚臣。臣言不验,死未晚。”诏下之狱。已而燕兵竟起,如其所推之月日。济,朝邑人。
前都督府断事高巍,辽州人,以洪武中,旌孝行授职。寻以决事不称旨,调戍贵州关索岭。太祖嘉其孝,许其弟侄代役。至是,以诏辟赴吏部。因上书谕时政。时,削藩议起,巍独以为不然。其略曰:“高皇帝分封诸王,比之古制。既皆过当,诸王又率不法,违犯朝制。不削,则朝延纪纲不立;削之,则伤亲亲之恩。贾谊曰:‘欲天下治安,莫如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今盍师其意,勿行晁错削夺之谋,而效主父偃推恩之策。在北诸王,子弟分封于南;在南,子弟分封于北。如此则不削之削也。臣又愿益隆亲亲之礼,岁时伏腊使人馈问。贤者下昭裦赏之。有不法者,初犯容之,再犯赦之,三犯不俊,则告太庿废处之。岂有不顺服者哉!”书奏,上嘉之而不能用。
上有疾晏朝,御史尹昌隆上疏谏。其略曰:“昔太祖高皇帝鸡鸣而起,昧爽而朝,百官戒惧,不敢稍怠。陛下嗣膺大业,宜追绳祖武,未明求衣,日旰忘食。今乃即于晏安,日上数刻,犹未临朝,恐自此上下懈弛,旷官废事,非社稷之福也。”书入,左右请以疾谕之。上曰:“直谏难得,何可沮也?”命颁其疏于天下。
初,僧道衍从燕王至北平,住持庆寿寺,出入府中,迹甚密,时时屏人语。及高祖崩,以次削夺诸藩,周、湘、代、齐、岷等,皆相继得罪。道衍遂密劝燕王起兵。王曰:“民心向彼,奈何?”对曰:“臣知天道,何论民心!”乃进袁珙及卜者金忠。珙,善相人术,有异传。洪武中,遇道衍于嵩山寺,谓之曰:“公,刘秉忠之俦也,幸自爱。”至是,以道衍荐,召至北平。王杂卫士类己者九人,操弓矢,饮于肆。珙一见,即前跪曰:“殿下何轻身至此?”王乃起去,召珙入府,谛视曰:“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太平天子也。”王意益决,与道衍选将练兵,收召材勇异能之士。久之,事遂露。时,有以燕、齐事告变者,上问子澄孰当先。对曰:“燕王久称病,日事练兵且多寘异人术士左右,此其机事已露,不可不亟图之。”复召齐泰问曰:“今欲图燕。燕王素善用兵,北卒又劲,奈何?”对曰:“今北边有寇警,请以防边为名,遣将戍开平,悉调燕蕃护卫兵出塞,去其羽翼,乃可图也。”从之。十一月以工部侍郎张昺为北平布政使,都指挥使谢贵、张信掌北平都指挥使司,并受密旨伺察燕事。
诏求直言,并荐举山林才德之士。
十二月,癸卯朔〈【考异】《宪章录》是年十二月癸丑朔。按癸丑乃是月十一日,非朔也。疑“卯”字之误。今据《本纪》。〉,上以明年将祀南郊,乃诣郊坛,省牲涤器,礼毕还宫。
征虏将军何福破斩刀干孟,降其众七万。又分兵徇诸寨,悉平之。于是,思伦发始还。平缅、麓川遂定。
是月,赐天下明年田租之半,释黥军及囚徒还乡里。
召宋怿于茂州。怿,濂之孙也。濂卒于夔,一时,家属悉徙茂州。至是,上追念濂为兴宗旧学,召怿还。寻授翰林。
燕府长史葛诚奉燕王命,奏事京师。上召见问府中事,诚具以实对。上遣诚还,使为内应。至,则燕王察其色,心疑之。〈【考异】《皇明通纪》、《纪事本末系》之建文元年正月。证之《明史·葛诚附传》中言洪武之末,则是诚至京师在本年。诸书据其使还之月也。今系于十二月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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