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维子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二十七

卷第二十六 东维子文集 卷第二十七
元 杨维桢 撰 傅增湘 撰校勘记 景江南图书馆藏鸣野山房钞本
卷第二十八

 东维子文集卷之二十七

              会稽銕厓杨维桢廉夫著

 书

   与同年索廉使书

 古者天子之于诸侯入其𭛌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

 杰在位则有庆入其疆土地𮎰无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

 有让然天子之耳目不能遍𮗚而尽察也故每一州置一

 伯焉以位天子之耳目而行其庆让得一贤伯而所统诸

 侯不敢有侵虘之政无侵虐而民无有不得其所者此古

 之贤伯系扵时者重如是也今之守令古之诸侯职也今

 之肃政使古之州伯职也守令之在位者恣掊克也贤者

失也老者遗也土地者不治也而朝廷不知肃政者不察

问有一二自强于职土之所当庆者不得誉于左右则覆

得所让是非皂白傎乱其真于是民有诉其𡨚者如诉于

又不得巳而谒其所欲者如谒之于鬼神遂致民气𣡡而

不伸小则垂于一邑大者垂于天下长虑君子其不为之

栗懔哉伏惟阁下出身以 天子之赐进士阁下之任官

以 天子之寄耳目士有握抱不得展布者以为不得其

时与地也今阁下之任得其时矣得其地矣而不以古贤

伯之任巡行州郡入其疆宜得庆与让者不知所庆让焉

民之郁不知所伸焉则阁下之得其时者与无时同阁下

之得其地者与无地等而阁下之出身曽亦何SKchar于旁𡵨

杂进之人入阁下之受官又何SKchar于一州一邑之滥而勿

治哉某于阁下云泥异途而名则同年也弃官以来已无

意于时事而侨居钱唐当北南之会人有自南来谈肃政

便者之政历历如指掌闻阁下行部福兴已若干日而父

老之望阁下未有𠩄闻覆有𠩄指议流言者亦可畏也时

吾同年故辄有布于阁下幸阁下察焉上有以佐 明天

子耳目之寄而下有以阈塞南北行者之言也不胜幸甚

  投秦运使书

某闻私门塞者公道逹私亊息者公事明公之与私阴阳

水火势也伸道之公者无他能自屈其私而巳矣伏惟阁

下清德茂望由台宪表臣当监漕之寄乎两浙临政以来

事之损益因革黜涉用罢一以公为遗包苴请谒无所容

径窬私门塞矣持三尺平桀𭶑吏不得挽骩之私事息矣

私门私事一无以于甚之公属宜之吏效职而弗欺江之

商海之民皆愿出于涂而服役于其上大课连流宿垢刬

刮最称一专除命遍下自官漕者来未之或闻也然而仓

场属吏厄逋课者前后凡数十百人岂无是非枉直其中

朝廷遣使廉问而讫不得其是非之公何也私之不自屈

者公之不伸于天下也故其抱柱受抑之人咸愿决之于

阁下者以公之道在阁下也其得脱荆禁与省部文符而

去者已凡数十人而枉之大抑之久则莫如某也某以父

忧去司令之职而司令之课曽无一二亏欠而吏持文深

 者犹枝蔓其罪不使其文符而去使公道不在阁下则吏

 者之言或得以移𦗟公道而在阁下则吏持文深之过也

 或谓彼数十人之去𫝑力使之也阁下不以𫝑刀屈公道

 则或者之言又过也故某其不避僣罪辄敢自明一言于

 阁下惟阁下察之使移之大者伸抑之久者奋则阁下大

 道之公不以某一人而累不然或者得以其病公道阁下

 其能亡所累耶惟阁下以大道之公自任有以绝文深更

 之过而解或人之疑且以恕某自问之罪幸甚幸甚

   上樊𠫵政书

 某谨再拜奉书于大𠫵相公先生阁下某闻士有鼓琴于

 汾停而钓书听之曰美哉琴意在山泽而有廊庿之志夫

𬒳于琴枯木之器也而意之所存听者得焉而况士之

意发而成声声发而成文者乎万一遇知已之听则其洞

见所在者宜有过于钓者之听琴也已伏惟阁下以中州

间气出为当代之英不事举子学而为天下文章之宗士

之相指数于下者曰许夫子而后有子姚子子元子姚元

之后而有子樊子而已耳士不志于见天人君子则已如

有志也其不趋下风而求出门下者则其自弃者也某幸

早职阁下于任公敬叔之门阁下佐司于中书时敬叔尝

遣某持书币不远数千里请见阁下而以病不果行今阁

下在行垣去某之居不百里也某尝仆仆趋下风而又以

暗禁之严艰于见也则某惟有退处于野与田叟 -- 臾 ?野老为

任耳然力不任负来而又窃食于吴教授市中儿以为妻

子之养同年之士有举某于钱唐典市之官使苟食于市

犹胜于挟䇲小儿去家仅一水隔犹胜于调𫟪数千里其

相知无逾于同年而所举如此则某之不受知于当世而

切切于知已者之求盖可知矣传曰隐雷自天而昆虫巳

听阴而在汉而桂础先觉几之先动于物类者如此某之

于阁下悬隔(⿱艹石)相绝而心动于阁下见于先觉则恒目睫

之近故敢不以再进为凟而怀抱所著曰平鸣集者二十

卷古乐府辞者十卷谨上献阁下盖将托知已于阁下也

阁下倘赐之𦗟览则某之心所存者将有自为其不愈知

音于汾渟者之琴吾不信矣谨书

  上宝相公书

某谨再拜奉书于复斋司宪相公先生阁下尝闻士屈于

不知已而伸干知已者遇知已而不讪则亦与不知已者

等耳有本于此怀抱利器而以世之流言中伤不得与时

之君子者列必急于求知已非急于未知也急于伸志也

仆自弃官以终二亲之养养既终而吏部不调者十年然

十年之中服近文章砥砺廉隅未尝敢一日叛吾教也世

之自谓英杰之士往往有不远数千里考德问业于仆者

则仆又以自信决非明世弃才也仆所著三史统论禁林

巳韪余言而司选曹者顾以流言叶余谓杨公虽名进士

有史才其人志过矫激署之筦库以劳其身忍其性亦以

大其器也杭四务天下之都务也俾提举其课而后俆以

清华处之未晚也仆之不遇如此屈于不知已者也士遇

不知己虽孔孟圣且辨不能白于人矧又蔽以流言者欤

伏惟阁下以高等进士赐出身号龙虎之榜不二十年𫾻

历清要为明天子耳目才贤所在虽仇必举虽草野必访

矧又属知已者乎而仆未尝伸吭鸣一言于阁下则仆之

自弃罪也仆在吴兴时固尝执笔以登载阁下之治绩在

钱唐时又尝偕欧阳生以侍笔椟于阁下则谓之旧知已

可也久必待远必致者儒行之言举旧者如此仆离阁下

也久去阁下也远阁下在高要举旧而不改儒行信其贤

而不信人之流言则仆之不避渎而鸣知己于阁下者不

得免也庸自辄敢有布于阁下惟阁下赐之览察焉则仆

之伸于知已者在阁下而不在他人也决矣

  代宋无𨓜工省都事书

去秋攀饯舜江伏承教诲与诱意甚勤恳若将推而纳诸

古学者之后公卿不接晚生久矣何幸亲承其宠是以惑

激忖度至忘寝食思所以报知已孔子曰才难某始读此

犹以为疑以为人苟有志何才不可成矣难之有更涉七

八载志虽不变而其学视之古人奚翅霄壤之殊然后知

才之成信乎其难也盖某自九岁知读书陋邦之中无良

师友诵习数载虽训诂莫晓年十六岁去学吏时家作益

落先人没六年矣十日读言行录至范文正公事悚然如

有所发颇如古人𠩄以立志然犹未知所以用力今年春

游暨阳从銕厓先生学春秋方其欲往亲戚谪其迂乡里

哂其狂幸而杨先生遇之如骨肉不然不能一朝居也幸

粗闻为学之方则循序渐进供其心而盗其功者为庶几

也以故绝去狂妄躁急之心扫洒一室寂寞自若宜五六

年而才亦不知其成与否也自顾蓬萆之家累从产薄生

母年近六十恣嗟太息以某虽从事于学而不能略有所

补于是奋不知耻西见公明呜呼不有知已如明公者何

以成其志哉某扵明公其分甚辽绝一旦拜下风即谓可

教心待之以礼其后数进见恩意㣂笃伏语之曰人以贵

盛而游于卑污者多矣生微贱而能卓然自立未必不互

 贵盛也勉之哉某立志之迂虽亲戚不见闵而明公惓惓

 若是则世之知已者未有深于明公者也遇知已者而不

 求所以自伸则与自弃者宁有异乎故复陈其坎坷之状

 达于左右伏惟终曩日玉成之赐为之留意使上有以宽

 亲之忧下有以安己之志得致其材之所进而无难成之

 叹不胜感恩之至罄意而言不觉繁委惟少垂察焉

   与吴宗师书

 仆读传至孔子称老子通礼乐明道德之周遂师老子则

 知先王之礼乐道德老子者未坠而孔子师焉孔子师

 老子则老子道与孔子道弗殊且老子周蔵室之史也又

 知其学有资于时君不徒五千言道德之𫐠也后之道家

宗老氏太史公取其言约而易⿰扌𠫵 -- 𢮥事少而功多故西京贤

君资之为南面之术而成清浄寕一之治其效不诬巳迨

效者宗其传而欲灭绝礼乐捶提仁义曰虚无可以为治

吐细可以长生则吾未知其说也我朝抑点百家尊上孔

氏而老氏之宗仍俾其徒申教章以稗治化故今孔老氏

之学并行而不炉火老氏之传至后汉实为辅汉氏之术

其数能使上之人恭已垂衣裳而治而庶类之繁幽而百

灵之袐罔不从今而受职以惊动之古初之所无而实吾

先圣师之𠩄不能有也宜上人攸崇之呼为天人之师法

属国不得私怀剑章而俾得怀之王公大臣无不名而拜

者而俾得不名不拜其恩隆数吴人绝古之所无也天既

昌其身姓以寿其术必昌其徒以卫其道如今桂堂氏与

足下后先出乎其间盖不偶然矣今 天子留志史学以

馆阁之才为不足遣使草野以聘处士之良而于足下阔

去廉陞赐之燕坐访问至道以及乎历代图史成败祸福

之迹足下片言又足以了𭣭可否虽一时称良史才者不

能过比之鼻祖职蔵室益 有光矣传曰学老子者绌儒

学儒学亦拙老子某儒者徒也孔子不能不师老子某其

敢绌老子而以足下之道为异而不资求其所至者欤某

蚤年以试艺工春官识足下于京师足下还山而某亦去

官又与足下会于钱唐湖上然未能𫉬一议论 交一文

字之往复近因足下高徒某南归蕃阳庸是上淑孔子师

老子之原而知足下之道未尝余悖者书之以逹掌记惟

足下不以儒学为绌而有以先王礼乐道德之未坠者教

余则幸甚三火统辨若干言大禹观铭仁清观碑二通随

此录上不宣

 说

  钝之字说

云间郁生父名之曰锐请字于子子字以钝之锐必钝锐

不钝养锐者摧矣三尺之锋出削示人曰孰敢撄我而敌

有折之者锋不蔵也锋锐而蔵于不锐其孰能御我之锐

哉故曰锐以钝飬老子曰大辨若讷大巧若拙老子之辨

养于讷天下之辨莫能胜老子之巧养于拙天下之巧莫

能争生之锐养于钝则天下之锐莫能敌矣庖丁之刄十

九年所解千牛而锋(⿱艹石)新发硎者何也其投刄于虚者钝

以养其锐耳钝之勉哉以锐用锐二下有撄之者以钝用

锐千牛之解者恢恢乎其馀地也钝之勉哉母轻用锐

  数说赠吴锺山

子读吾志观赵达九宫一𮅕之术其计飞蝗推鹿肉𮅕某

年月日时中之类其应如神公孙滕事之为师欲得其术

而为此术父子不相授受也夫圣贤道学固有授受而术

者之本虽父子不能相授受也学不难于圣贤乎松江吴

锺山以大一九宫诸𮅕之术鸣江湖间自谓其学传之父

竹所君竹𠩄有𫝊之其父一峰君赵逹父子不能传其传

而传锺山之𫝊祖父孙三世非其天授之性吴于庸众人

远甚能之乎故公卿士庶咸知推尊其术而锺山亦自閟

其术不轻以语人余在姑胥时锺山持助教宇文氏诗来

见予不知其能锺山亦不言也余游松锺山又见余璜溪

之上乃曰先生弃官已十年数盈十必变数岂有往而不

复诎而不信哉截自四十九而往为余下著 蓬莱之事

某年日起某官某年日移其𠩄某年日当调内某年日年

来数事而先生已在水之南山之北矣余为之莞尔曰日

中则移月满则亏天地之恒数也进退盈缩与时变化君

子之用数也故君子得时则义衍失时鹊起数之一定者

在天而用之随变者在人故君子以理占数也予徒能县

吾以一定之数其能之乎用数之道不为数祸福穷亨者

乎锺山谢曰吾能知吾之𠩄知时不能知先生之𠩄能也

请书其说豻循海而归见予方外有道原衍禅师禅师静

阅物之盛衰而其𠩄传之道有不物之者在与吾不异也

出余言以质之

  余说赠夫容子

客有夫容子者过余谈寿富贵人之命曰某不道也而𮅕

逾大老至某不仁也而赀连钜万不学无术也而官极隆

品吁德之不胜乎命也奈何予莞尔曰甚矣夫容子之不

读书也予不读郭先生之议北宫西门二子之厚薄欤则

知命有亡愈乎德者西门子之达非智得也北宫子之穷

非愚夫也皆天也西门以命厚自务北宫以得厚自愧皆

夫固然之理也先生之言一出西门不敢言达北宫退而

衣裼有狐貉之温食榖有膏梁之膄蓬庐有广厦之荫

辂有文轩之饰终身卣然不知有荣辱之在人在我也此

德胜命说也夫容子谈富贵人命屡矣未见谭德人之徳

浮于命者子游东州金华有鹿皮子武夷有清碧君会稽

有梅梁道人皆窭而有隐徳不愿乎人之食肉衣绣连欐

之居结驷之骑者也子往见之诚以吾言扣之其识徳命

胜不胜之辨已夫容子行书其说以去

  折字说赠陈相心

拆字之术原出于苍颉而得说于子华子颉之制字象形

 谐撃各有其义子华子于制字之破尝推其说曰韦革虽

 柔扩之则裂矿石虽坚攻之则碎以此知物之刚柔虽不

 同而同于一也尽使字之寓意义一一若是扬雄许慎之

 说不亦暗哉永嘉相心生以拆字术鸣于公卿间其推原

 祸福考索成败亦既验矣生亦能以子华子之所推之乎

 子华子曰无数无有𨺚庳无形无有成亏生能泯其数形

 勿使庳有隆之因成有亏之渐吾且许子得迶于颉之初

 而游于河未图洛未书之天已字之制拆何有哉

   䄂鉴说赠薜生

 嘉禾相者薛氏以神鉴自命装潢名公卿𠩄赠鉴卷访余

 云间次舍自乞一言余莞尔笑曰生知夫人鉴乎物之善

监若镜若珠(⿱艹石)(⿱艹石)𤫊石(⿱艹石)止水(⿱艹石)白明月而鉴之神至

人之莫能洞物之微其鉴之神者大无外小无内前无古

后无今遁说莫之遁廋说莫之廋此人之鉴之至也君子

谈柳鉴者曰升向氏之于伯有也子舆氏之于益括也郭

泰氏之于史淑宾许邵氏之于曹阿暪也又高而神之图

澄之鋻可龟也辛有之鉴被发也延陵子鉴国姬公旦之

鉴世也已至乙鉴愚愈推而愈神(⿱艹石)是者斯可与语神鉴

也已嘻是岂许负氏之细伎乎生之神鉴其亦识是乎生

逡巡拜手于额曰车马走于贤圣之鉴乎吾知愿字焉庶

先生大人之大余鉴不啻许负氏之细伎也请书卷首为

薛氏月钱志

  说相赠王生

子史𨱆之言曰牧天下之士而乱天下之亊者相者之言

也相韩信者当背而后贵启信之叛者相也相邓通者当

贫而饿死缴帝之富通相也相英布者曰当黥而后王纵

布之为过坐法者相也相韦昭达者曰貌魁而后贵縦章

之毁厚遗体者相也刘侯相桓元子曰子仲谋晋宣王之

流亚也启温之怀吴而卞躯者非惔之言欤来和相晋王

广曰眉上骨隆贵不可言也启隋文之废嫡而丧国者非

和之言欤故曰败天下之士乱天下之事者相者之言也

客有术唐许之术者曰王生松溪来访余睦州谈其术于

广坐中曰某人下吏也术经业可封侯某人存心孝恭当

享遐𮅕某人夙有隐徳当及上弟子义之曰善哉生之言

相也异乎吾史𨱆之所陈者乎吾闻严君平之卜也语于

人以忠孝得曽子之教若生之语相于人不得曽子之教

者乎主别余上京师求一言叙行卷故引余史𨱆而复有

取于生之言者书以为赠

  仁医赠刘生

仁人不得为良相愿为良医则𠆸之仁而善济世者莫如

医也及读扁鹊仓公传则怪其方术之仁而鹊不能令终

仓匿迹当刑惟少女几不兔焉何也史谓美好者不祥之

器子𮗚鹊秘𠩄传方时昭名誉于诸侯此取媚得死之道

仓挟鹊秘书决人死不为人疗病使病家𡨚之此又取怨

得刑之道何尤于器不祥耶仓之师阳庆公孙光也庆亦

屑理人病光属仓积方勿令教人嘻师弟子一何不仁之

甚耶河闲医师刘本仁壮负远志北上京师不得志辄放

游名山至庐阜遇至人授以肘后书洞究医家微遂以其

伎翺翔吴中吾喜其视人病疾(⿱艹石)已有之施医不以贵贱

富贫二厥志其蓄竒秘不异于扁仓而施方伎职理病实

上于㧂仓者若本仁者可称仁医知本仁而谓之器不祥

可乎(⿱艹石)至仁者授鹊之秘又孰愈授袐本仁乎盖本仁儒

家子临江教授之孙宜其得实之仁而又能广仁之施如

此本仁字起元既自号其乐室同仁而求言于余故为作

仁医赠云

 论

  驭将论

将国之爪牙也驭之善则得其利不善亦足以致吾害盖

骁武勇鸷鹰搏而虎噬者其素𠩄蓄积也乂况有挟切而

骄恃恩而放者乎故临时驭之以智术而不胜者不(⿱艹石)

日束之以威令之愈也盖尝观汉高祖以术御韩彭者不

幸不胜则殆矣当时如韩王信陈豨卢馆者皆号恩眤亲

党亦远起而为乱高祖仓皇犇驱而仅胜之吁一有不及

天下非汉事矣然则汉之有国不几幸乎及𮗚周世宗之

驭下也而后知高祖之劳扵智术不如世宗之𨓜于威令

也世至五季将之骄惰者甚矣梁唐晋汉大率以是丧主

成而至于亡也世宗掘起独秉威令以下陵上替之后何

樊爱能不用命两人一诛而后世宗抌于不臣之将王景

韩通辈收其瓜牙之力如猎者之役鹰犬耳其去高祖以

术御将幸而胜不幸而几败者不亦SKchar乎令淮吴府之僚

将也皆一时昆弟交也盖有亲眤恩党过于汉者大抵以

权利相合则亦以爟利相暌慎于利害之际不能无疑则

隙之所失矣驭之稍失其道则有快怏耻于北面者不可

不虑也虑而后结之以恩 之不朦笼之以智智不胜则

将若之何吾为比惧呜呼高祖之术世宗之法惟善驭将

者审其势之利钝而为之𠩄也故作驭将论

  人心论

夫人心者天地命之所系国脉之所阕也刘文叔之中兴

也民见者曰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此人心之思汉而

文叔收之以中兴也郭子仪李光弼之匡难也民见者曰

不图今日复见官军此人心之思唐而李郭収之以匡难

也故曰人心者天命之𠩄系国脉之所关收人心者要常

使之如父兄子弟之亲亲出于天情之固结而不可一日

离而去也人心一归天下事无不可为人心一去天下之

事解体矣载论全蜀之人心在于关江汉之人心在于城

一关失则三蜀皆无以自存一城破则江汉无以自守此

无他人心所固者在关与城也二广之人心在于岭两浙

之人心在于江一夫越岭则二广之民皆忧惺而不可禁

一舟渡江则江左之民皆溃发而不可支此无他人心之

所固者在江与岭也善用兵者必先有以𭣣天下之人心

乂有以固天下之要害天下之要害固天下之人心固矣

今日之人心阁下所知也其收之固之之术阁下所行也

然有离而去者何也宫军𠩄之先以花猫金枪之党荡覆

我民舍离拆我人心使之荷担以待襁负而去吾之屋庐

皆为彼之营皆吾之牛羊皆为彼之脍炙妻妾子女皆为

彼之奴婢金宝财物皆为彼之褁囊城郭之民养卒如养

虎田埜之民避军如避寇今日人心离而去者以此尚能

为阁下守要害乎阁下以诛讨贼虏恢复王土尊奨王室

为已任则请以𭣣人心固人心为第一义也吾故断之曰

人心者天命之所系国脉之所关也作人心论

  緫制论

吾闻兵法在古有五乘之制五乘者寕法之根本而人心

之𠩄由以一者也人心不一而欲守之固战之克者无也

仅语曰十人一心有利贸金十人十心无利买针夫使百

人操兵而攻虎者虎胜使父子三人荷锄而攻虎者人胜

何也百人之心殊父子之心一也此言庆小可以喻大緫

制之𠩄以名者一众心以制敌者也非徒一号令一服色

一旗帜一金鼓七投虎龙八陈之法也夫一众心以制敌

则非律以五乘之法不可也人心有所不一维十万百万

之众而心各心于百万则固不如十人一心之为利也故

战之胜负不在士之多寡而在于心之一不一也秦誓有

亿万人离心离德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是商民之众

心不一虽众无𠩄用之周臣之心一虽千人而可以敌亿

万人之众也后世五乘之法废士心既不一而将帅乂无

所统至于忌能争功一麾之下自分疆界一捷之中妄分

𬒳我诸物之心如此况可一知士之心乎吾求矣将帅于

三代而下如春秋郤克士燮栾书者亦可称贤将帅矣于

鞌之捷克之言曰君之训曰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

焉燮之言曰庚所命也克之制也夑何力之有焉书之言

曰变之诏也克之用命也书何力之有焉二三将帅更相

推让不自有其功而中军统属未尝紊也今秣陵之丧帅

者众心不一也建徳金华之维丧者众心不一也各帅之

出镇东卤者曰汉曰淮曰猫曰䅮部落众矣而众心果能

一之乎总制者果能尽制之乎诸部之心未能如周之乱

臣又未能如于鞌之诸将吾恐维为秣陵建德金华者可

畏也故以古者五乘之制周乱臣与晋三帅之事为总制论

  求才论

可缀而不必求者天下之常才不可缓而必求者天下之

竒才也盖事变出不测者非常才之所能才而必济之以

竒才竒才不可咄嗟而得也必求之至蓄之素也譬之医

家之蓄物也虫鱼草木之剂出于市之所易得者不必蓄

也至于山海之竒产非市之可常得者则固旁搜素蓄而

为吾卒急之用也今寇之窥衅于我患有不测而起者吾

犹夫常才以处之以为其人易得也其术易晓也其需易

应也譬之治竒疾而欲用草木虫鱼之当剂其不误而败

者几希矣今夫提市井之众以与悍敌抗出竒谋秘术以

应其变而制其胜或单辞片檄而下其城于带甲百万之

众则必用夫不常之才乃可耳其人于千百人中或一人

焉千万人中或一人焉不可朝取而暮得也必先君以求

之至蓄之素而应吾不测之用如山海之竒产然后有以

应天下之竒疾也於乎天下之竒才王伯之佐乎闻之谋

主也代未尝乏求之而不得者以求者非其道求得其道

而乂用之或非其𠩄也急竒才者不咎吾求云非其道用

之非其所而咎天下之无竒才也不亦过乎刘备符坚尝

知竒才于葛亮王猛故求之急而任之为语主周亚夫亦

知竒才于剧孟求之缓几资谋于萧宝寅亦知竒才于苏

湛用之光其所而乞钱以去李密亦知竒才于徐洪容用

之失于缓而其人已在泰山之 矣惟阁下立宾贤之馆

于竒才也亦知所求矣然求之非其道用之非其𠩄则孰

愈安坐而不知求者哉吾以为阁下图伯必得谋主欲得

谋主必求竒才故作求才论

  守城论

城以保民为之也城不保民则不固不如恃民之为固也

故曰众心成城城以恃诚不如恃民也苟得人心虽画一

地而守植表而限可也不然崇城到天岩扉重闭我之民

心内携而外叛曽不(⿱艹石)折桞之樊吾圃也昔梁伯亟城而

而不处罪而不堪则曰某于寇将至楚囊瓦城郢而沈尹

戍戒之曰苟不能卫能城无盖是皆恃城不如恃民之说

也今钱唐新城雉堞既定地隍俱备人度作者之少难吾

犹虑守者之不易也南翁之言曰居城者不筑筑城者不

居姑以近事明之四明之城不曰御方寇乎而方寇居之

新安之城不曰御寇而冦居之睦州之城入以御胡冠也

而胡冦卒居之岂非前辙之验卒稽诸图志临安之城死

一百二十里宋人兴筑历十有三年而不能完其半今之

板干取 于时月之间虽有神工鬼役吾不之许不至牵

架以成卤莾灭裂之功今兵疲食尽不以此时为讨虏复

城之举而为此自疲自困之计此虏之窃笑吾御敌者为

无术矣昔齐王任枟子者守南城而楚人不敢弯弓而南

下任盻子者守高唐而赵人不敢渔于河是二子为国长

城不啻金山铁壁之固者不SKchar于一百二十里之雉堞也

耶今阁下之守土惟知 城而不知恃民与恃守将也兴

筑巳还五郡之民则穷矣力竭矣小变怨而叛大变冦乘

而至矣此时虽有泰山之城江海之池𢙢非阁下𠩄能有

也惟阁下省之虑之此吾占于人子者又有占于天变者

六月十九日火不七日地震此天变之惊于阁下土石之

疲也至矣阁下不知牧人心以回天意吾未知其可也惟

阁下以吾言省之慎之










东维子文集卷之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