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文学典/第125卷

理学汇编 文学典 第一百二十四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一百二十五卷
理学汇编 文学典 第一百二十六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文学典

 第一百二十五卷目录

 文学总部艺文七

  文苑传序          宋史

  文章传叙        册府元龟

  唐文粹序          姚铉

  文箴            孙何

  答张洞书          孙复

  多文为富赋以儒者崇学多以为富为韵文彦博

  柳如京文集序        张景

  尹师鲁河南集序      范仲淹

  与黄校书论文章书     欧阳修

  答吴充秀才书        前人

  代人上王枢密求先集序书   前人

  与荆南乐秀才书       前人

  江邻几文集序        前人

  释秘演诗集序        前人

  释惟俨文集序        前人

  送曾巩秀才序        前人

  送徐无党南归序       前人

  送梅圣俞归河阳序      前人

  读李翱文          前人

  祭苏子美文         前人

  祭石曼卿文         前人

  祭尹师鲁文         前人

  祭梅圣俞文         前人

文学典第一百二十五卷

文学总部艺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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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传序》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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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创业垂统之君,即其一时之好尚,而一代之规 橅,可以豫知矣。艺祖革命,首用文吏而夺武臣之权, 宋之尚文,端本乎此。太宗、真宗其在藩邸,已有“好学 之名,及其即位,弥文日增。自时厥后,子孙相承,上之 为人君者,无不典学;下之为人臣者,自宰相以至令 录,无不擢科,海内文士,彬彬辈出焉。”国初,杨亿、刘筠 犹袭唐人声律之体,柳开、穆修志欲变古而力弗逮。 庐陵欧阳修出,以古文倡,临川王安石、眉山苏轼、南 丰曾巩起而和之,宋文日趋于古矣。南渡文风不及 东都,岂不足以观世变欤?作《文苑传》。

《文章传叙》
册府元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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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曰:“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仲尼曰:“言之不文,行之 不远。”盖斯文之作,其来尚矣。经艺之设,本于儒术;辞 赋之起,原乎六艺。骚人之后,风流弥劭。汉氏中叶,稍 革古制,藻绚交错,岐派逾广。英才间出,众体互兴,分 镳并驱,因枝振叶。故子云有鞶帨之说,萧统兴推轮 之叹。而沿袭或异,意制横作,习尚殊轨,气韵相高。沈 约有云:“自汉至魏,四百载间,文体三变,自是而下,岂 胜道哉!繇灵均以来,汔于五代,属辞之士,连衡接武, 或用全次,以备夫《广记》”云。

《唐文粹序》
姚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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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衰微之弊,极于晋汉,而渐革于周氏。我宋㪍兴, 始以道德仁义根乎政,次以《诗》《书》礼乐源乎化,三圣 继作,煜然文明。霸一变至于王,王一变至于帝。风教 逮下,将五十年。熙熙蒸黎,久忘干戈战伐之事,侁侁 儒雅,尽识声明文物之容。《尧典》曰:“文思安安。”《大雅》云: “济济多士。”盛德大业,英声茂实,并届于一代,得非崇 文重学之明效欤?况今历代坟籍,略无亡逸,内则有 龙图阁,中则有秘书监、崇文院之列,三馆国子监之 印,群书虽唐汉之盛,无以加此。故天下之人,始知文 有江而学有海,识于人而际于天,撰述纂录,悉有依 据。由是大中祥符纪号之四,祀皇帝祀汾阴后土之 月。吴兴姚铉集《文粹》成。《文粹》谓“何纂”唐贤文章之英 粹者也。《诗》之作,有《雅》《颂》之雍容焉;《书》之兴,有典诰之 宪度焉。礼备乐举,则威仪之可观,铿锵之可听也。《大 易》定天下之业,而兆乎爻象,《春秋》为一王之法而系 于褒贬,若是者,得非文之纯粹而已乎?是故志其学 者,必探其道。探其道者,必诣其极,然后隐而晦之,则 金浑玉璞,君子之道“也;发而明之,则龙飞虎变”,大人 之文也。自微言绝响,圣道委地,屈平、宋玉之辞,不陷 于怨怼,则溺于谄惑。汉兴,贾谊始以佐王之道、经世 之文,而求用于文帝。绛、灌忌才,卒罹谗谪。其后公孙 弘、董仲舒、晁错,咸以文进,或用或升,或黜或诛。至若 严助、徐乐、吾丘寿王、司马长卿辈,皆才之雄者也,终 不得大用,但侍从优游而已。如刘向、司马迁、扬子云, 东京二班、崔、蔡之徒,皆命世之才,垂后代之法,张大 德业,浩然无际。至于魏、晋,文风下衰,宋齐以降,益以 浇薄。然其间鼓曹、刘之气焰,耸潘、陆之风格,舒颜、谢 之清丽,蔼何、刘之婉雅,虽风兴或缺,而篇翰可观。至 梁昭明太子统,始自《楚》《骚》,终于本朝,尽索历代才士

之文,筑台而选之,得三十卷,号曰《文选》,亦一家之奇
考证
书也。厥后徐、庾之辈,淫靡相继,下逮隋季,咸无取焉。

有唐三百年,用文治天下,陈子昂起于庸蜀,始振风 雅。繇是沈宋嗣兴,李杜杰出,六义四始,一变至道。洎 张燕公以辅相之才,专撰述之任,雄辞逸气,耸动群 听;苏许公继以宏丽,丕变习俗,而后萧李以二雅之 辞本述作,常、杨以《三盘》之体演丝纶,郁郁之文于是 乎在。惟韩吏部超卓群流,独高邃古,以二帝三王为 根本,以六经四教为宗师,凭陵轥轹,首唱古文,遏横 流于昏垫,辟正道于夷坦。于是柳子厚、李元宾、李翱、 皇甫湜又从而和之,则我先圣孔子之道,炳然悬诸 日月。故论者以退之之文,可继扬、孟,斯得之矣。至于 贾常侍,至李补阙翰、元容州结、独孤常州及吕衡州 温、梁补阙肃、权文公德舆、刘宾客禹锡、白尚书居易, 元江夏稹,皆文之雄杰者欤!世谓贞元、元和之间,辞 人咳唾,皆成珠玉,岂诬也哉!今世传唐代之类集者, 诗则有《唐诗类选》,“英灵间气极元”又元等集,赋则有 《甲赋》《赋选》《桂香》等集,率多声律,鲜及古道,盖资新进 后生干名求试者之急用尔。岂唐贤之文,迹两汉、肩 三代,而反无类次以嗣于《文选》乎?铉不揆昧懵,遍阅 群集,耽玩研究,掇菁撷华,十年于兹,始就厥志,得古 赋、乐章、歌诗、赞、颂、碑、铭、文、论、箴、议、表、奏、传、录、书、序,凡 为一百卷,命之曰《文粹》。以类相“从,各分首第门目,止 以古雅为命,不以雕篆为工。故侈言蔓辞,率皆不取。 观夫群贤之作也,气包元化,理贯六籍,虽复造物者 固亦不能测研几而窥沈虑。故英辞一发,敻出千古, 琅琅之玉声,粲粲之珠光,不待汎天风、澈海波,而尽 在耳目。”於戏!李唐一代之文其至乎!

《文箴》
孙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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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制舜度,绵今亘古。周作孔述,炳星灼日。是曰《六经》, 为世权衡。万象森罗,五常混并。游、夏之徒,得粗喜精。 空传其道,无所发明。后贤谁嗣,惟轲及卿。仁门义奥, 我有典型。圣人观之,犹足化成。嬴侯、刘帝,屈指西京。 仲舒、贾谊,名实绝异。相如、子长,才智非常。较其工拙, 互有否臧。扬雄欻马,刷翼孤翔。可师数子,擅文之场, 东汉而下,寂无雄霸。亹亹建安,格力犹完。当涂之后, 文失其官。家怀往迹,户掠陈言,陵夷怠惰。至于江左, 轻浅淫丽,迭相唱和,圣心经体,尽坠于地。千词一语, 万指一意,缝烟缀云,图山画水,骈枝俪叶,颠首倒尾, 治乱莫分,兴亡不纪。齐倾梁绝,陈倾隋圯。奕奕李唐, 木铎再扬。文之纪纲,断而更纯。钜手魁手,磊落相望。 凌轹百代,直趋三王。《续典》绍谟,韩领其徒。还《雅》归颂, 杜统其众。土德既衰,文复喧卑。《制》《诰》之俗,侪于《四六》。 《风》《什》之讹,邻于《讴歌》。怀经囊史,孰遏颓波。出入五代, 兵戈不称。天祐斯文,启我大君。蒲帛诏聘,鸿硕纷纶。 邪返而正,漓澄而醇。凡百儒林,宜师帝心。语思其工, 意思其深。勿听淫哇,丧其雅音;勿视彩饰,亡其正色。 力树古风,坐臻皇极。无俾《唐文》,独称往昔。贱臣司箴, 歌告执事。

《答张洞书》
孙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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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文者,道之用也;道者,教之本也。故文之作也,必得 之于心,而成之于言。得之于心者,明诸内者也;成之 于言者,见诸外者也。明诸内者,故可以适其用;见诸 外者,故可以张其教。是故《诗》《书》《礼》《乐》,《大易》《春秋》之文 也,揔而谓之“经”者,以其终于孔子之手,尊而异之尔, 斯圣人之文也。后人力薄,不克以嗣,但当左右名教, “夹辅圣人而已。或则发列圣之微旨,或则摘诸子之 异端,或则发千古之未寤,或则正一时之所失,或则 陈仁政之大经,或则斥功利之末术,或则扬圣人之 声烈,或则写下民之愤叹,或则陈天人之去就,或则 述国家之安危,必皆临事摭实,有感而作。为论、为议、 为书、疏、歌、诗、赞、颂、箴、解、铭、说之类,虽”其目甚多,同归 于道,皆谓之文也。若肆意构虚,无状而作,非文也,乃 无用之瞽言尔,徒污简册,何所贵哉?明远无志于文 则已,若有志也,必在潜其心而索其道。“潜其心而索 其道,则其所得也必深;其所得也既深,则其所言也 必远。既深且远,则庶乎可望于斯文也。不然,则浅且 近矣,曷可望于斯文”哉?噫,斯文之难至也久矣。自西 汉至李唐,其间鸿生硕儒,齐肩而起,以文章垂世者 众矣。然多以杨、墨、佛、老虚无报应之事,沈、谢、徐、庾妖 艳邪哆之言杂乎其中,至有盈箱满架,发而视之,无 一言及于教化者。此非无用瞽言,徒污简册者乎?至 于终始仁义,不叛不杂者,惟董仲舒、扬雄、王通、韩愈 而已。由是而言之,则可容易至之哉!若欲容易而至 之,则非吾之所闻也。明远熟察之,无以吾言为忽。

《多文为富赋》以儒者崇学多以为富为韵
文彦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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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先王之训,见君子之儒。取多文以为美,体至富以 宁殊。蕴之则独善于身,不失其所;施之则兼济于物, 无得而逾。鲁哀公道在崇儒,孔宣父心存化下。将令 德之广矣,必使道之行也。以为勤诸博学,式彰乎善 莫大焉;类彼多藏,自取乎文为贵者。由是笃行无倦, 修辞罔穷。所谓学成而上,抑亦禄在其中。韫玉俟时“我则非道而弗处;怀珠待价,我则惟德而是崇。岂假 徇财,爰因嗜学?虽云既富而且庶,实在怀忠而抱朴。 博文者自显丰盈,昧道者堪讥龌龊。抱义而处,宁须 陆海之珍;藏器于身,便是荆山之璞。盈非损志,用本 患多,匪予求而予取,假如切以如磋。修身践言,信满 堂而可守;浸仁沐义,谅润屋以难过。”则知富于文者, 其富为美;富于财者,其富可鄙。故往籍之攸载,俾来 者之所履。发论甚嘉,垂谟有以;进德修业,谅多积以 攸同。温故知新,岂厚亡之足比。莫不郁郁斯盛,彬彬 有为。且常同于富赡,又曷见于盈亏。雅符怀宝之人, 惟遵于道;岂类穷奢之士,必速于危。懿夫学海腾芳, 儒林挺秀。彰圣教之不坠,见文风之是茂。宁虞丧宝, 罔同于无德而贪;讵比浮云,岂并乎不义而富。

《柳如京文集序》
张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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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气,为万物母,至于阴阳开阖,嘘吸消长,为昼夜,为 寒暑,为变化,为死生,皆一气之动也。庸不知斡之而 致其动者,果何物哉?不知其何物所以为神也,人之 道不远是焉。至道无用,用之者有其动也。故为德为 教,为慈爱,为威严,为赏罚,为法度,为立功,为立言,亦 不知用之而应其动者,又何物也。夫“至道潜于至诚, 至诚蕴于至明,离潜发”,蕴其至而不知所至者,非神 乎哉?尧、舜之揖让,汤、武之征伐,周公之制礼乐,孔子 之作经典,孟轲之拒杨、墨,韩愈之排释、老,大小虽殊, 皆出于不测而垂于无穷也。先生生于晋末,长于宋 初,拯五代之横流,扶百世之大教,续韩、孟而助周、孔, 非先生孰能哉?先生之道,非常儒可“道也;先生之文, 非常儒可文也。离其言于往迹,会其旨于前经,破昏 荡疑,拒邪归正,学者宗信以仰,以赖先生之用,可测 乎?”藏其用于神矣。然其生不得大位,不克著之于事 业,而尽在于文章。文章盖空言也,先生岂徒为空言 哉?足以观其志矣。今缉其遗文九十五篇,为十五卷, 命之曰《河东先生。集》先生名氏、官爵暨行事,备之行 状,而系于集后。

《尹师鲁河南集序》
范仲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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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观《尧典》《舜歌》而下,文章之作,醇醨迭变,代无穷乎。 惟抑末扬本,去郑《复雅》左右,圣人之道者难之。近则 唐贞元、元和之间,韩退之主盟于文,而古道最盛。懿、 僖以降,寖及五代,其体薄弱。皇朝柳仲涂起而麾之, 髦俊率从焉。仲涂门人,能师经探道,有文于天下者 多矣。洎杨大年以应用之才独步当世,学者刻辞镂 “意,依稀髣髴,未暇及古也。其间甚者,专事藻饰,破碎 《大雅》,反谓古道不适于用,废而弗学者久之。”洛阳尹 师鲁,少有高识,不逐时辈,从穆伯长游,力为古文。而 师鲁深于《春秋》,故其文谨严,辞约而理精,章奏疏议, 大见风采,士林方耸慕焉,遽得欧阳永叔从而大振 之,由是天下之文一变,其深有功于“道欤。”师鲁,天圣 二年登进士第,后中拔萃科,从事于西都。时洛守王 文正沂公暨王文康公并加礼遇,遂引荐于朝,寘之 文馆。寻以论事切直,贬监郢州市征。后起为陕西经 略判官,屡更边任,迁起居舍人、直龙图阁、知潞州。以 前守平凉日贷公食钱于将佐,议者不以情,复贬汉 东节度副使。岁馀,监均州市征。予方守南阳郡,一旦 师鲁舁疾而来,相见累日,无一言及后事,家人问之, 不答,予即告之曰:“师鲁之行,将与韩公稚圭、欧阳永 叔述之,以贻后代。君家虽贫,共当捐俸以资之,君其 端心靖神,无或后忧。”师鲁举手曰:“公言尽矣,我不复 云。”翌日往视之,不获见,传言曰:“已别矣。”遂隐几而卒。 故人诸生聚而泣之,且叹其“精明如是,刚决如是,死 生不能乱其心,可不谓正乎!死而不失其正,君子何 少哉!”师鲁之才之行与其履历,则有永叔为之《墓铭》, 稚圭为之《墓表》,此不备载噫?师鲁有心于时,而多难 不寿,所为文章,亦未尝编次,惟先传于人者索而类 之,成十卷,亦足见其志也。故序之。

《与黄校书论文章书》
欧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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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顿首启蒙》,问及丘舍人所示杂文十篇,窃尝览之, 惊叹不已。其《毁誉》等数短篇,尤为笃论。然观其用意, 在于策论,此古人之所难工,是以不能无小阙。其救 弊之说甚详,而革弊未之能至。见其弊而识其所以 革之者,才识兼通,然后其文博辩而深切,于中时病 而不为空言。盖见其弊,必见其所以弊之因,若贾生” 论秦之失,而推古养太子之礼,此可谓知其本矣。然 近世应科目文辞,求若此者盖寡,必欲其极致,则宜 少加意,然后焕乎其不可御矣。文章系乎治乱之说 未易谈,况乎愚昧,恶能当此?愧畏愧畏。修。谨白。

《答吴充秀才书》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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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顿首白先辈吴君足下:“前辱示书及文三篇,发而 读之,浩乎若千万言之多。及少定而视焉,才数百言 尔。非夫辞丰意雄,霈然有不可御之势,何以至此?然 犹自患伥伥,莫有开之使前者。此好学之谦言也。修 材不足用于时,仕不足荣于世,其毁誉不足轻重,气 力不足动人。世之欲假誉以为重,借力而后进者,奚取于修焉?先辈学精文雄,其施于时,又非待假誉而 为重,借力而后进者也。然而惠然见临,若有所责,得 非急于谋道,不择其人而问焉者欤?夫学者,未始不 为道,而至者鲜焉。非道之于人远也,学者有所溺焉 尔。盖文之为言,难工而可喜,易悦而自足。世之学者 往往溺之,一有工焉,则曰“吾学足矣”,甚者至弃百事 不关于心,曰:“吾文士也”,职于文而已。此其所以至之 鲜也。昔孔子老而归鲁,六经之作,数年之顷尔,然读 《易》者如无《春秋》,读书者如无《诗》,何其用功少而能极 其至也?圣人之文,虽不可及,然大抵道胜者,文不难 而自至也。故孟子皇皇不暇著书,荀卿盖亦晚而有 作,若子云、仲淹,方勉焉以模言语,此道未足而强言 者也。后之惑者,徒见前世之文传以为学者文而已, 故用力愈勤,而愈不至。此。足下所谓“终日不出于轩 序,不能纵横高下皆如意”者,道未足也。若道之充焉, 虽行乎天地,入于渊泉,无不之也。足下之文,浩乎霈 然,可谓善矣。而又志于为道,犹自以为未广,若不止 焉,孟、荀可至而不难也,修学道而不至者,然幸不甘 于所悦而溺于所止,因吾子之能不自止,又以励修 之少进焉,幸甚!

《代人上王枢密求先集序书》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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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闻《传》曰:“‘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君子之所学也。”言以 载事,而文以饰言,事信言文,乃能表见于后世。《诗》《书》 《易》《春秋》皆善载事,而尤文者,故其传尤远。荀卿、孟轲 之徒亦善为言,然其道有至有不至,故其书或传或 不传,犹系于时之好恶而兴废之。其次,楚有大夫者 善文,其讴歌以传。汉之盛时,有贾谊、董仲舒、司马相 如、扬雄能文,其文辞以传。由此以来,去圣益远,世益 薄,或衰。下迄周、隋,其间亦时时有善文其言以传者, 然皆纷杂灭裂,不纯信,故百不传一。幸而一传,传亦 不显,不能若前数家之焯然暴见而大行也。甚矣,言 之难行也,事信矣,须文,文至矣。又系其所恃之大小, 以见其行远不远也。《书》载尧、舜,《诗》载商、周,《易》载九圣, 《春秋》载文武之法,荀、孟二家载《诗》《书》《易》。《春秋》者,楚之 辞载《风》《雅》,汉之徒各载其时王声名文物之盛以为 辞。后之学者荡然无所载,则其言之不纯信,其传之 不久远,势使然也。至唐之兴,若太宗之政,开元之治, 宪宗之功,其臣下又争载之以文,其词或播乐歌,或 刻金石,故其间钜人硕士,闳言高论,流铄前后者,恃 其所载之在文也。故其言之所载者大且文,则其传 也章;言之所载者不文而又小,则其传也不章。某不 佞,守先人之绪馀。先人在太宗时,以文辞为名进士, 以对策为贤良方正。既而守道纯正,为贤待制,逢时 太平,奋身扬名。宜其言之所载,文之所行,大而可恃 以传也,然未能甚行于世者,岂其嗣续不肖,不能继 守而泯没之,抑有由也。夫文之行,虽系其所载,犹有 待焉。《诗》《书》《易》《春秋》,待仲尼之删正,荀、孟、屈原无所待, 犹待其弟子而传焉。汉之徒亦得其史臣之书。其始 出也,或待其时之有名者而后发;其既没也,或待其 后之纪次者而传。其为之纪次也,非其门人故吏,则 其亲戚朋友,如梦得之序子厚,李汉之序退之也。伏 惟阁下学老文钜,为时雄人,出入三朝,其能望光辉、 接步武者,惟先君为旧,则亦先君之所待也,岂小子 之敢有请焉?谨以《家集》若干卷数,写献门下,惟哀其 诚而幸赐之。

《与荆南乐秀才书》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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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顿首白秀才足下:“前者舟行往来,屡辱见过,又辱 以所业一编先之启事,及门而贽。田秀才西来辱书。 其后予家奴自府还县,比又辱书。仆有罪之人,人所 共弃,而足下见礼如此,何以当之?未答,宜遂,绝而再 辱书;再而未答,宜绝而又辱之,何其勤之甚也!如修 者,天下穷贱之人尔,安能使足下之切切如是耶?盖 足下力学好问,急于自为谋而然也。”然蒙索仆所为 文字者,此似有所过听也。仆少从进士,举于有司,学 为诗赋,以备程试,凡三举而得第。与士君子相识者 多,故往往能道仆名字,而又以游从相爱之私,或过 称其文字。故使足下闻仆虚名,而欲见其所为者,由 此也。仆少孤贫,贪禄仕以养亲,不暇就师穷经以学 圣人之遗业,而涉猎书史,始随世俗作所谓《时文》者, 皆穿蠹经传,移此俪彼,以为浮薄,惟恐不悦于时人, 非有卓然自立之言如古人者。然有司过采,屡以先 多士,及得第以来,自以前所为不足以称有司之举, 而当长者之知,始大改其为,庶几有立。然言出而罪 至,学成而身辱,为彼“则获誉,为此则受祸”,此明效也。 夫时文虽曰浮巧,然其为功,亦不易也。仆天资不好 而强为之,故比时人之为者尤不工,然已足以取禄 仕而窃名誉者,顺时故也。先辈少年志盛,方欲取荣 誉于世,则莫若顺时。天圣中,天子下诏书,敕学者去 浮华,其后风俗大变。今时之士大夫所为,彬彬有两 汉之风矣。先辈往学之,非徒足以顺时取誉而已。如 其至之,是直齐肩于两汉之士也。若仆者,其前所为既不足学,其后所为慎不可学,是以徘徊不敢出,其 所为者为此也。在《易》之《困》曰:“有言不信。”谓夫人方困 时,其言不为人所信也。今可谓困矣,安足为足下所 取信哉?辱书既多且切,不敢不答,幸察。

《江邻几文集序》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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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窃不自揆,少习为铭章,因得论次当世贤士大夫 功行。自明道、景祐以来名卿钜公,往往见于余文矣。 至于朋友故旧,平居握手言笑,意气伟然,可谓一时 之盛,而方从其游,遽哭其死,遂铭其藏者,是可叹也。 盖自尹师鲁之亡,逮今二十五年之间,相继而殁,为 之铭者至二十人,又有余不及铭与。虽铭而非交且 旧者,皆不与焉。呜呼!何其多也!不独善人君子难得 易失,而交游零落如此,反顾身世死生盛衰之际,又 可悲夫!而其间又有不幸罹忧患、触网罗,至困厄流 离以死,与夫仕宦连蹇,志不获伸而殁,独其文章尚 见于世者,则又可哀也欤!然则虽其残篇断稿,犹为 可惜,况其可以垂世而行远也?故余于圣俞子美之 殁,既已铭其圹,又类集其文而序之,其言尤感切而 殷勤者以此也。陈留江君邻几,常与圣俞、子美游,而 又与圣俞同时以卒。余既志而铭之。后十有五年,来 守淮西,又于其家得其文集而序之。邻几,毅然仁厚 君子也,虽知名于时,仕宦久而不进,晚而朝廷方将 用之,未及而卒。其学问通博,文辞雅正深粹,而论议 多所发明,诗尤清淡闲肆可喜。然其文已自行于世 矣,固不待余言以为轻重。而余特区区于是者,盖发 于有感而云然。

《释秘演诗集序》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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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少以进士游京师,因得尽交当世之贤豪,然犹以 谓“国家臣一四海,休兵革,养息天下以无事者四十 年,而智谋雄伟非常之士,无所用其能者,往往伏而 不出,山林屠贩,必有老死而世莫见者,欲从而求之 不可得”,其后得吾亡友石曼卿。曼卿为人,廓然有大 志,时人不能用其材,曼卿亦不屈以求合,无所放其 意,则往往从布衣野老酣嬉,淋漓颠倒而不厌。予疑 所谓“伏而不见”者,庶几狎而得之。故尝喜从曼卿游, 欲因以阴求天下奇士。浮屠秘演者,与曼卿交最久, 亦能遗外世俗,以气节相高,二人懽然无所间。曼卿 隐于酒,秘演隐于浮屠,皆奇男子也。然喜为歌诗以 自娱,当其极饮大醉,歌吟笑呼,以适“天下之乐,何其 壮也!”一时贤士皆愿从其游,予亦时至其室。十年之 间,秘演北渡河,东之济、郓,无所合,困而归。曼卿已死, 秘演亦老病。嗟夫!二人者,予乃见其盛衰,则予亦将 老矣夫!曼卿诗辞清绝,尤称《秘演》之作,以为雅健有 诗人之意。秘演状貌雄杰,其胸中浩然,既习于佛无 所用,独其诗可行于世,而懒不自惜。已老,胠其橐尚 得三四百篇,皆可喜者。“曼卿死,《秘演》漠然无所向,闻 东南多山水,其巅崖崛峍,江涛汹涌,甚可壮也,遂欲 往游焉。足以知其老而志在也。”于其将行,为叙其诗, 因道其盛时以悲其衰。

《释惟俨文集序》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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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俨,姓魏氏,杭州人。少游京师二十馀年,虽学于佛 而通儒术,善为辞章,与吾亡友曼卿交最善。曼卿遇 人无所择,必皆尽其忻欢。惟俨非贤士不交,有不可 其意,无贵贱,一切闭拒,绝去不少顾。曼卿之兼爱,惟 俨之介,所趣虽异,而交合无所间。曼卿尝曰:“君子汎 爱而亲仁。”惟俨曰:“不然。吾所以不交妄人,故能得天 下士;若贤不肖混,则贤者安肯顾我哉?”以此一时贤 士多从其游,居相国浮图,不出其户十五年,士尝游 其室者,礼之惟恐不至。及去为公卿贵人,未始一往 干之。然尝窃怪平生所交,皆当世贤杰,未见卓卓著 功业如古人可记者。因谓:“世所称贤才,若不笞兵走 万里,立功海外,则当佐天子号令赏”罚于明堂。苟皆 不用,则绝宠辱,遗世俗,自高而不屈,尚安能酣豢于 富贵而无为哉?醉则以此诮其坐人,人亦复之,以谓 遗世自守,古人之所易。若奋身逢时,欲必就功业,此 虽圣贤难之,周、孔所以穷达异也。今子老于浮屠,不 见用于世,而幸不践穷亨之途,乃以古事之已然,而 责今人之必然耶?虽然,惟俨傲乎退偃于一室,天下 之务,当世之利病,听其言终日不厌,惜其将老也已, 曼卿死,惟俨亦买地京城之东,以谋其终,乃敛平生 所为文数百篇示予曰:“曼卿之死,既以表其墓,愿为 我序其文,及我之见也。”嗟夫!惟俨既不见用于世,其 材莫见于时,若考其笔墨驰骋、文章赡逸之能,可以 见其志矣。

《送曾巩秀才序》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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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文曾生来自南丰。入太学,与其诸生群进于有司。 有司敛群材,操尺度,概以一法,考其不中者而弃之。 虽有魁垒拔出之材,其一絫黍不中尺度,则弃不敢 取。幸而得良有司,不过反同众人叹嗟爱惜。若取舍 非已事者,诿曰有司有法,奈不中何?有司固不自任 其责,而天下之人亦不以责有司,皆曰“‘其不中法也不幸有司尺度一失手,则往往失多而得少。”噫有司 所操,果良法耶?何其久而不思革也?况若曾生之业, 其大者固以魁垒,其于小者亦可以中尺度,而有司 弃之,可怪也。然曾生不非同进,不罪有司,告予以归, 思广其学而坚其守。予初骇其文,又壮其志。夫农不 咎岁,而菑播是勤,其水旱则已,使一有获,则岂不多 邪?曾生橐其文数十万言来京师。京师之人无求曾 生者,然曾生亦不以干也。予岂敢求生,而生辱以顾 予。是京师之人,既不求之,而有司又失之,而独予得 也。于其行也,遂见于文,使知生者可以吊有司,而贺 余之独得也。

《送徐无党南归序》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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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鸟兽之为物,众人之为人”,其为生虽异而为死 则同,一归于腐坏、凘尽泯灭而已。而众人之中有圣 贤者,固亦生且死于其间,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 者,虽死而不朽,愈远而弥存也。其所以为圣贤者,修 之于身,施之于事,见之于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 存也。修于身者,无所不获;施于事者,有得有不得焉。 其见于言者,则又有能有不能也。施于事矣,不见于 言可也。自《诗》《书》《史》《记》所传,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 修于身矣,而不施于事,不见于言,亦可也。孔子弟子 有能政事者矣,有能言语者矣。若颜回者,在陋巷曲 肱饥卧而已,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然。自当时 群弟子皆推尊之,以为不敢望而及,“而后世更千百 岁,亦未能有及之者。”其不朽而存者,固不待施于事 矣,况于言乎?予读班固《艺文志》《唐四库书目》,见其所 列,自三代、秦、汉以来著书之士,多者至百馀篇,少者 犹三四十篇,其人不可胜数,而散亡磨灭,百不一二 存焉。予窃悲其人文章丽矣,言语工矣,无异草木荣 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也。”方其用心与力之劳, 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而忽焉以死者?虽有迟有 速,而卒与二者同归于泯灭。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 此。今之学者,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而勤一世以尽 心于文字间者,皆可悲也。东阳徐生,少从予学,为文 章稍稍见称于人。既去而与群士试于礼部,得高第, 由是知名。其文辞日进,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 气而勉其思也,故于其归,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为 文词者,亦因以自警焉。

《送梅圣俞归河阳序》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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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宝,潜乎山川之幽,而能先群物以贵于世者,负其 有异而已。”故珠潜于泥,玉潜于璞,不与夫蜃蛤珉石 混而弃者,其先膺美泽之气,辉然特见于外也。士固 有潜乎卑位,而与夫庸庸之流俯仰上下,然卒不混 者,其文章才貌之光气,亦有辉然而特见者矣。然求 珠者必之乎海,求玉者必之乎蓝田,求贤士者必之 “乎?通邑大都,据其会,就其名而择其精焉耳。”洛阳天 子之西都,距京师不数驿,搢绅仕宦,杂然而处,其亦 珠玉之渊海欤?予方据是而择之,独得于梅君圣俞, 其所谓“辉然特见而精”者耶?圣俞志高而行洁,气秀 而色和,崭然独出于众人中。初为河南主簿,以亲嫌 移佐河阳,常喜与洛之士游,故因吏事而至于此。余 尝与之徜徉于嵩洛之下,每得绝崖倒壑、深林古宇, 则必相与唫哦其间,始而欢然以相得,终则畅然觉 乎薰蒸浸渍之为益也,故久而不厌。既而以吏事讫, 言归。余且惜其去,又悲夫“潜乎下邑,混于庸庸”,然所 谓“能先群物而贵于世”者,特其异而已,则光气之辉 然者,岂能掩之哉?

《读李翱文》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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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始读翱《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识 其性,当复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 《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己者,故 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然。以翱为秦、汉间好侠 行义之一豪隽,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 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 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况乃翱 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 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推是心,使光荣而 饱,则复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嚣而杂处 兮,咸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 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 河北以为忧。”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 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然翱 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 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 又皆疏远,与翱无异。其馀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 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 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祭苏子美文》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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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哀子美,命止斯邪?小人之幸,君子之嗟。子之心胸, 蟠屈龙蛇,风云变化,雨雹交加。忽然挥斧,霹雳轰车。 人有遭之,心惊胆落,震仆如麻。须臾霁止,而四顾百里,山川草木,开发萌芽。子于文章,雄豪放肆,有如此 者。吁可怪邪?嗟乎世人,知此而已,贪悦其外,不窥其 内。欲知子心,穷达之际,金石虽坚,尚可破坏。子之穷 达,始终仁义,惟人不知。乃穷至此。蕴而不见,遂以没 地。独留文章,照耀后世。嗟世之愚,掩抑毁伤。譬如磨 鉴,不灭愈光。一世之短,万世之长。其间得失,不待较 量。哀哀子美,来举予觞。

《祭石曼卿文》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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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曼卿,生而为英,死而为灵。其同乎万物,生死而 复归于无物者,暂聚之形,不与万物共尽,而卓然其 不朽者,后世之名。此自古圣贤莫不有,然而著在简 册者,昭如日星。呜呼曼卿,吾不见子久矣。犹能髣髴 子之平生。其轩昂磊落,突兀峥嵘,而藏埋于地下者, 意其不化为朽壤,而为金玉之精。不然,生长松之千 尺,产灵芝而九茎。奈何荒烟野蔓,荆棘纵横,风凄露 下,走燐飞萤。但见牧童樵叟,歌吟而上下,与夫惊禽 骇兽,悲鸣踯躅而咿嘤。今固如此,更千秋而万岁兮, 安知其不穴藏狐貉与鼯鼪。此自古圣贤亦皆然兮, 独不见夫累累兮,旷野与荒城。”呜呼曼卿,盛衰之理, 吾固知其如此。而感念畴昔,悲凉凄怆,不觉临风而 陨涕者,有愧夫太上之忘情。

《祭尹师鲁文》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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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乎师鲁!辨足以穷万物,而不能当一狱吏;志可以 狭四海,而无所措其一身。穷山之崖,野水之滨,猿猱 之窟,麋鹿之群,犹不容于其间兮,遂即万鬼而为邻。 嗟乎师鲁!世之恶子之多,未必若爱子者之众,何其 穷而至此兮,得非命在乎天而不在乎人。方其奔颠 斥逐,困死艰屯,举世皆冤,而语言未尝以自及。以穷 至死,而妻子不见其悲忻。用舍进退,屈伸语默,夫何 能然,乃学之力。至其握手为诀,隐几待终,颜色不变, 笑言从容,死生之间,既已能通于性命;忧患之至,宜 其不累于心胸。自子云逝,善人宜哀,子能自达,予又 何悲?惟其师友之益,平生之交,情之难忘,言不可究。 嗟乎师鲁!“自古有死,皆归无物。惟圣与贤,虽埋不没。 子于文章,焯若星日。子之所为,后世师法,虽嗣子尚 幼,未足以付予,而世人藏之,庶可无虞坠失。子于众 人,最爱予文,寓辞千里,侑此一樽,冀以慰子。”闻乎不 闻。

《祭梅圣俞文》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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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始见子,伊川之上。”余仕方初,子年亦壮,读书饮酒, 握手相欢,谈辩锋出,贤豪满前。谓言仕宦,所至皆然, 但当行乐,何以忧患?子去河南,余贬山峡,三十年间, 乖离会合。晚被选擢,滥官朝廷,荐子学舍,吟哦《六经》。 余才过分,可愧非荣。子虽穷厄,日有声名。余狷而刚, 中遭多难,气血先耗,发须早变。子心宽易,在险如夷。 “年实加我,其颜不衰。谓子仁人,自宜多寿。余譬膏火, 煎熬岂久。事今反此,理固难知。况于富贵,又何必期。 念昔河南,同时一辈,零落之馀,惟予子在。子又去我, 余存兀然。凡今之游,皆莫予先。纪行琢辞,子宜余责。 送终恤孤,则有众力。惟声与泪,独出余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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