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文章正宗 (四库全书本)/全览

续文章正宗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目录
  卷一
  论理上
  卷二
  论理下
  卷三
  叙事一
  卷四
  叙事二
  卷五
  叙事三
  卷六
  叙事四
  卷七
  叙事五
  卷八
  叙事六
  卷九
  叙事七
  卷十
  叙事八
  卷十一
  叙事九
  卷十二
  叙事十
  卷十三
  叙事十一
  卷十四
  叙事十二
  卷十五
  叙事十三
  卷十六
  叙事十四
  卷十七
  论事一
  卷十八
  论事二
  卷十九
  论事三
  卷二十
  论事四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一   宋 真徳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増订
  论理
  本论上          欧阳修
  佛法为中国患千馀岁世之卓然不惑而有力者莫不欲去之已尝去矣而复大集攻之暂破而愈坚扑之未灭而愈炽遂至于无可奈何是果不可去邪盖亦未知其方也夫医者之于疾也必推其病之所自来而治其受病之处病之中人乘乎气虚而入焉则善医者不攻其疾而务养其气气实则病去此自然之效也故救天下之患者亦必推其患之所自来而治其受患之处佛为夷狄去中国最远而有佛固已久矣尧舜三代之际王政修明礼义之教充于天下于此之时虽有佛无由而入及三代衰王政阙礼义废后二百馀年而佛至乎中国由是言之佛所以为吾患者乘其阙废之时而来此其受患之本也补其阙修其废使王政明而礼义充则虽有佛无所施于吾民矣此亦自然之埶也昔尧舜三代之为政设为井田之法籍天下之人计其口而皆授之田凡人之力能胜耕者莫不有田而耕之敛以什一差其征赋以督其不勤使天下之人力皆尽于南亩而不暇乎其他然又惧其劳且怠而入于邪僻也于是为制牲牢酒醴以养其体弦一作笙匏俎豆以悦其耳目于其不耕休力之时而教之以礼故因其田猎而为蒐狩之礼因其嫁娶而为婚姻之礼因其死葬而为丧祭之礼因其饮食群聚而为乡射之礼非徒以防其乱又因而教之使知尊卑长幼凡人之大伦一有者字也故凡养生送死之道皆因其欲而为之制饰之物采而文焉所以悦之使其易趣也顺其情性而节焉所以防之使其不过也然犹惧其未也又为立学以讲明之故上自天子之郊下至乡党莫不有学择民之聪明者而习焉使相告语而诱劝其愚惰呜呼何其备也盖一有尧舜二字三代之为政如此其虑民之意甚精治民之具甚备防民之术甚周诱民之道甚笃行之以勤而被于物者洽浸之以渐而入于人者深故民之生也不用力乎南亩则从亊于礼乐之际不在其家则在乎庠序之间耳闻目见无非仁义一有礼字乐而趣之不知其倦终身不见异物又奚暇夫外慕哉故曰虽有佛无由而入者谓有此具也及周之衰秦并天下尽去三代之法而王道中绝后之有天下者不能勉强其为治之具不备防民之渐不周佛于此时乘间而出千有馀岁之间佛之来者日益众吾之所为者日益坏井田最先废而兼并游惰之奸起其后所谓蒐狩婚姻丧祭乡射之礼凡所以教民之具相次而尽废然后民之奸者有暇而为佗其良者泯然不见礼义之及已夫奸民有馀力则思为邪僻良民不见礼义则莫知所趣佛于此时乘其隙一无此六字方鼓其雄诞之说而牵一作率之则民不得不从而归矣又况王公大人往往倡而驱之曰佛是真可归依者然则吾民何疑而不归焉幸而有一不惑者方艴然而怒曰佛何为者吾将操戈而逐之又曰吾将有说以排之一有何其不思之甚也七字夫千岁之患遍于天下岂一人一日之可为民之沈酣入于骨髓非口舌之可胜然则将奈何曰莫若修其本以胜之昔战国之时杨墨交乱孟子患之而专言仁义故仁义之说胜则杨墨之学废汉之时百家并兴董生患之而退修孔氏故孔氏之道明而百家一有自字息此所谓修其本以胜之之效也今八尺之夫被甲荷㦸勇盖三军然而见佛则拜闻佛之说则有畏慕之诚者何也彼诚壮佼其中心茫然无所守而然也一介之士眇然柔懦进趋畏怯然而闻有道佛者一无此字则义形于色非徒不为之屈又欲驱而绝之者何也彼无佗焉学问明而礼义熟中心有所守以胜之也然则礼义者胜佛之本也今一介之士知礼义者尚能不为之屈使天下皆知礼义则胜之矣此自然之执也
  本论下
  昔荀卿子之说以为人性本恶著书一篇以持其论予始爱之及见世人之归佛者然后知荀卿之说缪焉甚矣人之性善也彼为佛者弃其父子绝其夫妇于人之性甚戾又有蚕食虫蠧之弊然而民皆相率而归焉者以佛有为善之说故也呜呼诚使吾民晓然知礼义之为善则安知不相率而从哉奈何教之谕之之不至也佛之说熟于人耳入乎其心久矣至于礼义之亊则未尝见闻今将号于众曰禁汝之佛而为吾礼义则民将骇而走矣莫若为之以渐使其不知而趣焉可也盖鲧之治水也鄣之故其害益暴及禹之治水也导之则其患息盖患深势盛则难与敌莫若驯致而去一有其害二字之易也今尧舜三代之政其说尚传其具皆在诚能讲而修之行之以勤而浸之以渐使民皆乐而趣焉则充行乎天下而佛无所施矣传曰物莫能两大自然之势也奚必曰火其书而庐其居哉昔者戎狄蛮夷杂居九州之间所谓徐戎白狄荆蛮淮夷之类是也三代既衰若此之类并侵于中国故秦以西戎据宗周吴楚之国一作君皆僣称王春秋书用鄫子传记被发于伊川而仲尼亦以不左衽为幸当是之时佛虽不来中国几何其不夷狄也以是而言王道不明而仁义废则夷狄之患至矣及孔子作春秋尊中国而贱夷狄然后王道复明方今九州之民莫不右衽而冠带其为患者特佛尔其所以胜之之道非有甚高难行之说也患乎忽而不为尔夫郊天祀地与乎宗庙社稷朝廷之仪皆天子之大礼也今皆举而行之至于所谓蒐狩婚姻丧祭乡射之礼此郡县有司之事也在乎讲明而颁布之尔然非行之以勤浸之以渐则不能入于人而成化自古王者之政必世而后仁今之议者将曰佛来千馀岁有力者尚无可奈何何用此迂缓之说为是则以一日之功不速就而弃必世之功不为也可不惜哉昔孔子叹为俑者不仁盖叹乎启其渐而至于用殉也然则为佛者不犹甚于作俑乎当其始来未见其害引而内之今之为害著矣非待先觉之明而后见也然而恬然不以为怪者何哉夫物极则反数穷则变此理之常也今佛之盛久矣乘其穷极之时可以反而变之不难也昔三代之为政皆圣人之事业及其久也必有弊故三代之术皆变其质文而相救就使佛为圣人及其弊也犹将救之况其非圣者乎夫奸邪之士见信于人者彼虽小人必有所长以取信是以古之人君惑之至于乱亡而不悟今佛之法可谓奸且邪矣盖其为说亦有可以惑人者使世之君子虽见其弊而不思救岂又善惑者欤抑亦不得其救之之术也救之莫若修其本以胜之舍是而将有为虽贲育之勇孟轲之辩太公之阴谋吾见其力未及施言未及出计未及行而先已陷于祸败矣何则患深势盛难与敌非驯致而为之莫能也故曰修其本以胜之作本论按公荅李诩书云前辱示书及性诠三篇兄吾子好学善辩而文能尽其意之详今世之言性者多矣有所不及也故思与吾子卒其说修患世之学者多言性故尝为说曰夫性非学者之所急而圣人之所罕言也易六十四卦不言性其言者动静得失吉凶之常理也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不言性其言者善恶是非之实录也诗三百五篇不言性其言者政教兴衰之美刺也书五十九篇不言性其言者尧舜三代之治乱也礼乐之书虽不完而杂出于诸儒之说然其大要治国修身之法也六经之所载皆人事之切于世者是以言之甚详至于性也百不一二言之或因言而及焉非为性而言也故虽言而不究予之所谓不言者非谓绝而无言盖其言者鲜而又不主于性而言也论语所载七十二子之问于孔子者问孝问忠问仁义问礼乐问修身问为政问朋友问鬼神者有矣未尝有问性者孔子之告其弟子者凡数千言其及于性者一言而已子故曰非学者之所急而圣人之罕言也书曰习与性成语曰性相近习相远者戒人慎所习而言也中庸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者明性无常必有以率之也乐记亦曰感物而动性之欲者明物之感人无不至也然终不言性果善果恶但戒人慎所习与所感而勤其所以率之者尔予故曰因言以及之而不究也修少好学知学之难凡所谓六经之所载七十二子之所问者学之终身有不能达者矣于其所达行之终身有不能至者矣以予之汲汲于此而不暇乎其他因以知七十二子亦以是汲汲而不暇也又以知圣人所以教人垂世亦皇皇而不暇也今之学者于古圣贤所皇皇汲汲者学之行之或未至其一二而好为性说以穷圣贤之所罕言而不究者执后儒之偏说事无用之空言一作文此予之所不暇也或有一作者问曰性果不足学乎子曰性者与身俱生而人之所皆有也为君子者修身治人而已性之善恶不必究也使性果善邪身不可以不修人不可以不治使性果恶耶身不可以不修人不可以不治不修其身虽君子而为小人书曰惟圣罔念作狂是也能修其身虽小人而为君子书曰惟狂克念作圣是也治道备人斯为善矣书曰黎民于变时雍是也治道失人斯为恶矣书曰殷顽民又曰旧染污俗是也故为君子者以修身治人为急而不穷性以为言夫七十二子之不问六经之不主言或虽言而不究岂略之哉盖有意也或又问曰然则三子言性过欤曰不过也其不同何也曰始异而终同也使孟子曰人性善矣遂怠而不教则是过也使荀子曰人性恶矣遂弃而不教则是过也使扬子曰人性混矣遂肆而不教则是过也然三子者或身奔走诸侯以行其道或著书累千万言以告于后世未尝不区区以仁义礼乐为急盖其意以谓善者一日不教则失而入于恶恶者勤而教之则可使至于善混者驱而率之则可使去恶而就善也其说与书之习与性成语之性近习远中庸之有以率之乐记之慎物所感皆合夫三子者推其言则殊察其用心则一故予以为推一无此字其言不过始异而终同也凡论三子者以予言而一之则𫍢𫍢者可以息矣修之所说如此吾子其择焉○愚谓公以世人之归佛而知荀卿性恶之说为非其论美矣至与李诩书其说乃如此故附见焉
  易或问
  或问大衍之数易之蕴一作数乎学者莫不尽心焉曰大衍易之末也何必尽心焉一无此字也易者文王之作也其书则六一无此字经也其文则圣人之言也其事则天地万物君臣父子夫妇人伦之大端也大衍筮占一作卜筮之一法耳非文王之事也然则不足学乎曰得其大者可以兼其小未有学其小而能至其大者也知此然后知学易矣六十四卦自古用焉夏商之世筮占之说略见于书文王遭纣之乱有忧天下之心有虑万世之志而无所发以谓一作为卦爻起于竒耦之数阴阳变易交错而成文有君子小人进退动静刚柔之象而治乱盛衰得失吉凶之理具焉因假取以寓其言而名之曰易至其后世用以占一作卜筮孔子出于周末惧文王之志不见于后世而易专为筮占一作卜筮用也乃作彖象发明卦义必称圣人君子王后以当其事而常以四方万国天地万物之大以为言盖明非止于卜筮也所以推原本意而矫世失然后文王之志大明而易始列乎六经矣易之沦于卜筮非止今世也微孔子则文王之志没而不见矣夫六爻之文占辞也一有文王之作也五字大衍之数占法也自一作皆古所用也文王更其辞而不改其法故曰大衍非文王之事也所谓辞者有君子小人进退动静刚柔之象治乱盛衰得失吉凶之理学者专其辞于筮占一作卜筮犹见非于孔子况遗其辞而执其占法欲以见文王作易之意不亦远乎凡欲为君子者学圣人之言欲为占者学大衍之数惟所择之一无此字焉耳
  诗谱补亡后序
  欧阳子曰昔者圣人已没六经之道几熄于战国而焚弃于秦自汉已来收拾亡逸发明遗义而正其讹缪得以粗备传于一作于今者岂一有止字一人之力哉后之学者因迹前世之所传而较其得失或有之矣若使徒抱焚馀残脱之经伥伥于去圣千百年后不见先儒中间之说而欲特立一家之学者果有能哉吾未之信也然则先儒之论苟非详其终始而抵捂质于圣人而悖理害经之甚有不得已而后改易者何必徒为异论以相訾也毛郑于诗其学亦已博矣予尝依其笺传考之于经而证以序谱惜其不合者颇多盖诗述商周自生民玄鸟上陈稷契下迄一作讫陈灵公千五六百岁之间旁及列国君臣世次国地山川封域图牒鸟兽草木鱼虫之名与其风俗善恶方言训故一作诂盛衰治乱美刺之由无所不载然则孰能无失于其间哉予疑毛郑之失既多然不敢轻为改易者意其为说不止于笺传而恨已一作已恨不得尽见二家之书未能遍通其旨夫不尽见其书而欲折其是非犹不尽人之辞一作辩而欲断其讼之曲直其能果于自决乎其能使之必服乎世言郑氏诗谱最详求之久矣不可得虽崇文总目秘书所藏亦无之庆历四年奉使河东至于绛州偶得焉其文有注而不见名氏然首尾残缺自周公致太平已上皆亡之其国谱旁行尤易为讹舛悉皆颠倒错乱不可复考凡诗雅颂兼列商鲁其正变之风十有四国而其次比莫详其义惟封国变风之先后不可以不知周召王豳同出于周邶鄘并于卫桧魏无世家其可考者陈齐卫晋曹郑秦此封国之先后也豳齐卫桧陈唐秦郑魏曹此变风之先后也周南召南邶鄘卫王郑齐豳秦魏唐陈曹此孔子未删诗之前周大师乐歌之次第也周召邶鄘卫王桧郑齐魏唐秦陈曹豳此郑氏诗谱次第也黜桧后陈此今诗次比也初予未见郑谱尝略考春秋史记本纪世家年表而合以毛郑之说为诗图十四篇今因取以补郑谱之亡者足以见二家所说世次先后甚备因据而求其得失较然矣而仍存其图庶几以见予于郑氏之学尽心焉耳夫尽其说而有所不通然后得以论正予岂好为异论者哉凡补其谱十有五补其文字二百七一本注云谱序自周公致太平已上皆亡其文予取孔颕达正义所载之文补足因为之注自周公已下即用旧注云増损涂乙改正者三一作八百八十三而郑氏之谱复完一有矣字
  春秋论一
  事有不达出于久远而传乎二说则奚从曰从其一之可信者然则安知可信者而从之曰从其人而信之可也众人之说如彼君子之说如此则舍众人而从君子君子博学而多闻矣然其传不能无失也君子之说如彼圣人之说如此则舍君子而从圣人此举世之人皆知其然而学春秋者独异乎是孔子圣人也万世取信一人而已若公羊高穀梁赤左氏一本氏作邱明三子者博学而多闻矣其传不能无失者也孔子之于经三子之于传有所不同则学者宁舍经而从传不信孔子而信三子甚哉其惑也经于鲁隐公之事书曰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其卒也书曰公薨孔子始终谓之公三子者曰非公也是摄也学者不从孔子谓之公而从三子谓之摄其于晋灵公之事孔子书曰赵盾弑其君夷皋三子者曰非赵盾也是赵穿也学者不从孔子信为赵盾而从三子信为赵穿其于许悼公之事孔子书曰许世子止弑其君买三子者曰非弑之也买病死而止不尝药耳学者不从孔子信为弑君而从三子信为不尝药其舍经而从传者何哉经简而直传新而竒简直无悦耳之言而一无此字新竒多一作有可喜之论是以学者乐闻而易惑也予非敢曰不惑然信于孔子而笃者也经之所书予所信也经所不言予不知也难者曰子之言有激而云尔夫三子者皆学乎圣人而传所以述经也经文隐cq=202而意深三子者从而发之故经有不言传得而详尔非为二说也予曰经所不书三子者何从而知其然也曰推其前后而知之且其有所传而得也国君必即位而隐不书即位此传得知其摄也弑君者不复见经而盾复见经此传得知弑君非盾也君弑贼不讨则不书葬而许悼公书葬此传得知世子止之非实弑也经文隐矣传曲而畅之学者以谓三子之说圣人之深意也是以从之耳非谓舍孔子而信三子也予曰然则妄意圣人而惑学者三子之过而已使学者必信乎三子予不能夺也使其惟是之求则予不得不为之辨
  春秋论二
  孔子何为而修春秋正名以定分求情而责实别是非明善恶此春秋之所以作也自周衰以来臣弑君子弑父诸侯之国相屠戮而争为君者天下皆是也当是之时有一人焉能好廉而知让立乎争国之乱世而怀让国之高节孔子得之于经宜如何而别白之宜如何而褒显之其肯没其摄位之实而雷同众君诬以为公乎所谓摄者臣行君事之名也伊尹周公共和之臣尝摄矣不闻商周之人谓之王也使息姑实摄而称号无异于正君则名分不正而是非不别夫摄者心不欲为君而身假行君事虽行君亊而其实非君也今书曰公则是息姑心不欲之实不为之而孔子加之失其本心诬以虚名而没其实善夫不求其情不责其实而善恶不明如此则孔子之意踈而春秋缪矣春秋辞有同异尤谨严而简约所以别嫌明微慎重而取信其于是非善恶难明之际圣人所尽心也息姑之摄也会盟征伐赏刑祭祀皆出于已举鲁之人皆听命于已其不为正君者几何惟不有其名尔使其名实皆在已则何从而知其摄也故息姑之摄与不摄惟在为公与不为公别嫌明微系此而已且其有让桓之志未及行而见杀其生也志不克伸其死也被虚名而违本意则息姑之恨何申于后世乎其甚高之节难明之善亦何望于春秋乎今说春秋者皆以名字氏族与夺为轻重故曰一字为褒贬且公之为字岂不重于名字氏族乎孔子于名字氏族不妄以加人其肯以公妄加于人而没其善一作实乎以此而言隐实为摄则孔子决不书曰公孔子书为公则隐决非摄难者曰然则何为不书即位曰惠公之终不见其事则隐之始立亦不可知孔子从二百年后得其遗书而修之阙其所不知所以传信也难者又曰谓为摄者左氏耳公羊榖梁皆以为假立以待桓也故得以假称公予曰凡鲁之事出于已举鲁之人听于已生称曰公死书曰薨何从而知其假
  春秋论三
  弑逆大恶也其为罪也莫赎其于人也不容其在法也无赦法施于人虽小必慎况举大法而加大恶乎既辄加之又辄赦之则自侮其法而人不畏春秋用法不如是之轻易也三子说春秋书赵盾以不讨贼故加之大恶既而以盾非实弑则又复见于经以明盾之无罪是辄加之而辄赦之尔以盾为无弑心乎其可轻以大恶加之以盾不讨贼情可责而宜加之乎则其后顽然未尝讨贼既不改过以自赎何为遽赦使同无罪之人其于进退皆不可此非春秋意也赵穿弑君大恶也盾不讨贼不能为君复仇而失刑于下二者轻重不较可知就使盾为可责然穿焉得免也今免首罪为善人使无辜者受大恶此决知其不然也春秋之法使为恶者不得幸免疑似者有所辩明一有此字所谓是非之公也据三子之说初灵公欲杀盾盾走而免穿盾族也遂弑而盾不讨其迹涉于与弑矣此疑似难明之事圣人尤当求情责实以明白之使盾果有弑心乎则自然罪在盾矣不得曰为法受恶而称其贤也使果无弑心乎则当为之辩明必先正穿之恶使罪有所归然后责盾纵贼则穿之大恶不可幸而免盾之疑似之迹获辨而不讨之责亦不得辞如此则是非善恶明矣今为恶者获免而疑似之人陷于大恶此决知其不然也若曰盾不讨贼有幸弑之心与自弑同故宁舍穿而罪盾此乃逆诈用情之吏矫激之为尔非孔子忠恕春秋以王道治人之法也孔子患旧史是非错乱而善恶不明所以修春秋就令旧史如此其肯从而不正之乎其肯从而称美又教人以越境逃恶乎此可知其缪传也问者曰然则夷皋孰弑之曰孔子所书是矣赵盾弑其君也今有一人焉父病躬进药而不尝又有一人焉父病而不躬进药而二父皆死又有一人焉操刃而杀其父使吏治之是三人者其罪同乎曰虽庸吏犹知其不可同也躬药而不知尝者有爱父之孝心而不习于礼是可哀也无罪之人尔不躬药者诚不孝矣虽无爱亲之心然未有杀父之意使善治狱者犹当与操刃殊科况以躬药之孝反与操刃同其罪乎此庸吏之不为也然则许世子止实不尝药则孔子决不书曰弑君孔子书为弑君则止决非不尝药难者曰圣人借止以垂教尔对曰不然夫所谓借止以垂教者不过欲人之知尝药耳圣人一言明以告人则万世法也何必加孝子以大恶之名而尝药之事卒不见于文使后世但知止为弑君而莫知药之当尝也教未可垂而已陷人于大恶矣圣人垂教不如是之迂也果曰责止不如是之刻也难者曰然则盾曷为复见于经许悼公曷为书葬曰弑君之臣不见经此自三子说尔果圣人法乎悼公之葬且安知其不讨贼而书葬也自止以弑见经后四年吴败许师又十有八年当定公之四年许男始见于经而不名许之书于经者略矣止之事迹不可得而知也难者曰三子之说非其臆出也其得于所传如此然则所传者皆不可信乎曰传闻何可尽信公羊榖梁以尹氏卒为正卿左氏以尹氏卒为隐母一以为男子一以为妇人得于所传者盖如是是可尽信乎
  送王陶序
  六经皆载圣人之道而易著著一作尤明圣人之用吉凶得失动静进退易之事也其所以为之用者刚与柔也乾健坤顺刚柔之大用也至于八卦之变六爻之错刚与柔迭居其位而吉亨利无咎凶厉悔吝之象生焉盖刚为阳为德为君子柔为阴为险为小人自干之初九为姤而上至于剥其卦五皆阴剥阳之卦也小人之道长君子静以退之时也自坤之初六为复而上至于夬其卦五皆刚决柔之卦也小人之道消君子动以进而用事之时也夫刚之为徳君子之常用也庇民利物功莫大焉其为卦一有也字过泰之三而四为大壮一本画卦五为夬一本画卦壮者壮也夬者决也四阳虽盛而犹有二阴然阳众而阴寡则可用壮以一作以壮而攻之故其卦为壮五阳而一阴阴不足为直可决之而已故其卦为夬然则君子之用其刚也审其力视其时知阴险小人之必可去然后以壮而决之夫勇者可犯也彊者可诎也圣人于壮决之用必有戒焉故大壮之彖辞曰大壮利贞其象辞曰君子非礼弗履夬之彖辞曰健而说决而和其象辞曰居徳则忌以明夫刚之不可独任也故复始而亨临浸而长泰交而大壮以众攻其寡夬乘其衰而决之夫君子之用其刚也有渐而不失其时一作宜又不独任必以正以礼以说以和而济之则功可成此君子动以进而用事之方也太原王陶字乐道好刚之士也常嫉世阴险三字一作夫君子少而小人多居京师不妄与人游力学好古以一无此字一作笃信自守今其初仕于易得君子动以进之象故予为刚说以赠之大壮之初九曰壮于趾征凶夬之初九亦曰壮于趾往不胜为咎以此见三字一作此皆圣人之戒用刚也不独于其一作著于彖象而又常深戒于其初呜呼世之君子少而小人多君之力学好刚以蓄其志未始施之于事也今其往尤宜慎乎其初一有修述
  章望之字序
  校书郎章君一作望之一无此字以其名望之一无二字来请字曰愿有所教使得以勉焉而自朂者予为之字曰表民而告之曰古之君子所以异乎众人者言出而为民信事行而为世法其动作容貌皆可以表于民一作皆有以为民表也故纮𫄧一作缨旒冕弁以为首容佩玉玦环以为行容衣裳黼黻一作设色以为身容手有手容足有足容揖让登降献酬俯仰莫不有容又见其宽柔温厚刚严果毅之色以为仁义之容服其服载其车立乎朝廷而正君臣出入宗庙而临大事俨然人皆望而畏之曰此吾民之所尊也非民之知尊君子而君子者能自修而尊者也然而行不充于内徳不备于人虽盛其服文其容民不尊也一作民弗尊也已名山大川一方之望也山川之岳渎一有则字天下之望也故君子之贤于一乡者一乡之望也贤于一国者一国之望也名烈著于天下者天下之望也功徳被于后世者万世之望也孝慈友悌达于一乡一作于州闾古所谓乡先生者一乡之望也春秋之贤大夫若随之季良郑之子产者一作春秋诸侯之大夫若郑之子产吴之季札之类一国之望也位于二字一作居中而奸臣贼子不敢窃一作辄发于外如汉之大将军出入将相朝廷以为轻重天下系其一作以为安危如唐之裴丞相一有若此二字者天下之望也其人已没一作死其事已久一作矣闻其名想其人若不可及者夔龙稷契是也其功可以及百一作被万世其道可以师百王虽有贤一作后圣莫敢过之一作自谓莫及者周孔是也此万世之望而皆所以为民之表也传曰其在一作在其贤者识其大者远三字一作远大一有若此数者皆可自择而勉焉者也今十四字章君儒其衣冠气刚色仁好学而有志三字一作志于古视其絜然修乎其外而煇然充乎其内以发乎一作为文辞则又辩博放一作宏肆而无涯一作不淹是数者皆可以自择而勉焉者也一无此十三字是固一无此字能识夫一作其远大者矣虽予何何字一作信可以朂焉第一作敢因其志广其说一作彊为之言以塞请
  送秘书丞宋君归太学序此必次道也
  陋巷之士甘藜藿而修仁义毁誉不干其守饥寒不累其心此众人以为难而君子以为易生于高门世袭轩冕而躬布衣韦带之行其骄荣佚欲之乐生长于其间而不溺其习日见于其外而不动乎其中此虽君子犹或难之学行足以立身而进不止材能足以高人而志愈下此虽圣人亦以为难也书曰不自满假又曰汝惟不矜不伐一有夫字以舜禹之明一有且字犹以是为相戒惧况其下者哉此诚可谓难也已广平宋君宣献公之子公以文章为当世宗师显于朝廷登于辅弼清德著于一时令名垂于后世君少自立不以门地骄于人既长学问好古为一无此字文章天下贤士大夫皆称慕其为人而君慊然常若不足于已者守官太学甘寂寞以自处日与寒士往来而从先生国子讲论道德以求其益夫生而不溺其习此盖出其一作于天性其见焉而不动于中者由性之明学之而后至也学一作进而不止高而愈下予自其幼见其长行而不倦久而愈笃可知其将无所不至焉也孟子所谓孰能御之者欤予陋巷之士也遭时奋身窃位于朝守其贫贱之节其临利害祸福之际常恐其夺也以予行君子之所易者犹若是知君行圣贤之所难者为难能也岁之三月来自京师拜其舅氏予得延之南斋听其论议而慕其为人虽与之终身久处而不厌也留之数日而去于其去也不能忘言遂为之序
  删正黄庭经序
  无仙子者不知为何人也无姓名无爵里世莫得而名之其自号为无仙子者以警世人之学仙者也其为言曰自古有道无仙而后世之人知有道而不得其道不知无仙而妄学一作求仙此我之所哀也道者自然之道也生而必死亦自然之理也以自然之道养自然之生不自戕贼夭阏而尽其天年此自古圣智之所同也禹走天下乘四载治百川可谓劳其形矣而夀百年颜子萧然卧于陋巷箪食瓢饮外不诱于物内不动于心可谓至乐矣而年不及三十斯二人者皆古之仁人也劳其形者长年安其乐者短命盖命有一作之长短禀之于天非人力之所能为也惟不自戕贼而各尽其天年则二人之所同也此所谓以自然之道养自然之生后世贪生之徒为养生之术者无所不至至茹草木服金石吸日月之精光又有以谓此外物不足恃而反求诸内者于是息虑绝欲炼精气勤吐纳专于内守以养其神其术虽本于贪生及其至也尚或可以全形而却疾犹愈于肆欲称情以害其生者是谓养内之术故上智任之自然其次养内以却疾最下妄意而贪生世传黄庭经者魏晋间道士养生之书也其说专于养内多竒怪故其传之久则易为讹舛今家家异本莫可考正无仙子既甚好古家多集录古书文字以为翫好之娱有黄庭经石本者迺永和十三年晋人所书其文颇简以较今世俗所传者独为有理疑得其真于是喟然叹曰吾欲晓世以无仙而止人之学者吾力顾未能也吾视世人执竒怪讹舛之书欲求生而反害其生者可不哀哉矧以我玩好之馀拯世人之谬惑何惜而不为乃为删正诸家之异一以永和石本为定其难晓之言略为注解庶几不为讹谬之说惑世以害生是亦不为无益若大雅君子则岂取于此
  与石推官公操书
  前岁于洛阳得在郓州时所寄书卒然不能即报遂以及今然其勤心未必若书之怠而独不知公操察不察也修来京师已一岁也宋州临汴水公操之誉日与南方之舟至京师修少与时人相接尤寡而誉者无日不闻若幸使尽识舟上人则公操之美可一作何胜道哉凡人之相亲者居则握手共席道欢欣既别则问疾病起居以相为忧者常人之情尔若闻如足下之誉者何必问其他乎闻之欣然亦不减握手之乐也夫不以相见为欢乐不以疾病为忧问是岂无情者乎得非相期者在于道尔其或有过而不至于道者乃可为忧也近于京师频得足下所为文读之甚善其好古闵世之意皆公操自得于古人不待修之赞也然有自许太高诋时太过其论若未深究其源一作原者此事有本末不可卒然一作卒语须相见乃能尽然有一事今详而说此计公操可朝闻而暮改者诚先陈之君贶家有足下手作书一通及有二像记石本始见之骇然不可识徐而视定辨其点画乃可渐通吁何怪之甚也既而持以问人曰是不能乎书者邪曰非不能也书之法当尔邪曰非也古有之乎曰无今有之乎亦曰无也然则何谓而若是曰特欲与世异而已修闻君子之于学是而已不闻为异也好学莫如扬雄亦曰如此然古之人或有称独行而高世者考其行亦不过乎君子但与世之庸人不合尔行非异世盖人不及而反弃之举世斥以为异者欤及其过圣人犹欲就之于中庸况今书前不师乎古后不足以为来者法虽天下皆好之犹不可为况天下皆非之乃独为之何也是果好异以取高欤然向谓公操能使人誉者岂其履中道秉常徳而然欤抑亦昻然自异以惊世人而得之欤古之教童子者立必正听不倾常视之毋诳勤谨乎其始惟恐其见异而惑也今足下端然居乎学舍以教人为师而反率然以自异顾学者何所法哉不幸学者皆从而效之足下又果为独异乎今不急止则惧他日有责后生之好怪者推其事罪以奉归此修所以为忧而敢告也惟幸察之
  
  前同年徐君行因得寓书论足下书之怪时仆有妹居襄城丧其夫匍匐将往视之故不能尽其所以云者而略陈焉足下虽不以仆为狂愚而绝之复之以书然果未能谕仆之意非足下之不谕由仆听之不审而论之之略之过也仆见足下书久矣不即有云而今乃云者何邪始见之疑乎不能书又疑乎忽而不学夫书一艺尔人或不能与忽不学时不必论是以默默然及来京师见二像石本及闻说者云足下不欲同俗而力为之如前所陈者是诚可诤矣然后一进其说及得足下书自谓不能与前所闻者异然后知所听之不审也然足下于仆之言亦似未审者足下谓世之善书者能锺王虞柳不过一艺已之所学乃尧舜周孔之道不必善书又云因仆之言欲勉学之者此皆非也夫所谓锺王虞柳之书者非独足下薄之仆固亦薄之矣世之有好学其书而悦之者与嗜饮茗阅画图无异但其性之一僻尔岂君子之所务乎然至于书则不可无法古之始有文字也务乎记事而因物取类为其象故周礼六艺有六书之学其点画曲直皆有其说扬子曰断木为棋梡革为鞠亦皆有法焉而况书乎今虽隶字已变于古而变古为隶者非圣人不足师法然其点画曲直犹有凖则如母毋彳亻之相近易之则乱而不可读矣今足下以其直者为斜以其方者为圆而曰我苐行尧舜周公之道此甚不可也譬如设馔于案加帽于首正襟而坐然后食者此世人常尔若其纳足于帽反衣而衣坐乎案上以饭实酒卮而食曰我行尧舜周孔之道者以此之于世可乎不可也则书虽未事而当从常法不可以为怪亦犹是矣然足下了不省仆之意凡仆之所陈者非论书之善不但患乎近怪自异以惑后生也若果不能又何必学仆岂区区劝足下以学书者乎足下又云我实有独异于世者以疾释老斥文章之雕刻者此又大不可也夫释老惑者之所为雕刻文章薄者之所为足下安知世无明诚质厚君子之不为乎足下自以为异是待天下无君子之与已同也仲尼曰后生可畏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是则仲尼一言不敢遗天下之后生足下一言待天下以无君子此故所谓大不可也夫士之不为释老与不雕刻文章者譬如为吏而不受货一作禄财盖道当尔不足恃以为贤也
  杂说
  星殒于地腥矿顽丑化为恶石其昭然在上而万物仰之者精气之聚尔及其毙也瓦砾之不若也人之死骨肉臭腐蝼蚁之食尔其贵乎万物者亦精气也其精气不夺于物则蕴而为思虑发而为事业著而为文章昭乎百世之上而仰乎百世之下非如星之精气随其毙而灭也可不贵哉而生也利欲以昏耗之死也臭腐而弃之而一无而字惑者方曰足乎利欲所一无所字以厚吾身吾于是乎有感
  天西行日月五星皆东行日一岁而一周月疾于日一本无三字一月而一周天又疾于月一日而一周星有迟有速有逆有顺是四者各自行而若不相为谋其动而不劳运而不已自古已来未尝一刻息也是何为哉夫四者所以相须而成昼夜四时寒暑者也一刻而息则四时不得其平万物不得其生盖其所任者重矣人之有君子也其任亦重矣万世之所治万物之所利故曰自彊不息又曰死而后已者其知所任矣然则君子之学也其可一日而息乎吾于是乎有感一本此属首篇
  跋唐华阳颂
  右华阳颂唐玄宗诏附玄宗尊号曰圣文神武皇帝可谓盛矣而其自称曰上清弟子者何其陋哉方其肆情奢淫以极富贵之乐盖穷天下之力不足以赡其欲使神仙道家之事为不无亦非其所可冀矧其实无可得哉甚矣佛老之为世惑也佛之徒曰无生者是畏死之论也老之徒曰不死者是贪生之说也彼其所以贪畏之意笃则弃万事绝人伦而为之然而终于无所得者何哉死生天地之常理畏者不可以苟免贪者不可以苟得也惟积习之久者成其邪妄之心佛之徒有临死而不惧者妄意乎无生之可乐而以其所乐胜其所可畏也老之徒有死者则相与讳之曰彼超去矣彼解化矣厚自诬而托之不可诘或曰彼术未至故死尔前者苟以遂其非后者从而惑之以为诚然也佛老二者同出于贪而所习则异然尢必弃万事绝人理而为之其贪于彼者厚则舍于此者果若玄宗者方溺于此而又慕于彼不胜其劳是真可笑也
  跋唐李德裕平泉草木记
  右平泉草木记李德裕撰余尝读鬼谷子书见其驰说诸侯之国必视其为人材性贤愚刚柔缓急而因其好恶喜惧忧乐而捭阖之阳开阴塞变化无穷顾天下诸侯无不在其术中者惟不见其所好者不可得而说也以此知君子宜慎其所好盖泊然无欲而祸福不能动其利害不能诱此鬼谷之术所不能为者圣贤之高致也其次简其所欲不溺于所好斯可矣若徳裕者处富贵招权利而好竒贪得之心不已至或疲弊精神于草木斯其所以败也其遗戒有云坏一草一木者非吾子孙此又近乎愚矣
  跋唐磻溪庙记
  右磻溪庙记张翔撰高骈书骈为将尝立战功威惠著于蛮蜀笔研固非其所事然书虽非工字亦不俗盖其明爽豪隽终异庸人至其惑妖人吕用之诸葛殷等信其左道以冀长年乃骑木鹤而习凌虚仙去之势此至愚下品皆知为可笑而骈为之惟恐不至者何哉盖其贪心已动集本作薰于内故邪说可诱于外内贪外诱则其何所集本増有而二字不为哉
  跋唐人书杨公史传记
  右杨公史传记文字讹缺原作者之意所以刻之金石者欲为公不朽计也碑无年月不知何时然其字画之法迺唐人所书尔今才几时而磨灭若此然则金石果能传不朽邪杨公之所以不朽者八字集本作杨公者震也其所不朽者果待金石之传邪凡物有形必有终敝自古圣贤之传也非皆托于物固能无穷也迺知为善之坚坚于金石也集本无也字
  跋唐放生池碑
  右放生池碑不著书撰人名氏放生池唐世处处有之王者仁泽及于草木昆虫使一物必遂其生而不为私惠也惟天地生万物所以资于人集本有也字然代天而治物者常为之节使其足用而取之不过故集本作万物得遂其生而不夭三代之政如斯而已易大传曰庖牺氏之王也能通神明之徳以类万物之情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盖言其始教民取物资生而为万世之利此所以为圣人也浮图氏之说乃谓杀物者有罪而放生者得福苟如其言则庖牺氏遂为集本有人间之圣人五字地下之罪人矣














  续文章正宗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二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増订
  论理
  礼论           王安石
  呜呼荀卿之不知礼也其言曰圣人化性而起伪吾是以知其不知礼也知礼者贵乎知礼之意而荀卿盛称其法度节奏之美至于言化则以为伪也亦乌知礼之意哉故礼始于天而成于人知天而不知人则野知人而不知天则伪圣人恶其野而疾其伪以是礼兴焉今荀卿以谓圣人之化性为起伪则是不知天之过也然彼亦有见而云尔凡为礼者必诎其放傲之心逆其嗜欲之性莫不欲逸而为尊者劳莫不欲得而为长者让擎跽曲拳以见其恭夫民之于此岂皆有乐之之心哉患上之恶已而随之以刑也故荀卿以为特劫之法度之威而为之于外尔此亦不思之过也夫斵木而为之器服马而为之驾此非生而能者也故必削之以斧斤直之以绳墨圆之以规而方之以矩束聨胶漆之而后器适于用焉前之以衔勒之制后之以鞭䇿之威驰骤舒疾无得自放而一听于人而后马适于驾焉由是观之莫不劫之于外而服之以力者也然圣人舍木而不为器舍马而不为驾者固亦因其天资之材也今人生而有严父爱母之心圣人因其性之欲而为之制焉故其制虽有以强人而乃以顺其性之欲也圣人苟不为之礼则天下盖将有慢其父而疾其母者矣此亦可谓失其性也得性者以为伪则失其性者乃可以为真乎此荀卿之所以为不思也夫狙猿之形非不若人也欲绳之以尊卑而节之以揖让则彼有趋于深山大麓而走耳虽畏之以威而驯之以化其可服邪以谓天性无是而可以化之使伪邪则狙猿亦可使为礼矣故曰礼始于天而成于人天则无是而人欲为之者与天下之物吾盖未之见也
  原过
  天有过乎有之陵历斗蚀是也地有过乎有之崩弛竭塞是也天地举有过卒不累覆且载者何善复常也人介乎天地之间则固不能无过卒不害圣且贤者何亦善复常也故太甲思庸孔子曰勿惮改过扬雄贵迁善皆是术也予之朋有过而能悔悔而能改人则曰是向之从事云尔今从事与向之从事弗类非其性也饰表以疑世也夫岂知言哉天播五行于万灵人固备而有之有而不思则失思而不行则废一日咎前之非沛然思而行之是失而复得废而复举也顾曰非其性是率天下而戕性也且如人有财见篡于盗已而得之曰非夫人之财向篡于盗矣可欤不可也财之在已固不若性之为已有也财失复得曰非其财且不可性失复得曰非其性可乎
  送孙正之序
  时然而然众人也已然而然君子也已然而然非私已也圣人之道在焉尔夫君子有穷苦颠跌不肯一失诎已以从时者不以时胜道也故其得志于君则变时而之道若反手然彼其术素修而志素定也时乎杨墨已不然者孟轲氏而已时乎释老已不然者韩愈氏而已如孟韩者可谓术素修而志素定也不以时胜道也惜也不得志于君使真儒之效不白于当世然其于众人也卓矣呜呼予观今之世圆冠峩如大裙襜如坐而尧言起而舜趋不以孟韩之心为心者果异众人乎予官于扬得友曰孙正之正之行古之道又善为古文予知其能以孟韩之心为心而不已者也夫越人之望燕为绝域也北辕而首之苟不已无不至孟韩之道去吾党岂若越人之望燕哉以正之之不已而不至焉予未之信也一日得志于吾君而真儒之效不白于当世予亦未之信也正之之兄官于温奉其亲以行将从之先为言以处予予欲默安得而默也
  送胡叔才序
  叔才铜陵大宗世以赀名子弟豪者驰骋渔弋为已事谨者务多辟田以殖其家先是邑之豪子弟有命儒者耗其千金之产卒无就邑豪以为谬莫肯命儒者遇儒冠者皆指目远去若将浼已然虽胡氏亦然独叔才之父母不然于叔才之幼捐重币逆良先生教之既壮可以游资而遣之无所靳居数年朋试于有司不合而归邑人之訾者半窃笑者半其父母愈笃不悔复资而遣之叔才纯孝人也悱然感父母所以教已之笃追四方才贤学作文章思显其身以及其亲不数年遂能褎然为材进士复朋试于有司不幸复诎于不已知不予愚而从之游尝为予言父母之恩而惭其邑人不能归予曰归也夫禄与位庸者所待以为荣者也彼贤者道弸于中而襮之以艺虽无禄与位其荣者固在也子之亲矫群庸而置子于圣贤之途可谓不贤乎或訾或笑而终不悔不贤者能之乎今而舍道德而荣禄与位殆不其然然则子之所以荣亲而释惭者亦多矣昔之訾者窃笑者固庸者尔岂子所宜惭哉姑持予言以归为父母夀其亦喜无量于子何如因释然寤治装而归予即书其所以为父母夀者送之云尔
  请杜醇先生入县学书
  人之生久矣父子夫妇兄弟宾客朋友其伦也孰持其伦礼乐刑政文物数制事为其具也其具孰持之为之君臣所以持之也君不得师则不知所以为君臣不得师则不知所以为臣为之师所以并持之也君不知所以为君臣不知所以为臣人之类其不相贼杀以至于尽者非幸欤信乎其为师之重也古之君子尊其身耻在舜下虽然有鄙夫问焉而不敢忽敛然后其身似不及者有归之以师之重而不辞曰天之有斯道固将公之而我先得之得之而不推馀于人使同我所有非天意且有所不忍也某得县于此逾年矣方因孔子庙为学以教养县子弟愿先生留听而赐临之以为之师某与有闻焉伏惟先生不与古之君子者异意也幸甚
  再书
  惠书何推褒隆而辞让之过也仁人君子有以教人义不辞让固已为先生道之今先生过引孟子柳宗元之说以自辞孟子谓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者谓无诸中而为有之者岂某人谓哉彼宗元恶知道韩退之毋为师其孰能为师天下士将恶乎师哉夫谤与誉非君子所恤也适于义而已矣不曰适于义而唯谤之恤是薄世终无君子唯某人图之示诗质而无邪亦足见仁人之所存甚善甚善
  推命对
  吴里处士有善推命知贵贱祸福者或俾予问之予辞焉他日复以请予对曰夫贵若贱天所为也贤不肖吾所为也吾所为者吾能自知之天所为者吾独懵乎哉吾贤欤可以位公卿欤则万锺之禄固有焉不幸而贫且贱则时也吾不贤欤不可以位公卿欤则箪食豆羮无歉焉若幸而富且贵则咎也此吾知之无疑奚率于彼者哉且祸与福君子置诸外焉君子居必仁行必义反仁义而福君子不有也由仁义而祸君子不屑也是故文王拘羑里孔子畏于匡彼圣人之智岂不能脱祸患哉盖道之存焉耳曰子以为贵若贱天所为也然世贤而贱不肖而贵者亦天所为欤曰非也人不能合于天耳夫天之生斯人也使贤者治不贤故贤者宜贵不贤者宜贱天之道也择而行之者人之谓也天人之道合则贤者贵不肖者贱天人之道悖则贤者贱而不肖者贵也天人之道悖合相半则贤不肖或贵或贱尧舜之世元凯用而四凶殛是天人之道合也桀纣之世飞廉进而三仁退是天人之道悖也汉魏而下贤不肖或贵或贱是天人之道悖合相半也盖天之命一而人之时不能率合焉故君子修身以俟命守道以任时贵贱祸福之来不能沮也子不力于仁义以信其中而屑屑焉甘意于诞谩虚怪之说不已溺哉按公以性命道德自名者也而论理之文可取者仅如此盖其论性曰性可以为恶也又曰性不可以善恶言也其论高明中庸曰高明所以处已中庸所以处人也至论杨墨则曰杨氏之学为已而近于儒墨氏之学为人而远于道论伊尹夷惠则曰伯夷之清所以救伊尹之弊柳下惠之和又以救伯夷之弊论扬雄之事莽则以为是合于孔子之无不可也公之立论如此则公之学从可知矣故于其论理之文不得而多取也公之学问源流不得而考然于濂溪周子盖尝接其馀论退而思之至忘寝食则亦不可不谓其尝亲有道者也而考其平生之言无一与周子合者亦独何哉若其他文章则盖有卓然与欧曽并驰而争先者各见之别卷云云
  新序目录序        曽 巩
  刘向所集次新序三十篇录一篇隋唐之世尚为全书今可见者十篇而已臣既考一作为正其文字因为其序论曰古之治天下者一道徳同风俗盖九州之广万民之众千岁之远其教已明其习已成之后所守者一道所传者一说而已故诗书之文历世数十作者非一而其言未尝不相为终始化之如此其至也当是之时异行者有诛异言者有禁防之又如此其备也故二帝三王之际及其中间尝更衰乱而馀泽未熄之时百家众说未有能出于一无于字其间者也及周之末世先王之教化法度既废馀泽既熄世之治方术者各得其一偏故人奋其私智家尚其私学者蜂起于中国皆明其所长而昧其短矜其所得而讳其失天下之士各自为方一作言而不能相通世之人不复知夫学之有统道之有归也先王之遗文虽在皆绌而不讲况至于秦为世之所大禁哉汉兴六艺皆得于断一作散绝残脱之馀世复无明先王之道以一之者诸儒苟见传记百家之言皆悦而向之故先王之道为众说之所蔽暗而不明郁而不发而怪竒可喜之论各师异见皆自名家者诞漫于中国一切不异于周之末世其弊至于今尚在也自斯以来天下学者知折衷于圣人而能纯于道徳之美者扬雄氏而止耳如向之徒皆不免乎为众说之所蔽而不知有所折衷者也孟子曰待文王而兴者凡民也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汉之士岂特无明先王之道以一之者哉亦其出于是时者豪杰之士少故不能特起于流俗之中绝学之后也盖向之序此书于今为最近古虽不能无失然远至舜禹而次及于周秦以来古人之嘉言善行亦往往而在也要在慎取之而已故臣既惜其不可见者而校其可见者特详焉亦足以知臣之攻其失者岂好辩哉臣之所不得已也
  梁书目录序
  梁书六本纪五十列传合五十六篇唐贞观三年诏右散骑常侍姚思廉撰思廉者梁史官察之子推其父意又颇采诸儒谢吴等所记以成此书臣等既校正其文字又集次为目录一篇而叙之曰自先王之道不明百家并起佛最晚出为中国之患而在梁为尤甚故不得而不论也盖佛之徒自以谓吾之所得者内而世之论佛者皆外也故不可诎虽然彼恶睹圣人之内哉书曰思曰睿睿作圣盖思者所以致其知也能致其知者察三材之道辩万物之理小大精粗无不尽也此之谓穷理知之至也知至矣则在我者之足贵在彼者之不足玩未有不能明之者也有知之之明而不能好之未可也故加之诚心以好之有好之之心而不能乐之未可也故加之至意以乐之能乐之则能安之矣如是则万物之自外至者安能累我哉万物之所不能累故吾之所以尽其性也能尽其性则诚矣诚者成也不惑也既诚矣必充之使可大焉既大矣必推之使可化焉能化矣则含智之民肖翘之物有待于我者莫不由之以全其性遂其宜而吾之用与天地参矣惪如此其至也而应乎外者未尝不与人同此吾之道所以为天下之通道也故与之为衣冠饮食冠婚丧祭之具而由之以教其为君臣父子兄弟夫妇者莫不一出乎人情与之同其吉凶而防其忧患者莫不一出乎人理故与之处而安且治之所集也危且乱之所去也与之处者其具如此使之化者其惪如彼可不谓圣矣乎既圣矣则无思也其至者循理而已无为也其动者应物而已是以覆露乎万物鼓舞乎群众而未有能测之者也可不谓神矣乎神也者至妙而不息者也此圣人之内也圣人者道之极也佛之说其有以易此乎求其有以易此者故其所以为失也夫得于内者未有不可行于外也有不可行于外者斯不得于内矣易曰智周乎万物而道济乎天下故不过此圣人所以两得之也知足以知一偏而不足以尽万事之理道足以为一方而不足以适天下之用此百家之一本无之字所以两失之也佛之失其不以此乎则佛之徒自以为得诸内者亦可谓妄矣夫学史者将以明一代之得失也一本无上一句臣等故因梁之事而为著圣人之所以得及佛之所以失以传之者使知君子之所以距物者非外一本作以传之学者使佛之徒知臣等所以距之者非外而有志于内者庶一作知不以此而易彼也
  列女传目录序
  刘向所叙列女传凡八篇事具汉书向列传而隋书及崇文总目皆称向列女传十五篇曹大家注以颂义考之盖大家所注离其七篇为十四与颂义凡十五篇而益以陈婴母及东汉以来凡十六事非向书本然也盖向旧书之亡久矣嘉祐中集贤校理苏颂始以颂义为篇次复定其书为八篇与十五篇者并藏于馆阁而隋书以颂义为刘歆作与向列传不合今验颂义之文盖向之自叙又艺文志有向列女传颂图明非歆作也自唐之乱古书之在者少矣而唐志录列女传凡十六家至大家注十五篇者亦无录然其书今在则古书之或有录而亡或无录而在者亦众矣非一作亦可惜哉今校雠其八篇及十五篇者已定可缮写初汉承秦之敝风俗已大坏矣而成帝后宫赵卫之属尤自放向以谓王政必自内始故列古女善恶所以致兴亡者以戒天子此向述作之大意也其言大任之娠文王也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敖言又以谓古之人胎教者一无者字皆如此夫能正其视听言动者此大人之事而有道者之所畏也顾令天下之女子能之何其盛也以臣所闻盖为之师傅保姆之助诗书图史之戒珩璜琚瑀之节威仪动作之度其教之者虽有此具然古之君子未尝不以身化也故家人之义归于反身二南之业本于文王夫岂自外至哉世皆知文王之所以兴能得内助而不知其所以然者盖本于文王之躬化故内则后妃有关睢之行外则群臣有二南之美与之相成其推而及远则商辛之昏俗江汉之小国兔罝之野人莫不好善而不自知此所谓身修故国家天下治者也后世自学问一作问学之士多徇于外物而不安其守其室家既不见可法故竞于邪侈岂独无相成之道哉士之苟于自恕顾利冒耻而不知反已者往往以家自累故也故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信哉如此人者非素处显也然去二南之风亦已远矣况于南乡天下之主哉向之所述劝戒之意可谓笃矣然向号博极群书而此传称诗芣苢柏舟大车之类与今序诗者之说尤乖异盖不可考至于式微之一篇又以谓二人之作岂其所取者博故不能无失欤其言象计谋杀舜及舜所以自脱者颇合于孟子然此传或有之而孟子所不道者盖亦不足道也凡后世诸儒之言经传者固多如此览者采其有补而择其是非可也故为之叙论以发其端云
  礼阁新仪目录序
  礼阁新仪三十篇韦公肃撰记开元以后至元和之变礼史馆秘阁及臣书皆三十篇集贤院书二十篇以参相校雠史馆秘阁及臣书多复重其篇少者八集贤院书独具然臣书有目录一篇以考其次序盖此书本三十篇则集贤院书虽具然其篇次亦乱既正其脱谬因定著从目录而礼阁新仪三十篇复完夫礼者其本在于养人之性而其用在于言动视听之间使人之言动视听一于礼则安有放其邪心而穷于外物哉不放其邪心不穷于外物则祸乱可息而财用可充其立意微其为法远矣故设其器制其物为其数立其文以待其有亊者皆人之起居出入吉凶哀乐之具所谓其用在乎言动视听之间者也然而古今之变不同而俗之便习亦异则法制数度其久而不能无敝者势固然也故为礼者其始莫不宜于当世而其后多失而难遵亦其理然也失则必改制以求其当故羲农以来至于三代礼未尝同也后世去三代盖千有馀岁其所遭之变所习之便不同固已远矣而议者不原圣人制作之方乃谓设其器制其物为其数立其文以待其有事而为其起居出入吉凶哀乐之具者当一二以追先王之迹然后礼可得而兴也至其说之不可求其制之不可考或不宜于人不合于用则宁至于漠然而不敢为使人之言动视听之间荡然莫之为节至患夫为罪者之不止则繁于为法以御之故法至于不胜其繁而犯者亦至于不胜其众岂不惑哉盖上世圣人有为耒耜者或不为宫室为舟车者或不为棺椁岂其智不足为哉以谓人之所未病者不必改也至于后圣有为宫室者不以土处为不可变也为棺椁者不以葛沟为不可易也岂好为相反哉以谓人之所既病者不可因也又至于后圣则有设两观而更采椽之质攻文梓而易瓦棺之素岂不能从俭哉以谓人情之所好者能为之节而不能变一作绝也由是观之古今之变不同而俗之便习亦异则亦屡变其法以宜之何必一二以追先王之迹哉其要在于养民之性防民之欲者本末先后能合乎先王之意而已此制作之方也故元尊之尚而薄酒之用大羮之先而庶羞之饱一以为贵本一以为亲一作贵用则知有圣人作而为后世之礼者必贵俎豆而今之器用不废也先弁冕而今之衣服不禁也其推之皆然然后其所改易更革不至乎怫天下之势骇天下之情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意矣是以羲农以来至于三代礼未尝同而制作之如此者亦未尝异也后世不推其如此而或至于不敢为或为之者特出于其势之不得已故苟简而不能备希阔而不常行又不过用之于上而未有加之于民者也故其礼本在于养人之性而其用在于言动视听之间者历千馀岁民未尝得接于其耳目况于服习而安之者乎至其一无其字陷于罪戾则繁于为法以御之其亦不仁也哉此书所纪虽其事已浅然凡世之记礼者亦皆有所本而一时之得失具焉昔孔子于告朔爱其礼之存况于一代之典籍哉故其书不得不贵因为之定著以俟夫论礼者考而择焉
  战国䇿目录序
  刘向所定战国䇿三十三篇崇文总目称十一篇者阙臣访之士大夫家始尽得其书正其误谬而疑其不可考者然后战国䇿三十三一作二篇复完叙曰向叙此书言周之先明教化修法度所以大治及其后谋诈用而仁义之路塞所以大乱其说既美矣卒一作率以为此书战国之谋士度时君之所能行不得不然则可谓惑于流俗而不笃于自信者也夫孔孟之时去周之初已数百岁其旧法已亡一有其字旧俗已熄久矣二子乃独明先王之道以谓不可改者岂将强天下之主以后世之所不可为哉亦将因其所遇之时所遭之变而为当世之法使不失乎先王之意而已也二帝三王之治其变固殊其法固异而其为国家天下之意本末先后未尝不同也二子之道如是而已盖法者所以适变也不必尽同道者所以立本也不可不一此理之不易者也故二子者守此岂好为异论哉能勿苟而已矣可谓不惑乎流俗而笃于自信者也战国之游士则不然不知道之可信而乐于说之易合其设心注意偷为一切之计而已故论诈之便而讳其败言战之善而蔽其患其相率而为之者莫不有利焉而不胜其害也有得焉而不胜其失也卒至苏秦商鞅孙膑吴起李斯之徒以亡其身而诸侯及秦用之者一无者字亦灭其国其为世之大祸明矣而俗犹莫之寤也惟先王之道因时适变为法不同而考之无疵用之无敝故古之圣贤未有以此而易彼也或曰邪说之害正也宜放而绝之则此书之不泯一作不泯泯其可乎对曰君子之禁邪说也固将明其说于天下使当世之人皆知其说之不可从然后以禁则齐使后世之人皆知其说之不可为然后以戒则明岂必灭其籍哉放而绝之莫善于是是以孟子之书有为神农之言者有为墨子之言者皆著而非之至于此书之作则上继春秋下至楚汉之起二百四五一无五字十年之间载其行亊固不得而废也此书有高诱注者二十一篇或曰三十二篇崇文总目存者八篇今存者十篇云
  徐干中论目录序
  臣始见馆阁及世所有徐干中论二十篇以谓尽于此及观贞观政要怪太宗称尝见干中论复三年丧篇而今书此篇阙因考之魏志见文帝称干著中论二十馀篇于是知馆阁及世有干中论二十篇者非全书也干字伟长北海人生于汉魏之间魏文帝称干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而先贤行状亦称干笃行体道不耽世荣魏太祖特旌命之辞疾不就后以为上艾长又以疾不行盖汉承周衰及秦灭学之馀百氏杂家与圣人之道并传学者罕能独观于道惪之要而不牵于俗儒之说至于治心养性去就语默之际能不悖于理者固希矣况至于魏之浊世哉干独能考六艺推仲尼孟轲之旨述而论之求其辞时若有小失者要其归不合于道者少矣其所得于内者又能信而充之逡巡浊世有去就显晦之大节臣始读其书察其意而贤之因其书以求其为人又知其行之可贤也惜其有补于世而识之者少盖迹其言行之所至而以世俗之好恶观之彼恶足以知其意哉顾臣之力岂足以重其书使学者尊而信之因校其脱谬而序其大略盖所以致臣之意焉
  说苑目录序
  刘向所序说苑二十篇崇文总目云今存者五篇馀皆亡臣从士大夫间得之者十有三篇与旧为十有八篇正其脱谬疑者阙之而叙其篇目曰向采传记百家所载行事之迹以为此书奏之欲以为法戒然其所取往往不当于理故不得而不论也夫学者之于道非知其大略之难也知其精微之际固难矣孔子之徒三千其显者七十二人皆高世之材也然独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及回死又以谓无好学者而回亦称夫子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子贡又以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则其精微之际固难知久矣是以取舍不能无失于其间也故曰学然后知不足岂虚言哉向之学博矣其著书及建言尤欲有为于世忘其枉已而为之者有矣何其徇物者多而自为者少也盖古之圣贤非不欲有为也然而曰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故孔子所至之邦必闻其政而子贡以谓非夫子之求之也岂不求之有道哉子曰道之将行也欤命也道之将废也欤命也岂不得之有命哉令向知出此安于行止以彼其志能择其所学以尽乎精微则其所至未可量也是以孔子称古之学者为已孟子称君子欲其自得之自得之则取诸左右逢其原岂汲汲于外哉向之得失如此亦学者之戒也故见之叙论令读其书者知考而择之也然向数困于谗而不改其操与夫患失之者异矣可谓有志者也
  相国寺维摩院听琴序
  古者学士之于六艺射能弧矢之事矣又当善其揖让之节御能车马之事矣又当善其驱驰之节书非能肆笔而已又当辨其体而皆通其意数非能布䇿而已又当知其用而各尽其法而五礼之威仪至于三千六乐之节文可谓微且多矣噫何其烦且劳如是然古之学者必能此亦可谓难矣然习其射御于礼习其干戈于乐则少于学长于朝其于武备固修矣其于家有塾于党有庠于乡有序于国有学于教有师于视听言动有其容于衣冠饮食有其度几杖有铭盘杅有戒在舆有和鸾之声行步有佩玉之音燕处有雅颂之乐而非有故琴瑟未尝去于前也盖其出入进退俯仰左右接于耳目动于四体达于其心者所以养之至如此其详且密也虽然此尚为有待于外者尔若夫三材万物之理性命之际力学以求之深思以索之使知其要识其微而齐戒以守之以尽其材成其惪至合于天地而后已者又当得之于心夫岂非难哉噫古之学者其役之于内外以持其心养其性者至于如此此君子所以爱日而自强不息以求至乎极也然其习之有素闲之有具如此则求其放心伐其邪气而成文武之材就道徳之实者可谓易矣孔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盖乐者所以感人之心而使之化故曰成于乐昔舜命夔典乐教胄子曰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则乐者非独去邪又所以救其性之偏而纳之中也故和鸾佩玉雅颂琴瑟之音非有故不去于前岂虚也哉今学士大夫之于持其身养其性凡有待于外者皆不能具得之于内者又亦一无亦字皆略其事可谓简且易矣然所以求其放心伐其邪气而成文武之材就道徳之实者岂不难哉此予所以惧不至于君子而入于小人也夫有待于外者余既力不足而于琴窃有志焉久矣然患其一无其字莫余授也治平三年夏得洪君于京师始合同舍之士听其琴于相国寺之维摩院洪君之于琴非特能其音又能其意者也予将就学焉故道予之所慕于古者庶乎其有以自发也同舍之士丁宝臣元珍郑穆闳中孙觉莘老林希子中而予曽巩子固也洪君名规字方叔以文学吏事称于世云
  王无咎字序
  名字者人之所假借以自称道亦使人假借以称道已之辞也非若行然不可以假借云也何也问其名曰志一作忠下同与义其字亦然则人无有求其信然者责其不然者知其假借云也问其行曰志与义则人皆求其信然者责其不然者其可以假借云乎然而人无贵贱愚良一欲善其名字夫欲善其名字者非他亦曰爱其身而已一本无而已字一本而已下有有道以名字五字爱其身而不善充之犹曰姑以圣贤之道假借其身而已不诚乎身莫大焉岂爱其身也不若于名字乎勿求胜焉于行乎汲汲尔以爱其身是以圣贤之道归诸其身也以为爱其身非至夫然而人一无人字一皆善其名字未尝一皆善其行有爱其身之心而于其身反尔其薄也可嗟也已南城王无咎来请字予思夫字虽不必求胜也然古之人重冠于冠重字字则亦未可忽也今冠礼废字亦非其时古礼之不行也甚矣无咎之请也虽非时之当然庶几存其礼予欲拒安得而拒也取易所谓无咎者善补过者也为之字曰补之夫勉焉而补其所不至颜子之所以为学者也补之明经术为古文辞其材卓然可畏也以颜子之所以为学者期乎已余之所望于补之也假借乎已而已矣岂予之所望于补之哉
  荀卿论          苏 轼
  尝读孔子世家观其言语文章循循莫不有规矩不敢放言高论言必称先王然后知圣人忧天下之深也茫乎不知其畔岸而非远也浩乎不知其津涯而非深也其所言者匹夫匹妇之所共知而所行者圣人有所不能尽也呜呼是亦足矣使后世有能尽吾说者虽为圣人无难而不能者不失为寡过而已矣子路之勇子贡之辩冉有之智此三者皆天下之所谓难能而可贵者也然三子者每不为夫子之所悦颜渊默然不见其所能若无以异于众人者而夫子亟称之且夫学圣人者岂必其言之云尔哉亦观其意之所向而已夫子以为后世必有不足行其说者矣必有窃其说而为不义者矣是故其言平易正直而不敢为非常可喜之论要在于不可易也昔者常怪李斯事荀卿既而焚濊其书大变古先圣王之法于其师之道不啻若冦仇及今观荀卿之书然后知李斯之所以事秦者皆出于荀卿而不足怪也荀卿者喜为异说而不让敢为高论而不顾者也其言愚人之所惊小人之所喜也子思孟轲世之所谓贤人君子也荀卿独曰乱天下者子思孟轲也天下之人如此其众也仁人义士如此其多也荀卿独曰人性恶桀纣性也尧舜伪也由是观之意其为人必也刚愎不逊而自许太过彼李斯者又特甚者耳今夫小人之为不善犹必有所顾忌是以夏商之亡桀纣之残暴而先王之法度礼乐刑政犹未至于绝灭而不可考者是桀纣犹有所存而不敢尽废也彼李斯者独能奋而不顾焚烧夫子之六经烹灭三代之诸侯破坏周公之井田此亦必有所恃者矣彼见其师历诋天下之贤人以自是其愚以为古先圣王皆无足法者不知荀卿特以快一时之论而荀卿亦不知其祸之至于此也其父杀人报仇其子必且行劫荀卿明王道述礼乐而李斯以其学乱天下其高谈异论有以激之也孔孟之论未尝异也而天下卒无有及者苟天下果无有及者则尚安以求异为哉
  韩非论
  圣人之所为恶夫异端尽力而排之者非异端之能乱天下而天下之乱所由出也昔周之衰有老𣆀庄周列御冦之徒更为虚无淡泊之言而治其猖狂浮游之说纷纭颠倒而卒归于无有由其道者荡然莫得其当是以忘乎富贵之乐而齐乎死生之分此不得志于天下高世远举之人所以放心而无忧虽非圣人之道而其用意固亦无恶于天下自老𣆀之死百馀年有商鞅韩非著书言治天下无若刑名之严及秦用之终于胜广之乱教化不足而法有馀秦以不祀而天下被其毒后世之学者知申韩之罪而不知老𣆀庄周之使然何者仁义之道起于夫妇父子兄弟相爱之间而礼法刑政之原出于君臣上下相忌之际相爱则有所不忍相忌则有所不敢不敢与不忍之心合而后圣人之道得存乎其中今老𣆀庄周论君臣父子之间汎汎乎若萍浮于江湖而适相值也夫是以父不足爱而君不足忌不忌其君不爱其父则仁不足以怀义不足以劝礼乐不足以化此四者皆不足用而欲置天下于无有夫无有岂诚足以治天下哉商鞅韩非求为其说而不得得其所以轻天下齐万物之术是以敢为残忍而无疑今夫不忍杀人而不足以为仁而仁亦不足以治民则是杀人不足以为不仁而不仁亦不足以乱天下如此则举天下惟吾之所为刀锯斧钺何施而不可昔者夫子未尝一日易其言虽天下之小物亦莫不有所畏今其视天下眇然若不足为者此其所以轻杀人欤太史迁曰申子卑卑施于名实韩子引绳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极惨核少恩皆原于道徳之意尝读而思之事固有不相谋而相感者庄老之后其祸为申韩自三代之衰至于今凡所以乱圣人之道者其弊固已多矣而未知其所终柰何其不为之所也
  六一居士集叙
  夫言有大而非夸达者信之众人疑焉孔子曰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孟子曰禹抑洪水孔子作春秋而予距杨墨盖以是配禹也文章之得丧何与于天而禹之功与天地并孔子孟子以空言配之不已夸乎自春秋作而乱臣贼子惧孟子之言行而杨墨之道废天下以为是固然而不知其功孟子既没有申商韩非之学违道而趣利残民以厚主其说至陋也而士以是罔其上下之人侥幸一切之功靡然从之而世无大人先生如孔子孟子者推其本末权其祸福之轻重以救其惑故其学遂行秦以是丧天下陵夷至于胜广刘项之祸死者十八九天下萧然洪水之患盖不至此也方秦之未得志也使复有一孟子则申韩为空言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者必不至若是烈也使杨墨得志于天下其祸岂减于申韩哉由此言之虽以孟子配禹可也太史公曰盖公言黄老贾谊晁错明申韩错不足道也而谊亦为之余以是知邪说之移人虽豪杰之士有不免者况众人乎自汉以来道术不出于孔氏而乱天下者多矣晋以老庄亡梁以佛亡莫或止之五百馀年而后得韩愈学者以愈配孟子盖庶几焉愈之后三百有馀年而后得欧阳子其学推韩愈孟子以达于孔氏著礼乐仁义之实以合于大道其言简而明信而通引物连类折之于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师尊之自欧阳子之存世之不说者哗而攻之能折困其身而不能屈其言士无贤不肖不谋而同曰欧阳子今之韩愈也宋兴七十馀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圣景祐极矣而斯文终有愧于古士亦因陋守旧论卑而气弱自欧阳子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经学古为高以救时行道为贤以犯颜纳说为忠长育成就至嘉祐末号称多士欧阳子之功为多呜呼此岂人力也哉非天其孰能使之欧阳子没十有馀年士始为新学以佛老之似乱周孔之实识者忧之赖天子明圣诏修取士法风厉学者专治孔氏黜异端然后风俗一变考论师友渊源所自复知诵习欧阳子之书予得其诗文七百六十六篇于其子棐乃次而论之曰欧阳子论大道似韩愈论事似陆贽记事似司马迁诗赋似李白此非余言也天下之言也欧阳子讳修字永叔既老自谓六一居士云
  刚说
  孔子曰刚毅木讷近仁又曰巧言令色鲜矣仁所好夫刚者非好其刚也好其仁也所恶夫佞者非恶其佞也恶其不仁也吾平生多难常以身试之凡免我于厄者皆平日可畏人也挤我于崄者皆异时可喜人也吾是以知刚者之必仁佞者之必不仁也建中靖国之初吾归自海南见故人问存殁追论平生所见刚者或不幸死矣若孙君介夫讳立节者真可谓刚者也始吾弟子由为条例司属官以议不合引去王荆公谓君曰吾条例司当得开敏如子者君笑曰公过矣当求胜我者若我辈人则亦不肯为条例司矣公不答径起入戸君亦趋出君为镇江军书记吾时通守钱塘往来常润间见君京口方新法之初监司皆新进少年驭吏如束湿不复以礼遇士大夫而独敬惮君曰是抗丞相不肯为条例司者谢麟经制溪洞事宜州守王竒与蛮战死君为桂州节度判官被旨鞫吏士有罪者麟因收大小使臣十二人付君并按且尽斩之君持不可麟以语侵君君曰狱当论情吏当守法逗挠不进诸将罪也既伏其辜矣馀人可尽戮乎若必欲以非法斩人则经制司自为之我何与焉麟奏君抗拒君亦奏麟侵狱事刑部定如君言十二人皆不死或以迁官吾以是益知刚者之必仁也不仁而能以一言活十二人于必死乎方孔子时可谓多君子而曰未见刚者以明其难得如此而世乃曰太刚则折士患不刚耳长养成就犹恐不足当忧其太刚而惧之以折耶折不折天也非刚之罪为此论者鄙夫患失者也君平生可纪者甚多独书此二事遗其子勰勴明刚者之必仁以信孔子之说
  问养生
  余问养生于吴子得二言焉曰和曰安何谓和曰子不见天地之为寒暑乎寒暑之极至于折胶流金而物不以为病其变者微也寒暑之变昼与日俱逝夜与月并驰俯仰之间屡变而人不知者微之至和之极也使此二极者相寻而狎至则人之死久矣何谓安曰吾尝自牢山浮海达于淮遇大风焉舟中之人如附于桔橰而与之上下如蹈车轮而行反逆眩乱不可止而吾饮食起居如他日吾非有异术也惟莫与之争而听其所为故凡病我者举非物也食中有蛆人之见者必呕也其不见而食者未尝呕也请察其所从生论八珍者必咽言粪秽者必唾二者未尝与我接也唾与咽何从生哉果生于物乎果生于我乎知其生于我也则虽与之接而不变安之至也安则物之感我者轻和则我之应物者顺外轻内顺而生理备矣吴子古之静者也其观于物也审矣是以私识其言而时省观焉
  说稼
  曷尝观于富人之稼乎其田美而多其食足而有馀其田美而多则可以更休而地力得完其食足而有馀则种之常不后时而敛之常及其熟故富人之稼常美少秕而多实久藏而不腐今吾十口之家而共百亩之田寸寸而取之日夜以望之锄耰铚艾相寻于其上者如鱼鳞而地力竭矣种之常不及时而敛之常不待其熟此岂能复有美稼哉古之人其才非有以大过今之人也其平居所以自养而不敢轻用以待其成者闵闵焉如婴儿之望长也弱者养之以至于刚虚者养之以至于充三十而后仕五十而后爵信于久屈之中而用于至足之后流于既溢之馀而发于持满之末此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而今之君子所以不及也吾少也有志于学不幸而早得与吾子同年吾子之得亦不可谓不早也吾今虽欲自以为不足而众且妄推之矣呜呼吾子其去此而务学也哉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吾告子止于此矣子归过京师而问焉有曰辙子由者吾弟也其亦以是语之



  续文章正宗卷二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三   宋 真徳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増订
  叙事元老大臣事迹
  太尉文正王公神道碑铭并序  欧阳修
  至和二年七月乙未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王素奏事殿中已而泣且言曰臣之先臣旦相真宗皇帝十有八年今臣素又得待罪侍从之臣惟是先臣之训其遗业馀烈臣实无似不能显大而墓碑至今无辞以刻惟陛下哀怜不忘先帝之臣以假宠于王氏而朂其子孙天子曰呜呼惟汝父旦事我文考真宗叶徳一心克终厥位有始有卒其可谓全徳元老矣汝素以是刻于碑素拜稽首一有泣而二字出明日有诏史馆修撰欧阳修曰王旦墓碑未立汝可以铭臣修谨按故推诚保顺同徳守正翊戴功臣开府仪同三司守太尉充玉清昭应宫使上柱国太原郡开国公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追封魏国公一作上柱国魏国公食邑一万三千戸食实封陆阡伍伯户赠太师尚书令谥曰文正王公讳旦字子明大名莘人也皇曽祖讳言滑州黎阳令追封许国公皇祖讳彻左拾遗追封鲁国公皇考讳祐尚书兵部侍郎追封晋国公皆累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曽祖妣姚氏鲁国夫人祖妣田氏秦国夫人妣任氏徐国夫人边氏秦国夫人公之皇考以文章自显汉周之际逮事太祖太宗为名臣尝谕杜重威使无反汉拒卢多逊害赵普之谋以百口明符彦卿无罪故世多称王氏有阴徳公之皇考亦自植三槐于庭曰吾之后世必有为三公者此其所以志也公少好学有文太平兴国五年进士及第为大理评事知临一作平江县监潭州银场再迁著作佐郎与编文苑英华迁殿中丞通判郑濠二州王禹偁荐其材任转运使驿召至京师辞不受献其所为文章得试直史馆迁右正言知制诰知淳化三年礼部贡举迁虞部员外郎同判吏部流内诠知考课院右谏议大夫赵昌言参知政事公以婿避嫌求解职太宗嘉之改礼部郎中集贤殿修撰昌言罢复知制诰仍兼修撰判院事召赐金紫久之迁兵部郎中居职真宗即位拜中书舍人数日召为翰林学士知审官院通进银台封駮事公为人严重能任大事避远权势不可干以私由是真宗益知其贤钱若水名能知人尝称公曰真宰相器也若水为枢密副使罢召对苑中问谁可大用者若水言公可一有用字一有大用二字真宗曰吾固已知之矣咸平三年又知礼部贡举居数日拜给事中知枢密院事明年以工部侍郎参知政事再迁刑部侍郎景徳元年契丹犯边真宗幸澶州雍王元份留守东京得暴疾命公驰自行在代元份留守二年迁尚书左丞三年拜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是时契丹初请盟赵徳明亦纳誓约愿守河西故地二边兵罢不用真宗遂欲以无事治天下公以谓宋兴三世祖宗之法具在故其为相务行故事慎所改作进退能否赏罚必当真宗久而益信之所言无不听虽他宰相大臣有所请必曰王某以谓如何事无大小非公所言不决公在相位十馀年外无夷狄之虞兵革不用海内富实群工百司各得其职故天下至今称为贤宰相公于用人不以名誉必求其实苟贤且材一作能矣必久其官而一无而字众以为宜某职然后迁其所荐引人未尝知寇凖为枢密使当罢使人私一作告公求为使相公大惊曰将相之任岂可求邪且吾不受私请凖深恨之已而制出除凖武胜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凖入见泣涕曰非陛下知臣何以至此真宗具道公所以荐凖者凖始愧叹以为不可及故参知政事李穆子行简有贤行以将作监丞居于家真宗召见慰劳之迁太子中允初遣使者召之一无之字不知其所止真宗命至中书问王某然后人知行简公所荐也公自知制诰至为相荐士尤多其后公薨史官修真宗实录得内出奏章乃知朝廷之士多公所荐者公与人寡言笑其语虽简而能以理屈人默然终日莫能窥其际及奏事上前群臣异同公徐一言以定今上为皇太子太子谕徳见公称太子学书有法公曰谕徳之职止于是邪赵徳明言民饥求粮百万斛大臣皆曰徳明新纳誓而敢违请以诏书责之真宗以问公公请敕有司具粟百万于京师诏徳明来取真宗大喜徳明得诏书惭且拜曰朝廷有人大中祥符中天下大蝗真宗使人于野得死蝗以示大臣明日佗宰相有袖死蝗以进者曰蝗实死矣请示于一作于朝率百官贺公独以为不可后数日方奏事飞蝗蔽天真宗顾公曰使百官方贺而蝗如此岂不为天下笑邪宦者刘承规一作珪以忠谨得幸病且死求为节度使真宗以语公曰承规一作珪待此以瞑目公执以为不可曰他日将有求为枢密使者奈何至今内臣官不过留后公任事久人有谤公于上者公辄引咎未尝自辨至人有过失虽人主盛怒可辨者辨之必得而后已荣王宫火延前殿有言非天灾请置狱劾火事当坐死者百馀人公独请见曰始失火时陛下以罪已诏天下而臣等皆上章待罪今反归咎于人何以示信且火虽有迹宁知非天谴邪由是当坐者皆免日者上书言宫禁事坐诛籍其家得朝士所与往还占一作书问吉凶之说真宗怒欲付御史问状公曰此人之常情且语不及朝廷不足罪真宗怒不解公因自取尝所占问之书进曰臣少贱时不免为此必以为罪愿并臣付狱真宗曰此事已发何可免公曰臣为宰相执国法岂可自为之幸于不发而以罪人真宗意解公至中书悉焚所得书既而真宗悔复驰取之公曰臣已焚之矣由是获免者众公累官至太保以病求罢入见滋福殿真宗曰朕方以大事托卿而卿病一作疾如此因命皇太子拜公公言皇太子盛徳必任陛下事因荐可为大臣者十馀人其后不至宰相者李及凌䇿二人而已然亦皆为名臣公屡以疾请真宗不得已拜公太尉兼侍中五日一朝视事遇军国大事不以时入参决公益惶恐因卧不起以疾恳辞册拜太尉玉清昭应宫使自公病使者存问日常三四真宗手自和药赐之疾亟遽幸其第赐以白金五千两辞不受以天禧元年九月癸酉薨于家享年六十有一真宗临哭辍视朝三日发哀于苑中其子弟门人故吏皆被恩泽即以其年十一月庚申葬公于开封府开封县新里乡大边村公娶赵氏封荣国夫人后公五年卒子男三人长曰司封郎中雍次曰赞善大夫冲次曰素女四人长适太子太一作少傅韩亿次适兵部员外郎直集贤院苏耆次适右正言范令孙次适龙图阁直学士兵部郎中吕公弼一本有诸孙十四人公事寡嫂谨与其弟旭相一无相字友悌尤笃任以家事一无所问而务以俭约率励子弟使在富贵不知为骄侈一作后兄子睦欲举进士公曰吾常以大一作太盛为惧其可与寒士争进至其薨也子素犹未官遗表不求恩泽有文集二十卷乾兴元年诏配享真宗庙庭臣修曰景徳祥符之际盛矣观公之所以相而先帝之所以用公者可谓至哉是以君明臣贤徳显名尊生而俱享其荣殁而长配于庙可谓有始有卒如明诏所褒昔者烝民江汉推大臣下之事所以见任贤使能之功虽曰山甫穆公之诗实歌宣王之徳也臣谨考国史实录至于缙绅故老之传得公终始之节而录其可纪者辄声一无声字为铭诗昭示后世一无昭示后世四字以彰先帝之明以称圣恩褒显王氏流泽子孙与宋无极之意铭曰
  烈烈魏公相我真宗真庙翼翼魏公配食公相真宗不言以躬时有大事事有大疑匪卜匪筮公为蓍龟公在相位终日如默问其夷狄包裹兵革问其卿士百工以职问其庶民耕织衣食相有一作所赏罚功当罪明相所一作有黜升惟否惟能执其权衡万物之平孰不事君胡能必信孰不为相其谁有终公薨于位太尉之崇天子孝思来荐清庙侑我圣考惟时元老天子念功报公之隆春秋从享万祀无穷作为诗歌以谂庙工
  观文殿大学士司空兼侍中晏公神道碑铭并序
  至和元年六月观文殿大学士行兵部尚书西京留守临淄公以疾归于京师八月疾少间入见天子曰噫予旧学之臣也乃留侍讲迩英阁诏五日一朝前殿明年正月疾作不能朝敕一作饬太医朝夕往视有司除道将幸其家公叹曰吾无状乃以疾病忧吾君即驰奏曰臣疾少间行愈矣乃止其月丁亥以公薨闻天子震悼亟临其丧以不即视公为恨赠公司空兼侍中谥曰元献有司请辍视朝一日诏特辍二日以其年三月癸酉葬公于许州阳翟县麦秀乡之北原既葬赐其墓隧之碑首曰旧学之碑既又敕史臣修考次公事具书于碑下臣修伏读国史见真宗皇帝时天下无事天子方推让功徳祠祀天地山川讲礼乐以文颂声而儒学文章隽贤伟异之人出公世家江西之临川年始十四一日起田里进见天子时方亲阅天下贡士会廷中者千馀人与夫宫臣卫官拥列圜视公不动声气操笔为文辞立成以献天子嘉赏赐同进士出身遂登馆阁掌书命以文章为天下所宗逮陛下养徳东宫先帝选用臣属即以公遗陛下由王官宫臣卒登宰相凡所以辅道圣徳忧勤国家有旧有劳自始至卒五十馀年公既薨而先帝之名臣与陛下东宫之旧人皆无在者冝其褒宠优异比公甘盘臣修幸得执笔史官奉明诏谨昩死上临淄公事曰公讳殊字同叔姓晏氏其世次晦显徙迁不常自其高祖讳墉唐咸通中举进士卒官江西始著籍于高安其后三世不显曽祖讳延昌又徙其籍于临川祖讳郜追封英国公考讳固追封秦国公自曽祖已下皆用公贵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曽祖妣张氏陈国太夫人祖妣傅氏许国太夫人妣吴氏唐一作越国太夫人公生七岁知学问一作始学知为文章乡里号为神童故丞相张文节公安抚江西一作南得公以闻真宗召见既赐出身后二日又召试诗赋论公徐启曰臣尝私习此赋不敢隐真宗益嗟异之因试以佗题以为秘书省正字置之秘阁使得悉读秘书命故仆射陈文僖公视其学明年献其所为文召试中书迁太常寺奉礼郎封祀太山推恩迁光禄寺丞数月充集贤校理明年迁著作佐郎丁父忧去官已而真宗思之即其家起复命淮南发运使具舟送之一作至京师从祀太清宫赐绯衣银鱼同判太常礼院又丁母忧求去官服丧不许今天子始封昇王公以选为府记室参军再迁左正言直史馆今天子为皇太子以户部员外郎充太子舍人赐金紫知制诰判集贤院迁翰林学士充景灵宫判官太子左庶子兼判太常寺知礼仪院公既以道徳文章佐佑东宫真宗每所谘访多以方寸小纸细书问之由是参与机密凡所对必以其稿进示不泄其后悉阅真宗阁中遗书得公所进稿类为八十卷藏之禁中人莫之见也初真宗遗诏章献明肃太后权听军国事宰相丁谓枢密使曹利用各欲独见奏事无敢决其议者公建言群臣奏事太后者垂帘听之皆毋得见议遂定乾兴元年拜右谏议大夫兼侍读学士迁给事中景灵宫副使判吏部流内铨以易侍讲崇政殿迁礼部侍郎知审官院为枢密副使迁刑部侍郎上疏论张耆不可为枢密使由是忤太后旨坐以笏撃其仆误折其齿罢留守南京大兴学校以教诸生自五代以来天下学废兴自公始召拜御史中丞改兵部侍郎兼秘书监资政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知天圣八年礼部贡举明年为三司使复为枢密副使未拜改参知政事迁尚书左丞太后谒太庙有请服衮冕者太后以问公公以周官后服对太后崩大臣执政者皆罢一有以字公为礼部尚书知亳州徙知陈州迁刑部尚书复召为御史中丞又为三司使知枢密院事拜枢密使再加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庆历三年三月遂以刑部尚书居相位充集贤殿大学士兼枢密使自公复召用而赵元昊反师出陜西天下弊于兵公数建利害请罢监军无以阵图授诸将使得应敌为攻守及制财用为一无为字出入之要皆有法天子悉为施行自宫禁先以率天下而财赋之职悉归有司卒能以谋臣元昊使听约束乃还其王号公为人刚简遇人必以诚虽处富贵如寒士樽酒相对欢如也得一善称之如已出当世知名之士如范仲淹孔道辅等皆出其门及为相益务进贤材当公居相府时范仲淹韩琦富弼皆进用至于台阁多一时之贤天子既厌西兵闵天下困弊奋然有意遂欲因群材以更治数诏大臣条天下事方施行而小人权幸皆不便明年秋会公以事罢而仲淹等相次亦皆去事遂已公既罢以工部尚书知颍州徙知陈州又徙许州三迁户部尚书拜观文殿大学士知永兴军充一路都部署安抚使徙知河南府兼西京留守累进阶至开府仪同三司勲上柱国爵临淄公食邑万二千户实封三阡七百户公享年六十有五自少笃学至其病亟犹手不释卷有文集二百四十卷尝奉敕修上训及真宗实录又集类古今文章为集选二百卷其一作公为政敏而务以简便其民其于家严子弟之见有时事寡姊孝谨未尝为子弟求恩泽其在陈州上问宰相曰晏某居外未尝有所请其亦有所欲邪宰相以告公公自为表问起居而已故其薨也天子尤哀悼之赐予加等以其子承一作成下同裕为崇文院检讨孙及甥之未官者九人皆命以官公初娶李氏工部侍郎虚已之女次孟氏屯田员外郎虚舟之女封钜鹿郡夫人次王氏太师尚书令超之女封荣国夫人子八人长曰居厚大理评事早卒次承裕尚书屯田员外郎宣礼赞善大夫崇让著作佐郎明远祇徳皆大理评事几道传正皆太常寺太祝女六人长适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富弼次适礼部侍郎三司使杨察其四尚幼孙十有二一作三人公既乐善而称为知人士之显于朝者多公所荐达至择其女之所从又得二人者如此一有呜呼字可谓贤也已铭曰
  有姜之裔齐为晏氏齐在春秋晏显诸侯传载桓子婴称于丘其后无闻不亡仅存有炜自公厥声以振公之显声实相天子天子曰噫予考真宗唯多名臣以臻盛隆汝初事我王官东宫以暨相予始卒一躬辅我以徳有劳于邦公疾在外来归自洛天子曰留汝予旧学凡今在庭莫如汝旧孰以畀予唯予圣考今既亡矣孰为予老何以赠之司空侍中礼则有加予思何穷有篆其文在其碑首天子之褒史臣有诏铭以述之永昭厥后
  资政殿学士文正范公神道碑铭并序
  皇祐四年五月甲子资政殿学士尚书户部侍郎汝南文正公薨于徐州以其年十有二月壬申葬于河南尹樊里之万安山下公讳仲淹字希文五代之际世家苏州事吴越太宗皇帝时吴越献其地公之皇考从钱俶朝京师后为武宁军掌书记以卒公生二岁而孤母夫人贫无依再适长山朱氏既长知其世家感泣去之南都入学舍扫一室昼夜讲诵其起居饮食人所不堪而公自刻益苦居五年大通六经之旨为文章论说必本于仁义祥符八年举进士礼部选第一遂中乙科为广徳军司理参军始归迎其毋以养及公既贵天子赠公曽祖苏州粮料判官讳梦龄为太保祖秘书监讳赞时为太傅考讳墉为太师妣谢氏为吴国夫人公少有大节于富贵贫贱毁誉欢戚不一动其心而慨然有志于天下常自诵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其事上遇人一以自信不择利害为趋舍其所有为必尽其方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与否有不在我者虽圣贤不能必吾岂苟哉天圣中晏丞相荐公文学以大理寺丞为秘阁校理以言事忤章献太后旨通判河中府一有陈州久之上记其忠召拜右司谏当太后临朝听政时以至日大会前殿上将率百官为夀有司已具公上疏言天子无北面且开后世弱人主以彊母后之渐其事遂已又上书请还政天子不报及太后崩言事者希旨多求太后时事欲深治之公独以谓太后受托先帝保佑圣躬始终十年未见过失宜掩其小故以全大徳初太后有遗命立杨太妃代为太后公谏曰太后母号也自古无代立者由是罢其册命是岁大旱蝗奉使安抚东南使还会郭皇后废率谏官御史伏阁争不能得贬知睦州又徙苏州岁馀即拜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召还益论时政阙失而大臣权幸多忌恶之居数月以公知开封府开封素号难治公治有声事日益简暇则益取古今治乱安危为上开说又为百官图以献曰任人各以其材而百职修尧舜之治不过此也因指其迁进迟速次序曰如此而可以为公可以为私亦不可以不察由是吕丞相怒至交论上前公求对辨语切坐落职知饶州明年吕公亦罢公徙润州又徙越州而赵元昊反河西上复召相吕公乃以公为陜西经略安抚副使迁龙图阁直学士是时新失大将延州危公请自守鄜延捍贼乃知延州元昊遣人遗书以求和公以谓无事请和难信且书有僭号不可以闻乃自为书告以逆顺成败之说甚辩坐擅复书夺一官知耀州未逾月徙知庆州既而四路置帅以公为环庆路经略安抚招讨使兵马都部署累迁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公为将务持重不急近功小利于延州筑青涧城垦营田复承平永平废寨熟羌归业者数万户于庆州城大顺以据要害一本有夺贼地而耕之六字又城细腰胡芦于是明珠灭臧等大族皆去贼为中国用自边制久隳至兵与将常不相识公始分延州兵为六将训练齐整诸路皆用以为法公之所在贼不敢犯人或疑公见敌应变为如何至其城大顺也一旦引兵出诸将不知所向军至柔远始号令告其地处使往筑城至于版筑之用大小毕具而军中初不知贼以骑三万来争公戒诸将战而贼走追勿过河已而贼果走追者不渡而河外果有伏贼一有既字失计乃引去于是诸将皆服公为不可及公待将吏必使畏法而爱已所得赐赉皆以上意分赐诸将使自为谢诸蕃质子纵其出入无一人逃者蕃酋来见召之卧内屏人彻卫与语不疑公居三岁士勇边实恩信大洽乃决䇿谋取横山复灵武而元昊数遣使称臣请和上亦召公归矣初西人籍为乡兵者十数万既而黥以为军惟公所部但刺其手公去兵罢独得复为民其于两路既得熟羌为用使以守边因徙屯兵就食内地而纾西人馈挽之劳其所设施去而人徳之与守其法不敢变者至今尤多自公坐吕公贬群士大夫各持二公曲直吕公患之凡直公者皆指为党或坐窜逐及吕公复相公亦再起被用于是二公驩然相约勠力平贼天下之士皆以此多二公然朋党之论遂起而不能止上既贤公可大用故卒置群议而用之庆历三年春召为枢密副使五让不许乃就道既至数月以为参知政事每进见必以太平责之公叹曰上之用我者至矣然事有先后而革弊于久安非朝夕可也既而上再赐手诏趣使条天下事又开天章阁召见赐坐授以纸笔使疏于前公惶恐避席始退而条列时所宜先者十数事上之其诏天下兴学取士先徳行不专文辞革磨勘例迁以别能否减任子之数而除滥官用农桑考课守宰等事方施行而磨勘任子之法侥幸之人皆不便因相与腾口而嫉公者亦幸外有言喜为之佐佑会边奏有警公即请行乃以公为河东陜西宣抚使至则上书愿复守边即拜资政殿学士知邠州兼陜西四路安抚使其知政事才一岁而罢有司悉奏罢公前所施行而复其故言者遂以危事中之赖上察其忠不听是时夏人已称臣公因以疾请邓州守邓三岁求知杭州又徙青州公益病又求知颍州肩舁至徐遂不起享年六十有四方公之病上赐药存问既薨辍朝一日以其遗表无所请使就问其家所欲一有为赠以兵部尚书所以哀恤之甚厚公为人外和内刚乐善汎爱丧其母时尚贫终身非宾客食不重肉临财好施意豁如也及退而视其私妻子仅给衣食其为政所至民多立祠画像其行已临事自山林一作搢绅处士里闾田野之人外至夷狄莫不知其名字而乐道其事者甚众及其世次官爵志于墓谱于家藏于有司者皆不论著著其系天下国家之大者亦公之志也铭曰
  范于吴越世实陪臣俶纳山川及其士民范始来北中间几息公奋自躬与时偕逢事有罪功言有违从岂公必能天子用公其艰其劳一其初终夏童跳边乘吏怠一作殆安帝命公往问彼骄顽有不听顺锄其穴根公居三年怯勇隳完儿怜兽扰卒俾来臣夏人在廷其事方议帝趣公来以就予治公拜稽首兹惟难一作艰哉初匪其难在其终之群言营营卒坏于成匪恶其成惟公是倾不倾不危天子之明存其显荣殁有赠谥藏其子孙宠及后世惟百有位可劝无怠范文正公神道碑自公坐吕公贬群士大夫各持二公曲直吕公患之凡直公者皆指为党或坐窜逐及吕公复相公亦再起被用于是二公驩然相约勠力平贼天下之士皆以此多二公然朋党之论遂起而不能止按司马文正公记闻景祐中吕许公执政范文正公知开封屡攻吕短坐落职知饶州康定元年复旧职知永兴会吕公复相言于仁宗曰仲淹贤者朝廷将用之岂可但除旧职即除龙图阁直学士陜西经略安抚副使上以许公为长者天下亦以许公不念旧恶又苏文定公龙川志范文正自饶州还朝出领西事恐申公不为之地无以成功乃为书自咎解仇而去故欧阳公作文正碑有二公晚年欢然相得之语后生不知皆咎欧阳公予见张公安道言之乃信又邵氏闻见录当时文正子尧夫不以为然从欧阳公辨不可得则自削去欢然勠力等语公不乐谓苏明允曰范公碑为其子弟擅于石本改动文字令人恨之故今罗氏本于坐落职知饶州下无明年吕公亦罢六字为陜西经略安抚副使上无上复召相吕公六字又无自公坐吕公贬已下至故卒置群议而用之一段以此观之诸家本乃当时定本也罗氏本尧夫改本也今从众而载尧夫所改如此陈无已谈丛叙二公曲折未必尽然吕公薨范公虽有祭文盖交际常礼今载集中词意亦平平无已谓归重而自讼过矣○朱文公答周益公书昨蒙宠喻范欧议论窃以为范欧二公之心明白洞逹无纎芥可疑吕公前过后功瑕瑜自不相掩若如尊喻却恐未为得其情者故愿相公更熟思之也向见范公与吕公书列汾阳临淮事者语意尤明白而集中却不见之恐亦为忠宣所删也忠宣固贤然其规模气象似与文正有未尽同者深讳此事虽不害为守正然未得为可与权也不审高明以为如何云云再书曰前日累蒙诲谕范碑曲折考据精博论议正平而措意深远尤非常情所及又得吕子约录记所被教墨参互开发其辩益明某之孤陋得与闻焉幸已甚矣复何敢措一词于其间哉然隐之于心窃有所不能无疑者盖尝窃谓吕公之心固非晚生所能窥度然当其用事之时举措之不合众心者盖亦多矣而又恶忠贤之异已必力排之使不得容于朝廷而后已是则一世之正人端士莫不恶之况范欧二公或以讽议为官或以谏诤为职又安可置之而不论且论之而合于天下之公议则又岂可谓之太过也哉逮其晚节知天下之公议不可以终拂亦以老病将归而不复有所畏忌又虑失天下之事或终至于危乱不可如何而彼众贤之排去者或将起而复用则其罪必归于我而并及于吾之子孙是以宁损故怨以为收之桑榆之计盖其虑患之意虽未必尽出于至公而其补过之善天下实被其赐则与世之遂非长恶力战天下之公议以贻患于国家者相去远矣至若范公之心则其正大光明固无宿怨而惓惓之义实在国家故承其善意起而乐为之用其自讼之书所谓相公有汾阳之心之徳仲淹无临淮之才之力者亦不可不谓之倾倒而无馀矣此书今不见于集中恐亦以忠宣刊去而不传也此最为范公之盛徳而他人之难者欧阳公亦
  识其意而特书之盖吕公前日之贬范公自为可罪而今日之起范公自为可书二者各记其实而美恶初不相掩则又可见欧公之心亦非浅之为丈夫矣今读所赐之书而求其指要则其言若曰吕公度量浑涵心术精深所以期于成务而其用人才徳兼取不为诸贤专取徳业之偏故范欧诸公不足以知之又未知其诸子之贤而攻之有太过者后来范公虽为之用然其集中归重之语亦甚平平盖特州郡之常礼而实则终身未尝解仇也其后欧公乃悔前言之过又知其诸子之贤故因范碑托为解仇之语以见意而忠宣独知其父之心是以直于碑中刊去其语虽以取怒于欧公而不惮也凡此曲折指意微密必有不苟然者顾于愚见有所未安不敢不详布其说以求是正伏惟恕其僭易而垂听焉夫吕公之度量心术其于济务则诚然矣然有度量则宜有以容议论之异同有心术则宜有以辨人才之邪正欲成天下之务则必从善去恶进贤退奸然后可以有济今皆反之而使天下之势日入于昏乱下而至于区区西事一方之病非再起范公几有不能定者则其当日之所为又恶在其有度量心术而能成务也哉其用人也欲才徳之兼取则亦信然矣然范欧诸贤非徒有徳而短于才者其于用人盖亦兼收而并取虽以孙元规滕子京之流恃才自肆不入规矩亦皆将䕶容养以尽其能而未尝有所废弃则固非专用徳而遗才矣而吕公所用如张李二宋姑论其才亦决非能优于二公者乃独去此而取彼至于一时豪俊跅弛之士穷而在下者不为无人亦未闻其有以罗致而器使之也且其初解相印而荐王随陈尧佐以自代则未知其所取者为才也邪为徳也邪是亦不足以自解矣若谓范欧不足以知吕公之心又不料其子之贤而攻之太过则其所攻事皆有迹显不可揜安得为过且为侍从谏诤之官为国论事乃视宰相子弟之贤否以为前却亦岂人臣之谊哉若曰范吕之仇初未尝解则范公既以吕公而再逐及其起任西事而超进职秩乃适在吕公三入之时若范公果有怨于吕公而不释乃闵默受此而无一语以自明其前日之志是乃内怀愤毒不能以理自胜而但以贪得美官之故俛而受其笼络为之驱使未知范公之心其肯为此否也若曰欧公晚悔前言之失又知其诸子之贤故因范碑以自解则是畏其诸子之贤而欲阴为自托之计于是宁卖死友以结新交虽至以无为有愧负幽冥而不遑恤又不知欧公之心其忍为此否也况其所书但记解仇之一事而未尝并誉其他美则前日斥逐忠贤之罪亦未免于所谓欲盖而彰者又何足以赎前言之过而媚其后人也哉若论忠宣之贤则虽亦未易轻议然观其事业规模与文正之洪毅开豁终有未十分肖似处盖所谓可与立而未可与权者乃翁解仇之事度其心未必不深耻之但不敢出之于口耳故僭于墓碑刊去此事若有避讳然者欧公以此深不平之至屡见于书疏非但墨庄所记而已况龙川志之于此又以亲闻张安道之言为左验张实吕党尤足取信无疑也若曰范公果无此事而直为欧公所诬则为忠宣者正当沫血饮泣贻书欧公具道其所以然者以白其父之心迹而俟欧公之命以为进退若终不合则引义告绝而更以属人或姑无刻石而待后世之君子以定其论其亦可也乃不出此而直于成文之中刊去数语不知此为何等举措若非实讳此事故隐忍寝默而不敢诵言则曷为其不为彼之明白而直为此黯暗邪今不信范公出处文辞之实欧公丁宁反复之论而但取于忠宣进退无据之所为以为有无之决则区区于此诚有不能识者若摭实而言之但曰吕公前日未免蔽贤之罪而其后日诚有补过之功范欧二公之心则其终始本末如青天白日无一毫之可议若范公所谓平生无怨恶于一人者尤足以见其心量之广大高明可为百世之师表至于忠宣则所见虽狭然亦不害其为守正则不费词说而名正言顺无复可疑矣不审尊意以为如何狂瞽之言或未中理得赐镌晓千万幸甚后书诲论又以昭录不书解仇之语而断其无有则某以为吕公拜罢范公进退既直书其岁月则二公前憾之释然不待言而喻矣不然则昭录书成欧公固已不为史宫而正献忠宣又皆已为时用范固不以墓碑全文上史氏而吕氏之意亦恐其有所未快于欧公之言也是以姑欲置而不言以泯其迹而不知后世之公论有不可语者是以启今日之纷纷耳如又不然则范公此举虽其贤子尚不能识彼为史者知之必不能如欧公之深或者过为隐避亦不足怪恐亦未可以此而定其有无也墨庄之录出于张邦基者不知其何人其所记欧公四事以为得之公孙当世而子约以为绍兴舍人所记此固未知其孰是但味其语意实有后人道不到处疑或有自来耳若谈丛之书则其记事固有得于一时传闻之误者然而此病在古虽迁固之博近世则温公之诚皆所不免况于后世虽颇及见前辈然其平生踪迹多在田野则其见闻之间不能尽得事实宜必有之恐亦未可以此便谓非其所著也丹朱之云诚为太过然欧公此言尝为令狐父子文字繁简而发初亦无大美恶但似一时语势之适然不暇择其拟伦之轻重耳故此言者虽未敢必其为公之言而亦未可定其非公之言也此等数条不足深论偶亦馀诲之及而并讲之使得皆蒙裁正则亦不为无小补者惟是所与子约书中疑学道三十年为后学之言者则某深感焉而尤以为不可以不辨不审明公何所恶于斯言而疑之也以道为高远玄妙而不可学邪则道之得名正以人生日用当然之理犹四海九州百千万人常行之路尔非若老佛之所谓道者空虚寂灭而无与于人也以道为迂远疏阔而不必学邪则道之在天下君臣父子之间起居动息之际皆有一定之明法不可顷刻而暂废故圣贤有作立言垂训以著明之巨细精粗无所不备而读其书者必当讲明究索以存诸心行诸身而见诸事业然后可以尽人之职而立乎天地之间不但玩其文词以为缀缉纂组之工而已也故子游诵夫子之言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而夫子是之则学道云者岂近世后学之言哉若谓欧公未尝学此而不当以此自名邪则欧公之学虽于道体犹有欠阙然其用力于文字之间而溯其波流以求圣贤之意则于易于周礼于春秋皆尝反复穷究以讨先儒之缪而本论之篇推明性善之说以为息邪距诐之本其贤于当世之号为宗工钜儒而不免于祖尚浮虚信惑妖妄者又远甚其于史记善善恶恶如唐六臣传之属又能深究国家所以废兴存亡之几而为天下后世深切著明之永鉴者固非一端其他文说虽或出于游戏翰墨之馀然亦随事多所发明而词气蔼然宽平深厚精切的当真韩公所谓仁义之人者恐亦未可谓其全不学道而直以燕许杨刘之等期之也若谓虽尝学之而不当自命以取高标掲已之嫌邪则为士而自言其学道犹为农而自言其服田为贾而自言其通货亦非所以为夸若韩公者至乃自谓已之道乃夫子孟轲扬雄所传之道则其言之不让盖甚矣又可指为后生之语而疑之邪凡此又皆某之所未喻者盖尝反复思之而竟不得其说恭惟明公以事业文章而论世尚友其于范欧之间固已异世而同辙矣至于博观今昔考订是非又非肯妄下雌黄者且于六一之文收拾编彚雠正流通用力为多其于此必不草草况又当此正道湮微异言充塞之际馀论所及小有左右则轻重厚薄便有所分窃计念之已熟而处之亦已精矣顾某之愚独有未能无疑者是以不敢默默而不以求正于有道伏惟高明恕而教之幸甚
  太子太师杜祁公墓志铭
  故太子大师致仕祁国公赠司徒兼侍中杜公讳衍字世昌越州山阴人也其先本出于尧之后历三代常为诸侯后徙其封于杜而子孙散适他国者以杜为氏自杜赫为秦将军后三世御史大夫周及其子建平侯延年仍显于汉又九世当阳侯预显于晋又十有四世岐国公佑显于唐又九世而至于祁公其为家有法其吉凶祭祀齐戒日时币祝从事一用其家书自唐灭士丧其旧礼而一切苟简独杜氏守其家法不迁于世俗盖自春秋诸侯之子孙历秦汉千有馀岁得不绝其世谱而唐之盛时公卿家法存于今者惟杜氏公自曽高以来以恭俭孝谨称乡里至公为人尤洁廉自克一作刻其为大臣事其上以不欺为忠推于人以行已取信故其动静纎悉谨而有法至考其大节伟如也一作至考其始终之大节虽古君子有不能及也其立于朝廷天下国家以为重退而老也久而天子益思之公享年八十官至尚书左丞方其六十有九岁且尽即上书告老明年以太子少师致仕累迁太子太保太傅太师封祁国公于其家天子祀明堂遣使者召公陪祠将有所问以疾不至而岁时存问劳赐不绝公少举进士高第为扬州观察推官知平遥县通判晋州知乾州迁河东京西路提点刑狱知扬州河东陜西路转运使入为三司戸部副使拜天章阁待制知荆南府未行以为河北路都转运使遂知天雄军召为御史中丞判流内铨知审官院拜枢密直学士知永兴军徙知并州迁龙图阁学士复知永兴军权知开封府康定元年以刑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即拜副使庆历三年迁吏部侍郎枢密使明年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公治吏事如其为人其听狱讼虽明敏而审核愈精故屡决疑狱人以为神其簿书出纳推析毫发终日无倦色至为条目必使吏不得为奸而已及其施于民者则简而易行始居平遥尝以吏事适他州而县民争讼者皆不肯决以待公归知乾州未满岁安抚使察其治行以公权知凤翔府二邦之民争于界上一曰此我公也汝夺之一曰今我公也汝何有焉夏人初叛命天下苦于兵而自陜以西尤甚吏縁侵渔调发督迫至民破产不能足往往自经投水以死于是时公在永兴语其人曰吾不能免汝然可使汝不劳尔乃为之区处计较量物有无贵贱道里远近宽其期会使以次一作得次第输送由是物不踊贵车牛刍秣宿食来往如平时而吏束手无所施民比他州费省十六七至于缮治城郭器械民皆不知开封治京师常挠于权要有干其法而能不为之屈者世皆以为难至公能使权要不敢有所干凡其为治以听断盗讼为能否尔独公始有馀力省其民事如治他州而畿赤诸县之民皆被其恵开封比比出能吏而兼于民政者惟公一人吏部审官主天下吏员而居职者类以不久迁去故吏得为奸公始视铨事一日选者三人争某阙公以问吏吏受丙赇对曰当与甲乙不能争遂一作乃授他阙居数日吏教丙讼甲负某事不当得公悟召乙问之乙谢曰业已得他阙不愿争公不得已与丙而笑曰此非吏罪乃吾未知铨法尔因命诸曹各具格式科条以白问曰尽乎曰尽矣明日敕诸吏无得升堂使坐曹听行文书而已由是吏不得与铨事与夺一出于公居月馀翕然声动京师其在审官有以贿求官者吏谢不受曰我公有贤名不久见用去矣姑少待之庆历之初上厌西兵之久出而民弊亟用今丞相富公枢密韩公及范文正公而三人者遂欲尽革众事以修纪纲而小人权幸皆不恱独公与相佐佑而公尤抑绝侥幸凡内降与恩泽者一切不与每积至十数则连封而面还之或诘责其人至惭恨涕泣而去上尝谓谏官欧阳修曰外人知杜某封还内降邪吾居禁中有求恩泽者每以杜某不可告之而止者多于所封还也其助我多矣此外人及杜某皆不知也然公与三人者卒皆以此罢去公多知本朝故实善决大事初边将议欲大举以击夏人虽韩公亦以为可举公争以为不可大臣至有欲以沮军kao罪公者然兵后果不得出契丹与夏人争银瓮族大战黄河外而雁门麟府皆警范文正公安抚河东欲以兵从公以为契丹必不来兵不可妄出范公怒至以语侵公公不为恨后契丹卒不来二公皆世俗指公与为朋党者其议论之际盖如此及三人者将罢去公独以为不可遂一作故亦罢以尚书左丞知兖州岁馀乃致仕公自布衣至为相衣服饮食无所加虽妻子亦有常节家故饶财诸父分产公以所得悉与昆弟之贫者俸禄所入分给宗族赒人急难至其归老无屋以居寓于南京驿舍者久之自少好学工书画喜为诗读书虽老不倦推奖后进今世知名士多出其门居家见宾客必问时事闻有善喜若已出至有所不可忧见于色或夜不能寐如任其责者凡公所以行之终身者有能履其一君子以为人之所难而公自谓不足以名后世遗戒子孙无得纪述呜呼岂所谓任重道远而为善惟日一无此字不足者欤曽祖太子少保一作师讳某赠太师祖鸿胪卿讳叔詹追封吴国公父尚书度支员外郎讳遂良追封韩国公皆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娶相里氏封晋国夫人子男曰诜大理评事䜣太常博士讷将作监主簿诒秘书省正字三子早卒女长适集贤校理苏舜钦次适秘阁校理李𫄧次适单州团练推官张遵道公以嘉祐二年二月五日卒于家其子䜣以其年十月十八日葬公于应天府宋城县之仁孝原铭曰
  翼翼祁公率履自躬一其初终惟徳之恭公在于位士知贪廉退老于家四方之瞻岂惟士夫天子曰咨尔曲尔直绳之墨之正尔方圆有矩有规人莫之逾公无尔欺予左予右惟公是毘公虽告休受宠不已宫臣国公即命于第奕奕明堂万邦从祀岂无臣工为予执事何以召之惟公旧徳公不能来予其往锡君子恺悌民之父母公虽百龄人以为少不俾黄耉丧予元老宠禄之隆则有止期惟其不已既去而思铭昭于远万世之诒
  太师中书令程公神道碑铭并序
  惟文简公既葬之二年其子嗣隆泣而言于一作于朝曰先臣幸得备位将相官阶品皆第一爵勲皆第二请得立碑如令于是天子曰噫惟尔父琳有劳于我国家余其可忘乃大书曰旌劳之碑遣中贵人即赐其家曰以此名尔碑又诏史臣修曰汝为之铭臣修与文简公故往来知其人又尝志其墓又尝述其世徳于冀公太师之碑得其世次官封功行最详乃不敢辞惟公字天球姓程氏曽祖讳新赠太师曽祖妣吴国夫人齐氏祖讳赞明赠太师中书令祖妣秦国夫人吴氏考讳元白袁州宜春令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冀国公妣晋国夫人楚氏公举大中祥符四年服勤词学高第试秘书省校书郎泰宁军节度推官改著作佐郎知并州夀阳县秘书丞监左藏库天禧中诏选文学履行召试直集贤院今天子即位迁太常博士三司戸部判官会修真宗实录而起居注阙命公追修大中祥符八年已后书成遂修起居注迁祠部员外郎提举诸司库务以本官知制诰同判吏部流内铨契丹尝遣使贺上即位命公迓之使者妄有所言公折以理遂屈服其后又遣使贺天圣五年乾元节天子思公前尝折其使乃以公为馆伴使使者果言契丹见中国使者坐殿上位次高而中国见契丹使者位下当迁议者以为小故可许虽天子亦将许之公争以谓契丹所以与中国好者守先帝约也一切宜用故事若许其小将启其大天子是之乃止岁中迁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丞相张文节公少所称许而最知公方除中丞文节当执笔喜曰不辱吾笔矣明年拜枢密直学士知益州公性方重寡言笑凡所处画常先虑谨备所以条目巨细甚悉至临事简严僚吏莫能窥其际尝夜张灯会五门大集州民而城中火起吏如公教不以白而随即救止终宴民去始稍知火监军得告者言军某变惧而入白公笑曰岂有是哉监军惶惑不敢去公曰军中动静吾自知之苟有谋者不能隐也已而卒无事其他多类此蜀妖人自名李冰神子署官属吏卒以恐蜀人公捕斩之而谤者言公妄杀人蜀且乱天子遣人驰视之使者还言蜀人便公政方安乐而诛妖人所以止乱由是天子益知公贤召为给事中知开封府前为府者苦其治剧或不一无不字满岁罢不然被谤讥或以事去独公居数岁久而治益精明盗讼稀少狱屡空诏书数下褒美迁工部侍郎龙图阁一有直字学士守御史中丞久之天子思其治召为翰林一有侍读字学士复知开封府明年为三司使不恱苟利不贪近功时议者患民税多目吏得为奸欲除其名而合为一公以谓合而没其名一时之便后有兴利之臣必复増之是重困民也议者莫能夺其于出入尤谨禁中时有所取未尝肯予宦官怒言陛下虽有一作所欲物在程某何可得公曰臣所以为陛下惜尔天子以为然累迁吏部侍郎景祐四年以本官参知政事一有迁尚书左丞公益自信不疑宰相有所欲私辄众折之其语至今士大夫能道也初范仲淹以言事忤大臣贬饶州已而上悔悟欲复用之稍徙知润州而恶仲淹者遽诬以事语入上怒亟命置之岭南自仲淹贬而朋党之论起朝士牵连出语及仲淹者皆指为党人公独为上开说上意解而后已是时元昊叛河西朝廷多故公在政事补益尤多而小人侥幸皆不便遂以事中之坐贬为光禄卿知颍州已而徙知青州又徙大名府居一岁中迁戸部吏部二侍郎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北京建遂以为留守宦者皇甫继明方用事主治行宫务广制度以市恩公为裁抑之与继明章交上天子遣一御史往视之还直公天子为罢继明独委公以建都事公自知政事以论议不私见嫉被贬斥已稍复见用遂与继明争曲直由是益不妄合于世虽不复大用而契丹方遣使数有所求兵诛元昊未克西北宿重兵公于是时天子常委以河北陜西之重留守北京凡四年迁工部尚书资政殿大学士河北安抚使庆历六年拜武昌军节度使陜西安抚使知永兴军府事明年加宣徽北院使鄜延路经略使马步军都部署判延州仍兼陜西安抚使皇祐元年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留守北京其于二方威恵信著尤知夷狄情伪山川险易行师制敌之要其在延州夏人数百驱畜产至界上请降言契丹兵至衙头矣国且乱愿自归公曰契丹兵至元昊帐下当举国取之岂容有来降者乎闻夏人方捕叛族此其是乎不然诱我也拒而不受已而夏人果以兵数万临界上公戒诸堡塞无得数一作辄出兵夏人以为有备引去自此不复窥边公于河北最久民爱之为立生祠明年改武胜军节度使犹在北京又改镇安军节度使在镇四年犹上书镇安一郡尔不足以自效愿复守边书未报得疾以至和三年一作嘉祐元年闰三月七日己丑薨于陈州之正寝享年六十有九天子辍视朝二日赠中书令谥曰文简一本有以嘉祐二年十月十八日葬河南府伊阙县神阴乡张刘里明年祫享太庙推恩加赠公太师尚书令公累阶至开府仪同三司勲上柱国广平郡爵公封戸七千四百而实封贰阡壹伯赐号推诚保徳守正翊戴功臣娶陈氏封卫一作陈国夫人子男四人曰嗣隆太常博士嗣弼殿中丞嗣恭太常博士嗣先大理寺丞女五人皆适良族谨按程氏之先出自重黎至休父为周司马国于程其后子孙遂以为氏自秦汉以来世有其人程氏必显而各以其所居著姓后世因之至唐尤盛号称中山程氏者皆祖魏安乡侯昱公中山博野人也世有积徳至公始大显闻臣修以谓古者功徳之臣进受国宠退而铭于器物非独私其后世所以不忘君命示国有人而诗人又播其事声于咏歌以扬无穷今去古远为制不同而犹有幽堂之石隧道之碑得以纪徳昭烈而又幸蒙天子书而名之其所以昭临程氏恩厚宠荣出古远甚而臣又得刻铭其下铭臣职也惧不能称铭曰
  程以国氏世远支分因居著姓各以其人公世中山在昔有闻克大自公厥声以振乃秉国钧乃授将钺出入其勤险夷一节帝曰噫欤余有劳臣何以旌之有烂其文惟此劳臣实余同徳忧国在心匪劳以力二方有事诸将无功俾我旧老不遑居中间息近藩庶休厥躬有请未一作啬其报奄云其终殁而后已兹可谓忠惟帝之褒其言甚简铭以述之万世丕显
  文元贾魏公神道碑     王安石
  公讳某字子明姓贾氏皇秘书省著作佐郎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晋国公讳某之子皇太子左赞善大夫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齐国公讳某之孙晋中书舍人史馆修撰皇赠太师中书令讳某之曽孙其先南皮中人徙获鹿令葬开封而为其县人者自公皇考始公少则庄重谨密治经章解句达老师宿学誉叹以为贤已天禧元年献文章召试赐同进士出身除常州晋陵县主簿国子监说书又以江州徳化县令兼颍川郡王伴读当是时孙宣公领国子一见听语待以公相数举公学问当在人主左右大臣有以亲嫌者故久弗用以知常州宜兴开封东明两县监在京广济永济两仓又召置国子监说书景祐元年积官至尚书都官员外郎乃始置崇政殿说书而以公为之公于传注训诂不为曲释至先王治心守身经理天下之意指物譬事析毫解缕言则感心自仁宗即位大臣或操法令断天下事稽古不至秦汉以上以儒术为疏阔然上常独意乡尧舜三代得公以经开说则慨然皆以为善而公由此显矣于是上所质问多道徳之要公请悉记录岁终归太史诏以章献太后故为彭城郡王讳其名公言毋之讳礼不得以出于宫太平兴国寺灾公以易春秋进戒因言近岁屡灾观寺天意盖有所在今此独可勿缮治以称陛下畏天威爱人力之意西域僧以佛骨铜像来献公请加赐遣还毋以所献示外上皆从之以直集贤院天章阁侍讲史馆修史判尚书礼部判太府寺天章置侍讲自公始故事亲祠郊庙燕游慢戏之物皆在仪卫公奏除之未几遂以知制诰龙图阁直学士权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权判吏部流内铨权知开封府又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兼判国子监而侍讲如初公之为铨也河北虫旱以公安抚公举能诎奸于利害多所兴除异时县令奉钱满万二千乃举令公以为法如此则小县终不得善治乃请㮣举令而与其奉如大县其在御史刘平为赵元昊所得边吏以降敌告议收其族公言汉杀李陵母妻子陵不归而汉悔真宗抚王继忠家后赖其力且平妻固未可知乃不果收侍讲林瑀者言天子即位当步其日占所得卦以知吉凶公奏瑀所言不经不可用上即为公罢瑀又奏劾驸马都尉柴恭僖公夺其州人以为宜初元昊反公言兵事起财不赡宜及今度经费罢减诸不急至是诏与三司合议一岁所省率缗钱百万庆历二年契丹来求地请婚公主其使责以信义告之利害客绌服不能发口执政议使契丹攻元昊公曰契丹许我而有功则必骄以弱我责报无穷已不且以我市于元昊矣且唐中极衰时听吐蕃击朱泚陆贽尚以为不可后乃知吐蕃阴与泚合而阳言助国今独安知契丹计不出此乃言所以待夷狄者凡六事上皆行其䇿三年遂以本官参知政事四年以尚书工部侍郎检校太傅为枢密使五年以集贤殿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居两月拜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议祔章恵太后太庙公言其非礼及祔献懿二后密敕迁文武位一等赐外内诸军特支优给公又独奏罢之既而敕两府公又不从乃已元吴归石元孙议赐死公争言自古将帅被执归多不死元孙以不死七年上以旱避正殿贬食自责公因稽首逊位章六七入乃除武胜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河北安抚使妖人王则谋举大名府反河南北使其党挟书妄言冀得近公公疑为奸考问具服则惶急不及会独婴贝州以反公即使部将王信孟元郝质驰兵操攻具往且请自出搏贼不许终贼所以擒灭功居多移镇山南东道检校太师赐号安国公公因请宽诸吏民为则所胁者而捕河南北妖人治杀之无所漏河决商湖方暑公暴堤上躬亲指画出仓廪与被水百姓舍其流弃接以医药所活九十馀万口契丹诱亡卒号为南军以战夏人而边法卒亡自归者死公变其法有归者故擢起其任于是归者众因以知契丹国事契丹亦因以拒亡卒黜南军不用边人以地外质公请重禁绝主不时赎则听人得赎而有之地尽归边以不争皇祐元年判郑州从公求也至见留为祥源观使既而以尚书右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都省朝会班宰相视其仪物岁中又求任外除山南东道节度使右仆射检校太师兼侍中判郑州固辞仆射侍中乃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欲迁公四子各一官亦以公辞而止二年母燕国太夫人薨命以故官不起赐书宠慰从之公事燕国以孝闻上尝赐银饰肩舆士大夫以为荣及薨自郑归葬扶舁苍然肩足皆胝行路瞻望悲哀叹息四年除故官侍中居顷之出治许州将行矣仁宗问易之乾卦公既讲解又作书以献以亢龙为戒手诏褒答以公所献藏太史五年又莅大名安抚河北中书议塞商湖决以公异论故使建言者专其事公犹争不已河果不可塞建言者得罪而澶魏信棣徳博多水死公乃请使抚巡振救人用归息嘉祐元年进封许国公又兼侍中方避未听而以枢密使召卒罢侍中而以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枢密使三年以镇安军节右仆射检校太师兼侍中充景灵宫使出许州七年以保平军节陜州大都督府长史移大名兼安抚公凡三至魏及许郑皆以宽恵为治人安乐之他将相赐公使钱多使牟利公度所赐为用故在所尤不扰今皇帝即位改节度凤翔加左仆射凤翔尹进封魏国公治平元年求还使侍中守许州凡六七终不许二年乃授许州入见又辞所辞不许使使抚谕须秋乃发六月告疾中人将太医问视相属又力求解将相乃以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都省七月戊寅薨于第上亲临哭发涕为不视朝二日赐龙脑水银以敛制服出司宾祭吊别赐黄金给葬赠司空兼侍中谥曰文元以九月甲申葬开封汴阳里晋公之墓兆公年六十八散官开府仪同三司勲上柱国号推诚保徳崇仁守正忠亮佐运翊戴功臣食邑万五千戸实封五千六百户公所著书有群经音辨十卷通纪八十卷本朝时令十二卷又奏议文集合二十卷元配王氏尚书兵部郎中集贤殿修撰轸之女追封莒国夫人继配陈氏武信军节度使康肃公尧咨之女封魏国夫人六男子章太常博士集贤校理早卒圭尚书比部员外郎田尚书驾部员外郎青尚书司门员外郎齐大理寺丞炎未仕三女子国子博士程嗣弼大理寺丞宋恵国太常博士厐元英公婿也其后天子以炎守将作监丞又官公内外族亲凡若干贾氏自谊及耽傅王相帝皆以儒学至公又以经术取将相出入文武有谋有功当中国治安四夷集附宠禄光大始终哀荣君臣相遭于是为盛铭曰于皇仁宗时宋之隆奠此中国四夷来同孰夹孰承有宰魏公帝曰询尔群公卿士朕欲考古以求乱治有博六艺使熙朕志魏公乃来锡帝之求筵于殿中登阐治幽乃尹开封治民不絿乃丞御史督制庶尤膏泽在下薫烝在上参国政事遂都将相帝巡大涂公帝之车帝御广宫之屏之墉文条武鬯具献肤功终徂在天公则随迈廷丧元老隐加问赉有铭太史有谥太常次诗不诬斵石墓傍








  续文章正宗卷三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四   宋 真徳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增订
  叙事元老大臣事迹
  富郑公神道碑      苏 轼
  宋兴百三十年四方无虞人物岁滋盖自秦汉以来未有若此之盛者虽所以致之非一道而其要在于兵不用用不久常使智者谋之而仁者守之虽至于无穷可也契丹自晋天福以来践有幽蓟北鄙之警略无宁岁凡六十有九年至景徳元年举国来冦攻定武围高阳不克遂陷徳清以犯天雄真宗皇帝用宰相寇凖计决䇿亲征既次澶渊诸道兵大会行在敌既震动兵始接射杀其骁将顺国王达兰敌惧遂请和时诸将皆请以兵会界河上邀其归徐以精甲蹑其后殱之敌惧求哀于上上曰契丹幽蓟皆吾民也何多以杀为遂诏诸将按兵勿伐纵契丹归国敌自是通好守约不复盗边者三十有九年及赵元昊叛西方转战连年兵久不决契丹之臣有贪而喜功者以我为怯且厌兵遂教其主设词以动我欲得晋高祖所与关南十县庆历二年聚重兵境上遣其臣萧英刘六符来聘兵既压境而使来非时中外忿之仁宗皇帝曰契丹吾兄弟之国未可弃也其有以大镇抚之命宰相择报聘者时敌情不可测群臣皆莫敢行宰相举右正言知制诰富公公即入对便殿叩头曰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上为动色乃以公为接伴英等入境上遣中使劳之英托足疾不拜公曰吾尝使北病卧车中闻命辄起拜今中使至而公不起此何礼也英矍然起拜公开怀与语不以夷狄待之英等见公倾盖亦不复隐其情遂去左右密以其主所欲得者告公且曰可从从之不可从更以一事塞之公具以闻上命御史中丞贾昌朝馆伴不许割地而许增岁币且命公报聘既至六符馆之往反十数皆论割地必不可状及见辽主问故辽主曰南朝违约塞雁门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此何意也群臣请举兵而南寡人以谓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获举兵未晚也公曰北朝忘章圣皇帝之大徳乎澶渊之役若从诸将言北兵无得脱者且北朝与中国通好则人主専其利而臣下无所获若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故北朝诸臣争劝用兵者此皆其身谋非国计也辽主惊曰何谓也公曰晋高祖欺天叛君而求助于北末帝昏乱神人弃之是时中国狭小上下离叛故契丹全师独克虽敌获金币充牣诸臣之家而壮士健马物故太半此谁任其祸者今中国提封万里所在精兵以百万计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胜乎曰不能公曰胜负未可知就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臣下所得止奉使者岁一二人耳群臣何利焉辽主大悟首肯者久之公又曰塞雁门者以备元昊也塘水始于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势不得不増城隍皆修旧民兵亦旧籍特补其缺耳非违约也晋高祖以卢龙一道赂契丹周世宗复伐取关南皆异代事宋兴已九十年若各欲求异代故地岂北朝之利也哉本朝皇帝之命使臣则有词矣曰朕为祖宗守国必不敢以其地与人北朝所欲不过利其租赋耳朕不欲以地故多杀两朝赤子故屈已增币以代赋入若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败盟假此为词耳朕亦安得独避用兵乎澶渊之盟天地鬼神实临之今北朝首发兵端过不在朕天地鬼神岂可欺也哉辽大感悟遂欲求㛰公曰㛰姻易以生隙人命修短不可知不若岁币之坚久也本朝长公主出降赍送不过十万缗岂若岁币无穷之获哉辽主曰卿且归矣再来当择一授之卿其遂以誓书来公归复命再聘受书及口传之词于政府既行次乐夀谓其副曰吾为使者而不见国书万一书词与口传者异则吾事败矣发书视之果不同乃驰还都以晡入见宿学士院一夕易书而行既至辽不复求㛰専欲増币曰南朝遗我书当曰献否则曰纳公争不可辽主曰南朝既惧我矣何惜此二字若我拥兵而南得无悔乎公曰本朝皇帝兼爱南北之民不忍使蹈锋镝故屈已増币何名为惧哉若不得已而至于用兵则南北敌国当以曲直为胜负非使臣之所忧也辽主曰卿勿固执古亦有之公曰自古惟唐高祖借兵于突厥故臣事之当时所遗或称献纳则不可知其后颉利为太宗所擒岂复有此礼哉公声色俱厉辽知不可夺曰吾当自遣人议之于是留所许増币誓书复使耶律仁先及六符以其国誓书来且求为献纳公奏曰臣既以死拒之彼气折矣可勿复许彼无能为也上从之増币二十万而契丹平北方无事盖又四十八年矣契丹君臣至今诵其语守其约不忍败者以其心晓然知通好用兵利害之所在也故臣尝窃论之百馀年间兵不大用者真宗仁宗之徳而冦准与公之功也公讳弼字彦国河南人曾大父内黄令讳处谦大父商州马步使讳令荀考尚书都官员外郎讳言皆以公贵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封邓韩秦三国公曽祖母刘氏祖母赵氏母韩氏封鲁韩秦三国太夫人公幼笃学有大度范仲淹见而识之曰此王佐才也怀其文以示王曾晏殊殊即以女妻之仁宗复制科仲淹谓公子当以是进天圣八年公以茂才异等中第授将作监丞知河南府长水县用李廸辟签书河阳节度判官事丁秦国公忧服除会郭后废范仲淹争之贬知睦州公上言朝廷一举而获二过纵不能复后宜还仲淹以来忠言通判绛州景祐四年召试馆职迁太子中允直集贤院从王曾辟通判郓州宝元初赵元昊反公上疏陈八事且言元昊遣使求割地邀金帛使者部从仪物如契丹而词甚倨此必元昊腹心谋臣自请行者宜出其不意斩之都市又言夏守赟庸人也平时犹不当用而况艰难之际可为枢密乎议者以为有宰相器召还为开封府推官擢知谏院康定元年日食正旦公言请罢燕彻乐虽辽使在馆亦宜就赐饮食而已执政以为不可公曰万一北辽行之为朝廷羞后使辽还者云辽中罢燕如公言仁宗深悔之初宰相恶闻忠言下令禁越职言事公因论日食以谓应天变莫若通下情遂除其禁元昊冦鄜延杀二万人破金明擒李士斌延帅范雍钤辖卢守懃闭门不救中贵人黄徳和引兵先走刘平石元孙战死而雍守懃归罪于通判计用章都监李康伯皆窜岭南徳和诬奏平降贼诏以兵围守其家公言平自环庆引兵来援以奸臣不救故败竟骂贼不食而死宜恤其家守懃徳和皆中官怙势诬人冀以自免冝竟其狱枢密院奏方用兵狱不可遂公言大臣附下罔上狱不可不竟时守懃男昭序为御药公奏乞罢之徳和竟坐腰斩延州民二十人诣阙告急上召问具得诸将败亡状执政恶之命边郡禁民擅赴阙者公言此非陛下意宰相恶上知四方有败耳民有急不得诉之朝则西走元昊北走契丹矣夏守赟为陜西都总管又以入内都知王守忠为都钤辖公言用守赟既为天下笑而守忠钤辖乃与唐中官监军无异将吏必怨惧卢守懃黄徳和覆车之辙可复蹈乎诏罢守忠时又用观察使魏昭昞为同州郑守忠为殿前都指挥使高化为步军都指挥使公言昭昞乳臭儿必败事守忠与化故亲事官皆奴才小人不可用诏遣侍御史陈洎往陕西督修城且城潼关公言天子守在四夷今城潼关自关以西为弃之耶语皆侵执政自用兵以来吏民上书者甚众初不省用公言知制诰本中书属官可选二人置局中书考其所言可用用之宰相以付学士公言此宰相偷安欲以天下是非尽付他人乞与廷辨又言边事系国安危不当専委枢密院周宰相魏仁浦兼枢密使国初范质王溥亦以宰相参知枢密院事今兵兴宜使宰相以故事兼领仁宗曰军国之务当尽归中书枢密非古官然未欲遽废内降令中书同议枢密院事且书其检宰相以内降纳上前曰恐枢密院谓臣夺权公曰此宰相避事耳非畏夺权也时西夏首领吹同乞砂吹同山乞各称伪将相来降补借奉职羁置荆湖公言二人之降其家已族矣当厚赏以劝来者上命以所言送中书公见宰相论之宰相初不知也公叹曰此岂小事而宰相不知耶更极论之上从公言以宰相兼枢密使除盐鐡判官迁太常丞史馆修撰奉使契丹二年改右正言知制诰紏察在京刑狱时有用伪牒为僧者事觉乃堂吏为之开封按馀人而不及吏公白执政请以吏付狱执政指其坐曰公即居此无为近名公正色不受其言曰必得吏乃止执政滋不悦故荐公使契丹欲因事罪之欧阳修上书引颜真卿使李希烈事留公不报使还除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恳辞不受始受命闻一女卒再受命闻一男生皆不顾而行得家书不发而焚之曰徒乱人意寻迁翰林学士公见上力辞曰增岁币非臣本志也特以朝廷方讨元昊未暇与辽角故不敢以死争其敢受乎庆历三年三月遂命公为枢密副使辞之愈力改授资政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七月复除枢密副使公言辽既通好议者便谓无事边备渐弛辽万一败盟臣死且有罪非独臣不敢受亦愿陛下思边方轻侮中原之耻坐薪尝胆不忘修政因以告纳上前而罢逾月复除前命时元昊使辞群臣班紫宸殿门上俟公缀枢密院班乃坐且使宰相章徳象谕公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辽故也公不得已乃受时晏殊为相范仲淹为参知政事杜衍为枢密使韩琦与公副之欧阳修余靖王素蔡襄为谏官皆天下之望鲁人石介作庆历圣徳诗历颂群臣皆得其实曰维仲淹弼一䕫一契天下不以为过公既以社稷自任而仁宗责成于公与仲淹望太平于期月之间数以手诏督公等条具其事又开天章阁召公等坐且给笔札使书其所欲为者遣中使二人更往督之且命仲淹主西事公主北事公遂与仲淹各上当世之务十馀条又自上河北安边十三䇿大略以进贤退不肖止侥幸去宿弊为本欲渐易诸路监司之不才者使澄汰所部吏于是小人始不悦矣元昊遣使以书来称男而不臣公言契丹臣元昊而我不臣则契丹为无敌于天下不可许乃却其使卒臣之四年七月契丹来告举兵讨元昊十二月诏册元昊为夏国主使将行而止之以俟虏使公曰若虏使未至而行则事自我出既至则恩归契丹矣从之是岁契丹受礼云中且发兵会元昊伐呆儿族于河东为近上问公曰辽得无与元昊袭我乎公曰辽自得幽蓟不复由河东入冦者以河北平易富饶而河东崄瘠且虞我出镇定𢭏燕蓟之虚也今兵出无名契丹大国决不为此就使妄动当出我不意不应先言受礼云中也元昊本与契丹约相左右以困中国今契丹背约结好于我独获重币元昊有怨言故辽筑威塞州以备之呆儿屡杀威塞人辽疑元昊使之故为是役安能合而冦我哉或请调发为备公曰辽虽不来犹欲以虚声困我若调发正堕其计臣请任之辽若入冦臣为罔上且误国上乃止辽卒不动公谓契丹异日作难必于河朔既上十三䇿又请守一郡行其事小人怨公不已而大臣亦有以飞语谗公者上虽不信公惧因保州贼平求为河北宣抚使以避之使将还除资政殿学士知郓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谗者不已罢安抚使岁馀谗不验加给事中移知青州兼京东东路安抚使河朔大水民流京东公择所部丰稔者五州劝民出粟得十五万斛益以官廪随所在贮之得公私庐舍十馀万区散处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资待阙寄居者皆给其禄使即民所聚选老弱病瘠者廪之山林河泊之利有可取以为生者听流民取之其主不得禁官吏习书其劳约为奏请使他日得以次受赏于朝率五日辄遣人以酒肉糗饭劳之出于至诚人人为尽力流民死者为大冢葬之谓之丛冢自为文祭之明年麦大熟流民各以远近受粮而归凡活五十馀万人募而为兵者又万馀人上闻之遣使劳公即拜礼部侍郎公曰救灾守臣职也辞不受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郭中煮粥食之饥民聚为疾疫及相蹈藉死或待次数日不食得粥皆僵仆名为救之而实杀之自公立法简便周至天下传以为法至于今不知所活者㡬千万人矣王则据贝州叛齐州禁兵马达张青与奸民张握等得剑印于妖师欲以其众叛将屠城以应则握之婿杨俊诣公告之齐非公所部恐事泄变生时中贵人张从训衔命至青公度从训可使即以事付从训使驰至郡发吏卒取之无得脱者且自劾擅遣中使罪仁宗嘉之再除礼部侍郎公又恳词不受迁资政殿大学士以明堂恩除礼部侍郎徙知郑州又徙蔡州加观文殿学士知河阳迁户部侍郎除宣徽南院使判并州兼河东经略安抚使至和二年召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与文彦博并命宣制之日士大夫相庆于朝仁宗密觇知之欧阳修奏事殿上上具以语修且曰古之求相者或得于梦卜今朕用二相人情如此岂不贤于梦卜也哉修顿首称贺仁宗弗豫大臣不得见中外忧恐文彦博与公等直入问疾内侍止之不可因以监视禳祷为名乞留宿内殿事皆关白而后行禁中肃然嘉祐三年加礼部尚书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公之为相守格法行故事而附以公议无心于其间故百官任职天下无事以所在民力困弊赋役不均遣使分道相视裁减谓之宽恤民力又弛茶禁以通商贾省刑狱天下便之六年丁秦国太夫人忧诏为罢春燕故事执政遇丧皆起复公以谓金革变礼不可用于平世仁宗待公而为政五遣使起之卒不从命天下称焉英宗即位拜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户部尚书逾年以足疾求解机务章二十上拜镇海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河阳封祁国公公五上章辞使相且言真宗以前不轻以此授人仁宗即位之初执政欲自为地故开此比终仁宗之世宰相枢密使罢者皆除使相至不称軄有罪者亦然天下非之今陛下初即位愿立法自臣始不从神宗即位改镇武宁军进封郑国公公又乞罢使相乃以为尚书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召赴阙公以足疾固辞复判河阳熙宁元年移汝州且诏入觐以公足疾许肩舆至殿门上特为御内东门小殿见之令男绍隆入扶且命无拜坐语从容至日昃赐绍隆五品服再对上欲留公为集禧观使力辞赴郡明年二月除司空兼侍中昭文馆大学士赐甲第一区皆辞不受复拜左仆射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公既至未见有于上前言灾异皆天数非人事得失所致者公闻之叹曰人君所畏惟天若不畏天何事不可为者去乱亡无㡬矣此必奸臣欲进邪说故先导上以无所畏使辅拂谏诤之臣无所复施其力此治乱之机也吾不可以不速救即上书数千言杂引春秋洪范及古今传记人情物理以明其决不然者群臣请上尊号及作乐上以久旱不许群臣固请作乐公又言故事有灾变皆彻乐恐上以同天节辽使当上夀故未断其请臣以为此盛徳事正当以示远人乞并罢上夀从之即日而雨公又上䟽愿益畏天戒远奸佞近忠良上亲书答诏曰义忠言亲理正文直苟非意在爱君志存王室何以臻此敢不置之枕席铭诸肺腑终老是戒更愿公不替今日之志则夭灾不难弭太平可立俟也公既上䟽谢复申戒不已愿陛下待群臣不以同异为喜怒不以喜怒为用舎公始见上上问边事公曰陛下即位之始当布徳行惠愿二十年口不言兵因以九事为戒八月以疾辞位拜武宁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河南复以公请改亳州时方行青苖息钱法公以为此法行则财聚于上人散于下且富民不愿请愿请者皆贫民后不可复得故持之不行而提举常平仓赵济劾公以大臣格新法法行当自贵近者始若置而不问无以令天下乃除左仆射判汝州公言新法臣所不晓不可以复治郡愿归洛养疾许之寻请老拜司空复武宁节度及平章事进封韩国公致仕公虽居家而朝廷有大利害知无不言交趾叛诏郭逵等讨之公言海峤崄远不可以责其必进愿诏逵等择利进退以全王师契丹来争河东地界上手诏问公公言熙河诸郡皆不足守而河东地界决不可许元丰三年官制行改授开府仪同三司是岁故参知政事王尧臣之子同老上言至和三年仁宗弗豫其父尧臣尝与文彦博刘沆及公同决大䇿乞立储嗣仁宗许之会翊日有瘳故缓其事人无复知者以其父尧臣所撰诏草上之上以问彦博彦博言与同老合上嘉公等勲绩如此而终不自言下诏以公为司徒且以其子绍京为阁门祗候六年闰六月丙申薨于洛阳私第之正寝享年八十手封遗表使其子上之世莫知其所言者上闻讣震悼为辍视朝内出祭文遣使致奠所以赙恤其家者甚厚赠太尉谥曰文忠十一月庚申葬于河南府河南县金谷乡南张里公之配曰周国夫人晏氏后公四年卒子男三人曰绍庭朝奉郎曰绍京供备库副使后公一月卒曰绍隆光禄寺丞早卒女四人长适保宁军节度使北京留守冯京卒又以其次继室封安化郡夫人次适承议郎范大琮次适宣徳郎范大珪孙男三人定方承事郎直清承奉郎直亮假承务郎公性至孝恭俭好礼与人言虽幼贱必尽敬气色穆然终身不见喜愠然以单车入不测之敌廷诘其君臣折其口而服其心无一语少屈所谓大勇者乎其好善疾恶盖出于天资常言君子小人如冰炭决不可以同器若兼收并用则小人必胜薫莸杂处终必为臭其为宰相及判河阳最后请老家居凡三上章皆言天子无职事惟辨君子小人而进退之此天子之职也君子与小人并处其势必不胜君子不胜则奉身而退乐道无闷小人不胜则交结构扇千岐万辙必胜而后已小人复胜必遂肆毒于善良无所不为求天下不乱不可得也其为文章辩而不华质而不俚有文集八十卷天圣应诏集十一卷谏垣集三卷制草五卷奏议十三卷表章三十卷河北安边䇿一卷奉使录四卷青州振济䇿三卷平生所荐甚众尤知名者十馀人如王质与其弟素余靖张瓌石介孙复吴奎韩维陈襄王鼎张温之杜杞陈希亮之流皆有闻于世世以为知人元祐元年六月有诏以公配享神宗皇帝庙庭明年以明堂恩加赠太师绍庭请于朝曰先臣墓碑未立愿有以宠绥之上为亲篆其首曰显忠尚徳之碑且命臣轼撰次其事谨拜手稽首而献言曰世未尝无贤也自尧舜三代以至于今有是君则有是臣故仁宗英宗至于神考咸有一徳克享天心则天畀以人光明伟杰有如公者观公之行事而味其平生则三宗之盛徳可不问而知也古之人臣功高则身危名重则谤生故命世之士罕能以功名终始者臣观三宗所以待公全其功名而保其终始盖可谓至矣方契丹求割地上命宰相历问近臣孰能为朕使敌者皆以事辞免公独慨然请行使事既毕上欲用公公逡巡退避不敢居而向之辞免者自耻其不行则惟公之怨比而谗公无所不至及石介为庆历圣徳诗天下传诵则大臣疾公如仇构以飞语必欲致之死地仁宗徐而察之尽辩其诬卒以公为相及英宗神宗之世公已老矣勲在史官徳在生民天子虚已听公西戎北狄视公进退以为中国轻重然一赵济敢揺之惟神宗日月之明知公愈深公虽请老有大政事必手诏访问又追论定䇿之勲以告天下宠及其子孙然后小人不敢复议雍容进退卒为宗臣古人有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岂不然哉公既配食清庙宜有颂诗以昭示来世其词曰
  五代八姓十有二君四十四年如丝之棼以人为嬉以杀为儇兵交两河腥闻于天上帝憎之命我祖宗畀尔𬬻锤往销其锋孰谓民远我闻其呻宁尔小忍无残我民六圣受命维一其心敕其后人帝命是承勿劓刵人矧敢好兵百三十年讳兵与刑惟彼北戎谓帝我骄帝闻其言折其萌芽笃生莱公尺棰笞之既服既驯则扰绥之堂堂韩公与莱相望再聘于燕北方以宁景徳元禩始盟契丹公生是岁天命则然公之在母秦国寤惊旌旗鹤雁降充其庭云有天赦已而生公天欲赦民公启其衷北至燕然南至于河亿万维生公手抚摩水潦荐饥散流而东五十万人仰哺于公公之在内自泉流濒其在四方自叶流根百官维人百度维贞相我三宗重华恊明帝谓公来陨星其堂有坟其邱公岂是藏维岳降神今归不留臣轼作颂以配崧高
  赵清献公神道碑
  故太子少师清献赵公既薨之三年其子㞦除䘮来告于朝曰先臣既葬而墓隧之碑无名与文无以昭示来世敢以请天子曰嘻兹予先正以惠术扰民如郑子产以忠言摩上如晋叔向乃以爱直名其碑而又命臣轼为之文臣轼逮事仁宗皇帝盖尝窃观天地之盛徳而窥日月之末光矣未尝行也而万事莫不毕举未尝视也而万物莫不毕见非有他术也善于用人而已惟清献公擢自御史是时将用誎官御史必取天下第一流非学术才行备具为一世所高者不与用之至重故言行计从有不十年而为近臣者言不当有不旋踵而黜者是非明辨而赏罚必信故士居其官者少妄而天子穆然无为坐视其成功奸宄消亡而忠良全安此则清献公与其僚之功也公讳抃字阅道其先京兆奉天人唐徳宗世植为岭南节度使植生隐为中书侍郎隐生光逄光裔并掌内外制皆为唐闻人五代之乱徙家于越公则植之十世从孙也曾祖讳昙深州司户参军祖讳湘庐州庐江尉始家于衢遂为西安人考讳亚才广州南海主簿公既贵赠曾祖太子太保妣陈氏安国太夫人祖司徒妣袁氏崇国太夫人俞氏光国太夫人考开府仪同三司封荣国公妣徐氏魏国太夫人徐氏越国太夫人公少孤且贫刻意力学中景祐元年进士乙科为武安军节度推官民有伪造印者吏皆以为当死公独曰造在赦前而用在赦后赦前不用赦后不造法皆不死遂以疑谳之卒免死一府皆服阅岁举监潭之粮料岁满改著作佐郎知建州崇安徙通判宜州卒有杀人当死者方系狱病痈未溃公使医疗之得不瘐死会赦以免公爱人之周类如此未㡬以越国丧庐于墓三年不宿于家县榜其所居里为孝弟处士孙处为作孝子传终䘮起知泰州海陵复知蜀州江原还通判泗州泗守昏不事事监司欲罢遣之公独左右其政而晦其所以然使若权不已出者守得以善去濠守以廪赐不如法士卒谋欲为变或以告守恐怖日未夕辄闭门不出转运使徙公治濠公至从容如平日濠以无事曾公亮为翰林学士未识公而以䑓官荐召为殿中侍御史弹劾不避权幸京师号公铁面御史其言常欲朝廷别白君子小人以谓小人虽小过当力排而绝之后乃无患君子不幸而有诖误当保持爱惜以成就其徳故言事虽切而人不厌温成皇后方葬始命参知政事刘沆监䕶其役及沆为相而领事如故公论其当罢以全国体复言宰相陈执中不学无术且多过失章十二上执中卒罢去王拱辰奉使契丹还为宣徽使公言拱辰平生所为及奉使不如法事命遂寝复言枢密使王徳用翰林学士李淑不称职皆罢去是时邵必为开封推官以前任常州失入徒罪自举遇赦而犹罢监邵武酒税吴充鞠真卿发礼院吏代书事吏以赎论而充真卿皆出知军吕景初马遵吴仲复弹奏梁适适以罢相而景初等随亦被逐冯京言吴充鞠真卿刁约不当以无罪黜而京亦夺修起居注公皆力言其非是必以复职知军充真卿约景初遵皆召还京中复皆许补故阙先是吕溱出守徐蔡襄守泉吴奎守夀韩绛守河阳已而欧阳修乞蔡贾黯乞荆南公即上言近日正人贤士纷纷引去忧国之士为之寒心侍从之贤如修辈无㡬今皆欲请郡者以正色立朝不能谄事权要伤之者众耳修等由此不去一时名臣赖之以安仁宗晚岁不豫而太子未定中外凶惧及上既康复公请择宗室贤子弟教育于宫中封建任使以示天下大本已而求郡得睦睦岁为杭市羊公为移文却之民籍有茶税而无茶地公为奏蠲之民至今称焉移充梓州路转运使未几移益两蜀地远而民弱吏恣为不法州郡以酒食相馈饷衙前治厨传破家相属也公身帅以俭不从者请以违制坐之蜀风为之一变穷城小邑民或生而不识使者公行部无所不至父老惊喜相慰奸吏亦竦以右司誎召论事不折如前入内副都知邓保信引退兵董吉以烧炼出入禁中公言汉文成五利唐普思静能李训郑注多依宦官以结主假药术以市奸者也其渐不可启宋庠为枢密使选用武臣多不如旧法至有诉于上前者公陈其不可陈升之除枢密副使公与唐介吕诲范师道同言升之交结宦官进不以道章二十馀上不省即居家待罪诏强起之乃乞补外二人皆相次去位公与言者亦罢公得䖍州地远而民好讼又谓公不乐公欣然过家上冢而去既至遇吏民简易严而不苛悉召诸县令告之为令当自任事勿以事诿郡苟事办而民恱吾一无所问令皆喜争尽力䖍事为少狱以屡空改修盐法踈凿灨石民赖其利䖍当二广之冲行者常自䖍易舟而北公闲取馀材造舟得百艘移二广诸郡曰仕宦之家有父兄没而不能归者皆移文以遣当具舟载之至者既悉授以舟复量给公使物归者相继于道朝廷闻公治有馀力召知御史杂事不阅月为度支副使英宗即位奉使契丹还未至除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时贾昌朝以使相判大名府公欲按视府库昌朝遣其属来告曰前此监司未有按视吾事者公虽欲举职恐事有不应法奈何公曰舍大名则列郡不服矣即往视之昌朝初不说也前此有诏募义勇过期不足者徒二年州郡不时办官吏当坐者八百馀人公被旨督其事奏言河朔频岁丰熟故募不如数请宽其罪以俟农隙从之坐者得免而募亦随足昌朝乃愧服曰名不虚得矣旋除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公以宽治蜀蜀人安之初公为转运使言蜀人有以妖祀聚众为不法者其首既死其为从者宜特黥配及为成都适有此狱其人皆惧意公必尽用法公察其无它曰是特坐樽酒至此耳刑其为首者馀皆释去蜀人愈爱之会荣𬤇除转运使陛辞上面谕曰赵某为成都中和之政也神宗即位召知谏院故事近臣自成都还将大用必更省府不为谏官大臣为言上曰用赵某为谏官赖其言耳苟欲用之何伤及谢上谓公闻卿匹马入蜀以一琴一鹤自随为政简易亦称是耶公知上意将用其言即上䟽论吕诲傅尧俞范纯仁吕大防赵瞻赵鼎马默皆骨鲠敢言久谴不复无以慰缙绅之望上纳其说郭逵除签书枢密院事公议不允公力言之即罢居三月擢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感激思奋面议政事有不尽者辄密启闻上手诏嘉之公与富弼曾公亮唐介同心辅政率以公议为主会王安石用事议论不恊既而司马光辞枢密副使䑓誎侍从多以言事求去公言朝廷事有轻重体有大小财利于事为轻而民心得失为重青苖使者于体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为大今不罢财利而轻失民心不罢青苖使者而轻弃禁近耳目去重而取轻失大而得小非宗庙社稷之福臣恐天下自此不安矣言入即求去四上章不许熙宁三年四月复五上章除资政殿学士知杭州公素号宽厚杭之无赖子弟以此逆公皆骈聚为恶公知其意择重犯者率黥配他州恶党相帅遁去未几徙青州因其俗朴厚临以清净时山东旱蝗青独多麦蝗自淄齐来及境遇风退飞堕水而尽五年成都以戍卒为忧朝廷择遣大臣为蜀人所爱信者皆莫如公遂以大学士知成都然意公必辞及见上曰近岁无自政府复往者卿能为我行乎公曰陛下有言即法也岂顾有例哉上大喜公乞以便宜行事即日辞去至蜀默为经略而燕劳闲暇如他日兵民晏然一日坐堂上有卒长在堂下公好谕之曰吾与汝年相若也吾以一身入蜀为天子抚一方汝亦宜清慎畏戢以帅众比戍还得馀赀持归为室家计可也人知公有善意转相告语莫敢复为非者剑州民李孝忠集众二百馀人私造符牒度人为僧或以谋逆告狱具公不畀法吏以意决之处孝忠以私造度牒馀皆得不死喧传京师谓公脱逆党朝廷取具狱阅之卒无以易也茂州蕃部鹿明玉等蜂聚境上肆为剽掠公亟遣部将帅兵讨之夷人惊溃乞降愿杀婢以盟公使喻之曰人不可用用三牲可也使至已絷婢引弓将射心取血闻公命讙呼以听事讫不杀一人居二岁乞守东南为归老计得越州吴越大饥民死者过半公尽所以救荒之术发廪劝分而以家赀先之民乐从焉生者得食病者得药死者得藏下令修城使民食其力故越人虽饥而不怨复徙治杭杭旱与越等其民尤病既而朝廷议欲筑其城公曰民未可劳也罢之钱氏纳国未及百年而坟庙堙圮杭人哀之公奏因其所在岁度僧道士各一人收其田租为岁时献享营缮之费从之且改妙因院为表忠观公年未七十告老于朝不许请之不已元丰二年二月加太子少保致仕时年七十二矣退居于衢有溪石松竹之胜东南高士多从之游朝廷有事郊庙再起公侍祠不至㞦通判温州从公游天台雁荡吴越间荣之㞦代还得见上顾问公甚厚以㞦提举浙东西常平以便其养㞦复侍公游杭始公自杭致仕杭人留公不得行公曰六年当复来至是适六岁矣杭人徳公逆者如见父母以疾还衢有大星陨焉二日而公薨实七年八月癸巳也讣闻天子辍视朝一日赠太子少师十二月乙酉葬于西安莲华山谥曰清献公娶徐氏东头供奉官度之女封东平郡夫人先公十年卒子二人长曰岏终杭州於潜县令次即㞦也今为尚书考功员外郎公平生不治产业嫁兄弟之女以十数皆如已女在官为人嫁孤女二十馀人居乡葬暴骨及贫无以敛且葬者施棺给薪不知其数少育于长兄振振既没思报其徳将迁侍御史乞不迁以赠振大理评事公为人和易温厚周旋曲密谨绳墨蹈规矩与人言如恐伤之平生不畜声伎晚岁习为养气安心之术翛然有高举意将薨晨起如平时㞦侍侧公与之诀词色不乱安坐而终不知者以为无意于世也然至论朝廷事分别邪正慨然不可夺宰相韩琦尝称赵公真世人标表盖以为不可及也公为吏诚心爱人所至崇学校礼师儒民有可与与之狱有可出出之治䖍与成都尤为世所道神宗凡拟二郡守必曰昔赵某治此最得其术冯京相继守成都事循其旧亦曰赵公所为不可改也要之以惠利为本然至于治杭诛锄强恶奸民屏迹不敢犯盖其学道清心遇物而应有过人者矣铭曰
  萧望之为太傅近古社稷臣其为冯翊民未有闻黄霸为颍川治行第一其为丞相名不迨昔孰如清献公无适不宜邦之司直民之父师其在官守不専于宽时出猛政严而不残其在言责不専于直为国爱人掩其疵疾盖东郭顺子之清孟献子之贤郑子产之政晋叔向之言公兼而有之不㡬于全乎
  司马温公行状
  曾祖政赠太子太保曾祖母薛氏赠温国太夫人祖炫试秘书省校书郎知耀州富平县事赠太子太傅祖母皇甫氏赠温国太夫人父池尚书吏部郎中充天章阁待制赠太师追封温国公母聂氏赠温国太夫人公讳光字君实其先河内人晋安平献王孚之后王之裔孙征东大将军阳始葬今陜州夏县洓水乡子孙因家焉自高祖曾祖皆以五代衰乱不仕富平府君始举进士没于县令皆以气节闻于乡里而天章公以文学行义事真宗仁宗为转运使御史知杂事三司副使历知鳯翔河中同杭虢晋六州以清直仁厚闻于天下号称一时名臣公自儿童凛然如成人七岁闻讲左氏春秋大爱之退为家人讲即了其大义自是手不释书至不知饥渇寒暑年十五书无所不通文词醇深有西汉风天章公当任子次及公公推与二从兄然后受补郊社斋郎再奏将作监主簿年二十举进士甲科改奉礼郎以天章公在杭辞所迁官求签书苏州判官事以便亲许之未上丁太夫人忧未除丁天章公忧执丧累年毁瘠如礼服除签书武成军判官事改大理评事为国子直讲迁本寺丞故相庞籍名知人始与天章公游见公而竒之及是为枢密副使荐公召试馆阁校勘同知太常礼院中官麦允言死诏以允言有军功特给卤簿公言孔子不以名器假人繁缨以朝且犹不可允言近习之臣非有元勲大劳而赠以三公之官给以一品卤簿其为繁缨不亦大乎故相夏竦卒诏赐谥文正公言谥之美者极于文正竦何人可以当此书再上改谥文庄迁殿中丞除史馆检讨修日历改集贤校理庞籍为郓州徙并州皆辟公通判州事公感籍知己为尽力时赵元昊始臣河东贫甚官苦贵籴而民疲于远输麟州窟野河西多良田皆故汉地公私杂耕天圣中始禁田河西者敌乃得稍蚕食其地俯窥麟州为河东忧籍请公按视公为画五䇿宜因州中旧兵益禁兵三千厢兵五百筑二堡河西可使堡外三十里敌不敢田则州西六十里无敌矣募民有能耕麟州闲田者复其税役十五年能耕窟野河西者长复之耕者必众官虽无所得而籴自贱可以渐纾河东之民籍移麟州如公言而兵官郭恩勇且狂夜开城门引千馀人渡河载酒食不为战备遇敌死之议者归罪于籍罢节度使知青州公守阙三上书乞独坐其事不报籍初不以此望公而公深以自咎籍既没升堂拜其妻如母抚其子如昆弟时人两贤之改太常博士祠部员外郎直秘阁判吏部南曹迁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交趾贡异兽谓之麟公言真伪不可知使其真非自然而至不足为瑞若伪为远夷笑愿厚赐其使而还其兽因奏赋以讽迁度支员外郎判句院擢修起居注五辞而后受判礼部有司奏六月朔日当食公言故事食不满分或京师不见皆贺臣以为日食四方见京师不见天意人君为阴邪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独不知其为灾当益甚皆不当贺诏从之后遂以为常迁起居舍人同知谏院苏辙举直言䇿入第四等而考官以为不当收公言辙于同科四人中言最切直有爱君忧国之心不可不收时宰相亦以为当黜仁宗不许曰求直言以直弃之天下其谓朕何公遂与谏官王陶同上䟽愿为宗庙社稷自重郤罢燕饮安养神气后宫嫔御进见有度左右小臣赐予有节厚味腊毒无益奉养者皆不宜数御上嘉纳之初至和三年仁宗始不豫国嗣未立天下寒心而不敢言惟谏官范镇首发其议公时为并州通判闻而继之上䟽言礼大宗无子则小宗为之后为之后者为之子也愿陛下择宗室贤者使摄储贰以待皇嗣之生退居藩服不然则典宿卫尹京邑亦足以系天下之望䟽三上其一留中其二付中书公又与镇书此大事不言则已言一出岂可复反愿公以死争之于是镇言之益力及公为谏官复上䟽且面言臣昔为并州通判所上三章愿陛下果断而力行之时仁宗简默不言虽执政奏事首肯而已闻公言沈思久之曰得非欲选宗室为继嗣者乎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耳公曰臣言此自谓必死不意陛下开纳上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因令公以所言付中书公曰不可愿陛下自以意喻宰相是日公复言江淮盐事诣中书白之宰相韩琦问公今日复何所言公默计此大事不可不使琦知思所以广上意者即曰所言宗庙社稷大计也琦喻意不复言后十馀日有旨令公与御史里行陈洙同详定行户利害洙与公屏语曰日者大飨明堂韩公摄太尉洙为监祭公从容谓洙闻君与司马君实善君实近建言立嗣事恨不以所言送中书欲发此议无自发之行戸利害非所以烦公也欲洙见公逹此意耳时嘉祐六年闰八月也至九月公复上䟽面言臣向者进说陛下欣然无难意谓即行矣今寂无所闻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子孙当千亿何遽为此不祥之事小人无远虑特欲仓猝之际援立其所厚善者耳唐自文宗以后立嗣皆出于左右之意至有称定䇿国老门生天子者此祸岂可胜言哉上大感悟曰送中书公至中书见琦等曰诸公不及今定议异日夜半禁中出寸纸以某人为嗣则天下莫敢违琦等皆唯唯曰敢不尽力后月馀诏英宗判宗正寺固辞不就职明年遂立为皇太子称疾不入公复上䟽言凡人争丝毫之利至相争夺今皇子辞不赀之富至三百馀日不受命其贤于人远矣有识闻之足以知陛下之圣能为天下得人然臣闻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而礼使者受命不受辞皇子不当辞避使者不当徒反凡召皇子内臣皆乞责降且以臣子大义责皇子宜必入英宗遂受命兖国公主下嫁李玮以骄恣闻公上䟽言太宗时姚坦为兖王翊善有过必谏左右教王诈疾逾月太宗召王乳母入问起居状乳母曰王无疾以姚坦故郁郁成疾耳太宗怒曰王年少不知为此汝辈教之杖乳母数十召坦慰勉之齐国献穆大长公主太宗之子真宗之妹陛下之姑而谦恭率礼天下称其贤愿陛下教子以太宗为法公主事夫以献穆为法已而公主不安于李氏诏玮出知卫州公主入居禁中而玮母杨归其兄璋散遣其家人公言陛下追念章懿太后故使玮尚主今乃母子离析家事流落陛下独无雨露之感凄恻之心乎玮既责降公主亦不得无罪上感悟诏公主降封沂国待李氏恩礼不衰判检院权判国子监除知制诰力辞至八九改授天章阁待制兼侍讲赐三品服仍知谏院上䟽言经略安抚使以便宜从事出于兵兴权制非永世法及将相大臣典州者多以贵倨自恃凌忽转运使使不得举职朝廷务省事专行姑息之政至于胥吏讙哗而逐御史中丞辇官悖慢而退宰相卫士凶逆而狱不穷奸泽加于旧军人詈三司使而法官以为非犯阶级于用法疑其馀有一夫流言于道路而为之变法推恩者多矣皆陵迟之渐不可以不正充媛董氏薨追赠婉仪又赠淑妃辍朝成服百官奉慰定谥行册礼葬给卤簿公言董氏秩本微病革之日方拜充媛古者妇人无谥近制惟皇后有之卤簿本以赏军功未尝施于妇人惟唐平阳公主有举兵佐高祖定天下之功乃得给至韦庶人始令妃主葬日皆给鼔吹非令典不足法时有司新定后宫封赠法皇后与妃皆赠三代公言别嫌明微妃不当与后同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正为此耳天圣亲郊太妃止赠二代而况妃乎知嘉祐八年贡举仁宗崩英宗以哀毁致疾慈圣光献太后同听政公首上䟽言章献明肃太后保佑先帝进贤退奸有大功于赵氏特以亲用外戚小人故负谤天下今太后初摄大政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纯如张知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当信用之鄙猥如马季良谗谄如罗崇勲者当踈远之则天下服又上䟽英宗言汉宣帝为昭帝后终不追尊卫太子史皇孙光武起布衣得天下自以为后元帝亦不追尊钜鹿都尉南顿君惟哀安桓灵皆自旁亲入继大统追尊其父祖天下非之愿以为戒时公所得仁宗遗赐珠金直百馀万率同列三上章言国有大忧中外窘乏不可専用乾兴故事若遗赐不可辞则宜许侍从以上进金钱佐山陵费不许公乃以所得珠为谏院公使钱金以遗其舅氏义不藏于家英宗疾既平皇太后还政公上䟽言治身莫先于孝治国莫先于公其言切至皆母子间人所难言者时有司立法皇太后有所取用有司奏覆得御宝乃供公极论以为不可当直下合同司移所属立供如上所取已乃具数奏太后以防矫伪曹佾除使相两府皆迁公言佾无功而得使相陛下以慰母心耳今两府皆迁无名若以还政为功则宿卫将帅内侍小臣必有觊望已而都知任守忠等皆迁公复争之因论守忠大奸陛下为皇子非守忠意沮坏大䇿离间百端赖先帝不听及陛下嗣位反复革面交构两宫国之大贼人之巨蠧乞斩于都市以谢天下诏以守忠为节度副使蕲州安置天下快之时有诏陜西刺民兵号义勇公上䟽极论其害云康定庆历间籍陜西民为乡弓手已而刺为保捷指挥民被其毒兵终不可用遇敌先北正兵随之每致崩溃县官知其坐食无用汰遣归农而惰游之不能复反南亩彊者为盗弱者转死父老至今流涕也今义勇何以异此章六上不从乞罢谏官不许王广渊除直集贤院公言广渊奸邪不可近昔汉景帝为太子召上左右饮卫绾独称疾不行及即位待绾有加周世宗镇澶渊张美为三司吏掌州之钱榖世宗私有求假美悉力应之及即位薄其为人不用今广渊当仁宗之世私自结于陛下岂忠臣哉愿黜之以厉天下执政建言濮安懿王徳盛位隆宜有尊礼诏太常礼院与两制议翰林学士王珪等相顾不敢先公独奋笔立议曰为之后者为之子不敢复顾其私亲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礼宜一凖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高官大爵极其尊荣议成珪即敕吏以公手稿为案至今存焉时中外讻讻御史吕诲傅尧俞范纯仁吕大防赵鼎赵瞻等皆争之相继降黜公上䟽乞留之不可则乞与之皆贬初西戎遣使致祭而延州指使高宜押伴傲其使者侮其国主使者诉于朝公与吕诲乞加宜罪不从明年西戎犯边杀略吏士赵滋为雄州专以猛悍治边公亦论其不可至是契丹之民有捕鱼界河伐柳白沟之南者朝廷以知雄州李中祐为不材选将代之公言国家当戎狄附顺时好与之计较末节及其桀傲又从而姑息之近者西戎之祸生于高宜北狄之隙起于赵滋朝廷方贤此二人故边臣皆以生事为能今若选将代中祐则来者必以滋为法而以中祐为戒渐不可长宜敕边吏疆埸细故徐以文檄往反若轻以矢刃相加者坐之京师大水公上䟽论三事皆尽言无所隐讳除龙图阁直学士判流内铨改右谏议大夫知治平四年贡举神宗即位首擢公为翰林学士公力辞不许上面谕公古之君子或学而不文或文而不学惟董仲舒扬雄兼之卿有文学何辞为公曰臣不能为四六上曰如两汉制诏可也公曰本朝故事不可上曰卿能举进士取高等而云不能四六何也公趋出上遣内臣至阁门彊公受告拜而不受趣公入谢曰上坐以待公公入至廷中以告置公怀中不得已乃受遂为御史中丞初中丞王陶论宰相不押常朝班为不臣宰相不从陶争之力遂罢公既继之言宰相不押班细故也陶言之过然爱礼存羊则不可已自顷宰相权重今陶复以言宰相罢则中丞不可复为臣愿俟宰相押班然后就职上曰可陶既出知陈州谢章诋宰相不已执政议再贬陶公言陶诚可罪然陛下欲广言路屈已受陶而宰相独不能容乎乃已上䟽论修心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治国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赏曰必罚其说甚备且曰臣昔为谏官即以此六言献仁宗其后以献英宗今以献陛下平生力学所得尽在是矣公在英宗时与吕诲同论祖宗之制句当御药院常用供奉官以下至内殿崇班则出近岁居此位者皆暗理官资食其廪给非祖宗本意又故事年未五十不得为内侍省押班今除张茂则止四十八不可至是又言之因论高居简奸邪乞加远窜章五上上为尽罢寄资内臣居简亦补外未几复留陈承礼刘有方二人公复争之又言近者王中正往陜西知泾州刘涣等谄事中正而鄜延钤辖吴舜臣违失其意已而涣等进擢舜臣降黜权归中正谤归陛下是去一居简得一居简上手诏问公所从知公曰臣得之賔客非一人言事之有无惟陛下知之若无臣不敢避妄言之罪万一有之不可不察诏用宫邸直省官郭昭选等四人为阁门祗候公言国初草创天步尚艰故即位之始必以左右旧人为腹心耳目谓之随龙非平日法也阁门祗候在文臣为馆职岂可使厮役为之英宗山陵为仪仗使赐金五十两银合三百两三上章辞从之边吏上言西戎部将嵬名山欲以横山之众取谅祚以降诏边臣招纳其众公上䟽极论以为名山之众未必能制谅祚幸而胜之灭一谅祚生一谅祚何利之有若其不胜必引众归我不知何以待之臣恐朝廷不独失信于谅祚又将失信于名山矣若名山馀众尚多还北不可入南不受穷无所cq=203归必将突据边城以救其命陛下独不见侯景之事乎上不听遣将种谔发兵迎之取绥州费六十万万西方用兵盖自是始矣兼翰林侍读学士登州有不成婚妇谋杀其夫伤而不死者吏疑问即承知州事许遵谳之有司当妇绞而诏贷之遵上议准律因犯杀伤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妇当减三等不当绞诏公与王安石议之安石是遵议公言谋杀犹故杀也皆一事不可分若谋为所因与杀为二则故与杀亦可为二邪自宰相文彦博以下皆附公议然卒用安石言至今天下非之权知审官院百官上尊号公当答诏上䟽言先帝亲郊不受尊号天下莫不称颂末年有建言者国家与契丹有往来书信彼有尊号而我独无以为深耻于是群臣复以非时上尊号昔汉文帝时单于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不闻文帝复为大名以加之也愿陛下追用先帝本意不受此名上大恱手诏答公非卿朕不闻此言善为答词使中外晓然知朕至诚非欺众邀名者遂终身不复受尊号执政以河朔灾伤国用不足乞今岁亲郊两府不赐金帛送学士院取旨公言两府所赐以匹两计止二万未足以救灾宜自文臣两省武臣宗室刺史以上皆减半公与学士王珪王安石同对公言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可听两府辞赐安石曰常衮辞赐馔时议以为衮自知不能当辞位不当辞禄且国用不足非当今之急务也公曰衮辞禄犹贤于持禄固位者国用不足真急务安石言非是安石曰不足者以未得善理财者故也公曰善理财者不过头会箕敛以尽民财民穷为盗非国之福安石曰不然善理财者不加赋而上用足公曰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不加赋而上用足不过设法阴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此乃桑弘羊欺汉武帝之言太史公书之以见武帝不明耳至其末年盗贼蜂起㡬至于乱若武帝不悔祸昭帝不变法则汉㡬亡争议不已王珪进曰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司马光言是也然所费无㡬恐伤国体王安石言亦是惟明主裁择上曰朕意与光同然姑以不允答之会安石当制遂引常衮事责两府两府亦不复辞兼史馆修撰上问公可为谏官者公荐吕诲诲以天章阁待制知谏院诏公与张茂则同相视二股河及生堤利害公用都水监丞宋昌言䇿乞于二股之西置上约约水东流若东流日深北流自浅薪刍渐备乃塞其北放出御河胡卢河下流以纾恩冀深瀛以西之患时议者多不同公于上前反复论难甚苦卒从之后皆如公言赐诏奖谕王安石始为政创立制置三司条例司建为青苗助役水利均输之政置提举官四十馀员行其法于天下谓之新法公上䟽逆陈其利害曰后当如是行之十馀年无一不如公言者天下传诵以公为真宰相虽田父野老皆号司马相公而妇人孺子知其为君实也迩英进读至萧何曹参亊公曰参不变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恵高后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上曰汉常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公曰何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武王克商曰乃反商政政由旧然则虽周亦用商政也书曰无作聪明乱旧章汉武帝用张汤言取高帝法纷更之盗贼半天下元帝改宣帝之政而汉始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后数日吕惠卿进讲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变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变者巡狩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变者刑罚世轻世重是也有百年不变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也前日光言非是其意以讽朝廷且讥臣为条例司官耳上问公惠卿言何如公曰布法象魏布旧法也何名为变若四孟月朔属民读法为时变月变耶诸侯有变礼易乐者王巡守则诛之王不自变也刑新国用轻典乱国用重典平国用中典是为世轻世重非变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弊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大坏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今二者皆无有臣恐风雨之不庇也公卿侍从皆在此愿陛下问之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两府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苟用例而已则胥吏足矣今为看详中书条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对则诋公曰光为侍从何不言言而不从何不去公作而答曰是臣之罪也上曰相与论是非耳何至是讲毕赐坐户外将出上命徙坐户内左右皆避去上曰朝廷每更一事举朝讻讻何也王珪曰臣踈贱在阙门之外朝廷之事不能尽知借使闻之道路又不知其虚实也上曰闻则言之公曰青苗出息平民为之尚能以蚕食下戸至饥寒流离况县官法度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愿取则与之不愿不彊也公曰愚民知取债之利不知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彊富民亦不彊也臣闻作法于凉其弊犹贪作法于贪弊将若之何昔太宗平河东立和籴法时米㪷十馀钱草束八钱民乐与官为市其后物贵而和籴不解遂为河东世世患臣恐异日之青苗犹河东之和籴也上曰陜西行之久矣民不以为病公曰臣陜西人也见其病不见其利朝廷初不许也而有司尚能以病民况立法许之乎上曰坐仓籴米何如坐者皆起曰不便上已罢之幸甚上曰未罢也公曰京师有七年之储而钱常乏若坐仓钱益乏米益陈奈何惠卿曰坐仓得米百万斛则省东南百万之漕以其钱供京师何患无钱公曰东南钱荒而米狼戻今不籴米而漕钱弃其有馀取其所无农末皆病矣侍讲吴巾起曰光言至论也公曰此皆细事不足烦人主但当择人而任之有功则赏有罪则罚此则陛下职也上曰然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公趋出上曰卿得无以惠卿之言不乐乎公曰不敢韩琦上䟽论青苗之害上感悟欲罢其法安石称疾求去会拜公枢密副使公上章力辞至六七曰上诚能罢制置条例司追还提举官不行青苗助役等法虽不用臣臣受赐多矣不然终不敢受命上遣人谓公枢密兵事也官各有职不当以他事为辞公言臣未受命则犹侍从也于事无不可言者安石起视事青苗法卒不罢公亦卒不受命则以书喻安石三往反开喻切至犹幸安石之听而改也且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彼忠信之士于公当路时虽龃龉可憎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人于今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公以自售者意谓吕惠卿对賔客辄指言之曰覆王氏者必惠卿也小人本以利合势倾利移何所不至其后六年而惠卿叛安石上书告其罪苟可以覆王氏者靡不为也由是天下服公先知公求补外上犹欲用公公不可以端明殿学士出知永兴军朝辞进对犹乞免本路青苗助役宣抚使下令分义勇四畨欲以更戍边选诸军骁勇募闾里恶少为竒兵调民为干粮𪎊饭虽内郡不被边皆修城池楼橹如边郡且遣就粮长安河中邠三辅骚然公上䟽极言方凶岁公私困弊不可举事而永兴一路城池楼橹皆不急干粮皱饭昔常造后无用腐弃之宣抚司令臣皆未敢从若乏军兴臣坐之于是一路独得免顷之诏移知许州不赴遂乞判西京留司御史台以归自是绝口不论事以祀明堂恩加上柱国熙宁七年上以天下旱蝗诏求直言公读诏泣下欲默不忍乃复陈六事一青苗二免役三市易四边事五保甲六水利此尤病民者宜先罢又以书责宰相吴充天子仁圣如此而公不言何也元丰五年公忽得语涩疾自疑当中风乃预作遗表大略如六事加详尽感㮣亲书缄封置卧内且死当以授所善范纯仁范祖禹使上之凡居洛十五年再任留司御史台四任提举崇福宫官制行改太中大夫加资政殿学士神宗崩公赴阙庭卫士见公入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民遮道呼曰公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所在数千人聚观之公惧会放辞谢遂径归洛太皇太后闻之诘问主者遣使劳公问所当先者公言近岁士大夫以言为讳闾阎愁苦于下而上不知明主忧懃于上而下无所诉此罪在群臣而愚民无知归怨先帝宜下诏首开言路从之下诏榜朝堂而当时有不欲者于诏语中设六事以禁切言者曰若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揺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观望朝廷之意以侥幸希进下以眩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若此者必罚无赦太皇太后封诏草以问公公曰此非求諌乃拒諌也人臣惟不言言则入六事矣时太府少卿宋彭年水部员外郎王谔皆应诏言事有欲借此二人以惩天下言者皆以非职而言赎铜三十斤公具论其情且请改赐诏书行之天下从之于是四方吏民言新法不便者数千人公方草具所当行者而太皇太后已有旨散遣修京城役夫罢减皇城内觇者止御前工作出近侍之无状者三十馀人戒敇中外无敢苛刻暴敛废导洛司物货场及民所养戸马宽保马限皆从中出大臣不与公上䟽谢当今急务陛下略已行之矣小臣稽慢罪当万死诏除公知陈州且过阙入见使者劳问相望于道至则拜门下侍郎公力辞不许数赐手诏先帝新弃天下天子冲幼此何时而君辞位耶公不敢复辞以覃恩迁通议大夫初神宗皇帝以英伟绝人之资励精求治凛凛乎汉宣帝唐太宗之上矣而宰相王安石用心过当急于功利小人得乘间而入吕惠卿之流以此得志后者慕之争先相高而天下病矣先帝明圣独觉其非出安石金陵天下欣然意法必变虽安石亦自悔恨其去而复用也欲稍自改而惠卿之流恐法变身危持之不肯改然先帝终疑之遂退安石八年不复召而惠卿亦再逐不用元丰之末天下多故及二圣嗣位民日夜引领以观新政而进说者以为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欲稍损其甚者毛举数事以塞人言公慨然争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虽百世不可变也若安石惠卿等所建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当如救焚拯溺犹恐不及昔汉文帝除肉刑斩右趾者弃市笞五百者多死景帝元年即改之武帝作盐鐡榷酤均输等法昭帝罢之唐代宗纵宦官公求赂遗置客省拘滞四方之人徳宗立未三月罢之徳宗晚年为宫市五坊小儿暴横盐铁月进羡馀顺宗即位罢之当时恱服后世称颂未有或非之者也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众议乃定公以为治乱之机在于用人邪正一分则消长之势自定每论事必以人物为先凡所进退皆天下所谓当然者然后朝廷清明人主始得闻天下利害之实遂罢保甲团教依义勇法岁一阅保马不复贾见在者还监收给诸军废市易法所储物皆鬻之不取息而民所欠钱皆除其息京东铸铁钱河北江西福建湖南盐及福建茶法皆复其旧独川峡茶以边用未即罢遣使相视去其甚者戸部左右曹钱榖皆领之尚书凡昔之三司使事有散隶五曹及寺监者皆归戸部使尚书周知其数量入以为出于是天下释然曰此先帝本意也非吾君之子不能行吾君之意时独免役青苗将官之法犹在而西戎之议未决也山陵毕迁公正议大夫公自以不与顾命不敢当诏不许元祐元年正月公始得疾诏公与尚书左丞吕公著朝会与执政异班再拜而已不舞蹈公疾益甚叹曰四患未除吾死不瞑目矣乃力疾上䟽论免役五害乞直降敕罢之率用熙宁以前法有未便州县监司节级以闻为一路一州一县法诏即日行之又论西戎大略以和戎为便用兵为非时异议者甚众公持之益坚其后太师文彦博议与公合众不能夺又论将官之害诏诸将兵皆隶州县军政委守令通决之又乞废提举常平司以其事归之转运使及提点刑狱公谓监司多新进少年务为刻急天下病之乞自太中大夫待制以上于郡守中举转运使提点刑狱于通判中举转运判官又以文学徳行吏事武略等为十科以求天下遗才命文臣升朝以上岁举经明行修一人以为进士高选皆从之拜左仆射疾稍间将起视事诏免朝觐许以肩舆三日一入都堂或门下尚书省公不敢当曰不见君不可以视事诏公肩舆至内东门子康扶入对小殿且曰毋拜公惶恐入对延和殿再拜遂罢青苗钱专行常平粜籴法以岁上中下熟为三等榖贱及下等则增价籴贵及上等则减价粜惟中等则否及下等而不籴及上等而不粜皆坐之时二圣恭俭慈孝视民如伤虚已以听公公知无不为以身任天下之责数月复病以九月丙辰朔薨于西府享年六十八太皇太后闻之恸上亦感涕不已时方躬祀明堂礼成不贺二圣皆临其丧哭之哀甚辍视朝赠太师温国公襚以一品礼服赙银三千两绢四千匹赐龙脑水银以敛命戸部侍郎赵瞻入内内侍省押班冯宗道护其丧归葬夏县官其亲族十人公忠信孝友恭俭正直出于天性自少及老语未尝妄其好学如饥之嗜食于财利纷华如恶恶臭诚心自然天下信之退居于洛往来陜郊陜洛间皆化其徳师其学法其俭有不善曰君实得无知之乎博学无所不通音乐律历天文书数皆极其妙晚节尤好礼为冠㛰丧祭法适古今之宜不喜释老曰其微言不能出吾书其诞吾不信不事生产买第洛中仅庇风雨有田三顷䘮其夫人质田以葬恶衣菲食以终其身自以遭遇圣明言听计从欲以身殉天下躬亲庶务不舎昼夜賔客见其体羸曰诸葛孔明二十罚以上皆亲之以此致疾公不可以不戒公曰死生命也为之益力病革谆谆不复自觉如梦中语然皆朝廷天下事也既没其家得遗奏八纸上之皆手札论当世要务京师民画其像刻印鬻之家置一本饮食必祝焉四方皆遣人购之京师时画工有致富者有文集八十卷资治通鉴三百二十四卷考异三十卷历年图七卷通历八十卷稽古录二十卷本朝百官公卿表六卷翰林词草三卷注古文孝经一卷易说三卷注系辞二卷注老子道徳论二卷集注太玄经八卷大学中庸义一卷集注扬子十三卷文中子传一卷河外谘目三卷书仪八卷家范四卷续诗话一卷游山行记十二卷医问七篇其文如金玉榖帛药石也必有适于用无益之文未尝一语及之初公患历代史繁重学者不能综况于人主遂约战国至秦二世如左氏体为通志八卷以进英宗悦之命公续其书置局秘阁以其素所贤者刘攽刘恕范祖禹为属官凡十九年而成起周威烈王讫五代上下一千三百六十二载其是非疑似之间皆有辨论一事而数说者必考合异同而归之一作考异以志之神宗尤重其书以为贤于荀悦亲为制叙赐名资治通鉴诏迩英读其书赐颍邸旧书二千四百二卷书成拜资政殿学士赐金帛甚厚娶张氏礼部尚书存之女封清河郡君先公卒追封温国夫人子三人童唐皆早亡康今为秘书省校书郎孙二人植桓皆承奉郎公历事四朝皆为人主所敬然神宗知公最深公思有以报之常诵孟子之言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故虽议论违忤而神宗识其意待之愈厚及拜资政殿学士盖有意复用公也夫复用公者岂徒然哉将必行其所言公亦识其意故为政之日自信而不疑呜呼若先帝可谓知人矣其知之也深公可谓不负所知矣其报之也大轼从公游二十年知公平生为详故录其大者为行状其馀非天下所以治乱安危者皆不载谨状













  续文章正宗卷四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五   宋 真徳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増订
  叙事元老大臣事迹
  司马温公神道碑      苏 轼
  上即位之三年朝廷清明百揆时叙民安其生风俗一变异时薄夫鄙人皆洗心易徳务为忠厚人人自重耻言人过中国无事四夷稽首请命惟西羌夏人叛服不常怀毒自疑数入为冦上命诸将按兵不战示以形势不数月生致大首领鬼章青宜结阙下夏人十数万冦泾原至镇戎城下五日无所得一夕遁去而西羌兀征声延以其族万人来降黄河始决曹村既筑灵平复决小吴横流五年朔方骚然而今岁之秋积雨弥月河不大溢及冬水入地益深有北流赴海复禹旧迹之势凡上所欲不求而获而其所恶不麾而去天下晓然知天意与上合庶几复见至治之成家给人足刑措不用如咸平景徳间也或以问臣轼上与太皇太后安所施设而及此臣轼对曰在易大有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孔子曰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今二圣躬信顺以先天下而用司马公以致天下士应是三徳矣且以臣观之公仁人也天相之矣何以知其然也曰公以文章名于世而以忠义自结人主朝廷知之可也四方之人何自知之士大夫知之可也农商走卒何自知之中国知之可也九夷八蛮何自知之方其退居于洛眇然如颜子之在陋巷累然如屈原之在陂泽其与民相忘也久矣而名震天下如雷霆如河汉如家至而日见之闻其名者虽愚无知如妇人孺子勇悍难化如军伍夷狄以至于奸邪小人虽恶其害己仇而疾之者莫不敛衽变色咨嗟太息或至于流涕也元丰之末臣自登州入朝过八州以至京师民知其与公善也所在数千人聚而号呼于马首曰寄谢司马丞相慎毋去朝廷厚自爱以活百姓如是者盖千馀里不绝至京师闻士大夫言公初入朝民拥其马至不得行卫士见公擎跽流涕者不可胜数公惧而归洛辽人夏人遣使入朝与吾使至辽夏者敌必问公起居而辽人敕其边吏曰中国相司马矣慎毋生事开边隙其后公薨京师之民罢市而往吊粥衣以致奠巷哭以过车者盖以千万数上命戸部侍郎赵瞻内侍省押班冯宗道䕶其丧归葬瞻等既还皆言民哭公哀甚如哭其私亲四方来会葬者盖数万人而岭南封州父老相率致祭且作佛事以荐公者其词尤哀炷芗于手顶以送公葬者凡百馀人而画像以祠公者天下皆是也此岂人力也哉天相之也匹夫而能动天亦必有道矣非至诚一徳其孰能使之记曰惟天下之至诚为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矣书曰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又曰徳惟一动罔不吉徳二三动罔不凶或以千金与人而人不喜或以一言使人而人死之者诚与不诚故也稽天之潦不能终朝而一线之溜可以达石者一与不一故也诚而一古之圣人不能加毫末于此矣而况公乎故臣论公之徳至于感人心动天地巍巍如此而蔽之以二言曰诚曰一公讳光字君实其先河内人晋安平献王孚之后王之裔孙征东大将军阳始葬今陜州夏县洓水乡子孙因家焉曽祖讳政以五代衰乱不仕赠太子太保祖讳炫举进士试秘书省校书郎终于耀州富平县令赠太子太傅考讳池宝元庆历间名臣终于兵部郎中天章阁待制赠太师温国公曽祖妣薛氏祖妣皇甫氏妣聂氏皆封温国太夫人公始以进士甲科事仁宗皇帝至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始发大议乞立宗子为后以安宗庙宰相韩琦等因其言遂定大计事英宗皇帝为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论陜西刺义勇为民患及内侍任守忠奸蠧乞斩以谢天下守忠竟以谴死又论濮安懿王当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天下义之事神宗皇帝为翰林学士御史中丞西戎部将嵬名山欲以横山之众降公极论其不可纳后必为边患已而果然劝帝不受尊号遂为万世法及王安石为相始行青苗助役农田水利谓之新法公首言其害以身争之当时士大夫不附安石言新法不便者皆倚公为重帝以公为枢密副使公以言不行不受命乃以为端明殿学士出知永兴军遂以留司御史台及提举崇福宫退居于洛十有五年及上即位太皇太后摄政起公为门下侍郎迁正议大夫遂拜左仆射公首更诏书以开言路分别邪正进退其甚者十馀人旋罢保甲保马市易及诸道新行盐铁茶法最后遂罢助役青苗方议取士择守令监司以养民期于富而教之凛凛向至治矣而公卧病以元祐元年九月丙辰朔薨于位享年六十八太皇太后闻之恸上亦感涕不已时方祀明堂礼成不贺二圣皆临其丧哭之哀甚辍视朝赠太师温国公襚以一品礼服谥曰文正官其亲属十人公娶张氏礼部尚书存之女封清河郡君先公卒追封温国夫人子三人童唐皆早亡康今为秘书省校书郎孙二人植桓皆承奉郎以元祐二年正月辛酉葬于陜之夏县洓水南原之晁村上以御篆表其墓道曰忠清粹徳之碑而其文以命臣轼臣盖尝为公行状而端明殿学士范镇取以志其墓矣故其详不复再见而独论其大㮣议者徒见上与太皇太后进公之速用公之尽而不知神宗皇帝知公之深也自士庶人至于卿大夫相与为宾师朋友道足以相信而权不足以相休戚然犹同已则亲之异已则疏之未有闻过而喜受诲而不怒者也而况于君臣之间乎方熙宁中朝廷政事与公所言无一不相违者书数十上皆尽言不讳盖自敌以下所不能堪而先帝安受之非特不怒而已乃欲以为左右辅弼之臣至为叙其所著书读之于迩英阁不深知公而能如是乎二圣之知公也知之于既同而先帝之知公也知之于方异故臣以先帝为难昔齐神武皇帝寝疾告其子世宗曰侯景专利河南十四年矣诸将皆莫能敌惟慕容绍宗可以制之我故不贵留以遗汝而唐太宗亦谓高宗汝于李𪟝无恩我今责出之汝当授以仆射乃出𪟝为叠州都督夫齐神武唐太宗虽未足以比隆先帝而绍宗与𪟝亦非公之流然古之人君所以为其子孙长计远虑者类皆如此宁其身不受知人之名而使其子专享得贤之利先帝知公如此而卒不尽用安知其意不出于此乎臣既书其事乃拜手稽首而作诗曰于皇上帝子惠我民孰堪顾天惟圣与仁圣子受命如尧之初神母诏之匪亟匪徐圣神无心孰左右之民自择相我兴授之其相惟何太师温公公来自西一马二童万人环之如渴赴泉孰不见公莫如我先二圣忘已惟公是式公亦无我惟民是度民曰乐哉既相司马尔贾于途我耕于野士曰时哉既用君实我后子先时不可失公如麟鳯不鸷不搏羽毛毕朝雄狡率服为政一年疾病半之功则多矣百年之思知公于异识公于微匪公之思神考是怀天子万年四夷来同荐于清庙神考之功
  赵康靖公神道碑代张文宋公作
  宋有天下百二十有五年六圣相师专用一道曰仁不杂他术刑以不杀为能兵以不用为功财以不聚为富人以不作聪明为贤虽有绝人之材而徳不至终不大用六圣一心守之不移故自建隆以来至于今卿相大臣号多长者记人之功忘人之过含垢匿瑕犯而不校以为常徳是以四方乂安兵革不试民之戴宋有死无二自汉以来未如今日之盛者此六圣之徳而众长者之助也易曰师贞丈人吉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书曰如有一介臣㫁㫁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故太子少师赵公服事三朝四十馀年其徳合于易之所谓大人诗之所谓老成书之所谓一介臣者公讳㮣字叔平其先河朔人也徙于宋之虞城七世矣曽祖著后唐国子毛诗博士赠太师中书令妣刘氏楚国太夫人祖惠宋州楚邱令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韩国公妣李氏燕国太夫人父干尚书驾部员外郎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鲁国公妣张氏鲁国太夫人高氏唐国太夫人公七岁而孤笃学自力年十七举进士当时闻人刘筠戚纶黄宗旦皆称其文词必显于时而其器识宏远则皆自以为不及当赴礼部试楚守胡令仪醵黄金以赠之公不受天圣五年擢进士第三人授将作监丞通判海州归见父老故人幅巾徒步人人至其家召试学士院除著作郎集贤校理出知涟水军公为进士时邓馀庆守涟水馆公于官舍以教其子馀庆所为多不法公谢去数月馀庆以赃败及公为守将至或榜其所馆曰豹隐堂赋者三十馀人岁饥公劝诱富民得米万石所活不可胜数涟水有鱼池利入公帑岁杀鱼十馀万公始罢之作放生碑池上移守通州入为开封府推官奏事殿中赐五品服且欲以为直集贤院宰相以例不可出知洪州属吏有郑陶饶奭者挟持郡事肆为不法前守莫能制州有归化兵皆故盗贼配流已而选充者奭与郡人胡顺之共造飞语以动公曰归化兵得廪米陈恶有怨言不更给善米且以有变公笑不答会归化卒有自容州戍所逃还犯夜者公即斩以徇收陶下狱得其奸赃且奏徙奭歙州一郡股栗城西南隅当大江之冲水岁为民患公建为石堤高丈五尺长二百文用石九千段取之有方民不以为劳明年夏堤成而水大至度与城平恃堤以全至于今赖之迁刑部员外郎同知宗正寺出知青州改直集贤院赋税未入中限饬县不得辄催科是岁夏税先一月办坐失举张诰夺官罢归起监密州酒徙楚州粮料院以郊赦还官职知滁州山东大贼李小二过境上告人曰我东人也公尝为青州东人爱之如父母我不忍犯遂冦庐夀犬牙不入境召修起居注朝廷欲同修玉牒久之除欧阳修起居注朝廷欲骤用修而难于躐公公闻之乃请郡自便以为天章阁待制赐三品服糺察在京刑狱迁兵部员外郎遂知制诰勾当三班院会郊礼当进阶封且任一子京官乞以母封郡太君宰相谓公学士拟封不久矣公曰母年八十二朝夕不可期愿及今以为荣后遂以为例改知审官院判秘阁与高若讷同判流内铨若讷言往尝知贡举闻母病不得出几不能生公矍然即请郡以便亲宰相谓公曰旦夕为学士可少待也公不听遂除苏州明年丁母忧服除召入翰林为学士知贡举馆伴契丹泛使遂报聘焉会猎于兴云山之西请公赋诗诗成契丹主亲酌玉杯以劝公且以素扇授其近臣刘六符写公诗置之怀袖使还加侍读学士历右司郎中中书舍人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奸人冷清诈称皇子迁之江南公曰清言不妄不可迁若诈亦不可不诛诏公与包拯杂治之得其实乃诛清李参为河北转运使职事办治进秩二等且官其一子郭申锡为諌官争之曰参职事所当办无功不可赏上怒欲罪申锡公言陛下始面谕申锡毋面从吾过今黜之何以示天下乃以龙图阁学士礼部侍郎知郓州徙南京留守拜御史中丞中官邓保吉引剰员禁中烧银公力言其不可遂出之又言张茂实不宜典兵卫未行会公拜枢密副使复言之乃出茂实知曹州拜参知政事方是时皇嗣未立天下以为忧仁宗命英宗领宗正公言宗正未足为重遂与执政建言宜立为皇太子从之英宗即位迁戸部侍郎又迁吏部熙宁初迁左丞公年七十矣求去位不许章数上乃以为观文殿学士吏部尚书知徐州遂请老不已以太子少师致仕居睢阳十五年犹以读书著文忧国爱君为事集古今谏争为谏林一百二十卷奏之上甚喜赐诏曰士大夫请老而去者皆以声闻不至朝廷为高得卿所奏书知有志爱君之士虽退休山林未尝一日忘也当置坐右以时省阅上祠南郊明堂率尝召公陪祀毎辞以老疾闲尝一至都下亦以足疾不入见诏中贵人抚问二府就所馆宴劳之累阶至特进勲上柱国封天水郡开国公赐号推忠保徳翊戴功臣元丰初省功臣号三年官制改行特进六年正月十五日薨于永安坊里第享年八十八辍视朝一日赠太师谥康靖前作遗范以戒子孙纎悉必具以某年月日葬于宋城县天巡郷地与日皆公所自卜也娶李氏封汝阴郡夫人先公二十五年卒于郓州子荣绪殿中丞敦绪将作监主簿皆早亡元绪宣徳郎公绪校书郎女二人长适光禄寺丞王力臣㓜适朝奉大夫程嗣恭孙男四人嗣徽通直郎嗣真宣义郎嗣贤试校书郎嗣光未命曽孙男六人韩太庙斋郎馀未名公为人乐易深中恢然伟人也平生与人实无所怨怒非特不形于色而已专务掩恶扬善以徳报怨出于至诚非勉强者天下称之庶㡬汉刘宽唐娄师徳之徒云始欧阳修躐公为知制诰人意公不能平及修坐累对诏狱人莫敢为言独抗章言修无罪为仇人所中伤陛下不可以天下法为人报仇上感悟修以故得全公既老修亦退居汝南公自睢阳往从之游乐饮旬日苏舜钦为进奏院以群饮得罪公言与会者皆一时名人若举而弃之失士大夫望非朝廷福张诰以赃败窜海上公坐贬累年而怜诰终不衰间使人至海上劳问赒给之代冯浩为郓州吏举按浩侵用公使钱三十万当以浩职田租偿官公曰浩吾同年也且知其贫不可以已俸偿之公所为大略如此至于敦尚契旧葬死养孤盖不可胜数余于公为里人少相善也退而老于乡日从公游盖知之详矣元绪以墓碑为请义不可以辞铭曰
  维古任人仁义是图仁近于弱义近于迃课其功利岁计有馀在汉孝文发政之初欲以利口登进啬夫有臣释之实矢厥谟世谓长者绛侯相如皆讷于言有口若无岂效此子喋喋巧谀帝用感悟老成是亲清浄无为鉴于暴秦历祀四百世载其人赫赫我宋以圣继神于穆仁宗如岁之春招延朴忠屏远佞人岂独左右刑于庶民维时赵公含徳不发如圭如璧如金如锡置之不愠用之不怿帝识其心长者之杰遂授以政历佐三叶济于艰难不疐不跋公在朝廷靖恭寡言不忮不求孰知其贤望其容貌有耻而悛薄夫以敦鄙夫以宽今其亡矣吾谁与存作此铭诗以诏后昆
  张文定公墓志铭
  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一年蒐揽天下豪杰不可胜数既自以为股肱心膂敬用其言以致太平而其任重道远者又留以为三世子孙百年之用至于今赖之孔子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天下未尝一日无士而仁宗之世独为多士者以其大也贾谊叹细徳之崄微知凤鸟之不下闵沟渎之寻常知吞舟之不容伤时无是大者以容已也故尝窃论之天下大器也非力兼万人其孰能举之非仁宗之大其孰能容此万人之英乎盖即位八年而以制䇿取人一举而得富弼再举而得公公姓张氏讳方平字安道其先宋人也后徙扬州高祖克唐末为亳州刺史曽祖文熙亳州军事推官赠太师娶苏氏追封武功郡太夫人祖峤以进士及第太宗尝召对选知郓州赐亲札给全俸终于尚书都官员外郎娶刘氏追封沛国太夫人考尧卿生而端默寡言有出世间意以父命勉娶非其意也父没遂居一室家人莫得见其面者十有七年与祖考皆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皆封魏国公娶嵇氏追封谯国太夫人公年十三入应天府学颖悟绝人家贫无书尝就人借三史旬日辄归之曰吾已得其详矣凡书皆一阅终身不再读属文未尝起草宋绶蔡齐见之曰天下奇材也与范讽皆以茂才异等荐之以景祐元年中选授校书郎知昆山县蒋堂为苏州得公所著刍荛论五十篇上之以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荐公射䇿优等迁著作佐郎通判睦州时赵元昊欲叛而未有以发则为嫚书求大名以怒朝廷规得谴绝以激使其众公以谓朝廷自景徳以来既与契丹盟天下忘备将不知兵士不知战民不知劳盖三十年矣若骤用之必有丧师蹶将之忧兵连民疲必有盗贼意外之患当含垢匿瑕顺适其意使未有以发得岁月之顷以其闲选将厉士坚城锐器为不可胜以待之虽元昊终于必叛而兵出无名吏士不直其上难决胜小国用兵三年而不见胜负不折则破我以全制其后必胜之道也是时士大夫见天下全盛而元昊小丑皆欲发兵诛之惟公与吴育同议议者不深察以二人之论为出于姑息遂决用兵天下骚动公献平戎十䇿六略以边城千里我分而贼专虽屯兵数十万然贼至常以一击十必败之道也既败而图之则老师费财不可为已宜及民之完屯重兵河东示以形势贼入冦必自延渭而兴州巢穴之守必虚我师自麟府渡河不十日可至此所谓攻其所必救形格势禁之道也宰相吕夷简见之谓宋绶曰君能为国得人矣然不果用其䇿召对赐五品服直集贤院迁太常丞知谏院首论祖宗以来虽分中书枢密院而三圣英武独运断归于一今陛下谦徳仰成二府不可以不合仁宗嘉之会富弼亦论此遂命宰相兼枢密使方元昊之叛也禁兵皆西而诸路守兵多拣赴阙郡县无偹命调额外弓手公在睦州条上利害八事及是有旨遣使于陜西河东京西四路刺弓手为宣毅保捷指挥公连上疏诤之甚力不从宣毅十四万人保捷九万人皆市人不可用而宣毅骄甚所在为冦自是民大困国用一空识者以不从公言为恨时夏竦并䕶四路刘平石元孙任福之败皆贬主帅而竦独不问贼围麟府诏竦出兵牵制竦逗留不出使贼平丰州夷灵远而去公极言之诏罢竦节制自是四路各得专达人人自效边备修完贼至无所得及庆历元年西方用兵盖六年矣上既厌兵而贼亦困弊不得耕牧休息敌中疋布至十馀千元昊欲自通其道无由公慨然上疏曰陛下犹天地父母也岂与此犬豕豺狼较胜负乎愿因今岁郊赦引咎示信开其自新之道申敕边吏勿绝其善意若犹不悛亦足以怒我而怠彼虽天地鬼神必将诛之仁宗喜曰是吾心也命公以疏付中书吕夷简读之拱手曰公之及此是社稷之福也是岁赦书开谕如公意明年元昊始请降自元昊叛公谋无遗䇿虽不尽用然西师解严公有力焉修起居注假起居舍人知制诰使契丹戎主雅闻公名与其母后族人微行观公于范阳门外及燕亲诣前酌玉卮以饮公顾左右曰有臣如此佳哉骑而击球于公前以其所乘马赐公朝廷知之自是敌使挟事至者辄命公馆之寻召试知制诰迁右正言赐三品服诰命简严四方诵之兼史馆修撰章得象监国史以日历自乾兴至庆历废不修以属公于是粲然复完权知开封府府事至繁为尹者皆书板以记事公独不用默记数百人以次决遣不遗毫厘吏民大惊以为神不敢复欺复拜翰林学士领群牧使牧事久不治公始整齐之元昊遣使求通已在境上而契丹与元昊构隙使来约我请拒绝其使时议者欲遂纳元昊故为答书曰元昊若尽如约束则难拒绝仁宗以书示公与宋祁公上议曰书词如此是拒契丹而纳元昊得新附之小羌失久和之强敌也若已封册元昊而契丹之使再至能终不听乎若不听契丹之怨必自是始听而绝之则中国无复信义永㫁招怀之理矣是一举而失二敌也宜赐元昊诏曰朝廷纳卿诚款本縁契丹之请今闻卿招诱契丹边戸失舅甥之欢契丹遣使为言卿宜审处其事但嫌隙朝除则封册暮行矣如此于西北为两得时人伏其精识拜谏议大夫为御史中丞中外之事知无不言至于宫妾宦官滥恩横赐皆力争裁抑之寻知贡举士方以游词崄语为高公上疏以谓文章之变实关盛衰不可长也诏以公言晓谕学者宰相贾昌朝与参知政事吴育忿争上前公将对昌朝使人约公当以代育公怒叱遣曰此言何为至于我哉既对极论二人邪正曲直然育卒罢高若讷代之峕当郊而费用未具中外以为忧宰相欲以是危公复拜翰林学士为三司使公领使未几以办闻仁宗大喜至于今计司先郊告办盖自公始前三司使王拱辰请榷河北盐既立法矣而未下公见上问曰河北再榷盐何也仁宗惊曰始立法非再也公曰周世宗榷河北盐犯辄处死世宗北伐父老遮道泣诉愿以盐课均之两税钱而㢮其禁世宗许之今两税盐钱是也岂非再榷乎且今未榷也而契丹常盗贩不已若榷之则盐贵敌盐益售是为我敛怨而敌获福乎敌盐滋多非用兵莫能禁也边隙一开所获利能补用兵之费乎仁宗大悟曰卿语宰相立罢之公曰法虽未下民已戸知之当直以手诏罢不可自有司出也仁宗大喜命公密撰手诏下之河朔父老相率拜迎于澶州为佛老会七日以报上恩且刻诏书北京至今父老过其下必稽首流涕南京鸿庆宫成奉安三圣像当遣柄臣特命公为礼仪使乡党荣之仁宗遂欲用公而公以目疾求去甚力乃加端明殿学士归院判尚书都省兼领银台司审刑院太常寺事庆历中卫士夜逾宫垣为变仁宗旦语二府以贵妃张氏有扈跸之功枢密使夏竦倡言宜讲求所以尊异贵妃之礼宰相陈执中不知所为公见执中言汉冯婕妤身当猛兽不闻有所尊异且皇后在尊贵妃古无是礼若果行之天下谤议必大萃于公终身不可雪也执中耸然敬从公言而罢修宗正寺玉牒补缀失亡为书数百卷自陜右用兵公私困之士大夫争言丰财省费之道然多不得其要公自为谏官御史中丞三司使皆为上精言之一日仁宗御资政殿召两府侍从赐坐手诏问天下事公退直禁林是日有旨锁院公既草制书又条对所问数千言夜半与制书皆上仁宗惊异又手诏独䇿公明日复出数千言大略以谓太祖定天下用兵不过十五万今百馀万而更言不足自祥符以来万事堕弛务为姑息渐失祖宗之旧取士任子磨勘迁补之法既坏而任将养兵皆非旧律国用既窘则政出一切大商奸民乘隙射利而茶盐香矾之法乱矣此治乱盛衰之本不可以不急治公既明习历代损益又周知祖宗法度悉陈其本末赢虚所以然之状及当今所宜救治施行之略而其末乃论古今治乱在上下离合之间比年已来朝廷颇引轻崄之人布之言路违道干誉利口为贤内则台谏外则监司下至胥吏僮奴皆可以构危其上自将相公卿宿贵之人皆争屈体以收礼后辈有不然者则谤毁随之惴惴焉惟恐不免何暇展布心体为国立事哉此风不革天下无时而治也上益异之书文儒二字以赐月馀御迎阳门召两制近侍复赐问目曰朕之阙失国之奸蠧朝之崄谀皆直言其状独引公近御榻密访之且有大用语公叹曰暴人之私迫人于崄而攘之我不为也终无所言公既刚简自信不恤毁誉故小人思有以中之会三司判官杨仪以请求得罪公坐与仪厚善遂罢职出知滁州不数月上悟还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明年加龙图阁学士迁给事中知杭州公平生学道虚一而静故所至皆不言而治既去人必思之自杭丁太夫人忧服除以旧职还朝判流内铨建言畿内税重非所以示天下是岁郊赦畿内税三分遂为定制秦州叛羌㫁古渭潞帅张昪发兵讨贼而副总管刘涣不受命皆罢之拜公侍读学士知秦州公力辞不拜曰涣与昪有阶级今互言而两罢帅不可为也昪以故得不罢以公为礼部侍郎知滑州改户部侍郎移镇西蜀始李顺以甲午岁叛蜀人记之至是方以为忧而转运使摄守事西南夷有邛部川首领者妄言蛮贼侬智高在南诏欲来冦蜀摄守妄人也闻之大惊移兵屯边郡益调额外弓手发民筑城日夜不得休息民大惊扰争迁居城中男女昏会不复以年贱粥谷帛市金银埋之地中朝廷闻之发陜西步骑戍蜀兵仗络绎相望于道诏促公行且许以便宜从事公言南诏去蜀二千馀里道崄不通其间皆杂种不相役属安能举大兵为智高冦我哉此必妄也臣当以静镇之道遇戍卒兵仗辄遣还入境下令邛部川曰冦来吾自当之妄言者斩悉归屯边兵散遣弓手罢筑城之役会上元观灯城门皆通夕不闭蜀遂大安已而得邛部川之译人始为此谋者斩之枭首境上而配流其馀党于湖南西南夷大震先是朝廷获智高母子留不杀欲以招智高至是乃伏法复以三司使召还奏罢蜀横赋四十万减铸铁钱十馀万蜀人至今纪之初主计京师有三年粮而马粟倍之至是马粟仅足一岁而粮亦减半因建言今之京师古所谓陈留天下四冲八达之地非如雍洛有山河形胜足恃也特依重兵以立国耳兵恃食食恃漕运汴河控引江淮利尽南海天圣以前岁发民浚之故河行地中有张君平者以疏导京东积水始辍用汴夫其后浅妄者争以裁减费役为功河日以堙塞今仰而望河非祖宗之旧也遂画漕运十四䇿宰相富弼读公奏上前画漏尽十刻侍卫皆跛倚仁宗太息称善弼曰此国计大本非常奏也悉如所启施行退谓公曰自庆历以来公论食货详矣朝廷毎有所损益必以公奏为议本凡除主计未尝敢先公也其后未期年而京师有五年之蓄迁吏部侍郎复以目疾请郡迁尚书左丞知南京未几以工部尚书知秦州时谅祚方骄僭阅士马筑堡筚篥城之西压秦境上属戸皆逃匿山林公即料简将士声言出塞实按军不动贼既不至言者因论公无贼而轻举宰相曾公亮昌言于朝曰兵不出塞何名为轻举张公岂轻者哉贼所以不至者以有偹故也有备而贼不至则以轻举罪之边臣自是不敢为先事之备也议者乃服初命公秦州有旨再任当除宣徽使议者欲以是沮挠之公笑曰吾于死生祸福未尝择也宣徽使于我何有哉力请解复知南京封清河郡公英宗即位迁礼部尚书知陈州过都留判尚书都省请知郓州陛辞论天下事英宗叹曰学士其可以去朝廷哉公力请行加侍读学士徙定州乞归养改徐州英宗屡欲召还而左右无助公者一日谓执政曰吾在藩邸时见其刍荛论及所对䇿近代言之臣未尝副吾意若使居典诰之任亦国华也执政乃始奉诏拜翰林学士承旨问治道体要公以简易诚明为对言近而指远不觉前席曰吾昔奉朝请望侍从大臣以谓皆天下选人今而不然闻学士之言始知有人矣胡宿罢枢密副使上欲以公代之而执政请用郭逵英宗以语公公曰自庆历以后擢任二府必参之中书臣知事君而已迁刑部尚书英宗不豫学士王珪当直不召召公赴福宁殿上凭几不言赐公坐出书一幅八字曰来日降诏立皇太子公抗声曰必颕王也嫡长而贤请书其名上力疾书以付公公既草制寻充册立皇太子礼仪使神宗即位召见侧门公曰仁宗崩厚葬过礼公私骚然请损之上曰奉先可损乎公曰遗制固云以先志行之天子之孝也上叹曰是吾心也公又奏百官迁秩恩已过厚若锡赉复用嘉祐近比恐国力不能支乞追用乾兴例足矣从之省费十七万迁戸部尚书御史中丞王陶击宰相参知政事吴奎与之辨上欲罢奎公适对上曰奎罢当以卿代公力辞上曰卿历二朝无所阿附左右莫为先容可谓独立杰出矣先帝已欲用卿今复何辞公曰韩琦久在告意保全奎奎免必不复起琦勲在王室愿陛下复奎位手诏谕琦以全始终之分上嗟叹久之继出小纸曰奎位执政而击中司谓朕手诏为内批持之三日不下不去可乎公复论如初上从之赐琦诏如公言久之琦求去坚甚夜召公议公复申前论上曰琦志不可夺也公遂建议宜宠以两镇节钺且虚府以示复用从之面命公为参知政事以亲疾辞上曰受命以慰亲意庶有瘳也是夕复召知制诰郑獬内东门别殿谕以用公意制词皆出上旨制出公以亲疾在告召对押赴中书御史中丞缺曽公亮欲用王安石公极论安石不可用不数日魏公捐馆上叹息不已命近珰及内司賔存问日至虚位以待公寻诏起复四上章乃免服除以安石不悦拜观文殿学士留守西京入觐请南京留台上欲以为宣徽使修国史不可则欲以为提举集禧观判都省所以留公者百方公皆力辞遂知陈州时方置条例司行新法大率欲丰财而强兵公因陛辞极论其害皆深言危语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兵犹火也不戢当自焚若行新法不已其极必有覆舟自焚之忧上雅敬公不甚其言曰能复少留乎公曰退即行矣上亦怅然至陈陜西方用兵卒叛庆州声揺关辅京西漕檄捕盗官以兵会所属州白刅满野民大惶骇公收其檄不行而奏之上谓执政曰守臣不当尔耶临事乃见人诏京西兵各归其旧吏方以苛察为能小不中意辄置司推治一州至数狱追逮数千里死者甚众公以事闻诏立条约下诸路时监司皆新进趋时兴利长吏初不与闻公曰吾衰矣雅不能事人归欤以全吾志即力请留台而归未几复知陈州暇日坐西轩闻外板筑喧甚曰民筑嘉应侯张太尉庙公曰巢贼乱天下赵犨以孤城力战保此邦捍大患者也此而不祀张侯何为者哉命夷其庙立赵侯祠佛舍中未几改南京且命入觐不待次对前殿曰先帝尝言卿不立交党退朝掩关终日无一客命坐赐茶寻拜宣徽北院使检校太尉判应天府公曰宣徽使非寄任不除臣求乡郡自便而得之恐启侥幸路上曰朕未之思改判青州告免延和殿赐坐问祖宗御戎之䇿孰长公曰太祖不勤远略如夏州李彛兴灵武冯晖河西折御卿皆因其酋豪许以世袭故边圉无事董遵诲捍环州郭进守西山李汉超保关南皆十馀年优其禄赐宽其文法而少遣兵诸将财力丰而威令行间谍精审吏士用命贼所入辄先知并兵御之战无不克故以十五万人而获百万之用终太祖之世边鄙不耸天下安乐及太宗平并州欲遂取燕蓟自是岁有契丹之虞曹彬刘廷谦傅濳等数十战各亡士卒十馀万又内徙李彛兴冯晖之族继迁之变三边皆扰而朝廷始旰食矣真宗之初赵徳明纳款及澶渊之克遂与契丹盟至今人不识兵革可谓盛徳大业祖宗之事大略如此亦可以鉴矣近岁边臣建开拓之议皆行崄侥幸之人欲以天下安危试之一掷事成则身蒙其利不成则陛下任其患不可听也上曰庆历以来卿知之乎元昊初臣何以待之公曰臣时为学士誓诏封册皆臣所草具言本末上惊曰尔时已为学士可谓旧徳矣时契丹遣泛使萧禧来上问敌意安在公曰敌自与中国通好安于豢养吏士骄惰实不欲用兵昔萧英刘六符来仁宗命二府置酒殿庐与语英颇泄其情六符色目之英归以此得罪今禧黠敌愿如故事令大臣与议无屈帝尊与敌交口上曰朕念庆历再和之后中国不复为善后之备故修戎事为应兵耳公曰应兵者兵祸之已成者也消变于未成善之善者也公每辞去上辄迁延之三易其期遂诏公归院供职萧禧至以河东疆事为辞上复以问公公曰嘉祐二年敌使萧扈尝言之朝廷讨论之详命馆伴王洙诘之扈不能对录其条目付扈以归因以稿上之禧当辞偃蹇卧驿中不起执政未知为言公班次二府因朝谓枢密使吴充曰禧不即行使主者日致馈而勿问且使边吏以其故檄敌中可也充启用其说禧即日行除中太一宫使进对礼秩凡皆与执政同公在朝虽不任职然多建明上数欲废易汴渠公曰此祖宗建国之本不可轻议饷道一梗兵安所仰食则朝廷无足兵之地矣非老臣谁敢言此自王安石为政始罢铜禁奸民日销钱为器边关海舶不复讥钱之出故中国钱日耗而西南北三敌皆山积公极论其害请诘问安石举累朝之令典所以保国便民者一旦削而除之其意安在有星孛于轸诏求直言公上疏论所以致变之故人皆为恐栗上皆优容之求去愈力上曰卿在朝岂有所好恶者欤何欲去之速也公曰臣平生未尝与人交恶但欲归老耳上知不可留乃以为宣徽南院使检校太傅判应天府上曰朕初欲卿与韩绛共事而卿论政不同又欲除枢密使而卿论兵复异卿受先帝末命卒无以副朕意乎因泫然泣下赐带如尝任宰相者高丽使过南京长吏当送迎公言臣班视二府不可为陪臣屈诏独遣少尹使者见公恐栗不敢仰视师征安南公以谓举西北壮士健马弃之南方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若社稷之福则老师费财无功而还因论交趾气俗与诸夷不类自建隆以来吴昌文丁部黎桓李公缊四易姓矣皆以大校篡立有唐末五代藩镇倾夺之风此可以计破者也遂条上九事习知蛮事者皆服其精练师还如公言新法既粥坊场河渡司农又并祠庙粥之官既得钱听民为贾区庙中慢侮秽践无所不至公言宋王业所基也而以火王阏伯封于商邱以主大火微子为宋始封二祠者独不可免于粥乎上震怒批出曰慢神辱国无甚于斯于是天下祠庙皆得不粥公自念将老无以报上论事益切至于论兵起狱尤为反复深言曰老臣且死见先帝地下有以借口矣上为感动至永乐之败颇思其言公请老不已拜东太一宫使使就第章数十上拜太子少师以宣徽使致仕官制行罢宣徽院独命公领使如旧今上即位执政辄罢公使以太子太保致仕元祐六年诏复置宣徽使乃命公复南院章四上不拜玺书嘉之以其年十二月二日薨享年八十五讣闻辍视朝二日特赠司空制服苑中官其亲属五人太皇太后对辅臣嗟叹其忠正公遗令不请谥尚书右丞苏辙为请诏有司议谥曰文定娶马氏太常少卿绛之女追封永嘉郡夫人四子邦彦大理评事邦直邦杰太常寺太祝皆先公卒恕今为右朝散郎通判应天府信厚敦敏笃学朝廷数欲用之以公老不忍去左右诏听之三女长适殿中丞蔡天申次适右朝奉郎王巩其季已嫁而复归孙男四人钦咨钦亮钦弼钦宪孙女三人并幼公晚自谓乐全居士有乐全集四十卷玉堂集注仁宗乐书一卷神宗尝赐亲札曰卿文章典雅焕然有三代之风书之典诰无以加焉西汉所不及也所与交者范仲淹吴育宋祁三人皆敬惮之曰不动如山安道有焉晚与轼先大夫游论古今治乱及一时人物皆不谋而同轼与弟辙以是皆得出入门下轼尝论次其文曰孔北海志大而论高功烈不见于世然英伟豪杰之气自为一时所宗其论盛孝章郗鸿豫书慨然有烈丈夫之风诸葛孔明不以文章自名而开物成务之姿总练名实之意自见于言语至出师表简而尽不直而不肆大哉言乎与伊训说命相表里非秦汉以来以事君为容说者所能至也常恨二人之文不见其全今公其庶几乎乌乎士不以天下之重自任久矣言语非不工也政事文学非不敏且博也然至于临大事鲜不忘其故失其守者其器小也公为布衣则颀然已有公辅之望自少出仕至老而归未尝以言徇物以色假人虽对人主必问而后言毁誉不动得䘮若一真孔子所谓大臣以道事君者世远道散虽志士仁人或少贬以求用公独以迈往之气行正大之言曰用之则行舎之则藏上不求合于人主故虽贵而不用用而不尽下不求合于士大夫故悦公者寡不悦公者众然至言天下伟人则必以公为首世以轼为知言公始为谏官荐刘䕫王质自代即日擢用及贝州军叛上欲遣公出征举明镐自代即以为将而贝州平熙宁中轼将往见公于陈宰相曽公亮谓轼曰吾受知张公所以至此者公恩也轼以问公公怅然久之曰吾密荐公亮人无知者岂仁宗以语之乎轼以是知公虽不偶于世而人主信之盖如此公性与道合得佛老之妙属纩之日凛然如平生有星陨于北牖及薨赤气自寝而升里人望惊焉以七年八月九日庚申葬于宋城县永安乡仁孝里其子恕使以王巩之状来求铭铭曰
  大道之行士贵其身维人求我匪我求人秦汉以来士贱君肆区区仆臣以得为喜功利之趋谤毁是逃我观其身夏畦之劳纷纭丛脞千载一律帝闵下俗异人乃出是生我公龙章鳯姿翔于千仭世挽留之浩然直前有碍则止放为江河汇为沼沚穆穆三圣如天如渊前席惟谊见黯必冠岂不用公道有不契出其绪馀则已惊世公之所能我不敢知乘云驭风与汗漫期噫天何时复生此杰我作铭诗以诏王国













  续文章正宗卷五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六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増订
  叙事元老大臣事迹
  欧阳文忠公神道碑      苏 辙
  熙宁五年秋七月欧阳文忠公薨于汝阴八年秋九月诸子奉公之丧葬于新郑旌贤乡自葬至崇宁五年凡三十有二年矣公子棐以墓隧之碑来请辙方以罪废于家且病不能执笔辞不获命乃曰病苟不死当如君志既而病已谨案欧阳氏自唐率更令之四世孙琮为吉州刺史后世因家于吉曽祖讳郴南唐武昌令赠太师中书令妣刘氏追封楚国太夫人祖讳偃南唐南京衙院判官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妣李氏追封吴国太夫人考讳观泰州军事推官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封郑国公妣郑氏追封韩国太夫人公讳修字永叔生四岁而孤韩国守节自誓亲教公读书家贫至以荻画地学书公敏悟过人所览辄能诵比成人将举进士为一时偶俪之文已绝出伦軰翰林学士胥公时在汉阳见而奇之曰子必有名于世馆之门下公从之京师两试国子监一试礼部皆第一人遂中甲科补西京留守推官始从尹师鲁游为古文议论当世事迭相师友与梅圣俞游为歌诗相倡和遂以文章名冠天下留守王文康公知其贤还朝荐之景祐初召试迁镇南节度掌书记馆阁校勘时范文正公知开封府每进见辄论时政得失宰相恶之斥守饶州公见谏官高若讷诋诮范公以为当黜公为书责之坐贬峡州夷陵令明年移乾德令复为武成节度判官康定初范公起为陜西经略招讨安抚使辟公掌书记公笑曰吾论范公岂以为利哉同其退不同其进可也辞不就召还复校勘迁太子中允与修崇文总目庆历初迁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求补外通判滑州事时西师未解契丹初复旧约京东西盗贼蜂起国用不给仁宗知朝臣不任事始登进范公及杜正献公富文忠公韩忠献公分列二府増谏员取敢言士公首被选以太常丞知谏院赐五品服未几修起居注公每劝上延见诸公访以政事上再出手诏使诸公条天下事又开天章阁召对赐坐给纸笔使具疏于前诸公惶恐退而上时所宜先者十数事于是有诏劝农桑兴学校革磨勘任子等弊中外悚然而小人不便相与腾口谤之公知其必为害常为上分别邪正劝力行诸公之言初范公之贬饶州公与尹师鲁余安道皆以直范公见逐日之党人自是朋党之论起久而益炽公乃为朋党论以进言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以同利为朋人君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其言恳恻详尽其后诸公卒以党议不得久留于朝公性疾恶论事无所回避小人视之如仇雠而公愈奋厉不顾上独深知其忠改右正言知制诰赐三品服仍知谏院故事知制诰必试上知公之文有旨不试与近世杨文公陈文惠公比逮公三人而已尝因奏事论及人物上目公曰如欧阳修何处得来盖欲大用而未果也四年大臣有言河东刍粮不足请废麟州徙治合河津或请废其五寨命公往视利害公曰麟州天崄不可废也麟州废则五寨不可守五寨不守则府州遂为孤垒今五寨存故敌在二三百里外若五寨废则夹河皆敌巢穴河内州县皆不安居矣不若分其兵驻并河清塞堡缓急不失应副而平时可省转输由是麟州得不废又言忻代州岢岚火山军并边民田废不得耕号为禁地吾虽不耕而虏常盗耕之若募民计口出丁为兵量入租粟以耕岁可得数百万斛不然它日且尽为敌有议下太原师臣以为不便持之久之乃从凡河东贼敛过重民所不堪奏罢者十数事自河东还会保州兵乱又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陛辞上面谕无为久留计有所欲言言之公曰谏官得风闻言事外官越职而言罪也上曰第以闻勿以中外为意河北诸军怙乱骄恣小不如意辄胁持州郡公奏乞优假将帅以镇压士心军中乃定初保州乱兵皆招以不死既而悉诛之胁从二千人亦分隶诸州富公为宣抚使恐后生变与公相遇于内黄夜半屏人谋欲使诸州同日诛之公曰祸莫大于杀已降况胁从乎既非朝命州郡有一不从为变不细富公悟乃止公奏置御河催纲司以督粮饷边州赖之又置磁相州都作院以缮一路戎器河北方小治而二府诸公相继以党议罢去公慨然上书论之用事者益怒会公之外甥女张嫁公族人晟以失行系狱言事者乘此欲并中公遂起诏狱穷治张赀产上使中官监劾之卒辨其诬犹降官知滁州事居二年徙扬州又徙颍州迁礼部郎中复龙图阁直学士留守南京迁吏部郎中丁韩国太夫人忧至和初服除入见须发尽白上怪之问劳恻然恩意甚厚命判吏部流内铨小人畏公且大用伪为公奏乞澄汰宦官宦官闻之果怒会选人胡宗尧当改官坐尝以官舟假人经赦去官法当循资公引对取旨上特令改官宦官有密奏者曰宗尧翰林学士宿之子有司石之私也遂出公知同州言者多谓公无罪上悟留刊修唐书俄入翰林为学士自滁州之贬至是十二年矣上临御既久遍阅天下士群臣未有以大称上意上思富公韩公之贤复召寘二府时庆历旧人惟二公与公三人皆在朝廷士大夫知上有致治之意翕然相庆公以学士判三班院二年奉使契丹契丹使其贵臣宗愿宗熙萧知足萧孝友四人押燕曰此非常例以卿名重故尔嘉祐初判太常寺二年权知贡举是时进士为文以诡异相高文体大坏公患之所取率以词义近古为贵凡以险怪知名者黜去殆尽榜出怨谤纷然久之乃服然文章自是变而复古三年加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事所代包孝肃公以威严御下名震都邑公简易循理不求赫赫之誉有以包公之政励公者公曰凡人材性不一用其所长事无不举强其所短势必不逮吾亦任吾所长耳闻者称善四年求罢迁给事中充群牧使唐书成拜礼部侍郎俄兼翰林侍读学士公在翰林凡八年知无不言所言多听河决商湖贾魏公留守北京欲开横垅故道回河使东有李仲昌者欲道商湖入六塔河诏两省台谏集议公故奉使河北知河决根本以为河水重浊理无不淤淤从下起下流既淤上流必决水性避高决必趋下以近事验之决河非不能力塞故道非不能力复但势不能久必决于上流耳横垅功大难成虽成必有复决之患六塔狭小不能容受大河以全河注之滨棣德博必被其害不若因水所趋増治堤坊疏其下流浚之入海则河无决溢散漫之忧数十年之利也陈恭公当国主横垅之议恭公罢去而宰相复以仲昌之言为然行之而败河北被害者凡数千里狄武襄公为枢密使奋自军伍多战功军中服其威名上不豫诸军讹言籍籍公言武臣掌机密而得军情不惟于国不便鲜不以为身害请出之外藩以保其终始遂罢知陈州公尝因水灾上言陛下临御三十馀年而储宫未建此久阙之典也汉文帝即位群臣请立太子群臣不自疑而敢请文帝亦不疑其臣有二心后唐明宗尤恶人言太子事然汉文帝立太子之后享国长久为汉太宗明宗储嗣不早定而秦王以窥觊䧟于大祸后唐遂乱陛下何疑而又不定乎公言事不择剧易类如此五年以本官为枢密副使明年为参知政事公在兵府与曽鲁公考天下兵数及三路屯戍多少地理远近更为图籍凡边防久阙屯戍者必加蒐补其在政府凡兵民官吏财利之要中书所当知者集为揔目遇事不复求之有司时富公久以母忧去位公与韩公同心辅政每议事心所未可必力争韩公亦开怀不疑故嘉祐之政世多以为得时东宫犹未定臣僚间有言者然皆不克行最后谏官司马光知江州吕诲言之中书因将二疏以请幸上有可意相与力赞之一日奏事垂拱读二疏未及有言上曰朕有意久矣顾未得其人耳宗室中谁可者韩公对曰宗室不接外人臣等无由知之抑此事非臣下所敢议当出自圣断上乃称英宗旧名曰宫中尝养此人今三十许岁矣惟此人可耳是日君臣定议于殿上将退公奏曰此事至大臣等未敢即行陛下今夕更思之来日取旨明日请之崇政上曰决无疑矣诸公皆曰事当有渐容臣等议所除官时英宗方居濮王忧遂议起复除泰州防御使判宗正寺来日复对上大喜诸公奏曰此事既行不可中止乞陛下断之于心内批付臣等行之可也上曰此岂可使妇人知之中书行之足矣时六年十月也及命下英宗力辞上听候服除七年二月英宗既免丧称疾不出至七月韩公议曰宗正之命既出外人皆知必为皇子矣今不若遂正其名使知愈退而愈进示朝廷不可回之意众称善乃以其累表上之上曰今当如何韩公未对公进曰宗室旧不领职事今有此命天下皆知陛下意矣然诰敕付阁门得以不受今若以为皇子诏书一出而事定矣上以为然遂下诏及宫车晏驾皇子嗣位海内泰然有磐石之固然后天下皆咏歌仁宗之圣以及诸公之贤而向之党议消释无馀至于小人亦磨灭不见矣英宗即位之初以疾未亲政慈圣光献太后临朝公与诸公往来二宫弥缝其间卒复明辟枢密使尝阙人公当次补韩公曽公议将进拟不以告公公觉其意谓二公曰今天子谅阴母后垂帘而二三大臣自相位置何以示天下二公大服而止其后张康节公去位英宗复将用公公又力辞不拜公再辞重位诸公不喻其意而服其难八年迁户部侍郎治平初特迁吏部神宗即位迁尚书左丞公性刚直平生与人尽言无所隐及在二府士大夫有所干请辄靣喻可否虽台谏论事亦必以是非诘之以此得怨而公不恤也朝廷议加濮王典礼诏下礼官与从官定议众欲改封大国称伯父议未下台官意公主此议遂专以诋公言者既以不胜补外而来者持公愈急御史蒋之奇并以飞语污公公杜门求辨其事神宗察其诬连诏诘问词穷逐去公亦坚求退上知不可夺除观文殿学士知亳州事熙宁初迁兵部尚书知青州事充京东东路安抚使时诸路散青苖钱公乞令民止纳本钱以示不为利罢提举管勾官听民以愿请不报三年除检校太保宣徽南院使判太原府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公辞求知蔡州从之公在亳已六请致仕比至蔡逾年复请四年以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公年未及谢事天下益以高公公昔守颍上乐其风土因卜居焉及归而居室未完处之怡然不以为意公之在滁也自号醉翁作亭琅邪山以醉翁名之晚年又自号六一居士曰吾集古录一千卷藏书一万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尝置酒一壶吾老于其间是为六一自为传刻石亦名其文曰居士集居颍一年而薨享年六十有六赠太子太师谥文忠天下学士闻之皆出涕相吊后以诸子赠太师追封兖国公公之于文天材有馀丰约中度雍容俯仰不大声色而义理自胜短章大论施无不可有欲效之不诡则俗不淫则陋终不可及是以独步当世求之古人亦不可多得公于六经长于易书春秋其所发明多古人所未见尝奉诏撰唐本纪表志撰五代史二书本纪法严而词约多取春秋遗意其表传志考与迁固相上下凡为易童子问三卷诗本义十四卷唐本纪表志七十五卷五代史七十四卷居士集五十卷外集若干卷归荣集一卷外制集三卷内制集八卷奏议集十八卷四六集七卷集古录跋尾十卷杂著述十九卷昔孔子生于衰周而识文武之道其称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虽一时诸侯不能用功业不见于天下而其文卒不可揜孔子既没诸弟子如子贡子夏皆以文名于世数传之后子思孟子孙卿并为诸侯师秦人虽以涂炭遇之不能废也及汉祖以干戈定乱纷纭未已而叔孙通陆贾之徒以诗书礼乐弥缝其阙矣其后贾谊董仲舒相继而起则西汉之文后世莫能髣髴盖孔氏之遗烈其所及者如此自汉以来更魏晋历南北文弊极矣虽唐贞观开元之盛而文气衰弱燕许之流倔强其间卒不能振惟韩退之一变复古阏其颓波东注之海遂复西汉之旧自退之以来五代相承天下不知所以为文祖宗之治礼文法度追迹汉唐而文章之士杨刘而已及公之文行于天下乃复无愧于古於乎自孔子至今千数百年文章废而复兴惟得二人焉夫岂偶然也哉公笃于朋友不以贵贱生死易意尹师鲁石守道孙明复梅圣俞既没皆经理其家或言之朝廷官其子弟尤奖进文士一有所长必极口称道惟恐人不知也公前后历七郡守其政察而不苛宽而不弛吏民安之滁扬之人至为立生祠郑公尝有遗训戒慎用死刑韩国以语公公终身行之以谓汉法惟杀人者死今法多杂犯死罪故死罪非杀人者多所平反盖郑公意也公初娶胥氏即翰林学士偃之女再娶杨氏集贤院学士大雅之女后娶薛氏资政殿学士简肃公奎之女追封岐国太夫人男八人发故承议郎奕故光禄寺丞棐朝奉大夫辩故承议郎馀早亡孙男六人愻故临邑县尉宪通仕郎恕奉议郎愬故宣义郎愿懋皆将仕郎孙女七人皆适士族公之在翰林也先君文安先生以布衣隐居乡闾闻天子复用正人喜以书遗公公一见其文曰此孙卿子之书也及公考试礼部亡兄子瞻以进士试稠人中公与梅圣俞得其程文以为异人是岁辙亦中下第公亦以谓不忝其家先君不幸捐馆舍亡兄与辙皆流落不偶元祐初会于京师公家以公碑诿子瞻子曕许焉既又至于大故辙之不敏以父兄故不敢复辞铭曰
  于穆仁宗有臣文忠自崄而夷保其初终惟古君臣终之实难匪不用贤有孽其间公奋自南声被四方允文且忠有炜其光上实开之下实柅之三起三偾谁实使之偾而复全惟天子明克明克忠乃卒有成逮岁嘉祐君臣一德左右天造民用饮食舜禹相授不改旧臣白发苍颜翼然在廷功成而归维公本心彼亦何知言恐不深颍水之滨甲第朱门新郑之墟茂木高坟野人指之文忠之遗忠臣不危仁祖之思
  忠宣范公墓志铭      曾 肇
  元符三年今皇帝既即政虚心求贤首访遗老时故丞相范公以武安军节度副使安置永州即日走中贵人湖南致上及皇太后命劳赐甚宠所咨皆国家大体盖将属以重任初授光禄卿分司南京道进右正议大夫提举嵩山崇福宫不数月以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召使者问赉相属公以疾辞遣国医往视公固请还颍昌里第上察其不可强起许之然每对辅臣以不见公为恨又手诏公曰卿有忠言嘉谋宜时陈奏以副朕眷待耆德求治之意既而公疾益侵请老不许建中靖国元年正月癸亥薨年七十有五上闻震悼会皇太后崩不视朝闲对辅臣语及公辄动容常赙外赐其家银三千两赠开府仪同三司敕颍昌河南给其葬事赐世济忠直四字曰以是书于墓隧碑首又诏葬日为辍视朝有司节惠谥曰忠宣四月庚子葬公河南尹樊乡高安山之原公讳纯仁字尧夫曽祖唐国公讳赞时祖周国公讳墉考楚国公尝参知仁宗政事谥文正讳仲淹皆累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曽祖妣陈氏唐国太夫人祖妣陈氏周国太夫人谢氏秦国太夫人妣李氏楚国太夫人世家苏州文正公葬河南遂为河南人文正公论议设张纪于国书㬥于天下有德有劳为宋名臣畜不尽施锺于其子楚国太夫人梦儿堕月中承以衣裾得之寤而生公五岁知读书八岁能为其徒诵说书义十有一岁丧太夫人哭泣如成人既长力问学为文长于论议恩补太常寺太祝皇祐元年进士起家历知常州武进许州长葛二县皆不赴文正公薨廼出仕以秘书省著作佐郎知汝州襄城县为政有惠爱课民种桑民获其利号其桑为著作林用举者召编校昭文馆书籍辞不就签书许州观察判官事州赖以治贾黯知开封府荐知襄邑县大兴学校士争归之卫士挟牧地㬥民田公取一人杖之牧地初不隶县有诏劾公公言兵须农以养恤兵当先恤农朝廷是之释不问且听牧地隶县自公始治平元年以某官为江东转运判官擢殿中侍御史迁侍御史时方议濮安懿王典礼大臣与从官异论公言陛下亲受仁宗诏而为之子与前代定䇿入继之主异请如从官议继与御史吕诲等更入论奏不听则皆纳告牒家居待罪既而内出皇太后手书尊王为皇夫人为后公复言陛下以长君临御柰何使命出房闼异日或为权臣矫托之地非人主自安计时己诏罢追尊趣公就职公犹以不皆如从官议请去益坚上不得已出公通判安州公在台数言人所难言及争濮王事引谊据经语斥大臣尤切繇是名震天下徙知蕲州历京西提点刑狱京西陜西转运副使召还除尚书兵部员外郎兼起居舍人同知谏院未几加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判国子监神宗初即位慨然有追迹先王内修政事外攘夷狄之志得王荆公任之多所更张公自还朝即劝上毌开边隙又言变改法度人心不宁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愿陛下图不见之怨上问何谓不见之怨公曰古人所谓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者是也上善之令条古事可为戒者以闻公作尚书解以进及为谏官前后为上言者以休兵省事节用富民进君子退小人爱人材申公论为急崇聚敛事苛刻亲谗佞任偏听为戒大则廷论小则疏远未听则连章累牍不苟止其于君子小人之际尤反复激切无所讳避尝论富韩公在相位不当数移疾杜门自为形迹吕诲不当罢御史中丞李师中不可守边薛向不可任发运使向行均输法于六路必将掊克生民敛怨基祸它所开陈类如此上方锐于求治又言道远当驯致事大难速成人材不可遽求积敝不可顿革自古人君欲事功亟就必为憸佞所乘不可不察公雅与荆公厚善至是数言其以五霸富国彊兵之术启迪人主失天下望既而刘琦钱𫖮孙昌龄同时罢御史公又言琦等一言柄臣遽以罪绌今在廷阿附者众奈何陛下更以法驱之益指切荆公并及它大臣词气甚厉上察其忠留章弗下而公请去不已至阖门不出迺罢谏院留修起居注公固辞执政或遣所亲谕公速起且除知制诰矣公曰是以利訹我也言不用万锺于我何加焉录所上章纳中书门下执政见之怒出知河中府徙成都府路转运使坐失察僚佐燕游事左迁知和州徙邢州未至加直龙图阁知庆州环庆路经略安抚使入见上问公兵法边事皆对非所习因恳辞边任不许庆自文正公为将有恩公至会岁艰赈发以时全活甚众既而蓬生蔽野结实如粟可食公私获助复为营来岁耕稼之具岁以大穰或言公禀贷过多遣使按视民闻之争先输官比使至无负者会属郡流人道庆称冤按得冤状郡将种古讼公挟情变狱诏移狱比郡出御史治之逮公就对部人数万号泣遮道童儿相率诵诗随之久迺去狱成古坐诬告抵罪公犹以它事夺职知信阳军徙齐州齐多盗讼前守率尚威严公独治以恩信岁终犯法者视旧减半以丧子请罢得管勾西京留守司御史台再知河中府论教保甲妨农事甚力累迁朝议大夫元丰八年夏复以直龙图阁知庆州岁中擢天章阁待制召还充侍讲又除给事中时哲宗宣仁太后共政司马温公入相首改差役法公闻之谓人曰此事当熟讲而缓行不然滋为民病且宰相职在求人变法非所先也还朝力为温公言之温公有所建请公复言宰相当虚心以延众论不必谋自己出谋自己出则謟䛕得乘间迎合而正士将卷怀退避是时初改熙宁案问自首法公奏立文太深又言四方奏议大辟有司一以八年十一月诏书从事坐死者视旧数倍非先王宁失不经之意盖公虽与温公同志及临事有所矫正类如此于是人皆服公平直知前于荆公非苟为异也明年二月进吏部尚书不数日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初公还自庆两宫亟遣中使赐太官膳出手诏问御备西戎之䇿公请罢兵弃地因使归所掠汉人执政持之未决会公入枢府复申前议又请予地之外归一汉人予绢十两事皆施行既而夏人未顺公请陜西一郡自效不许会边臣俘番酋鬼章以献两宫归功辅臣褒赐异甚公请诛鬼章塞上以谢边人而议者欲致其子收河南故地故赦不杀其后又欲官之公复固争然鬼章子卒不至元祐三年春拜太中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公自为执政务以博大开上意忠笃革士风在枢府时言者攻章惇邓绾公皆力为救解因言臣尝为绾诬奏坐黜今日所陈恐录人之过太深实系国体两宫感悟即日遣中使手诏嘉纳因下诏书前日希合附会之人一切勿问言者亦勿复以言既而在廷颇分朋党论议多出私意浸润之说稍行学士苏轼草䇿问题或言引用不当韩维罢门下侍郎补外公奏轼无罪维尽心国家弗避嫌谤不可因谮言绌及在相位谏官王觌坐论朋党贬公复为辩君子小人朋党之异因极言前世朋党之祸并录欧阳文忠公朋党论以进明年知汉阳军吴处厚上蔡丞相确安州所为诗传会解释以为谤讪者言遂欲挤之死地执政主其说独公与左丞王存以为不可公进则与同列争于帘前退则上疏极论无虚日蔡丞相贬新州言者指公二人异论公二人亦坚求罢迺以公为观文殿学士知颍昌府筑防备水后赖其利逾年进大学士知太原府河东经略安抚使瘗民烬骨未葬者三千馀丧又推之一路夏人犯边公直将佐引咎归已章累上迺贬秩一等徙知河南府再徙颍昌召还复为右相仍迁通议大夫公前为相时有司请归河故道二三大臣主其议公独争以为壅水使高必难成功况今公私匮乏当缓其役朝廷为出近臣往视还奏如公言主议者不怿密启以手诏督趣公复固争两宫悟为收还手诏公既罢而河役复兴调发及颍昌公又上疏极论两宫然之而役犹不辍及公再相又遣从官御史经度不能易前说然主议者必欲成之后虽暂归故道已而复决人力为之大敝至于今未复也公遇事不苟同列患之或讽公再相时御史尝有言公即避位不听固请上亦固留之时上方亲政于大臣中注意独厚有密荐人材者辄以质于公又尝问先朝法度公悉心以对无所回隐因劝上慎择执政台谏官且言仁宗朝委事执政而台谏实参论议可以为法然不可用非其人上嘉纳之初公召还宣仁尝称文正公在天圣明道间始终一节以勉公宣仁崩小人争论垂帘时事公力陈太皇太后勤劳公正保佑扶持之心请依明道故事下诏戒妄议者盖明道中诏实文正公启之及是公又以为言群御史摭苏轼所行制词以为讪及先朝苏辙尝论改先朝法度引汉武昭父子为言上怒儗非其伦自门下侍郎贬汝州御史来之邵以为责轻之邵又论宣仁从弟高士敦蜀中不法事公奏御史在位日久当轼辙势盛时无所论士敦官蜀日之邵为监司未尝按谪一旦乃尔其情可见上之怒辙也辙不敢自明公独前奏武帝雄材大略史无贬词况辙所论事与时也非论人也上意稍解轼辙平日与公论异至是人益服公为平时上方更用大臣公力请罢复以观文殿大学士加右正议大夫知颍昌于是元祐公卿大夫相继贬窜公亦坐夺一官徙知河南府辞行改知陈州公在位时上尝问公贬窜之人殆将永废公前赞曰陛下及此尧舜用心也因请以时叙复如废及罢辞上又从容谕曰卿虽在外有所见宜悉以闻毋事形迹至是上方祀明堂肆赦大臣前疏吕丞相大防己下数十人终身勿徙公即为申理请悉追还辞甚恳至忤大臣意落职知随州丧明告老大臣弗许通明年再贬永州在永三年怡然自得或加以横逆它人莫能堪而公不为动亦未尝含怒于后也公性夷易宽简弗以声色加人及谊所在则挺然不少屈推诚好善不为忮克尝曰吾平生好学得之忠恕二字而已繇是所至人归其仁而惮其正历事四世终始无闲言自为布衣以至宰相廉俭恭逊不少加损政府恩锡屡斥以广义庄晚年南还贫甚得赐辄均及属人前后任子恩多先疏族故公殁之日㓜子五孙未官赖上赙乃克葬公之配王氏天章阁待制质之女有贤德能成公志封魏国夫人卒永州今举以祔五子正民单州团练推官正平忠武军节度推官正思宣德郎正路正国五女归将作监主簿崔保孙朝请郎庄公岳奉议郎司马宏承议郎蔡榖通直郎郭忠孝正民正路崔氏司马氏二女皆前卒孙男七直彦宣义郎直方郊社斋郎直雍直英直清直举直儒女一曾孙一盖文正公四子长子少有大志不幸疾废公与叔季克世其家而公忧国爱君不以利害得丧贰其心刻意名节难进易退虽屡黜废志气弥励人以为有文正公之风焉其在朝廷惟务奖进人材故天下善类视公用舍以为消长有文章论议五十卷而论议之文实传天下主于平恕不为己甚世谓使其言行于熙宁元丰时后必不至纷更尽申于元祐中必无绍圣大臣雠复之祸今上虚已待公天下亦幸公复用而公疾不能朝以至不起哀哉既病口授诸子遗奏数百言读者益叹其忠初公南还道遇故人唐义问属以后事比薨义问适守颍昌果赖其力其前知又如此某晚游公门辱知厚甚手书诿以铭文谊不得辞铭曰
  远矣范宗陶唐其系更夏商周保姓受氏在晋宣子以告穆叔流非不长止曰世禄孰为不朽维后有人若公父子再秉国钧有德有言百世弗泯公起诸生至位丞相一节不囘虽老犹壮御史抗议公惟守礼谏垣建白公不言利封疆之画公曰休兵庙堂之论公则持平利害异趣公为砥柱爱恶相仇公为虚舟世夸以争公避不有众所惮行公惟恐后堂堂嶷嶷古社稷臣正色四世屡亨屡屯白首南迁纵心顺命已僵复起天子之圣有泽在民有谋在国寿非不多人以为啬惟其卓伟山高日赫归从先君嵩洛之侧帝念公贤形于诏墨后人来咨不假方册请视丰碑世济忠直
  赠司空苏公墓志铭
  建中靖国元年五月庚辰观文殿大学士太子太保致仕苏公薨于润州讣闻上辍视朝二日赠司空走中使赙恤其家葬事官给崇宁元年十一月丙申葬丹徒县义理乡乐安亭五州山之东北阜维苏氏出帝高阳之后昆吾之子封于苏子孙因以为氏在周忿生实为司寇其后建武父子纯章祖孙俱显于汉章后十有三世而绰威复显周隋又三世而瓌颋相唐声列益大至本朝而公父子又以儒学显公起书生致位丞相历事五世为时元臣退老于家始终一德可谓盛哉瓌世家武功元和中曽孙奕卒光州刺史始家固始又四世孙益随王潮入闽生光诲仕闽为漳州刺史居泉州同安遂为同安人当开宝末平盗有功归朝擢左屯卫将军官其十子左卫平盗时其子得盗所募人名籍千馀纸焚之左卫闻之喜曰儿有阴德其后必大是为公曽祖讳某赠司空司空之子举进士不合改授武职终左屯卫将军讳某赠太师福国公是生公考讳绅以贤良方正起家被遇仁宗入翰林为学士议论文采震耀一时有传国史赠太师魏国公葬润州故今为丹徒人公曽祖妣张氏祖妣刘氏翁氏妣陈氏封代随徐魏四国皆太夫人公讳颂字子容性警敏甫能言应对不类常儿既就师学力省功倍未冠出举进士辄据上游是时魏公方处显公深自刻励敝衣徒步所交皆当世豪隽魏公任子当得京官辞不就再举进士为别试第一遂中其科调汉阳军判官不赴改宿州观察推官徙知江宁江宁县有能名丁外艰服除为南京留守推官欧阳文忠公时为留守政事一以倚公府赖以治皇祐五年近臣连章荐公召试除馆阁校勘迁大理寺丞历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编定集贤院书籍在馆九年廉静自守宰相富郑公韩魏公贤之问所欲恳求补外二公益称叹迺以知颍州仁宗山陵调发仓卒公为度土产有无高估缓期官自为市民不知扰而课最他郡颍人德之还为提点开封府界县镇公事建请浚自盟白沟圭刁四河以疏畿内积水増西北诸县屯兵以备非常明年果有水菑盗起长垣至贼杀官吏如公虑入三司为度支判官累迁尚书工部郎中出为淮南转运使神宗自在藩邸闻公名及即位公适送伴契丹使次恩州驿夜火左右请与敌使出避兵叩门欲入救公不为动闭门坚卧如常徐使守卫卒扑灭之是夕州人哗言敌有变救兵亦欲乘问生事至闻京师使还上闻公所以处之者称善久之益知公为可用及使淮南入辞劳问甚宠数月召修起居注判尚书礼部祠部三司磨勘司太常寺熙宁元年擢知制诰历知通进银台司审刑院提举官告院判司农寺知三年礼部贡举公在审刑知金州张仲宣受财枉法抵死法官援前比贷死杖脊黥配海岛公奏古者刑不上大夫仲宣官五品有罪得乘车今刑为徒隶恐污辱衣冠仲宣繇此得免杖黥止流岭外自是命官无杖黥者上方励精为治急于人材大臣荐秀州军事判官李定召见擢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知制诰宋敏求以定骤自幕职而升朝著任执法非故事与公及李大临相继封还词头不草制诏再下公公言祖宗朝天下初定故有起孤远而登显要者真宗以来虽有幽人异行亦不至超越资品今定非有积累之资明白之效一言称旨便授御史浸渐不已恐高官要秩或可以岐路致也疏入手诏召公对上引近诏举台官不拘官职高下为言且曰格命久将得罪公对臣既知其不可若因召谕遂变前言则是怀奸固位此尤陛下所当罪也退而又论举官诏意不为选人设文时敏求前罢公与大临更奏复下至于七八最后特以付公固执不行廼与大临俱罢归班而定御史之命亦为中寝公以守职不回绌人望益重宾客满门日奉朝请虽风雨寒暑未尝移疾家贫檐石不充无愠色岁馀会恩得知婺州徙亳州归勾当三班院加集贤院学士未几出知应天府时更三赦大临已复从官而用事者抑公止授秘书监岁中复召为三班院知银台司会吴越饥择守上曰苏某仁厚必能拊安吴人廼命知杭州补败救荒恩意户至尝会宾属有美堂或传隶将兵谋窃发州人恟惧公密使捕首恶十数軰付狱终燕谈笑如常坐客莫知也逾年召修国史提举中太一宫进谏议大夫元丰初权知开封府听决精敏上以为能会有人告僧犯法事连祥符旧令孙纯而所告法不当治公杖告者遣之或谓公纵纯罪有诏推鞫狱成公坐失出杖罪而已御史舒亶奏公与纯连姻不可以失论降秘书监知濠州是时公女新嫁李徽之子纯盖李出于徽之属疏李族大公实不知也公在开封尝治国子博士陈世儒母为群婢所杀事狱具辄为法官所駮或谓公欲宽世儒夫妇上以诘公且曰此人伦大恶毋纵有罪公对事在有司臣固不敢言宽亦不敢谕之使重既而公罢开封狱移大理寺大理奏世儒妻母因缘大臣有请于公又移御史台自濠逮公赴对御史以言导公公曰使某诬人死不可为若自诬虽重得罪不避手书数百言皆自诬词也上阅狱词疑不直诏更劾实御史推穷廼大理丞贾种民増损囚词以为有请得其藳于狱吏家于是种民抵罪而公得白顾尝因人语及世儒帷箔事公应曰然以是为泄狱情罢郡归班公虽坐吏议绌而上眷不哀岁中起知河阳亶复言未当遽与藩郡公亦辞行改知沧州入辞上曰朕知卿久矣毎欲用卿辄为事夺岂非命也如卿直道久而自明公顿首谢到沧数月复太中大夫召判尚书吏部时亶知制诰论公复官未应法诏以旧官判公尝建请归诸司于尚书省以复唐旧至是命公详定官制寻复太中大夫官制行罢集贤院学士进通议大夫吏部侍郎以详定劳及车驾视省恩再迁光禄大夫母疾在告上怪不见公使枢密都承旨张诚一就问趣出视事会母丧再遣中人吊恤法赙外赐白金千两元祐初服除授刑部尚书详及敕令俄迁吏部兼侍读改翰林学士承旨五年三月拜尚书左丞逾年拜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公前后历典四选铨综有条士无留滞有自辨者人人使尽其说故虽不得所欲亦心服而去其修敕令必本大体为侍读多所启迪及登丞弼论议持平务循故事避远权宠不立党援进退人材弗专主已理有未当亦不苟从侍御史贾易坐言事出既复监司更赦除知苏州公谓易论事不避权势号为敢言更赦除州非允论于帘前未决而御史杨畏来之邵劾公稽留制书公即拜章待罪累上不许固辞老病八年三月罢为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九月出知扬州明年除知河南府公力辞行复知扬州三上书还政授中太一宫使绍圣四年再告归廼以太子少师致仕今上即位迁太子太保薨年八十有二前薨一日犹接对宾客临终神色不乱公天资闳厚有犯不校守杭日人或以事属公不荅既而其人当言路数排迮公公不自辨亦未尝为人言也凡所施为主于宽恕故天下推为钜人长者尤以礼法自持虽贵奉养如寒士筑第京口仅蔽风雨比薨来吊哭者见其服用俭素皆叹息而去博学于书无所不读图纬阴阳五行星历下至山经本草训诂文字靡不该贯尤明典故喜为人言亹亹不绝学士大夫有僻书疑事多从公质问朝廷有所制作公必与焉每燕见从容多所谘访公必据经引古参酌时宜以对上未尝不嘉叹焉至于因事建明著在台阁如论郭皇后当祔后庙侍讲非师臣不当坐讲之类其言甚众盖不可一二举也修官制时议者欲分文武选于吏兵部上谓三代两汉初无文武之别公奏唐制吏部有三铨今欲文武一归吏部宜分左右曹以主两选每选又以品秩分治之于是四选之法定焉它所订正类如此上以契丹通好百年典章案牍往往散逸命公攟拾次比为书再期而成合二百五十卷书奏称善赐名华戎鲁卫信录前后再使契丹熙宁十年冬至本朝历先契丹一日公适在敌中敌疑彼此致庆当孰从公为言历家筭术小异则迟速不同各从本朝历可也上闻善之尝奉诏校历因奏制浑仪时称其工后日官言其非是诏近臣覆视以公法为密卒不能易也尝与补注本草详定天下印文多所厘正元丰中进士唱名于集英殿有暨陶者主司呼以去声三呼不应公进曰当以入声呼之果出应上问何以知之公对三国时吴有暨艶造营府之论恐其后问陶乡里廼崇安人上喜曰果吴人也公为文章驯雅有体尤为宋元献公兄弟所称有文集若干卷累勲上柱国爵公开国赵郡邑户四千七百实食一千三百元妃凌氏吴国夫人屯田郎中景阳女继室辛氏韩国夫人驾部员外郎有则女六子熹嘉朝奉郎𬳶朝散郎诒承议郎京奉议郎携通直郎三女次二前卒左朝议大夫李孝鼎朝散郎刘琯襄州录事参军贾收其婿也孙男十九象先奉议郎处厚承事郎德舆行冲季辅皆承奉郎某某未仕女十二嫁者六人曽孙男女十三人初公从事南京杜正献公尚亡恙尝为公道其平生出处施设本末且曰子异日所至亦如老夫其后公更践内外以至得谢爵齿名德略相似焉然则杜公可谓知人已铭曰kao
  苏姓之兴自周司冦列用中罚有蕃其后更汉逮唐史不绝书将相公卿父子绍居遭乱南迁俟时而显英英翰林施不及远是生仆射为宋世臣德以承家学维发身其学伊河海函山畜问无不酬锺叩龟卜其德伊何玉质金相见于言行规圆矩方不竞不絿则维其常当义必争君子之刚身有诎信色无欣戚吾谁党雠人孰恶斁晚跻鼎轴师保东宫五朝元老勇退齐终乐安之亭栖魄于此尚对前休公多才子







  续文章正宗卷六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七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増订
  叙事名儒文人事迹贤士大夫事迹
  此两门元本铨次未定今不敢自为区别姑并作一门而存其目
  尹师鲁墓志铭        欧阳修
  师鲁河南人姓尹氏讳洙然天下之士识与不识皆称之曰师鲁盖其名重当世而世之知师鲁者或推其文学或高其议论或多其材能至其忠义之节处穷达临祸福无愧于古君子则天下之称师鲁者未必尽知之师鲁为文章简而有法博学彊记通知古今一作今古长于春秋其与人言是是非非务穷尽道理乃已不为苟止而妄随而人亦罕能过也遇事无难易而一无此字勇于敢为其所以见称于世者亦所以取嫉于人故其卒穷以死师鲁少举进士及第为绛州正平县主簿河南府户曹参军邵武军判官举书判拔萃迁山南东道掌书记知尹阳县王文康公荐其才召试充馆阁校勘迁太子中允天章阁待制范公贬饶州谏官御史不肯言师鲁上书言仲淹臣之师友愿得俱贬贬监郢州酒税又徙唐州遭父丧服除复得太子中允知河南县赵元昊反陜西用兵大将葛怀敏奏起为经略判官师鲁虽用怀敏辟而尤为经略使韩公所深知其后诸将败于好水韩公降知秦州师鲁亦徙通判濠州久之韩公奏得通判秦州迁知泾州又知渭州兼泾原路经略部署坐城水洛与边臣一作将异议徙知晋州又知潞州为政有惠爱潞州人至今思之累迁官至起居舍人直龙图阁师鲁当天下无事时独喜论兵为叙燕息戍二篇行于世自西兵起凡五六岁未尝不在其间故其论议益一作亦精密而于西事尤习其详其为兵制之说述战守胜败之要尽当今之利害又欲训土兵代戍卒以减边用为御戎长久之䇿皆未及施为而元吴臣西兵解严师鲁亦去而得罪矣然则天下之称师鲁者于其材能亦未必尽知之也初师鲁在渭州将吏有违其节度者欲按军法斩之而不一作未果其后吏至京师上书讼师鲁以公使钱贷部将一作讼师鲁自盗贬崇信军节度副使徙监均州酒税得疾无医药舁至南阳求医疾革隐一作凭几而坐顾稚子在前无甚怜之色与宾客言终不及其私享年四十有六以卒师鲁娶张氏某县君有兄源字子渐亦以文学知名前一岁卒师鲁凡十年间三贬官丧其父又丧其兄有子四人连丧其三女一适人亦卒而其身终以贬死一子三岁四女未嫁家无馀赀客其丧于南阳不能归平生故人无远迩一作近皆往赙之然后妻子得以其柩归河南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先茔之次余与师鲁兄弟交尝铭其父之墓矣故不复次其世家焉铭曰
  藏之深固之密石可朽铭不灭
  端明殿学士蔡公墓志铭
  公讳襄字君谟兴化军仙游人也天圣八年举进士甲科为漳州军事判官西京留守推官改著作佐郎馆阁校勘庆历三年以秘书丞集贤校理知谏院兼修起居注是时天下无事士大夫弛于久安一日元昊叛师久无功天子慨然厌兵思正百度以修太平既已排群议进退一作用二三大臣又诏増置谏官四员使拾遗补阙所以遇之甚宠公以材名在选中遇事感激无所回避一有于是二字权幸畏敛不敢挠法干政而上得益与大臣图议明年屡下诏书劝农桑兴学校革弊修废而天下悚然知上之求治矣于此之时言事之臣无日不进见而公之补益为尤多四年以右正言直史馆出知福州以便亲遂为福建路转运使复古五塘以溉田民以为利为公立生祠于塘侧又奏减闽人五代时丁口之税以丁父忧服除判三司盐铁勾院复修起居注今参知政事唐公介时为御史以直言忤旨贬春州别驾廷臣无敢言者公独论其忠人皆危之而上悟意解唐公得改英州遂复召用皇祐四年迁起居舍人知制诰兼判流内铨御史吕景初吴中复马遵坐论梁丞相适罢台职除他官公封还辞头不草制其后累有除授非当者必皆封还之而上遇公益厚曰有子如此其母之贤可知命特赐冠帔以宠之至和元年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三年以枢密直学士知泉州徙知福州未几复知泉州公为政精明而世一作于闽人一有尤字知其风俗至则礼其士之贤者以劝学兴善而变民之故除其甚害往时闽人一作士多好学而专用赋以应科举公得先生周希孟以经术传授学者常至数百人公为亲至学舍执经讲问为诸生率延见处士陈烈尊以师礼而陈襄郑穆方以德行著称乡里公皆折节下之闽俗重凶事其奉浮图会宾客以尽力丰侈为孝否则深自愧恨为乡里羞而奸民游手无赖子幸而贪饮食利钱财来者无限极往往至数百千人至有亲亡秘不举哭必破产办具而后敢发丧者有力者乘其急时贱买其田宅而贫者立劵举债终身困不能偿公曰弊有大于此邪即下令禁止至于巫觋主病蛊毒杀人之类皆痛㫁绝之然后择民之聪明者教以医药使治疾病其子弟有不率致令者条其事作五戒以教谕之久之闽人大便公既去闽人相率诣州请为公立德政碑吏以法不许谢即退而以公善政私刻于石曰俾我民不忘公之德嘉祐五年召拜翰林学士权三司使三司开封世称省府为难治而易以毁誉居者不由以迁则由以败而败者十常四五公居之皆有能名其治京师谈笑无留事尤喜破奸一有发字隐吏不能欺至商财利则较天下盈虚出入量力以制用必使下完而上给下暨百司因习蠧弊切磨刬剔久之簿书纤悉纪纲条目皆可法七年季秋大享明堂后数月仁宗崩英宗即位数大赏赉及作永昭陵皆猝办于县官经费外公应烦愈间暇若有馀而人不知劳遂拜三司使居二岁以母老求知杭州即拜端明殿学士以往三年徙南京留守未行丁母夫人忧明年八月某日以疾卒于家享年五十有六蔡氏之谱自晋从事中郎克以来世有显闻其后中衰隐德不仕公年十八以农家子举进士为开封第一名动京师后官于闽典方州领使一路二一作而亲尚皆无恙闽人瞻望咨嗟不荣公之贵而荣其父母母夫人尤有寿年九十馀饮食起居康彊如少者岁时为寿母子鬓发皆皤然而命服金紫煌煌如也至今闽人之为子者必以夫人祝其亲为父母者必以公教其子也公于朋友重信义闻其丧则不御酒肉为位以哭尽哀乃止尝为饮会灵东园坐客有射矢误一有中伤人者客遽指为公矢京师喧然事既闻上一又有上字以问公公即再拜愧谢终不自辩退亦未尝以语人公为文章清遒粹美有文集若干卷工于书画颇自惜不妄为人书故其残章㫁稿人悉珍藏而仁宗尤爱称之御制元舅陇西王碑文诏公书之其后命学士撰温成皇后碑文又敕公书则辞不肯书曰此待诏职也公累官至礼部侍郎既卒翰林学士王珪等十馀人列言公贤其亡可惜天子新即位未及识公而闻其名久也为之恻然特赠吏部侍郎官其子旻为秘书省正字孙传一作傅及弟之子均皆守将作监主簿而优以赙恤以旻尚幼命守吏助给其丧事曽祖讳显皇不仕祖讳恭赠工部员外郎父讳琇赠刑部侍郎母夫人卢氏长安郡太君夫人葛氏永嘉郡君子男三人曰勺将作监主簿曰旬大理评事皆先公卒幼子旻也女三人一适著作佐郎谢仲规二尚幼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于莆田县某乡将军山铭曰
  谁谓闽远而多奇产产非物宝惟士之贤嶷嶷蔡公其人杰然奋躬当朝谠言正色出入左右弥缝补益一作阙间归于闽有政在人食不畏蛊丧不忧贫疾者有医学者有师问谁使然孰不公思有高其坟有拱其木凡闽之人过者必肃
  天章阁待制兼侍读孙公墓志铭
  公讳甫字之翰许州阳翟人也初举进士天圣五年得同学究出身为蔡州汝阳县主簿八年再举进士及第为一无此字华州观察推官转运使李纮荐其材迁大理寺丞知綘州翼城县故丞相杜祁公与纮皆以清节自高尤难于取士闻公纮所荐也数招致之一见大喜已而祁公自御史中丞拜枢密直学士知永兴军辟公司录凡事之繁猥者一以委之公叹曰待我以此可以去矣祁公为谢顾事非他吏不能者不敢烦公公乃从容为陈当世之务所以缓急先后施设之宜又多荐士之贤而在下者于是祁公自以为得益友岁满知彭州永昌县监益州交子务再迁太常博士祁公为枢密副使荐于朝得秘阁校理是时诸将兵讨灵夏久无功天下骚动盗贼数入州县杀吏卒吏多失职而民弊矣天子方锐意更用二三大臣乃极选一时知名士増置谏员使补阙失公以右正言居谏院上好纳谏诤未尝罪言者而至言宫禁事他人犹须委曲开讽而公独曰所谓后者正嫡也其馀皆犹婢尔贵贱有等用物不宜过僭自古宠女色初不制而后不能制者其祸不可悔上曰用物在有司吾恨不知尔公曰世谓谏臣耳目官所以达不知也若所谓前世女祸者载在书史陛下可自知也上深嘉纳之保州兵变前有告者大臣不时发之公因力言枢密使副当得罪使乃杜祁公也边将刘沪城水洛于渭州部置尹洙以沪违节度将诛之大臣稍主洙议公以谓水洛通秦渭于国家利沪不可罪由是罢洙而释沪洙公平生所善者也公在谏院所言补益尤多是三者其一人所难言其二人所难处者其后言宰相以其事当去者上亟为罢之因以陈执中为参知政事公又言执中不可用由是上难之公遂求解职于是小人不便大臣执政而朋党之论起二三公相继去位公亦在论中而辨诤愈切不自疑由是罢谏职以右司谏知邓州徙知安州历江南两浙转运使再迁兵部员外郎改直史馆知陜府又徙晋州河东转运使公素羸性淡然寡所好欲恂恂似不能言而内劲果遇事精明议者谓公道德文章宜在朝廷备顾问而钱谷刀笔非其职然公处之益辨至临疑狱滞讼常立得其情大贼张海郭貎山攻劫商邓新破南阳顺阳公安辑有方常曰教民知战古法也乃亲阅县弓手教之击射坐作皆为精兵盗贼为息陜当东西冲吏苦厨传而前为守者顾毁誉不能有所损至公痛裁节之过客畏其清初无所望而亦莫之毁也陜人赖以纾后遂以为法其为转运使所至州县视其职事修废察其民乐否以此升黜官吏而不纳毁誉遇下虽严而不害其在两浙范文正公守杭州以大臣或便宜行事公曰范公贵臣也吾屈于此则不得伸于彼矣由是一切绳以法而常以监司自处范公遇公无倦色及退而不能无恨公遇范公不少下然退而未尝不称其贤也自河东召为度支副使勤其职不以为劳已而得疾嘉祐元年迁刑部郎中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不行疾少间乃留侍读公博学彊记尤喜言唐事能详其君臣行事本末以推见当时治乱每为人说如其身履其间而听者晓然如目见故学者以谓终岁读史不如一日闻公论也所著唐史记七十五卷论议宏赡书未及成以嘉祐二年正月戊戌卒于家享年六十公既卒诏取其书藏于秘府赠右谏议大夫又有文集七卷公喜接士务扬人善所得俸廪多所施与抚诸孤儿教育如己子曽祖讳恕博州堂邑主簿祖讳贲尚书库部员外郎考讳从革不仕以公贵累赠都官郎中母曰长安县太君李氏娶程氏寿昌县君子三人长曰宜滑州节度推官次曰寔曰寘皆将作监主簿女三人一适将作监主簿程著馀皆早亡以五年七月丁酉葬公于阳翟县旧学乡坞头村之北原铭曰
  惟学而知方以行其义惟简而无欲以遂其刚力虽弱兮志则彊积之厚兮发也光宜寿兮奄以藏有深其泉兮有崇其冈永安其固兮百世无伤
  胡先生墓表
  先生讳瑗字翼之姓胡氏其上世为陵州一作京兆人后为泰州如皋一作海陵人先生为人师言行而身化之使诚明者达昏愚者励而顽傲者革故其为法严而信为道久而尊师道废久矣自景祐明道以来学者有师惟先生暨泰山孙明复石守道三人而先生之徒最盛其在湖州之学弟子去来常数百人各以其经转相传授其教学之法最备行之数年东南之士莫不以仁义礼乐为学庆历四年天子开天章阁与大臣讲天下事始慨然诏州县皆立学于是建太学于京师而有司请下湖州取先生之法以为太学法至今为著令后十馀年先生始来居太学学者自远而至太学不能容取旁官署一作宇以为学舍礼部贡举岁所得士先生弟子士常居四五其高第者知名当时或取一作中甲科居显仕其馀散在四方随其人贤愚皆循循雅饬其言谈举止遇之一无二字不问可知为先生弟子其学者相语称先生不问可知为胡公也先生初以白衣见天子论乐拜一作试字秘书省校书郎辟丹州军事推官改密州观察推官丁父忧去职服除为保宁军节度推官遂居湖学召为诸王官教授以疾免已而以太子中舍致仕迁殿中丞于家皇祐中驿召至京师议乐复以为大理评事兼太常寺主簿又以疾辞岁馀为光禄寺丞国子监直讲廼居太学迁大理寺丞赐绯衣银鱼嘉祐元年迁太子中允充天章阁侍讲仍居太学已而病不能朝天子数遣使者存问又以太常博士致仕东归之日太学之诸生与朝廷贤士大夫送之东门执弟子礼路人嗟叹以为荣以四年六月六日卒于杭州享年六十有七以明年十月五日葬于乌程何山之原其世次官邑与其行事莆阳蔡君谟具一作且志于幽堂呜呼先生之德在乎人不待表而见于后世然非此无以慰学者之思乃揭于其墓之原
  孙明复先生墓志铭
  先生讳复字明复姓孙氏晋州平阳人也少举进士不中退居泰山之阳学春秋著尊王发微鲁多学者其尤贤而有道者石介自介而下皆以弟子事之先生年逾四十家贫不娶李丞相迪将以其弟之女一作子妻之先生疑焉介与群弟子进曰公卿不下士久矣今丞相不以先生贫贱而欲托以子是高先生之行义也先生宜因以成丞相之贤名于是乃许孔给事道辅为人刚直严重不妄与人闻先生之风就见之介执杖屦侍左右先生坐则立升降拜则扶之及其往谢也亦然鲁人既素高此两人由是始识师弟子之礼莫不叹嗟之而李丞相孔给事亦以此见称于士大夫其后介为学官语于朝曰先生非隐者也欲仕而未得其方也庆历二年枢密副使范仲淹资政殿学士富弼言其道德经术宜在朝廷召拜校书郎国子监直讲尝召见迩英阁说诗一有且字将以为侍讲而嫉之者言其讲说多异先儒遂止七年徐州人孔直温以狂谋捕治索其家得诗有先生姓名坐贬监䖍州商税徙泗州又徙知河南府长水县签署应天府判官公事通判陵州翰林学士赵㮣等十馀人上言孙某行为世法经为人师不宜弃之远方乃复为国子监直讲居三岁以嘉祐二年七月二十四日以疾卒于家享年六十有六官至殿中丞先生在太学时为大理评事天子临幸赐以绯衣银鱼及闻其丧恻然予其家钱十万而公卿大夫朋友太学之诸生相与吊哭赙治其丧于是以其年十月二十七日葬先生于郓州须城县卢一作灵泉乡之北扈原先生治春秋不惑传注不为曲说以乱经其言简易明于诸侯大夫功罪以考时之盛衰而推见王道之治乱得于经之本义为多方其病时枢密使韩琦言之天子选书吏给纸笔命其门人祖无择就其家得其书十有五篇录之藏于秘阁先生一子大年尚幼铭曰
  圣既殁经更战焚逃藏脱乱仅传一作得存众说乘之汨其原怪迂百出杂伪真后生牵卑习前闻有欲患之寡攻群往往止燎以膏薪有勇夫子阔浮云刮磨蔽蚀相吐吞日月卒复光破昏博哉功利无穷垠有考其不在斯文
  徂徕石先生墓志铭并序
  徂徕先生姓石氏名介字守道兖州奉符人也徂徕鲁东山而先生非隐者也其仕尝位于朝矣鲁之人不称其官而称其德以为徂徕鲁之望先生鲁人之所尊故因其所居山以配其有德之称曰徂徕先生者鲁人之志也先生貎厚而气完学笃而志大虽在畎亩不忘天下之忧以谓时无不可为为之无不至不在其位则行其言吾言用功利施于天下不必出乎巳吾言不用虽获祸咎至死而不悔其遇事发愤作为文章极陈古今治乱成败以指切当世贤愚善恶是是非非无所讳忌一作忌讳世俗颇骇其言由是谤议喧然而小人尤嫉恶之相与出力必一有欲字挤之死先生安然不惑不变曰吾道固如是吾勇过孟贲矣不幸遇疾以卒既卒而奸人有欲以奇祸中伤大臣者犹指先生以起事谓其诈死而北走契丹矣请发棺以验赖天子仁圣察其诬得不发棺而保全其妻子先生世为农家父讳丙始以仕进官至太常博士先生年二十六举进士甲科为郓州观察推官南京留守推官御史台辟主簿未至以上书论赦罢不召秩满迁某军节度掌书记代其父官于蜀为嘉州军事判官丁内外艰去官垢靣跣足躬耕徂徕之下葬其五世未葬者七十丧服除召入国子监直讲是时兵讨元吴久无功海内重困天子奋然思欲振起威德而进退二三大臣増置谏官御史所以求治之意甚锐先生跃然喜曰此盛事也雅颂吾职其可已乎乃作庆历圣德诗以褒贬大臣分别邪正累数百言诗出太山孙明复曰子祸始于此矣明复先生之师友也其后所谓奸人作奇祸者乃诗之所斥也先生自闲居徂徕后官居南京常以经术教授及在太学益以师道自居门人弟子从之者甚众太学之兴自先生始其所为文章曰某集者若干卷曰某集者若干卷其斥佛老时文则有怪说中国论曰去此三者然后可以有为其戒奸臣宦女则有唐鉴曰吾非为一世监也其馀喜怒哀乐必见于文其辞博辩雄伟而忧思深远其为言曰学者学为仁义也一有仁急于利物义果于有为十字惟忠能忘其身信笃于自信者乃可以力行也以是行于已亦以是教于人所谓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孟轲杨雄韩愈氏者未尝一日不诵于口思与天下之士皆为周孔之徒以致其君为尧舜之君民为尧舜之民亦未尝一日少忘于心至其违世惊众人或笑之则曰吾非狂痴者也是以君子察其行而信其言推其用心而哀其志先生直讲岁馀杜祁公荐之天子拜太子中允今丞相韩公又荐之乃直集贤院又岁馀始去太学通判濮州方侍次于徂徕以庆历五年七月某日卒于家享年四十有一友人庐陵欧阳修哭之以诗以谓侍彼谤㷔熄然后先生之道明矣先生既没妻子冻一作寒馁不自胜今丞相韩公与河阳富公分俸买田以活之后二十一一无此字年其家始克葬先生于某所将葬其子师讷与其门人姜潜杜默徐遁等来告曰谤熖熄矣可以发先生之光矣敢请铭某曰吾诗不云乎子道自能久也何必吾铭遁等曰虽然鲁人之欲也乃为之铭曰
  徂徕之岩岩与子之德兮鲁人之所瞻汶水之汤汤与子之道兮逾一作愈远而弥长道之难行兮孔孟一有亦云二字遑遑一世之屯兮万世之光曰吾不有命兮安在夫桓魋与臧仓自古圣贤皆然兮噫子虽毁其何伤
  湖州长史苏君墓志铭并序
  故湖州长史苏君有贤妻杜氏自君之丧布衣蔬食居数岁提君之孤子敛其平生文章走南京号泣于其父曰吾夫屈于生犹可伸于死其父太子太师以告于予予为集次其文而序之以著君之大节与其所以屈伸得失以深诮世之君子当为国家乐育贤材者一有惜字且悲君之不幸其妻卜以嘉祐元年十月某日葬君于润州丹徒县义里乡檀山里䂖门村又号泣于其父曰吾夫屈于人间犹可伸于地下于是杜公及君之子泌皆以书来乞铭以葬君讳舜钦字子美其上世居蜀后徙开封一有府字为开封人自君之祖讳易简以文章有名太宗时承旨翰林为学士参知政事官至礼部侍郎父讳耆官至工部郎中直集贤院君少以父䕃补太庙斋郎调荥阳尉非所好也已而锁其厅去举进士中第改光禄寺主簿知蒙城县丁父忧服除知长垣县迁大理评事监在京楼店务君状貎奇伟慷慨有大志少好古工为文章所至皆有善政官于京师位虽卑数上疏论朝廷大事敢道人之所难言范文正公荐君召试得集贤校理自元昊反兵出无功而天下殆一作怠于久安尤一作而困兵事天子奋然用三四大臣欲尽革众弊以纾民于是时范文正公与今富丞相多所设施而小人不便顾人主方信用思有以撼动未得其根以君文正公之所荐而宰相杜公婿也乃以事中君坐监进奏院祠神奏用市故纸钱会客为自盗除名君名重天下所会客皆一时贤俊悉坐贬逐然后中君者喜曰吾一举网尽之矣其后三四大臣一有相字继罢去天下事卒不复施为君携妻子居苏州买水石作沧浪亭日益读书大涵肆于六经而时发其愤闷于歌诗至其所激往往惊绝又喜行狎一作草书皆可爱故其虽短章醉墨落笔争为人所传天下之士闻其名而慕见其所传而喜往揖其貎而疏听其论而惊以服久与其居而不能舍以去也居数年复一作二年后得湖州长史庆历八年十二月某日以疾卒于苏州享年四十有一君先娶郑氏后娶杜氏三子长曰泌将作监主簿次曰液曰激二女长适前进士陈纮次尚幼初君得罪时以奏用钱为盗无敢辨其冤者自君卒后天子感悟凡所被逐之臣复召用一有今字皆显列于朝而至今无复为君言者宜其欲求伸于地下也宜予述其得罪以死之详而使后世知其有以也既又长言以为之辞庶几并写予之所以哀君者其辞曰
  谓为无力兮孰击而去之谓为有力兮胡不反子之归岂彼能兮一作而此不为善百誉而不进兮一毁终世以颠挤荒孰问兮杳难知嗟子之中兮有韫而无施文章发耀兮星日光辉虽冥冥以掩恨兮不一作宜昭昭其永垂
  梅圣俞墓志铭并序
  嘉祐五年京师大疫四月乙亥圣俞得疾卧城东汴阳坊明日朝之贤士大夫往问疾者驺呼属路不绝城东之人市者废行者不得往来咸惊顾相语一作谓曰兹坊所居大人谁邪一作兹坊大人谁也何致客之多也居八日癸未圣俞卒于是贤士大夫之走吊二字一作共哭如前日益多而其尤亲且旧者相与聚而谋其后事自丞相以下皆有以赙恤其家粤六月甲申其孤一作子一无此字载其柩南归以明年正月丁丑葬于某所一作宣州阳城镇双归山圣俞字也其名尧臣姓梅氏宣州宣城人也一作姓梅氏名尧臣宣州人也一无此字其家世颇一有皆字能诗而从一作叔父询以仕显至圣俞遂以诗闻自武夫贵戚童儿一作儿童野叟皆能道其名字虽妄愚人不能知诗义者直曰此世所贵也吾能得之用以自矜故求者日踵门而圣俞诗遂行天下其初喜为清丽闲肆平淡久则涵演深远间亦琢刻以出怪巧然气完力馀益老以劲其应于人者多故辞非一体至于他文章皆可喜非如唐诗子号诗人者僻固而狭陋也圣俞为人仁厚乐易未尝忤于物至其穷愁感愤有所骂讥笑谑一发一有之字于诗然用以为驩而不怨怼可谓君子者也初在河南一有时字王文康公见其文叹曰二百年无此作矣其后大臣屡荐宜在馆阁尝一召试赐进士出身馀辄不报嘉祐元年翰林学士赵㮣等十馀人列言于朝曰梅某经行修明愿得留与国子诸生讲论道德作为雅颂一作风雅以歌咏圣化乃得国子监直讲三年冬祫于太庙御史中丞韩绛言天子且亲祠当更制乐章以荐祖考惟梅某为宜亦不报圣俞初以从父䕃补太庙斋郎历桐城河南河阳三县主簿以德兴县令知建德县又知襄城县监湖州盐税签署忠武镇安两军节度判官监永济仓国子监直讲累官至尚书都官员外郎尝奏其所撰唐载二十六卷多补正旧史阙缪乃命编修唐书书成未奏而卒享年五十有九曽祖讳远祖讳邈皆不仕父讳让太子中舍致仕赠职方郎中母曰仙游县太君束氏又曰清河县太君张氏初娶谢氏封南阳县君再娶刁氏封某一作平恩县君子男五人曰増曰墀曰坰曰龟儿一早卒女二人长适太庙斋郎薛通次尚幼圣俞学长于毛氏诗为小传二十卷其文集四十卷注孙子十三篇余尝论其诗曰世谓诗人少达而多穷盖非诗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圣俞以为知言铭曰
  不戚其穷不困其鸣不踬于艰不履于倾养其和平以发厥声震越辉锽众听以惊以扬其清以播其英以成其名以告诸冥
  江邻几墓志铭
  君讳休复字邻几其为人外若简旷而内行修饬不妄动于利欲其彊学博览无所不通而一无此字不以矜人至有问辄应虽好辩者不能穷也已则默若不能言者其为文章淳雅尤长于诗淡泊闲远往往造人之不至善隶书喜琴奕饮酒与人交久而益笃孝于宗族事孀姑如母天圣中与尹师鲁苏子美游知名当时举进士及第调蓝山尉骑驴赴官每据鞍读书至迷失道家人求得之乃觉历信潞二州司法参军又举书判拔萃改大理寺丞知长葛县事通判阆州以母丧去职服除知天长县事迁殿中丞又以父忧终丧献其所著书召试充集贤校理判尚书刑部当庆历时小人不便大臣执政者欲累以事去之君友苏子美杜丞相婿也以祠神会饮得罪一时知名士皆被逐君坐落职监蔡州商税久之知奉符县事改太常博士通判睦州徙庐州复得集贤校理判吏部南曹登闻检一作鼔院为群牧判官出知同州提点陜西路刑狱入判三司盐铁句院修起居注累迁刑部郎中君于治人则曰为政所以安民也无扰之而已故所至民乐其简易至辨疑折狱则或权以术举无不得而不常用亦不自以为能也君所著书号唐宜鉴十五卷春秋世论三十卷文集二十卷又作神告一篇言皇嗣事以谓皇嗣国大事也臣子以为嫌而难言或言而不见纳故假神告祖宗之意务为深切兾以感悟又尝言昭宪太后杜氏子孙宜录用故翰林学士刘筠无后而官没其赀宜为立后还其赀刘氏一有因字得不绝君之论议颇多凡与其游者莫不称其贤而在上位者久未之用也自其修起居注士大夫始相庆以为在上者知将用之矣而用君者亦方自以为得而君亡矣呜呼岂非其命哉君以嘉祐五年四月乙亥以疾终于京师即以其年六月庚申葬于某所一作阳夏乡之原君享年五十有六方其亡恙时为理一作治命数百言已而疾且革其子问所欲言曰吾已著之矣遂不复言曽祖讳濬殿中丞赠驾部员外郎妣李氏始一作隆平县太君祖讳日新驾部员外郎赠太仆少卿妣孙氏富阳县太君考讳中古太常博士赠工部侍郎妣张氏仁寿县太君夫人夏侯氏永安县君金部郎中彧之女先君数月卒子男三人长曰懋简并州司户参军次曰懋相太庙斋郎次曰懋迪女三人长适秘书丞钱衮馀尚幼君姓江氏开封陈留人也自汉轑阳侯德居于陈留之圉城其后子孙分散一作居而君世至今居圉城不去自高祖而上七世葬圉南夏冈由大王父而下三世乃葬阳夏铭曰
  彼驰而我后彼取而我不岂用力者好先而知命者不苟嗟吾邻几兮卒以不偶举世之随兮君子之守众人所亡兮君子之有其失一世兮其存不朽惟其自以为得兮吾将谁咎
  苏明允墓志铭并序
  有蜀君子曰苏君讳洵字明允眉州眉山人也君之行义修于家信于乡里闻于蜀之人一无此二字久矣当至和嘉祐之间与其二子轼辙偕至京师翰林学士欧阳修得其所著书二十二篇献诸朝书既出而公卿士大夫争传之其二子举进士皆在高等亦以文学称于时眉山在西南数千里外一日父子隐然名动京师而苏氏文章遂擅天下君之文博辩宏伟读者悚然想见其人既见而温温似不能言及即之与居愈久而愈可爱间而出其所有愈叩而愈无穷呜呼可谓纯明笃实之君子也曽祖讳祐祖讳杲父讳序赠尚书职方员外郎三世皆不显职方君三子曰澹曰涣皆以文学举进士而君少独不喜学年已壮犹不知书职方君纵而不问乡闾亲族皆怪之或问其故职方君笑而不答君亦自如也年二十七始大发愤谢其素所往来少年闭户读书为文辞岁馀举进士再不中又举茂材异等不中退而叹曰此不足为吾学也悉取所为文数百篇焚之益闭户读书绝笔不为文辞者五六年乃大究六经百家之说以考质古今治乱成败圣贤穷达出处之际得其粹精一作精粹涵畜充溢抑而不发久之慨然曰可矣由是下笔顷刻数千言其纵横上下出入驰骤必造于深微而后止盖其禀也厚故发之迟志也悫故得之精自来京师一时后生学者皆尊其贤学其文以为师法以其父子俱知名故号老苏以别之初修为上其书召试紫微阁辞不至遂除试秘书省校书郎会太常修纂建隆以来礼书乃以为霸州文安县主簿使食其禄与陈州项城县一无此字令姚辟同修礼书为太常因革礼一百卷书成方奏未报而君以疾卒实治平三年四月戊申也享年五十有八天子闻而哀之特赠光禄寺丞敕有司具舟载其丧归于蜀君娶程氏大理寺丞文应之女生三子曰景先早卒轼今为殿中丞直史馆辙权大名府推官三女皆早卒孙曰迈曰迟有文集二十卷谥法三卷君善与人交急人患难死则恤养其孤乡人多德之盖晚而好易曰易之道深矣汨而不明者诸儒以附会之说乱之也去之则圣人之旨见矣作易传未成而卒治平四年十月壬申葬于彭山之安镇乡可龙里君生于远方而学又晚成常叹曰知我者惟吾父与欧阳公也然则非余谁宜铭铭曰
  苏显当世实栾城人以宦留眉蕃蕃子孙自其高曽乡里称仁伟欤明允大发于文亦既有文而又有子其存不朽其嗣弥昌呜呼明允可谓不亡
  石延年墓表
  曼卿讳延年姓石氏其上世为幽州人幽州入于契丹其祖自成始以其族间走南归天子嘉其来将禄之不可乃家于宋州之宋城父讳补之官至太常博士幽燕俗劲武而曼卿少亦以气自豪读书不治章句独慕古人奇节伟行非常之功视世俗屑屑无足动其意者自顾不合于时乃一混于酒然好剧饮大醉颓然自放繇是益与时不合而人之从其游者皆知爱曼卿落落可奇而不知其才之有以用也年四十八康定二年二月四日以太子中允秘阁校理卒于京师曼卿少举进士不第真宗推恩三举进士皆补奉职曼卿初不肯就张文节公素奇之谓曰母老乃择禄邪曼卿矍然起就之迁殿直久之改太常寺太祝知济州金乡县叹曰此亦可以为政也县有治声通判乾宁军丁母永安县君李氏忧服除通判永静军皆有能名充馆阁校勘累迁大理寺丞通判海州还为校理庄献明肃一有皇字太后临朝曼卿上书请还政天子其后太后崩范讽以言见幸引尝言太后事者遽得显官欲引曼卿曼卿固止之乃己自契丹通中国德明尽有河南而臣属遂务休兵养息天下然内外弛武三十馀年曼卿上书言十事不报已而元昊反西方用兵始思其言召见稍用其说籍河北一无二字河东陜西之民得乡兵数十万曼卿奉使籍兵河东还称旨赐绯衣银鱼天子方思尽其才而且病矣既而闻边将有欲以乡兵捍贼者笑曰此得吾粗也夫不教之兵勇怯相杂若怯者见敌而动则勇者亦牵而溃矣今或不暇教不若募其敢行者一有用字则人人皆胜兵也其视世事蔑若不足为及听其施设之方虽精思深虑不能过也状貎伟然喜酒自豪若不可绳以法度退而质其平生趣一作取舍大节无一悖于理者遇人无贤愚皆尽忻欢一作欢忻及间而可不天下是非善恶当其意者无几人其为文章劲健称其意气有子济滋天子闻其丧官其一子使禄其家既卒之三十七日葬于太清之先茔其友欧阳修表于其墓曰呜呼曼卿宁自混以为高不少屈于合世可谓自重之士矣士之所负者愈大则其自顾也愈重自顾愈重则其合愈难然欲与共大事立奇功非得一无得字难合自重之士不可为也古之魁雄之人未始不负高世之志故宁或毁身污迹卒困于无闻或老且死而幸一遇犹克少施于世若曼卿者非徒与世难合而不克所施亦其不幸不得至乎中寿其命也夫其可哀也夫
  太常博士尹君墓志铭并序
  君讳源字子渐姓尹氏与其弟洙师鲁俱有名于当世其论议文章博学彊记皆有以过人而师鲁好辩果于有为子渐为人刚简不矜饰能自晦藏与人居久而莫知至其一有所发则人必惊伏其视世事若不干其意已而榷其情伪计其成败后多如其言其性不能容常人而善与人交久而益笃自天圣明道之间予与其兄弟交其得于子渐者如此其曽祖讳谊赠光禄少卿祖讳文化官至都官郎中赠刑部侍郎父讳仲宣官至虞部员外郎赠工部郎中子渐初以祖䕃补三班借职稍迁左班殿直天圣八年举进士及第为奉礼郎累迁太常博士历知芮城河阳二县签署孟州判官事又知新郑县通判泾州庆州知怀州以庆历五年三月十四日卒于官赵元昊寇边围定川堡大将葛怀敏发泾原兵救之君遗怀敏书曰贼举其一无此字国而来其利不在城堡而兵法有不得而救者且吾军畏法见敌必赴而不计利害此其所以数败也宜驻兵瓦亭见利而后动怀敏不能用其言遂以败死刘涣知沧州杖一卒不服涣命斩之以闻一作徇坐专杀降知密州君上书为涣论直得复知沧州范文正公常荐君材可以居馆阁召试不用遂知怀州至期月大治是时天子用范文正公与今观文殿学士富公武康军节度使韩公欲更置天下事而权幸小人不便三公皆罢去而师鲁与时贤士多被诬枉得罪君叹息忧悲发愤以一无此字谓生可厌而死可乐也往往被酒哀歌泣下朋友皆窃怪之已而以疾卒享年五十至和元年十有二月十三日其子材葬君于一作于河南府寿安县甘泉乡龙一作龛涧里其平生所为文章六十篇皆行于世子男四人曰材植机桴呜呼师鲁常劳其智于事物而卒蹈忧患以穷死若子渐者旷然不有累其心而无所屈其志然其寿考亦以不长岂其所谓短长得失者皆非此之谓欤其所以然者不可得而知欤铭曰
  有韫于中不以施一愤乐死其如归岂其志之将衰不然世果可嫉其如斯
  黄梦升墓志铭
  予友黄君梦升其先婺州金华人后徙洪州之分宁其曽祖讳元吉祖讳某父讳中雅皆不仕黄氏世为江南大族自其祖父以来乐以家赀赈乡里多聚书以招一有延字四方之士梦升兄弟皆好学尤以文章意气自豪予少家随一有州字梦升从其兄茂宗官于随予为童子一作予时为童子无下四字立诸兄侧见梦升年十七八眉目明秀善饮酒谈笑予虽㓜心已独奇梦升一作已能知梦升为可奇其后七一作八九年予与梦升皆举进士于京师梦升得丙科初任兴国军永兴主簿怏怏不得志以疾一有解字去久之复调江陵府公安主簿时予一作予时谪夷陵令遇之于江陵梦升颜色憔悴初不可识久而握手嘘𡃰相饮一作劳以酒夜醉起舞歌呼大噱一作自若予益悲梦升志虽衰而少时意气尚在也后二年予徙乾德令梦升复调南阳主簿又遇之于邓间常问其平生所为文章几何梦升慨然叹曰吾已讳之矣穷达有命非世之人不知我一有乃字我羞道于世人也求之不肯出遂饮之酒复大醉起舞歌呼因一有大字笑曰子知我者一作独子知我乃肯出其文读之一无二字博辨雄伟其一无此字意气奔放犹一有若字不可御予又益悲梦升志虽困而独其一无二字文章未衰也是时谢希深出守邓州尤喜称道天下士予因手书梦升文一通欲以一本改欲以字为将示希深未及而希深卒予亦去邓后之守邓者皆俗吏一作庸人不复知梦升梦升素刚不苟合负其所有常怏怏无所施一作愤愤无所发卒以不得志死于南阳梦升讳注以宝元二年四月二十五日卒享年四十有二其平生所为文曰破碎集公安集南阳集凡三十卷娶潘氏生四一作其娶温氏生三男二女将以庆历四年某月某日葬于董坊之先茔一作葬于先茔之侧其弟渭泣而来告曰吾兄患世之莫吾知孰可为其铭予素悲梦升者因为之铭曰
  予尝读梦升之文至于哭其兄子庠之词曰子之文章电激雷震雨雹忽止閴然灭泯未尝不讽诵叹息而不已嗟夫梦升曽不及庠不震不惊郁塞埋藏孰与一作予其有不使其施吾不知所归咎徒为梦升而悲
  蔡君山墓志铭
  予友蔡君谟之弟曰君山为开封府太康主簿时予与君谟皆为馆阁校勘居京师君山数往来其兄家见其以县事决于其府府尹吴遵路素刚好以严惮下吏君山年少位卑能不慑屈而得尽其事之详吴公独喜以君山为能予始知君山敏于为吏而未知其他也明年君谟南归拜其亲夏京师大疫君山以疾卒于县其妻程氏一男二女皆㓜县之人哀其贫以钱二百千为其赙程氏泣曰吾家素以廉为吏不可以此污吾夫拒而不受于是又知君山能以惠爱其县人而以廉化其妻妾也君山间尝语予曰天子以六科䇿天下士而学者以记问应对为事非古取士之意也吾独不然乃昼夜自苦为学及其亡也君谟发其遗稿得十数万言皆当世之务其后逾年天子与大臣讲天下利害为条目其所改更于君山之稿得其五六于是又知君山果天下之奇才也君山景祐中举进士初为长谿县尉县媪二子渔于海而亡媪指某氏为仇告县捕贼县吏难之皆曰海有风波岂知其不水死乎且虽果为仇所杀若尸不得则于法不可理君山独曰媪色有冤吾不可不为理乃阴察仇家得其迹与媪约曰吾与汝宿海上期十日不得尸则为媪受捕贼之责凡宿七日海水潮二尸浮而至验之皆杀也乃捕仇家伏法民有夫妇偕出而盗杀其守舍子者君山亟召里民毕会环坐而熟视之指一人曰此杀人者也讯之果伏众莫知其以何术得也长谿人至今喜道君山事多如此曰前史所载能吏号如神明不过此也自天子与大臣条天下事而屡下举吏之法尤欲官无小大必得其材方求天下能吏而君山死矣此可为痛惜者也君山讳高享年二十有八以某年某月某日卒今年君谟又归迎其亲自太康取其柩以归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所且谓予曰吾兄弟始去其亲而来京师欲以仕宦为亲荣今幸还家吾弟独以柩归甚矣老者之爱其子也何以塞吾亲之悲子能为我铭君山乎乃为之铭曰
  呜呼吾闻仁义之行于天下也可使父不哭子老不哭少一作㓜嗟夫君山不得其寿父母七十扶行一作杖送柩退之有言死孰谓夭子墓予铭其传不朽庶几以此慰其父母
  张子野墓志铭
  吾友张子野既亡之二年其弟充以书来请曰吾兄之丧将以今年三月某日葬于开封不可以不铭铭之莫如子宜呜呼予虽不能铭然乐道天下之善以传焉况若吾子野者非独其善可铭又有平生之旧朋友之恩与其可哀者皆宜见于予文宜其来请于予也初天圣九年予为西京留守推官是时陈郡谢希深南阳张尧夫与吾子野尚皆无恙于时一府之士皆魁杰贤豪日相往来饮酒歌呼上下角逐争相先后以为笑乐而尧夫子野退然其间不动声气众皆指为长者予时尚少心壮志得以为洛阳东西之冲贤豪所聚者多为适然耳其后去洛来京师南走夷陵并江汉其行万三四千里山砠水厓穷居独游思从曩人邈不可得然虽洛人至今皆以谓无如向时之盛然后知世之贤豪不常聚而交游之难得为可惜也初在洛时已哭尧夫而铭之其后六年又哭希深而铭之今又哭吾子野而铭一有之字于是又知非徒相得之难而善人君子欲使幸而久在于世亦不可得一有也呜呼可哀也己子野之世曰赠太子太师讳某曽祖也宣徽北院使枢密副使累赠尚书令讳逊皇祖也尚书比部郎中讳敏中皇考也曽祖妣李氏陇西郡夫人祖妣宋氏昭应郡夫人孝章皇后之妹也妣李氏永安县太君子野家聨后姻世久贵仕而被服操履甚于寒儒好学自力善笔札天圣二年举进士历汉阳军司理参军开封府咸平主簿河南法曹参军王文康公钱思公谢希深与今参知政事宋公咸荐其能改著作佐郎监郑州酒税知阆州阆中县就拜秘书丞秩满知亳州鹿邑县宝元二年二月丁未以疾卒于宫享年四十有八子伸郊社掌生次从次㓜未名女五人一适人矣妻刘氏长安县君子野为人外虽愉怡中自刻苦遇人浑浑不见圭角而志守端直临事敢一作果决平居酒半脱冠垂头童然秃且白矣予固已悲其早衰而遂止于此岂其中亦有不自得者邪子野讳先其上世博州高堂人自曽祖已来家京师而葬开封今为开封人也铭曰
  嗟夫子野质厚材良孰屯其亨孰短其长岂其中有不自得而外物有以戕开封之原新里之乡三世于此其归其藏
  太常博士周君墓表
  有笃行君子曰周君者孝于其亲友于其兄弟居父母丧与其兄某弟某居于倚庐不饮酒食肉者三年其言必戚其哭必哀除丧而癯然不能胜人事者盖久而后复自孔子在鲁而鲁人不能行三年之丧其弟子疑以为问则非鲁而他国可知也孔子殁而其后世又可知也今世之人知事其亲者多矣或居丧而不哀者有矣生能事而死能哀或不知丧礼者有矣或知礼而以谓丧主于哀而已不必合于礼者有矣如周君者事生尽孝居丧尽哀而以礼者也礼之失久矣丧礼尤废也今之居丧者惟仕宦婚嫁听乐不为此特法令之所禁尔其丧麻之数哭泣之节居处之别饮食之变皆莫知夫有礼也在上位者不以身率其下在下者无所望于其上其遂废矣乎故吾于周君有所取也君讳尧卿字子俞道州永明县人也天圣二年举进士累官至太常博士历连一作道衡二州司理参军桂州司录知高安宁化二县通判饶州未行以庆历五年六月朔日卒于朝集之舍享年五十有一皇祐五年某月日葬于道州永明县之紫微冈曽祖讳某祖讳某父讳某赠某官母唐氏封某县太君娶某氏封某县君君学长于毛郑诗左氏春秋家贫不事生产喜聚书居官禄虽薄常分俸以赒宗族朋友人有慢已者必厚为礼以愧之其为吏所居皆有能政有文集二十卷君有子七人曰谕鼎州司理参军曰诜湖州归安主簿曰谧曰讽曰𬤇曰说曰谊皆未仕呜呼孝非一家之行也所以移于事君而忠仁于宗族而睦交于朋友而信始于一乡推之四海表于金石示之后世而劝考君之所施者无不可以书也岂独俾其子孙之不陨也哉
  大理寺丞狄君墓志铭
  距长沙县西三十里新阳乡梅溪村一作距某县东南若干里其原有墓曰狄君之墓者廼予所记一作纪糓城孔子庙碑所谓狄君栗者也始君居糓城有善政尝己见于予文及其亡也其子遵谊泣而请曰愿卒其详而铭之以终先君死生之赐乌虖予哀狄君者其寿止于五十有六其官止于一卿丞盖其生也以不知于世而止于是若其殁而又无传则后世遂将泯没而为善者何以劝焉此予之所欲铭也君字仲庄世为长沙人㓜孤事母乡里称其孝好一作力学自立年四十始用其兄棐䕃补英州真阳主簿再调安州应城尉能使其县终君之去无一人为盗荐者称其材任治民乃迁糓城令汉旁之民惟邓糓为富县尚书铨吏常邀厚赂以售贪令故省中私语一有邓瑴二字以一二数之惜为奇货而二邑之民未尝得廉吏其豪猾习以赇贿污令而为自恣至君一切以法绳之奸民大吏不便君之政者往往诉于其上虽按覆率不能夺君所为其州所下文符有不如理必辄封还州吏亦切齿求君过失不可得君益不为之屈其后民有讼田而君误㫁者诉之君坐被劾已而县籍彊壮为兵有告讼田之民隐丁以规避者君笑曰是尝诉我者彼冤民能自伸此令一有养民二字之所欲也吾岂挟此而报以罪邪因置之不问县民繇是知君为爱我是岁西北初用兵州县既大籍彊壮而讹言相惊一作警云当驱以备边县民数万聚邑中会秋大雨霖米踊贵绝粒君发常平粟赈之有司劾君擅发仓廪君即具状事闻朝廷亦原之又为其民正其税籍之失而吏得岁免破产之患逾年政大洽乃修孔子庙作礼器与其邑人春秋释奠而兴于学时予为乾德令尝至其县与其民言皆曰吾邑不幸有生而未识廉吏者而长老之民所记才一人而继之者今君也问其一人者曰张及也推及之岁至于君盖三十馀年是谓一世矣呜呼使民更一世而始得一良令吏其可不慎择乎君其可不惜其殁乎其政之善者可遗而不录乎君用糓城之绩迁大理寺丞知新州至则丁母夫人郑氏忧服除赴京师道病卒于宿州实庆历五年七月二十四日也曽祖讳崇谦连州桂阳令祖讳文蔚全州清湘令父讳杞不仕君娶荥阳郑氏生子男二人遵谊遵微皆举进士一无此四字女四人长适进士胡纯臣其三尚㓜一无其字铭曰
  彊而仕古之道终不寿不为夭善在人宜有后铭于石著不朽
  泷冈阡表
  呜呼惟我皇考崇公卜吉于泷冈之六十年其子修始克表于其阡非敢缓也盖有待也修不幸生四岁而孤太夫人守节自誓居穷一作贫自力于衣食以长以教俾至于成人太夫人告之曰汝父为吏廉而好施与喜宾客其俸禄虽薄常不使有馀曰毌以是为我累故其亡也无一瓦之覆一垅之植碑本作殖以庇而为生吾何恃而能自守邪吾于汝父知其一二以有待于汝也自吾为汝家妇不及事吾姑然知汝父之能养也汝孤而㓜吾不能知汝之必有立然知汝父之必将有后也吾之始归也汝父免于母丧方逾年岁时祭祀则必涕泣曰祭而丰不如养之薄也间御酒食则又涕泣曰昔常一作吾不足而今有馀其何及也吾始一二见之以为新免于丧适然耳既而其后常然至其终身未尝不然吾虽不及事姑而以此知汝父之能养也汝父为吏尝夜烛治官书屡废而叹吾问之则曰此死狱也我求其生不得尔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也一无也字矧求而有得邪以其有一本有字作求而得则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夫常求其生犹失之死而世一作况常求其死也回顾乳者劔一作抱汝而立于旁因指而叹曰术者谓我岁行在戍将死使其言然吾不及见儿之立也后当以我语告之其平居教他子弟常用此语吾耳熟焉故能详也其施于外事吾不能知其居于家无所矜饰而所为如此是真发于中者邪呜呼其心厚于仁者邪此吾知汝父之必将有后也汝其勉之夫养不必丰要于孝利虽不得博于物要其心之厚于仁吾不能教汝此汝父之志也修泣而志之不敢忘先公少孤力学咸平三年进士及第为道州判官泗绵二州推官又为泰州判官享年五十有九葬沙溪之泷冈太夫人姓郑氏考讳德仪世为江南名族太夫人恭俭仁爱而有礼初封福昌县太君进封乐安安康彭城三郡太君自其家少微一作贱时治其家以俭约其后常不使过之曰吾儿不能苟合于世俭薄所以居患难也其后修贬夷陵太夫人言笑自若曰汝家故贫贱也碑本无此六字吾处之有素矣汝能安之吾亦安矣自先公之亡二十年修始得禄而养又十有二年列官于朝始得赠封其亲又十年修为龙图阁直学士尚书一无尚书二字吏部郎中留守南京太夫人以疾终一作卒于官舍享年七十有二又八年修以非才入副枢密遂参政事又七年而罢自登二府天子推恩褒其三世故一作盖自嘉祐以来逢国大庆必加宠锡皇曽祖府君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曽祖妣累封楚国太夫人皇祖府君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祖妣累封吴国太夫人皇考崇公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皇妣累封越国太夫人今上初郊皇考赐爵为崇国公太夫人进号魏一作韩国于是小子修泣而言曰呜呼为善无不报而迟速有时此理之常也惟我祖考积善成德宜享其隆虽不克有于其躬而赐爵受封显荣褒大实有三朝之锡命是足以表见于后世而庇赖其子孙矣乃列其世谱具刻于碑既又载我皇考崇公之遗训太夫人之所以教而有待于修者并揭于阡俾知夫小子修之德薄能鲜遭时窃位而幸全大节不辱其先者其来有自















  续文章正宗卷七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八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增订
  叙事名儒文人事迹贤士大夫事迹
  给事中孔公墓志铭     王安石
  宋故朝请大夫给事中知郓州军州事兼管内河堤劝农同群牧使上䕶军鲁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六百戸实封二百戸赐紫金鱼袋孔公者尚书工部侍郎赠尚书吏部侍郎讳朂之子兖州曲阜县令袭封文宣公赠兵部尚书讳仁玉之孙兖州泗水县主簿讳光嗣之曾孙而孔子之四十五世孙也其仕当今天子天圣宝元之间以刚毅谅直名闻天下尝知谏院矣上书请明肃太后归政天子而廷奏枢密使曹利用上御药罗崇勲罪状当是时崇勲操权利与士大夫为市而利用悍强不逊内外惮之尝为御史中丞矣皇后郭氏废引谏官御史伏阙以争之求见上皆不许而固争之得罪然后巳盖公事君之大节如此此其所以名闻天下而士大夫多以公不终于大位为天下惜者也公讳道辅字厚济初以进士释褐补宁州军事推官年少耳然断狱议事已能使老吏惮惊遂迁大理寺丞知兖州仙源县事又有能名其后尝直史馆待制龙图阁判三司理欠凭由司登闻检院吏部流内铨糺察在京刑狱知许徐兖郓秦五州留守南京而兖郓御史中丞皆再至所至官治数以争职不阿或绌或迁而公持一节以终身盖未尝自绌也其在兖州也近臣有献诗百篇者执政请除龙图阁直学士上曰是诗虽多不如孔某一言乃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于是人度公为上所思且不久于外矣未几果复召以为中丞而宰相使人说公稍折节以待迁公乃吿以不能于是又度公且不得久居中而公果出初开封府吏冯士元坐狱语连大臣数人故移其狱御史劾士元罪止于杖又多更赦公见上上固怪士元以小吏与大臣交私污朝廷而所坐如此而执政又以谓公为大臣道地故出知郓州公以宝元二年如郓道得疾以十二月壬申卒于滑州之韦城驿享年五十四其后诏追郭皇后位号而近臣有为上言公明肃太后时事者上亦记公平生所为故特赠公尚书工部侍郎公夫人金城郡君尚氏尚书都官员外郎讳賔之女生二男子曰淘今为尚书屯田员外郎曰宗翰今为太常博士皆有行治世其家累赠公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兵部侍郎而以嘉祐七年十月壬寅葬公孔子墓之西南百步公廉于财乐振施遇故人子恩厚尤笃而尤不好鬼神禨祥事在宁州道士治真武像有蛇穿其前数出近人人传以为神州将欲视验以闻故率其属往拜之而蛇果出公即举笏击蛇杀之自州将以下皆大惊巳而又皆大服公由此始知名然余观公数处朝廷大议视祸福无所择其智勇有过人者胜一蛇之妖何足道哉世多以此称公者故余亦不得而略也铭曰
  展也孔公维志之求行有险夷不改其辀权彊所忌谗谄所仇考终厥位宠禄优优维皇好直是锡公休序行纳铭为识诸幽
  太子太傅田公墓志铭
  田氏故京兆人后迁信都晋乱公皇祖太傅入于契丹景德初契丹寇澶州略得数百人以属皇考太师太师哀怜之悉纵去因自脱归中国天子以为廷臣积官至太子率府率以终为人沉悍笃实不苟为笑语生八男子多知名而公为长子公少卓荦有大志好读书书未尝去手无所不读盖亦无所不记其为文章得纸笔立成而闳博辨丽称天下初举进士赐同学究出身不就后数年遂中甲科补江宁府观察推官以母英国太夫人丧罢去除丧补楚州团练判官用举者监转般仓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又对贤良方正䇿为第一迁太常丞通判江宁府数上书言事召还将以为谏官方是时赵元昊反夏英公范文正公经略陜西言臣等才力薄使事恐不能独办请得田某自佐以公为其判官直集贤院参都总管军事自真宗弭兵至是且四十年诸老将尽死为更者不知兵法师数陷败士民震恐二公随事镇抚其为世所善多公计䇿大将有欲悉数路兵出击贼者朝廷许之矣公极言其不可乃止又言所以治边者十四事多听用还为右正言判三司理欠凭由司权修起居注遂知制诰判国子监于是陜西用兵未巳人大困以公副今宰相枢密副使韩公宣抚自宣抚归判三班院而河北告兵食阙又以公往视而保州兵士杀通判闭城为乱又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知成德军真定府定州安抚使往执杀之论功迁起居舎人又移秦凤路都总管经略安抚使知秦州遭太师丧辞起复者久之上使中贵人手敕趣公公不得已则乞归葬然后起既葬托边事求见上曰陛下以孝治天下方边鄙无事朝廷不为无人而区区犬马之心尚不得自从臣即死不知瞑矣因泫然泣数行下上视其貌甚瘠又闻其言悲之乃听终丧盖帅臣得终丧自公始以枢密直学士为泾原路兵马都总管经略安抚使知渭州遂自尚书礼部郎中迁右谏议大夫知成都府充蜀梓利䕫路兵马钤辖西南夷侵边公严兵惮之而诱以恩信即皆稽颡蜀自王均李顺再乱遂号为易动往者得便宜决事而多擅杀以为威至虽小罪犹并妻子迁出之蜀流离颠顿有以故死者公抑循教诲儿女子畜其人至有甚恶然后绳以法蜀人爱公以继张忠定而谓公所断治为未尝有误岁大凶宽赋减徭发廪以救之而无饿者事闻赐书奖谕迁给事中以守御史中丞充理检使召焉未至以为枢密直学士权三司使既而又以为龙图阁学士翰林学士又迁尚书礼部侍郎正其使号自景德会计至公始复钩考财赋尽知其出入于是入多景德矣岁所出乃或多于入公以谓厚敛疾费如此不可以持久然欲有所埽除变更兴起法度使百姓得完其蓄积而县官亦以有馀在上与执政所为而主计者不能独任也故为皇祐会计录上之论其故冀以寤上上固恃公欲以为大臣居顷之遂以为枢密副使又以检校太傅充枢密使公自常选数年遂任事于时及在枢密为之使又超其正天下皆以为宜顾尚有恨公得之晚者公行内修于诸弟尤笃为人宽厚长者与人语款款若恐不得当其意至其有所守人亦不能移也自江宁归宰相私使人招之公谢不往及为谏官于小事近功有所不言独常从容为上言为治大方而已范文正公等皆士大夫所望以为公卿而其位未副公得间辄为上言之故文正公等未几皆见用当是时上数以天下事责大臣慨然欲有所为盖其志多自公发公所设施事趣可功期成因能任善不必已出不为独行异言以峙声名故功利之在人者多而事迹可记者止于如此嘉祐三年十二月暴得疾不能兴上闻悼骇敕中贵人太医问视疾加损辄以闻公即辞谢求去位奏至十四五犹不许而公求之不已乃以为尚书右丞观文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提举景灵宫事而公求去位终不已于是遂以太子少傅致仕致仕凡五年疾遂笃以八年二月乙酉薨于第享年五十九号推诚保德功臣阶特进勲上柱国爵开国京兆郡公食邑三千五百戸实封八百戸诏赠公太子太保而赙赐之甚厚公讳况字元均皇曾祖讳祐赠太保皇祖讳行周赠太傅皇考讳延昭赠太师妻富氏封永嘉郡夫人今宰相河南公之女弟也无男子以弟之子至安为主后女子一人尚㓜田氏自太师始占其家开封而葬阳翟故今以公从太师葬阳翟之三封乡西吴里于是公弟右赞善大夫洵来曰卜葬公利四月甲午请所以志其圹者盖公自佐江宁以至守蜀在所辄兴学数亲临之以进诸生某少也与公弟游而公所进以为可教者也知公为审铭曰
  田室于姜卒如龟祥后其孙子旷不世史于宋继显自公攸始奋其华蕤配实之美乃发帝业深宏卓炜乃兴佐时宰饪调胹文驯武克内外随施亦有厚仕孰无众毁公独使彼若荣豫已维昔皇考敢于活人传祉在公不集其身公又多誉公宜难老胡此殆疾不终寿考掩诗于幽为告永久
  兵部知制诰谢公行状
  公讳绛字希深其先陈郡阳夏人以试秘书省校书郎起家中进士甲科守太常寺奉礼郎七迁至尚书兵部员外郎以卒尝知汝之颍阴县检理秘书直集贤院通判常州河南府为开封府三司度支判官与修真宗史知制诰判吏部流内铨最后以请知邓州遂葬于邓年四十六其卒以宝元二年公以文章贵朝廷藏于家凡八十卷其制诰世所谓常杨元白不足多也而又有政事材遇事尤剧尤若简而有馀所至辄大兴学舎庄懿明肃太后起二陵于河南不取一物于民而足皆公力也后河南闻公䘮有出涕者诸生至今祠公像于学邓州有僧某诱民男女数百人以昏夜聚为妖积六七年cq=204不发公至立杀其首弛其馀不问又欲破美阳堰废职田复召信臣故渠以水与民而罢其岁役以卒故不就于吏部所施置为后法其在朝大事或谏小事或以其职言郭皇后失位称诗白华以讽争者贬公又救之尝上书论四民失业献大宝箴议昭武皇帝不宜配上帝请罢内作诸竒巧因灾异推天所以谴告之意言时政又论方士不宜入宫请追所赐诏又以为诏令不宜偏出数易请繇中书密院然后下其所尝言甚众不可悉数及知制诰自以其近臣上一有所不闻其责今豫我愈慷慨欲以论谏为己事故其葬也庐陵欧阳公铭其墓尤叹其不寿用不极其材云卒之日欧阳公入哭其堂椸无新衣出视其家库无馀财盖食者数十人三从孤弟侄皆在而治衣栉才二婢平居宽然貌不自持至其敢言自守矫然壮者也谢氏本姓任自受氏至汉魏无显者而盛于晋宋之间至再世有名爵于朝而四人皆以材称于世先人与公皆祥符八年进士而公子景初等以历官行事来曰愿有述也将献之太史谨撰次如右谨状
  沈内翰墓志铭
  公姓沈氏讳遘字文通世为杭州钱塘人曽祖讳某皇赠兵部尚书祖讳某皇赠吏部尚书父扶今为尚书金部员外郎公初以祖荫补郊社斋郎举进士于廷中为第一大臣疑己仕者例不得为第一故以为第二除大理评事通判江寕府当是时公年二十人吏少公而公所为卓越已足以动人然世多未知公果可以有为也祀明堂恩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岁满召归除太常丞集贤校理判登闻鼓院吏部南曹权三司度支判官又判都理欠凭由司于是校理八年矣平居闭门虽执政非公事不辄见也故虽执政初亦莫知其为材居久之乃始以同修起居注召试知制诰及为制诰遂以文学称天下金部君坐免归求知越州又移知杭州鉏治奸蠧所禁无不改崇奖贤知得其欢心两州人皆画像祠之英宗即位召还勾当三班院兼提举兵吏司封官告院兼判集贤院延见劳问甚悉居一月权发遣开封府事公初至开封指以相告曰此杭州沈公也及摄事人吏皆屏息既而以知审官院遂以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公旦昼视事日中则廷无留人出谢诸客从容笑语客皆怪公独有馀日而畿内翕然称治人人如公坐视其左右于是名实暴燿振发贤临一时自天子大臣皆论以为国之器而闾巷之士奔走谈说讙呼鼓舞以不及为恐会母夫人疾病请东南一州视疾英宗曰学士岂可以去朝廷也明日除翰林学士知制诰充群牧使兼权判吏部流内铨判尚书礼部公虽去开封然皆以为朝夕且大用矣而遭母夫人䘮以去英宗闻公去尤悼惜特遣使者追赐黄金百两以金部君知苏州公居䘮致哀寝食如礼以某年某月得疾杭州之墓次某日至苏州而以某日卒年四十有三三男子六女中男恭嗣后公六日卒隆嗣延嗣与六女皆尚㓜夫人陆氏封安定郡君公官右谏议大夫散官朝散大夫勲轻车都尉爵长安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戸有文集十卷公平居不常视书而文辞敏丽可喜强记精识长于议论世所谓老师宿学无所不读通于世务者皆莫能屈也与人甚简而察其能否贤不肖尤详视遇之各尽其理为政号为严明而时有所纵舎于善良贫弱抚恤之尤至在杭州待使客多所阔略而州人之贫无以葬及女子失怙恃而无以嫁者以公使钱葬嫁之凡数百人于其卒知与不知皆为之叹惜某年某月某日葬公杭州某乡某里铭曰
  沈公仪仪德义孔时升自东方其明孰夷视瞻叹誉无我敢疵正昼而陨呜呼可悲序传有史亦在铭诗
  秘阁校理丁君墓志铭
  朝奉郎尚书司封员外郎充秘阁校理新差通判永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上轻车都尉赐绯鱼袋晋陵丁君卒临川王某曰噫吾僚也方吾少时辅我以仁义者乃发哭吊其孤祭焉而许以铭越三月君婿以状至乃叙铭赴其葬叙曰君讳宝臣字元珍少与其兄宗臣皆以文行称乡里号为二丁景祐中皆以进士起家君为峡州军事判官与庐陵欧阳公游相好也又为淮南节度掌书记或诬富人以博州将贵人也猜而专吏莫敢议君独力争正其狱又为杭州观察判官用举者兼州学教授又用举者迁太子中允知越州剡县盖其始至流大姓一人而县遂治卒除弊兴利甚众人至今言之于是再迁为太常博士移知端州侬智高反攻至其治所君出战能有所捕斩然卒不胜乃与其州人皆去而避之坐免一官徙黄州会除太常丞监湖州酒又以大臣有解举者迁博士就差知越州诸暨县其治诸暨如剡越人滋以君为循吏也英宗即位以尚书屯田员外郎编校秘阁书籍遂为校理同知太常礼院君质直自守接上下以恕虽贫困未尝言利于朋友故旧无所不尽故其不幸废退则人莫不怜少进也则皆为之喜居无何御史论君尝废矣不当复用遂出通判永州世皆以咎言者谓为不宜夫驱未尝教之卒临不可守之城以战虎狼百倍之贼议今之法则独可守死尔论古之道则有不去以死有去之以生吏方操法以责士则君之流离穷困几至老死尚以得罪于言者亦其理也君以治平三年待阙于常州于是再迁尚书司封员外郎以四年四月四日卒年五十八有文集四十卷明年二月二十九日葬于武进县怀德北乡郭庄之原君曽祖讳耀祖讳谅皆弗仕考讳东之赠尚书工部侍郎夫人饶氏封晋陵县君前死子男隅除𬯀为进士其季恩儿尚㓜女嫁秘书省著作佐郎集贤校理同县胡宗愈其季未嫁嫁胡氏者亦又死矣铭曰
  文于辞为达行于德为充道于古为可命于今为穷呜呼已矣卜此新宫
  广西转运使苏君墓志铭
  庆历五年河北都转运使龙图阁直学士信都欧阳修以言事切直为权贵人所怒因其孤甥女子有狱诬以奸利事天子使三司户部判官太常博士武功苏君与中贵人杂治当是时权贵人连内外诸怨恶修者为恶言欲倾修锐甚天下汹汹必修不能自脱苏君卒白上曰修无罪言者诬之耳于是权贵人大怒诬君以不直绌使为殿中丞泰州监税然天子遂寤言者不得意而修等皆无恙苏君以此名闻天下嗟乎以忠为不忠而诛不当于有罪人主之大戒然古之陷此者相随属以有左右之谗而无如苏君之救是以卒至于败亡而不寤然则苏君一动其功于天下岂小也哉苏君既出逐权贵人更用事凡五年之间再赦而君六徙东西南北水陆奔走辄万里其心恬然无有怨悔遇事强果未尝少屈盖孔子所谓刚者殆苏君矣苏君之仁与智又有足称者尝通判陜府当葛怀敏之败边告急枢密便取道路戍还之卒再戍大怨即讙聚谋为变吏白闭城城中无一人敢出君徐以一骑出卒间谕慰止之而以便宜还使者戍卒喜曰微苏君吾不得生陜人曰微苏君吾其掠死矣有令刺陜西之民以为兵败亡者死既而亡者得有司治之以死而君辄纵去言上曰令民以死者为事不集也事集矣而亡者犹不赦恐其众相聚而为盗惟朝廷幸哀怜愚民使得自反天子以君言为然而三十州之亡者皆不死其后知坊州州税赋之无归者里正代为之输岁币大家数十君钩治使归其主坊人不忧为里正自苏君始也苏君讳安世字梦得其先武功人后徙蜀蜀亡归于京师今为开封人也曾大考讳进之率府副率大考讳继殿直考讳咸熙赠都官郎中君以进士起家三十二年其卒年五十九为广西转运使而官止于屯田员外郎者以君十五年不求磨勘也君娶南阳郭氏又娶清河某氏子四人台文永州推官祥文太庙斋郎炳文试将作监主簿彦文未仕女子五人适进士会稽江松单州鱼台县尉江山赵扬三人尚㓜君既卒之三年嘉祐二年十月庚午其子葬君扬州之江都东兴宁乡马坊村而太常博士知常州军州事临川王安石为铭曰
  皇有四极周绥以福使维苏君奠我南服元元苏君不圆其方不晦其明君子之刚其枉在人我得吾直谁怼谁愠祗天之役日月有丘其下冥冥服君无穷安石之铭
  赠光禄少卿赵君墓志铭
  侬智高反广南攻破诸州州将之以义死者二人而康州赵君余尝知其为贤者也君用叔祖䕃试将作监主簿选许州阳翟县主簿潭州司法参军数以公事抗转运使连劾奏君而州将为君讼于朝以故得无坐用举者为温州乐清县令又用举者就除宁海军节度推官知衢州江山县断治出已当于民心而吏不能得民一钱弃物道上人无敢取者余尝至衢州而君之去江山盖已久矣衢人尚思君之所为而称说之不容口又用举者改大理寺丞知徐州彭城县祀明堂恩改太子右赞善大夫移知康州至二月而侬智高来攻君悉其卒三百以战智高为之少却至夜君顾夫人取州印佩之使负其子以匿曰明日贼必大至吾知不敌然不可以去汝留死无为也明日战不胜遂抗贼以死于是君年四十二兵马监押马贵者与卒三百人亦皆死而无一人亡者初君战时马贵惶扰至不能食饮君独饱如平时至夜贵卧不能著寝君即大鼾比明而后寤夫死生之故亦大矣而君所以处之如此呜呼其于义与命可谓能安之矣君死之后二日而州司理谭必始为之棺敛又百日而君弟至遂护其䘮归葬至江山江山之人老㓜相携扶祭哭其迎君䘮有数百里者而康州之人亦请于安抚使而为君置屋以祠安抚使以君之事闻天子赠君光禄少卿官其一子觐右侍禁官其弟子试将作监主簿又以其弟润州录事参军师陟为大理寺丞签书泰州军事判官厅公事君讳师旦字濳淑其先单州之成武人曽祖讳晟赠太师祖讳和尚书比部郎中赠光禄少卿考讳应言太常博士赠尚书屯田郎中自君之祖始去成武而葬楚州之山阳故今为山阳人而君弟以嘉祐五年正月十六日葬君山阳上乡仁和之原于是夫人王氏亦卒矣遂举其䘮以祔铭曰可以无祸有功于时玩君安荣相顾莫为谁其视死高蹈不疑呜呼康州铭以昭之
  广西转运使孙君墓碑
  君少学问勤苦寄食浮屠山中步行借书数百里升楼诵之而去其阶盖数年而具众经后遂博极天下之书属文操笔布纸谓为方思而数百千言已就以天圣五年同学究出身补滁州来安县主簿洪州右司理再举进士甲科迁大理寺丞知常州晋陵县移知浔州浔当是时人未趋学乃改作庙学召吏民子弟之秀者亲为据案讲说诱劝以文艺居未几旁州士皆来学学者由此遂多以选通判耀州兵士有讼财而不直者安抚使以为直君争之不得乃奏决于大理大理以君所争为是而用君议编于敕庆历二年擢为监察御史里行于是奏弹狄青不当沮败刘沪水洛城事又因日食言阴盛以后宫为戒仁宗大猎于城南卫士不及整而归以夜明日将复出有雉陨于殿中君奏疏即是夜有诏止猎蛮唐和宼湖南以君按抚奏事有所不合因自劾乃知复州又通判金州知汉阳军吉州稍迁至尚书都官员外郎提点江南西路刑狱有言常平岁凶当稍贵其粟以利籴本者诏从之君言此非常平本意也诏又从之侬智高反君即出兵二千于岭以助英韶会除广西转运使驰至所部而智高方煽天子出大臣部诸将兵数万击之君驱散亡残败之吏民转刍米于惶扰卒急之间又以馀力督守吏治城壍修器械属州多完而师饱以有功君以劳迁尚书司封员外郎初君请斩大将之北者发骑军以讨贼及后贼所以破灭皆如君计䇿军罢而人重困方恃君绥抚君乘险阻冒瘴毒经理出入启居无时以皇祐二年三月七日卒于治所年五十六官至尚书工部郎中散官至朝奉郎勲至上轻车都尉君所为州整齐其大体阔略其细故与賔客谈说弦歌饮酒往往终日而能听用佐属尽其力事以不废在御史言事计曲直利害如何不顾望大臣以此无助所为文自少及终以类集之至百卷天德地业人事之治掇拾贯穿无所不言而诗为多君讳抗字和叔姓孙氏得姓于卫得望于富春其在黟县自君之高祖弃广陵以避孙儒之乱至君曽大父讳某善治生以致富岁饥贱出米榖以斗升付籴者得欢心于乡里大父讳某始尽弃其产而能招士以教子父讳某当终时君始十馀岁后以君故赠尚书职方员外郎君初娶张氏又娶吴氏又娶舒氏封太康县君五男子适邈廸适遘适尝从予游年十四论议著书足以惊人终永州军事推官邈今某州某县令亦好学能文状君行以求铭者邈也君之卒也天子以适试秘书省校书郎二女子一嫁试秘书省校书郎李简夫一尚㓜君以某卒之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葬黟县怀远乡上林村歙之为州在山岭涧谷﨑岖之中自去五代之乱百年名士大夫亦往往而出然不能多也黟尤僻陋中州能人贤士之所不至君孤童子徒步宦学终以就立为朝廷显用论次终始作为铭诗岂特以显孙氏而慰其子孙乃亦以诒其乡里铭曰
  在仁宗世蛮跳不制馈师牧民实有肤使践艰乘危条变画竒瘭毒既除膏熨以治方迁既陨哀暨山夷维此肤使文优以仕禄则不殖其书满笥书蔵于家铭在墓前以告黟人孙氏之阡
  司农卿分司陈公神道碑
  司农卿分司南京陈公既以嘉祐七年九月某甲子葬开封府之祥符县西韩村皇考魏公之茔至十一月公子世范等乃来求铭以作公碑盖公昆弟皆从先人游而某又尝得识公父子故为序其实而系以铭序曰公讳某字良器以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卫国公讳嵩者为曽祖以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燕国公讳光嗣者为祖而尚书左丞集贤院学士讳恕之子也左丞当真宗时参知政事后以其子岐公之贵而赠至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魏国公公岐公之弟也而于魏公为少子年六十八以嘉祐七年六月得疾分司而以乙巳弃世于陈州阶至朝散大夫勲至上柱国爵至颍川郡开国子食邑至六百戸赐紫金鱼袋官终于司农卿而所更者秘书省正字太常寺太祝大理评事光禄大理寺丞太子中舎殿中丞国子博士尚书虞部比部驾部员外郎郎中司农光禄少卿少府监任终于知陈州而所历者监楚州衡州酒税知衢州江山县知南恩州通判江扬洪庐潭州知衡州监江宁府粮料院知兴化军知均州判登闻鼓院知曹州判殿中省知郢州郑州其通判扬州庐州皆有所避不赴知郢州则未赴而徙凡仕四十三年盖其行事可记者众矣而公子所能记者在江州人大饥且疫公为具𫗴粥医药不足则取庐山诸佛寺馀财以续之所活以万数有盗刈人之禾而伤其主者当死公曰古之荒政所以恤人者尽矣然尚缓刑况今哉即奏贷其死洪州大水城之不灭者十五水得城窦以入举城惶扰不知所为公豫具薪稿不终日以塞州人德之曰无陈公吾属如何矣衡州之南山广袤百馀里与夷接境大木蒙密中国人逋逃其中冒称夷人数出寇常宁诸邑其酋有挟左道者人传以为能致风雨官军尤惮之公诱以恩信则率众数百来自占己而与其甥亡去又将为寇州人皆恐公设方略以一日捕得杀之天子赐诏书奖谕公因图上山川形势攻取之䇿以为贼今不除党附日众夷人谓中国无能为必出助之可须农隙发千人使操斧斤随以强弩斩木除道则贼失所恃不攻而自穷又出其材可以佐经用奏未报转运使害其事劾公擅击断不听用佐吏又尝称病不自祭炎帝公坐此罢州人乞留不得而贼果侵寻不制朝廷出使发兵击之数年然后定兴化多进士就乡举者常八九百人而学舎弊小无文籍公至则新而大之为之购书而国子之所有者皆具均州治汉水上舟子数溺商旅取货财而以险为解公捕案寘法因取近滩数家除其徭使表水险渉者因此得不死曹州多盗亡命之尤凶强者七十馀人公集重购得之几尽又修律令五家为保之法故盗往往逃去之它境盖公施于政者能如此公尝为书十二篇上之曰国政要事其说多听用而中书欲迁职事以奖之公乃自言外祖王氏葬扬州无主后愿除淮南所当得之一官以往视其丘墓而已岐公之葬也天子自曹州召公归襄事特诏许公升殿公谢岐公遭遇始终恩礼之厚因乞御篆岐公之碑首上为动容赐其首曰褒忠之碑而公终无一言自及既分司无田园僦官屋以居自为棺敛葬埋之制趣于俭而已少长好书以至于老于篆籕尤善有集二十卷其文能世其家者也夫人冯氏江南李氏时宰相延已之孙子男五人世范前商州洛南县尉世安前广州新会县令世修大理寺丞世永将作监主簿世奕太常寺太祝女四人长适大理评事柳安期次适右班殿直王允懿次尚㓜也陈氏汉太丘长讳寔之后故其望在颍川而世居洪州之南昌县当唐末五代之乱无仕者魏公布衣起闾巷明敏谅直称天下仍父子执国柄而至岐公尤盛公于仕尝龃龉然尚至九卿以荣禄自终盖太丘之仁隐厄于一时而纪谌群泰贵显者数世岂魏公之先遭世不治亦有潜德晦行如太丘者乎不然何其后世之兴如此是故不可以无铭也铭曰虞賔夏商其后为陈屡绝复封以承圣人至汉太丘弃时就德诒禄魏晋子孙世食既又困穷乃生魏公魏公之出魁名硕实有公有卿馈祀其室公则盛矣天子所思绳绳维卿亦显于时治官牧民入出具宜胡公之虚太丘之里两有州国绍荣本始归葬浚郊皇考在前峙此铭诗为告新阡
  湖北转运屯田刘君墓志铭并序
  治平元年五月六日荆湖北路转运判官尚书屯田郎中刘君年五十四以官卒三年卜十月某日葬真州杨子县蜀冈而子洙以武宁章望之状来求铭噫余故人也为序而铭焉序曰君讳牧字先之其先杭州临安县人君曽大父讳彦琛为吴越王将有功刺衢州葬西安于是刘氏又为西安人当太宗时尝求诸有功于吴越者录其后而君大父讳仁祚辞以疾及君父讳知礼又不仕而乡人称为君子后以君故赠官至尚书职方郎中君少则明敏年十六求举进士不中曰有司岂枉我哉乃多买书闭戸治之及再举遂为举首起家饶州军事推官与州将争公事为所挤几不免及后将范文正公至君大喜曰此吾师也遂以为师文正公亦数称君勉以学君论议仁恕急人之穷于财物无所顾计凡以慕文正公故也弋阳富人为客所诬将抵死君得实以告文正公未甚信然以君故使吏杂治之居数日富人得不死文正公由此愈知君任以事岁终将举京官君以让其同官有亲而老者文正公为叹息许之曰吾不可以不成君之善及文正公安抚河东乃始举君可治剧于是君为兖州观察推官又学春秋于孙复与石介为友州旱蝗奏便宜十馀事其一事请通登莱盐商至今以为赖改大理寺丞知大名府馆陶县中贵人随契丹使往来多扰县君视遇有理人吏以无所苦先是多盗君用其党推逐有发辄得后遂无为盗者诏集强壮刺其手为义勇多惶怖不知所为欲走君谕以诏意为言利害皆就刺欣然曰刘君不吾欺也留守称其能虽府事往往咨君计䇿用举者通判广信军以亲老不行通判建州当是时今河阳宰相富公以枢密副使使河北奏君掌机宜文字保州兵士为乱富公请君抚视君自长垣乘驿至其城下以三日会富公罢出君乃之建州方并属县诸里均其徭役人大喜而遭职方君䘮以去通判青州又以母夫人䘮罢又通判庐州朝廷弛茶榷以君使江西议均其税盖期年而后反客曰平生闻君敏而敢为今濡滞若此何故也君笑曰是固君之所能易也而我则不能且是役也朝廷岂以为它亦曰爱人而已今不深知其利害而苟简以成之君虽以吾为敏而人必有不胜其弊者及奏事皆听人果便之除广南西路转运判官于是修险厄募丁壮以减戍卒徙仓便输考摄官功次绝其行赇居二年凡利害无所不兴废乃移荆湖北路至逾月卒家贫无以为䘮自棺椁诸物皆荆南士人为具君娶江氏生五男二女男曰洙沂汶为进士洙以君故试将作监主簿馀尚㓜初君为范富二公所知一时士大夫争誉其材君亦慨然自以当得意己而屯邅留落抑没于庸人之中几老矣乃稍出为世用若将有以为也而既死此爱君者所为恨惜然士之赫赫为世所愿者可睹矣以君始终得䘮相除亦何负彼之有哉铭曰
  嗟乎刘君宜寿而显何畜之久而施之浅虽或止之亦或使之唯其有命故止于斯
  虞部赠卫尉卿李公神道碑
  嘉祐八年六月某甲子制曰朕初即位大赉群臣陞朝者及其父母具官某父具官某率德蹈义不躬荣禄能教厥子并为才臣加赐名命序诸卿位所以劝天下之为人父者岂特以慰孝子之心哉可特赠卫尉卿翌日某甲子中书下其书告第又副其书赐宽等以待墓焚宽等受书焚其副墓上乃撰次卫尉官世行治始卒来请曰先人赖天子庆施赐之官三品矣而墓碑未刻惟德善可以有辞于后世者夫子实闻知某曰然卫尉公墓隧宜得铭久矣于是为序而铭焉序曰公姓李氏故陇西人七世祖讳某始迁于光山五世祖讳某以其郡人王闽从之始为建安人曽祖讳某祖讳某皆不仕考讳某尝仕江南李氏稍显矣江南国除又举进士中等以殿中丞致仕有学行名能知人赠其父大理评事而已亦以子贵赠至吏部尚书游豫章乐其湖山曰吾必终于此于是又始为豫章人尚书之子伯曰虚己官至尚书工部侍郎以才能闻天下其季则公也公讳某字公济少笃学读书兼昼夜不息一以进士举不中即以兄荫为郊社斋郎再迁福州闽清洪州靖安县尉有能名迁饶州馀干县令至则毁淫祠取其材以为孔子庙率县人之秀者兴于学豪宗大姓敛手不敢犯法州将部使者奏乞与京官移之剧县不报而坐不觉狱卒杀人以免当是时侍郎方以分司就第公曰吾兄老矣我得朝夕从之游以洒埽先人庐冢尚何求而仕遂止不复言仕侍郎之卒也天子以公试秘书省校书郎知江州德安县事辞不就后尝一至京师大臣交口劝说欲官之终以其不可强也而晏元献公为公请乃除太子洗马致仕初尚书未老弃其官以归至侍郎及公之退也亦皆未老自尚书至公再世皆有子而皆以严治其家如吏治江西士大夫慕其世德称其家法盖近世士多外自藩饰为声名而内实罕能治其家及老往往顾利冒耻不知休息公独父子兄弟能如此呜呼其可谓贤于人也已公事亲孝比遭大䘮庐墓六年然后已事兄与其寡姊衣食药物必躬亲之及公老矣二子就养如公之为子弟也宽尝为江浙等路提点铸钱坑冶又尝提点江南西路刑狱定亦再为洪州官不去左右者十二年皆以才能为世闻人以恩迁公官至尚书虞部郎中阶至朝奉郎勲至护军以嘉祐四年七月某甲子卒于豫章之第室年八十九夫人长寿县君赵氏先公卒八年既葬矣五年某月某甲子以公葬于夫人之墓左曰雷冈在新建县之桃花乡新里夫人故衢州人某官湘之女湘有文行尚书与为友故为公娶其女子三人宽定寔寔守秘书省正字早世于公之葬也宽为尚书司勲员外郎定为尚书库部员外郎女子二人已嫁孙二十有一人曽孙十有五人皆率公教无违者公既葬而二子以恩赠公卫尉卿云铭曰
  李世大家陇西其先于唐之季再世光山移遁于闽岭海之间乃生尚书节行有伟始来江南考室章水绳绳二子隐显兼荣孰多后禄其季维卿㓜壮躬孝唯君之践能不尽用止于一县退以德义釐身于家外内肃雝人不疵嗟亦有二子维天子使父曰往矣致而臣身子曰归哉以宁吾亲以率其妇左右恂恂以官就侍天子之仁既具祉福考终大耄追荣于幽乃赐卿号伐石西山作为螭龟营之墓上勒此铭诗
  戸部赠谏议大夫曽公墓志铭
  公讳致尧字正臣其先封鄫鄫亡去邑为氏王莾乱都乡侯据弃侯之豫章家之盖豫章之南昌后分为南丰故今为南丰人某为沂州刺史再世生某赠尚书水部员外郎公考也李氏有江南抚州上公进士第卒不就太平兴国八年乃举进士中第选符离主簿岁馀授兴元府司录道迁大理评事迁光禄寺丞监越州酒召见拜著作佐郎知淮阳军将行天子惜留之直史馆赐绯鱼袋使自汴至建安军行漕诏曰凡三司州郡事有不中理者即验之最钩得匿货以五百万计除秘书丞两浙转运副使改正使始谏议大夫知苏州魏庠侍御史知越州王柄不善于政而喜怒纵入庠介旧恩以进柄喜持上公到劾之以闻上惊曰曽某乃敢治魏庠克畏也克畏可畏也语转而然庠柄皆被绌杨允恭督杨子运数言事多可人厌苦之公每得诏曰使在外便文全已非吾心也辄不果行允恭告上上使问公公以所守言上繇此薄允恭不听言苛税二百三十馀条罢之移知寿州寿俗挟赀自豪陈氏范氏名天下闻公至皆迎自戢公亦尽岁无所罚既代空一城人遮行至夜乃从二卒骑出城去在郡转太常博士主客员外郎章圣嗣位常亲决细务公言之又言民惫甚宜弛利禁是时羌数犯塞大臣议弃银夏以解之公奏曰羌虚款属我我分地王之非计也令羌席此劫它种以自助不过二三年患必复起矣冝择人行塞下调兵食待其变而已不报二年羌果反围灵州议弃灵州勿事公议曰羌所以易拒者以灵州缀其后也判三司盐铁勾院天子欲以为知制诰召试矣大臣或忌之除戸部员外郎京西转运使请限公卿大夫子官京师陈彭年议遣使行诸部减吏员下其事京西公曰彭年议无贤愚一切置不用邪抑择愚而废之耶择愚而废之人材其可以早暮验耶上令趣追使还数论事上感之还公既而王均诛命公抚蜀所创更百馀事李继迁再围清远灵武以丞相齐贤为邠宁环庆泾原仪渭经略使丞相引公为判官公奏记曰兵数十万王超既以都部署为之主丞相徒领一二朝士往临之超肯用吾进退乎吾能以谋付与超而有不能自将乎不并将西无补也超能薄此重事愿更审计丞相乃以公为言诏陜西即经略使追兵皆以时赴公曰将士在空虚无人之处事薄而后追兵如后何遂辞行上怒未有所发会召赐金紫公曰丞相敏中以非功德进官臣论其不可用今臣受命事未有效不敢以冒赐固辞繇此贬公为黄州团练副使既而超果败清远灵武踵亡会南郊恩复官知泰州丁母夫人陈氏忧外除授吏部员外郎知泉州公常谓选举旧制非是请得论改之陈省华子尧咨请托为奸以科第畀举人败省华尧咨有邪巧材朝廷皆患恶而方幸无敢斥之者公入十馀䟽辩之移知苏州至五日移知扬州扬州守职田岁常得千斛然遣吏督贫民耕民苦之公不使耕天子方崇符瑞兴昭应诸宫且出幸祠公䟽言昔周成王既卜世三十卜年七百然观于周礼其经纬国体人事微细无不具则知王者受命必修人事以称天所以命之之意不举属之天以怠人事也终曰陛下始即位以爵禄待君子近年以来以爵禄畜盗贼大臣愈不怿移知鄂州封泰山恩迁礼部郎中始解扬州受添支差多一月公寻自言恶公者因复绌公监江宁盐酒西祀恩迁戸部郎中以祥符五年五月二十日疾不起年六十六阶至朝请郎勲至骑都尉遗戒曰毋陷于俗媚佛夷鬼以污我家人行之所著书若干卷传于世尤长于歌诗云以某年某月日归葬南丰之东园始公娶黄氏生子男七人仕者三人某尝为太常博士以能文称公以博士故赠谏议大夫公没八年而博士子巩生生若干年水渍墓改葬龙池乡之原头某年月日也葬有日巩以博士命次公生平事使来曰为我志而铭之安石视公犹大父也其少也则得公之详如其孙之云始公自任以当世之重也虽人望公则亦然及遭太宗愈自谓志可行卒之闭于奸邪彼诚有命焉悲夫亦正之难合也虽其难合其可少枉乎虽其少枉合乎未可必也彼诚有命焉虽然其难合也祇所以见正也孔子曰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于戯公之节非庶几所谓大臣者欤铭曰
  既墓而圮乃升宅原谁来求铭公子与孙公初洎终惟义之事维才之完而薄于施及其后人有克厥家天启予公非在兹耶
  度支葛公墓志铭
  葛公姓也源名也宗圣字也处州之丽水公所生也明州之鄞后所迁也贯曽大考也遇大考也旺累赠都官郎中考也进士公所起也洪州左司理参军吉州太和县主簿江州德化县令监兴国茶场威武军节度推官知广州四会县著作佐郎知开封府雍邱县秘书丞知泉州同安县太常博士通判建州屯田员外郎知庆成军都官员外郎知南剑州司封员外郎祠部郎中江浙荆湖福建广南提点银铜坑治铸钱度支郎中荆湖北提点刑狱此公之所阅官也州将之甥与异母兄殴人而甥杀之州将胁公曰两人者皆吾甥而杀人者乃其兄也我知之彼大姓也无为有司所误不然此狱也将必覆公劾不为变此公之为司理参军也州符徙吉水行令事他日令姓至大猾吏辄诱民数百讼庭下设变诈以动令如此数日令厌事则事常在吏矣公至立讼者两庑下取其状视有如吏所为者使自书所诉不能书者吏受之往往不能如状穷辄曰我不知为此乃某吏教我所为也悉捕劾致之法讼以故少吏亦终不得其意毛氏寡妇告其子以恩义说之不得即使人微捕得之与间语者验其对乃书寡妇告者也穷治具服为私谋诬其子孙距州溪水恶而岁租几千万硕舟善败民以输为愁公始议县置仓以受输则官漕之亦便州不听公论之不已仓成至今赖其利此公之为主簿也中贵人击驿吏取所给过家以言府府不敢劾公曰中贵人何惮为吾民而有陵之者吾亦耻之上书论其事中贵人坐绌此公之为县于雍邱也属吏常有隙于公同进者因谗之公察其旨不听以为举首此公之为州于南剑也铸钱岁十六万其所施置后以为法程此公之为银铜坑治铸钱也鄂州崇阳大姓与人妻谋而杀其夫州受赇出之公使再劾劾者又受赇狱如初而公终以为不直其弟诉之转运使虽他在事者亦莫不以为冤复置之狱卒得其奸赇状论如法此公之为提点刑狱也甲子四百三十五公所享年也至和元年六月乙未卒之年月日也润州之丹徒县长乐乡显阳村公所葬也嘉祐元年十月壬申葬之年月日也乡邑孙氏今祔以葬者公元配也万年县君范阳卢氏公继配也良肱良佐良嗣公子也妻太常博士黄知良曰金华县君公女也起进士为越州馀姚县尉主公之䘮而请铭以葬者良嗣也论次其所得于良嗣而为之铭者临川王安石也铭曰
  士𥧾以养交兮弛官之不忌维公之所至兮乐职嗜事彼能显闻兮公则不晣不铭示后兮孰劝为瘁
  比部陈君墓志铭
  陈晋公有子五人其一人今宰相是也公晋公之中子而今宰相弟晋公讳某事始卒在史官公讳某字某九岁用晋公恩守秘书省校书郎晋公薨恩改太常寺奉礼郎服除久之会封禅恩改大理评事监凤翔府酒税又会祀汾阴改卫尉寺丞归以最升知邵武之邵武县献文章得试学士院宰相才之议与科名公固辞亲在愿得进官职也不愿得科名从之通判秀州改大理寺丞归又献文章表乞治剧郡得淮阳军改太子中舎今上即位恩加改殿中丞是岁赐绯衣银鱼知临江军还得睦州荐者数人天子以公名属审官又徙知遂州以齐国太夫人疾辞还改虞部员外郎上便宜数事得引对因自赞天子欲稍进用之而遭齐国太夫人之䘮以去居无何睦州人王稷上书斥公赦前数事服除犹坐是监䖍州税明道元年恩改比部员外郎通判建州改驾部用举者徙知吉州坐法免起为比部监泗州粮料又坐法免起为虞部监饶州钱监复得比部归羇居京师久之乃出监江阴军酒税道疾病上书自言先臣恕得幸先皇帝至大臣臣阶先臣以得仕屡进所学蒙记识方壮少时颇汲汲欲自奋收一日之效以卒事陛下之分而孤行单立无党友之助又薄命不幸数遭小人以见困蹷负先臣馀教辱陛下器使之恩今老矣念终无以报盛徳深自愧耻夙夜忧畏以故得疾病且死无田园以归无强有力子弟以养唯男一人世昌去年为进士得嘉庆院解臣兄在中书奏不得试礼部今当为远官去臣旁远甚陛下怜之幸听臣分司改世昌苏常间一官以卒养臣天地之赐也臣诚穷即无自言谁当为臣言者乎书入未报竟卒于江宁得年若干时某年月也夫人某氏子男两人世昌泉之晋江主簿次世长前死女两人皆已嫁主簿将以某年月葬公某处葬有日使来乞铭初公为临江军先君为之佐其后二十五年安石得主簿于淮南而兄事之仍世有好义不可以辞无铭也公名臣子少壮得美仕间以文艺自进意自以为且贵富世其家而遭平世㮣以文法持臣下故其材不得有所肆而卒以龃龉穷其感激怨怼往往见于文辞主簿离其稿为二十卷读之知其心之所存也而其求分司语尤悲因掇其大㮣而存之噫其亦可悲也夫铭曰
  于此有木焉一本而中分其材均树之时又均或断而焚或剖以为牺尊谁令然耶其偶然耶吾又何嗟
  大理丞杨君墓志铭
  君讳忱字明叔华阴杨氏子少卓荦以文章称天下治春秋不守先儒传注资它经以佐其说其说超厉卓越世儒莫能难也及为吏按奸发伏振擿利害夫人之以声名权势骄士者常逆为君自绌盖君有以过人如此然峙其能奋其气不治防畛以取通于世故终于无所就以穷初君以父䕃守将作监主簿数举进士不中数上书言事其言有众人所不敢言者丁文简公且死为君求职君辞焉复用大臣荐召君试学士院又久之不就积官至朝奉郎行大理寺丞通判河中府事飞骑尉而坐小法绌监蕲州酒税未赴而以嘉祐七年四月辛已卒于河南享年三十九顾言曰焚吾所为书无留也以柩从先人葬八年四月辛卯从其父葬河南府洛阳县平乐乡张封村君曽祖讳津祖讳守庆坊州司马赠尚书左丞父讳偕翰林侍读学士以尚书工部侍郎致仕特赠尚书兵部侍郎娶丁氏清河县君尚书右丞度之女子男两人景略守太常寺太祝好书学能自立景彦早卒君有文集十卷又别为春秋正论十卷微言十卷通例二十卷铭曰
  芒乎其孰始以有厥美昧乎其孰止以终于此纳铭幽宫以慰其子
  王深甫墓志铭
  吾友深父书足以致其言言足以遂其志志欲以圣人之道为已任盖非至于命弗止也故不为小廉曲谨以投众人耳目而取舎进退去就必度于仁义世皆称其学问文章行治然真知其人者不多而多见谓迂阔不足趋时合变嗟乎是乃所以为深父也令深父而有以合乎彼则必无以同乎此矣尝独以谓天之生夫人也殆将以夀考成其才使有待而后显以施泽于天下或者诱其言以明先王之道觉后世之民呜呼孰以为道不任于天德不酬于人而今死矣甚哉圣人君子之难知也以孟轲之圣而弟子所愿止于管仲晏婴况馀人乎至于扬雄尤当世之所贱简其为门人者一侯芭而已芭称雄书以为胜周易易不可胜也芭尚不为知雄者而人皆曰古之人生无所遇合至其没久而后世莫不知若轲雄者其没皆过千岁读其书知其意者甚少则后世所谓知者未必真也夫此两人以老而终幸能著书书具在然尚如此嗟乎深父其智虽能知轲其于为雄虽几可以无悔然其志未就其书未具而既早死岂特无所遇于今又将无所传于后天之生夫人也而命之如此盖非余所能知也深父讳回本河南王氏其后自光州之固始迁福州之候官为候官人者三世曽祖讳某某官祖讳某某官考讳某尚书兵部员外郎兵部葬颍州之汝阴故今为汝阴人深父尝以进士补亳州卫真县主簿岁馀自免去有劝之仕者辄辞以养母其卒以治平二年七月二十八日年四十三于是朝廷用荐者以为某军节度推官知陈州南顿县事书下而深父死矣夫人曽氏先若干日卒子男一人某女二人皆尚㓜诸弟以某年某月某日葬深父某县某乡某里以曽氏祔铭曰
  呜呼深父维德之仔肩以迪祖武厥艰荒遐力必践取莫吾知庸亦莫吾侮神则尚反归形此土
  天台县令王君墓志铭
  君南城人王氏讳无咎字补之嘉祐二年进士也初补江都县尉丁父忧服除调卫真县主簿尝弃天台县令以与予共学久之无以衣食其妻子乃去补南康县主簿会予召至京师因留教授上方兴学校以经术造士予言君可教国子命且下而君死君所在学者归焉贤士大夫皆慕与之游然君寡合常闭门治书唯与予言莫逆当熙宁初所谓质直好义不为利疚势回而学不厌者予独知君而已君之死年四十有六实熙宁二年闰十一月丁已至四年二月壬申妻曽氏子𬘡缊始克葬君南城县礼教乡长义里铭曰
  安时所难学以为已于呼鲜哉可谓君子
  节度推官陈君墓志铭
  人之所难得乎天者聪明辨智敏给之材既得之矣能学问修为以自称而不弊于无穷之欲此亦天之所难得乎人者也天能以人之所难得者与人人欲以天之所难得者徇天而天不少假以年则其得有不暇乎修为其为有不至乎成就此孔子所以叹夫未见其止而惜之者也陈君讳之光字某年二十七为武昌军节度推官以卒自其为儿童强记捷见能不劳而超其长者少长慨然慕古人所为而又能学其文章既以进士起家则喜曰无事于诗赋矣以吾日力尽之于所好其庶乎吾可以成材于是悉槖其家书之官而蚤夜读以思思而不得则又从其朋友讲解至于通而后已其材与志如此使天少假以年则其成就当如何哉然无几何得疾病遂至于不起嗟乎此亦所谓未见其止而可惜者也君某州之某县人曽祖曰某祖曰某考曰某以嘉祐某年某月某甲子其兄之方为之卜某州某县某乡某所之原以葬而临川王某为铭曰
  浮扬清明升气之乡沈翳浊黑降形之宅其升远矣其孰能追其降在此有铭昭之
  平甫墓志
  君临川王氏讳安国字平甫赠太师中书令讳明之曽孙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讳用之之孙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康国公讳益之子自丱角未尝从人受学操笔为戏文皆成理年十二出其所为铭诗赋论数十篇观者惊焉自是遂以文学为一时贤士大夫誉叹盖于书无所不该于词无所不工然数举进士不售举茂才异等有司考其所献序言为第一又以母丧不试君孝友养母尽力䘮三年尝在墓侧出血和墨书佛经甚众州上其行义不报今上即位近臣共荐君才行卓越宜特见招选为缮写其序言以献大臣亦多称之手诏褒异召试赐进士及第除武昌军节度推官教授西京国子监未几校书崇文院特改著作佐郎秘阁校理士皆以谓君且显矣然卒不偶官止于大理寺丞年止于四十七以熙宁七年八月十七日不起越元丰三年四月二十七日葬江宁府锺山母楚国太夫人墓左百有十六步有文集六十卷妻曽氏子旊斿女婿叶涛处者四女涛有学行知名旊斿亦皆嶷嶷有立君祉所施庶在于此









  续文章正宗卷八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九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増订
  叙事名儒文人事迹贤士大夫事迹
  翰林侍读学士钱公墓志铭  曽 巩
  公钱氏也故为王家有吴越之地五世祖镠号武肃王高祖元瓘文穆王曽祖俨昭化军节度使祖昭慈赠左卫将军考顺之左侍禁阁门祗候赠尚书刑部侍郎公应说书进士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皆中其科历宣州旌德县尉大理寺丞殿中丞太常博士尚书祠部度支司封员外郎工部郎中换朝奉大夫充国子监直讲编校集贤院书籍迁秘阁校理选为修英宗实录院检讨官直舎人院同修起居注遂知制诰直学士院迁枢密直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尝通判秀州知婺州入判尚书考功改开封府判官出知邓州入判尚书吏部流内铨兼通集贤院又兼判礼部权知开封府数请去得知审官东院兼判军器监兼提举司天监公事公㓜孤家贫母嫁既长还依其族之大人刻励就学并日夜忘寝食于书无所不治已通其大旨至于分章别句类数辨名丛细委曲无不究尽具见于文辞闳放隽伟故出而与天下之士挟其所有较于有司常出众上以其故名动一时其为尉及为秀婺邓州皆有治行秀州击奸仆强果于力行婺邓更革弛坏理具设张为直讲以能教诱学者归之为校理属英宗之初慈圣光献皇后听政公三上书请还政天子为吏部谨绳墨选者称其平为开封以慈恕简静为体不求智名以投世取显为公属者有不与公合然公遇之未尝有厚薄意士以此多公而为公属者后卒亦心服也公于众不矫矫为异亦不翕翕为同以其故人莫能亲踈至于势利之际人所竞逐公方𬯎然迹与众远故虽有夸者亦不以公一无公字为可忌也公之为判官也府尝有狱或探大臣意谓欲有所附致公不为动徐论其意而已公平居乐易无崖岸及至有所特立人固有所不能及者类如此也公为人谨畏清约与人交淡然久而后知其笃也公之先既籍疆土归天子其后至昭化守和州十有八年以卒诏葬和州子孙因家焉至公始葬其母于苏州吴县龙冈村之天平山故今又为苏州人公讳藻字纯老封仁和县开国伯赐服金紫年六十有一元丰五年正月庚寅卒于位某年某月某甲子葬天平山从其母永嘉郡太君夫人丁氏之兆公妻孙氏泰兴县一作郡君男曰某曰某蚤世曰㟸某官孙曰某某官公卒上驰使临视其家知其贫特赐钱五十万而官其弟若子孙凡三人公与余尝为僚相善其且殁以遗事属余而其家因来乞铭铭曰钱姓武王五世之孙开迹东南以学以文学则知经文则能赋矧曰方闻扬声天路廼校中书廼掌帝制廼列禁林从容讽议治已伊何维直而清治人伊何维简而平人以怒迁公能自克人以利回公能不惑士夫所望天子所器胡不百年胡不三事龙冈之宅考卜维新公安于此尚利后人
  虞部郎中戚公墓志
  余观三王所以教天下之士而至于一无至于字节文之者知士之出于其时者皆世其道德盖有以然也去三王千数百年之间教法既已坏士之学行世其家若汉之袁氏杨氏陈氏唐之柳氏其操义风㮣有以厉天下矫异世否邪以余所闻若宋之戚氏其事可以一无以字一无次字叙焉公其家子也叙曰公宋之楚丘人大父讳同文唐天祐元年生历五代入宋皆不仕以文学义行为学者师殁其徒相与号为一无为字正素先生后以子贵赠兵部侍郎考讳纶事太宗真宗以贤能一无能字为枢密直学士与其兄职方郎中维以友爱闻祥符天禧之间学士以论天书绌而郎中盖亦举贤良不就以为曹国公翊善不合去盖其父子兄弟之出处如此学士后以子贵赠司徒公讳舜臣字世佐司徒之少子也恭谨恂恂举措必以礼择然后出言与其兄某官舜賔某官舜举复以友爱能帅其家有先人之法度闻自天祐至今百有五十馀年天下六易士之名一能守一善或身不终或至子孙而失者多矣而戚氏之世德独久如此何其盛也然世之谈者方多人之嚚子憸孙隆名极位世世苟得者以为能守其业是本何理哉公少以䕃补将作监主簿然三十犹在司徒之侧司徒终而贫乃出监雍邱税又监衢州酒迁知舒州太湖县兼提举茶场治有惠爱民乞留诏从之复三年乃得代献诗言赋茶之苛岁用万数愿弃勿采以感动当世归监在京盐院言盐之利冝通商听之出通判泗州能使转运使不能以暴敛侵其民而民之养其父者得以其义贳死又通判濮州当王则反于贝濮民相惊几乱公斩一人揺濮中者惊乃止已而提点刑狱以为功得改官公不自言转知抚州其治大方务除苛去烦州之诡祠有大帝号者祠至百馀所公悉除之民大化服徙之南安军至未及有所施为而公盖已病矣以皇祐四年六月七日卒于官年五十有五一作七自主簿凡十一迁其官至尚书虞部郎中公濮州之归也以其属与公之配陈氏凡十三丧葬宋之北原皇祐六年正月八日公之子师道遂以公从陈氏葬戚氏者卫之大夫孙文子食于河上之邑曰戚为姬姓之后至后世失其所食邑而更自别曰戚氏汉有以郎从高祖封临辕侯者曰戚鳃鳃侯四世而失梁有以三礼为博士入陈卒者曰戚衮衮称吴郡盐官人侍郎之曽祖曰远祖曰琮父曰圭其谱曰琮自长丰之戚村徙居楚丘故今为楚丘人此戚氏之先后可见者也观公之守其业者可以知其恭观公之施于事者可以知其厚矣然人亦少有能爱之者盖世之为聪明立声威者虽荒谖悖冒无不遇于世至恭让质直不能驰骤而遇困蹷者独不可称数余甚异焉夫赴时趋务则材者固亦重矣而立人成俗则洁身积行是岂可一无可字轻也哉然时之取舍若此亦其不幸不遇处之各适其理也铭曰
  隆隆戚宗自姬出临辕盐官辉名实侍郎家梁自祖琮违世恬幽树儒术司徒郎中艺且贤诋符绳公事魁崛恂恂南安得家规庄容毖辞若遵律盛哉世徽后冝闻刻铭方珉告幽室
  都官员外郎陈君墓志铭
  尚书都官员外郎权知泉州事陈君讳枢卒于位其孤敩以君之丧归葬于湖州长兴县尚吴乡雉山原前葬其弟杞以书走亳州一无州字乞铭于南丰曽巩盖元丰元年巩为福州充福建路兵马钤辖奏疏曰臣所领内知泉州事尚书屯田员外郎陈枢质性纯笃治民为循吏积十有五年不上其课故为郎久不迁方朝廷抑浮竞尚廉素之时冝蒙特诏有司奏枢课优进其官以奖恬退于是天子特迁君尚书都官员外郎诰曰吾宠枢也所以戒奔竞明年六月甲子君以疾卒享年若干又明年八月甲寅廼葬君事亲以孝闻为人恂恂蹈䂓矩有善不自一无自字伐于势与利无秋毫顾计心于义所在侃然自任人莫能及也为吏去觚角绌雕琢一作瑑以平易敦朴为务于刑宁失有罪惟恐伤人于赋役度所不可蠲除者然后调发与民为期会未尝取疾争先其为民去害兴利若疾痛嗜欲在已所至必兴学校以教化为先初尉鄱阳令得盗五人属尉使为一作有功君辞不受及令宜黄宜黄在穷绝山谷之间旧令无显者至君为之名常出众上令旌德亦然旌德之民岁输米于太平州芜湖县仓路回远费甚君请输钱以便民谯县民输麦于酂阳仓以供漕输豆于会亭仓以给驿行者君复请输钱以籴供漕以直给驿行者各得其所便罢县民绝桥闭门留君以间乃得去泉州岁凶君筑室止穷民饥者给食病者给医人忘其穷使者蒐兵于闽以益一无益字戍广西君建言兵当蒐者父母老或疾至一作而无他子皆可听免诏定著于令余尝闻繁昌有大姓杀人州县不能正其罪君时令旌德或徙其狱属君君验治僮客尽得其隐伏杀人者论死人以为尽其情又闻君之令旌德也州有所赋调他县皆奉行至旌德令独计曰非吾土之所有也非吾人之所堪也不敢以赋民争或至十反守恚出语诋君君益争州听然后止最后闻泉州旱君图所以赈民者欲预为具或讥君近名君不为动此君之事余得之于耳目者也昔司马迁记前世循吏上下数千载所列叙者五人详者人数事略者一二事而已今一无今字余所论次君事与迁所记五人者相似否必有能识之者君之事多矣然犹为所试者小也令所试者大则其事可胜传邪君字慎之湖州长兴人曽祖彦夔祖文倚考廸赠尚书屯田员外郎君进士及第初尉饶之鄱阳用荐者令抚之宜黄避亲嫌令宣之旌德用荐者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亳之谯县英宗即位恩迁秘书丞徙签书资州判官厅公事迁太常博士今上即位恩迁尚书屯田员外郎用荐者知越州司录未至丁父忧服除授三司盐铁判官未至丁母忧服除驿召对崇政殿以为提点淮西刑狱公事愿得治一州徙权发遣明州事未至又徙泉州留再任以疾请致仕未报而卒母某氏某县太君娶赵氏某县君又娶刘氏吏部员外郎述之女某县君又娶石氏某县君一子敩也君既行治高世皆以谓冝不次用而任事者亦意向君为尤甚然卒不得至中夀而用止于此其非命也夫余与君好为最久故不辞而铭君墓辞曰
  人孰冝之以夷易也人孰诚之以朴质也所处而安绌外累也所守而固笃自强也古有循吏其尚似也诗以名之其常存也
  刑部郎中致仕王公墓志铭
  君讳逵字仲达家晋阳其谱云隋文中子通之后唐季辟乱家濮阳故今为濮阳人曾祖考温祖考名犯濮王讳考翰赠尚书工部侍郎君㓜学于母史氏聪警绝人及长学于侍御史高弁天禧三年及进士第为广济军司理参军母丧去姜遵知永兴军府事取君主万年簿万年令免官君行令事大去旧弊王文康公代遵与安抚使王㳂转运使李纮皆荐君冝令万年诏特以为试秘书省校书郎知县事后不得为例晏殊为三司使奏君为三司检法官李谘代殊会天圣十年掖庭火谘任公具材用治宫室五日而用足仁宗闻而嘉之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王鬷知益州取君签书节度判官厅公事迁秘书丞通判益州事迁太常博士新都里胥捕罪人杀之狱具当死君求得其情为奏谳里胥得不死蜀人以为德入为开封府推官赐绯衣银鱼府史冯士元家富善阴谋广市邸舎女妓以啖诸贵人一时多与之亲会士元有罪系狱君治之竟其事及诸贵人以其故多得罪去者或谓君祸始此矣君笑曰吾知去恶人耳出为湖南路转运使蛮人归附迁尚书祠部员外郎坐小法知䖍州池州福州扬州江南西路转运按察使迁尚书刑部员外郎按知洪州卞咸抵其罪改荆湖北路转运使初谏官李京尝奏君某事及是京以言事斥监鄂州税闻君至移病不出君要谕之曰前事君职也于吾何负哉卒与之欢甚京死又力赒京家而奏字其子改河东转运使赐紫衣金鱼坐小法知光州逾月迁尚书兵部员外郎知徐州是时山东大饥君所活数万人取一作收遗骸为十二冢葬之亦数万是时冨丞相弼为京东东路安抚使自为文祭其冢明年迁尚书工部郎中淮南转运使岁饥又多所全活就加直昭文馆知越州浙东兵马钤辖迁尚书刑部郎中判刑部加直龙图阁知荆南府荆湖北路兵马钤辖濬渠为水利又开新河通漕公私便之请知兖州坐法免起知金州提举兖州景灵宫知莱州迁尚书兵部郎中知西京留守御史台提举崇福宫皆不赴遂乞致仕居郓州熙宁五年四月癸亥终于郓州昭庆坊之私第享年八十有二有文集五十卷君娶朱氏贾氏高氏高氏封长安县君其父弁君所从学者也皆先卒有子五人子骏卫尉寺丞子渊郓州寿张主簿子建河南伊阙尉子皋子英未仕也女七人适蕲州黄梅令李纲尚书职方员外郎马渊右一作左班殿直侍其珪进士程行大理寺丞刘士劭邓州穰县主簿李毅进士张伉君为人志意广博好智谋竒计欲以功名自显不肯碌碌所至威令大行远近皆震然当是时天下久平世方谨绳墨蹈䂓矩故其材不得尽见于事而以其故亦多龃龉至老益穷然君在撼顿颠㚄之中志气弥厉未尝有忧戚不堪之色盖人有所不能及也君尤笃于好善一时与之游者皆当世豪杰知名之士若予者亦君之所厚故君之葬其子来属以铭而予不得辞也君葬于其卒之岁某月某甲子而墓在郓之某乡某原铭曰
  维特材志横出世拘牵困羁靮见事为万之一形则濳名不没
  司封郎中孔君墓志铭
  君姓孔氏讳延之字长源㓜孤自感厉昼耕读书垄上夜然松明继之学艺大成乡举进士第一遂中其科授钦州军事推官杜杞之使南方诛欧希范蒙赶君䇿画居多其书奏谋议皆君为属草稿监杭州龙山税一作酒知洪州新建县又知筠州新昌县还朝会开封界中治孟阳河中作而开封奏可罢御史与开封争不决诏君按视君言费已钜成之犹有小利遂从君言知封州即用为广南西路相度宽恤民力所更置五十五事弛役二千人使者欲城封州君争以谓无益乃不果城迁一作选为广南西路转运判官辞母老不许广西人稀耕者少而赋籴于民岁有至六百万石程督与租税等然不过能致数十万石而止君计岁籴二十万石而足高其估以募商贩不赋籴于民初侬智高平推恩南方补虚名之官者八百人多中戸以上皆弛役役归下穷一作穷下君使复其故钦廉雷三州蜑戸以采珠为富人所役属君夺使自为业者六百家皆定著令交阯使来桂州阴赍货为市须负重者三千人君止不与使由此不数至雷州并海守方倪为不善官属共告之倪要夺其书悉收官属并孥系狱昼夜榜笞军事推官吕潜以瘐死君驰至取倪属吏纵系逮者七百馀人倪坐法当斩亦以瘦死人讙叫感泣声动海上改荆湖北路提点刑狱即本路为转运使罢鼎州六寨岁戍土丁千馀人提点刑狱言溪峒南江冝麻稻有黄金丹砂之产遣人谕祸福以兵势随之可坐而取也君奏以为不可乃止召为开封府判官以母老辞知越州移知泉州以母老辞改知宣州未至言者奏越州盐法不行故课负坐罢宣州而课法以满岁为率岁终越之盐课应法乃以君为权管勾三司都理欠凭由司出知润州未行暴得疾卒京师熙宁七年二月癸未也年六十有一自钦州九迁至尚书司封郎中赐服绯鱼君之得见于用掇其大者如此君气仁色温寡笑言言若不能出口及见议慷慨辩且强也方微时已数劘切上官无顾避及老益自强守所闻于古不肯苟随以故龃龉一不以易意君事母孝持已约与人交尽其义其于恩尤至也治人居官一以忠厚不矜智饰名噫可谓笃行君子矣其家食不足而俸钱常以聚书至老读书未尝一日废也工于为文诸子皆自教以学子多而贤天下以为盛云君临江军新淦县人孔子之后四十七世孙曾大父令倩大父文质考中正母刘氏君登朝考赠光禄卿母封仁寿县太君娶杨氏封仁和县君有子七人文仲台州军事推官武仲江州军事推官平仲衢州军事判官和仲进士羲仲太庙斋郎馀蚤卒女三人嫁集庆军节度推官曾凖吉州吉水县主簿应昭式进士蔡公彦孙男女八人初君乐江州之佳山水买宅将居之故其子以八年九月乙酉葬君于江州之德化县仁贵乡龙泉原以杨氏祔君有文集二十卷其子以余于君为最旧来乞铭铭曰有绰厥政流播一作播泽在民有蔚斯文荐美于身孰委于外不源于内于内曷以以其岂弟其立桓桓不回不倚施不尽有子则多贤曷久厥问閟辞幽一作兹
  赠职方员外郎苏君墓志铭
  熙宁元年春余之同年友赵郡苏轼自蜀以书至京师谓余曰轼之大父行甚高而不为世用故不能自见于天下然古之人亦不必皆能自见而卒有传于后者以世有发明之者耳故轼之先人尝疏其事盖将属铭于子而不幸不得就其志轼何敢废焉子其为我铭之余为之记其说曰君讳序字仲先眉州眉山人其先盖赵郡栾城人也曾大父𬬱大父祐父杲三世皆不仕而行义闻于乡里祐生于唐季而卒于周显德之间尝以事至成都遇道士异之屏人谓曰吾术能变化百物将以授子祐辞不愿道士笑曰是果有以过人矣而杲始以好施显名君读书务知大义为诗务达其志而已诗多至千馀篇为人踈达自信持之以谦轻财好施急人之病孜孜若不及岁凶卖田以赈其邻里乡党至熟人将偿之君辞不受以是至数破其业危于饥寒然未尝以为悔而好施益甚遇人无踈密一与之倾尽无疑碍或欺而侮之君亦不变人莫测其意也李顺叛攻眉州君居围中守御会其父病没君治丧执礼尽哀退慰安其母皆不失所宜庆历初诏州县立学取士士争欲执事学中君独戒其子孙退避人皆服其行蜀自五代之乱学者衰少又安其乡里皆不愿出仕君独教其子涣受学所以成就之者甚备至涣以进士起家蜀人荣之意始大变皆喜受学及其后眉之学者至千馀人盖自苏氏始而君之季子洵壮犹不知书君亦不强之谓人曰是非忧其不学者也既而洵果奋发力学与其子轼辙皆以文学名天下为学者所宗盖虽不用于世而见于家称于乡里者如此是不可以无传也已君始以子恩为大理评事后累赠尚书职方员外郎享年七十有五庆历五年五月十一日终于家八年二月某日葬于眉山县修文乡安道里先茔之侧夫人史氏蓬莱县太君二子曰涣尚书都官郎中提点利州路刑狱公事有能名曰洵霸州文安县主簿编纂太常礼书赠光禄寺丞孙七人位佾不欺不疑不危轼辙轼殿中丞直史馆辙商州军事推官铭曰
  苏氏徂西值蜀崩分三世高逝以笃吾仁君始不羁荣躬以卑孝于父母施及穷嫠维见之卓教其子孙终化乡邦学者诜诜维子若孙同时三人擅名文章震动四方廼本厥初考祖之自刻诗墓石以畀厥裔
  库部知临江军范君墓志铭
  嘉祐五年六月辛已尚书库部员外郎知临江军事范君卒于位年五十有三其年十月辛酉葬于江州德化县之仁贵乡万家山前葬其孤属君之故人李中考次君之官氏邑里与其功行之实为状授使者告于巩曰先君葬既得日月宜有铭孤安期也敢请巩曰君之行宜有述乃为之志其墓而铭之其叙曰惟范氏传序受姓自刘累以来其后居江州者出于晋豫章太守𡩋之后君讳端字思道江州德化人也祖秘书省著作佐郎赠太常少卿讳成象父尚书都官员外郎赠光禄卿谨应辰君始以父任为太庙斋郎累转至尚书库部员外郎历德化尉江宁主簿江都令知南昌飞乌彭山三县通判通州徙泰州又为勾当开治畿内沟洫提举陜西河北路便籴粮草至知临江军事而飞乌以乞养太夫人得监江宁府盐税彭山用荐者得监云安军盐井二县皆不至君聚书万馀卷强力笃学为人恭逊质俭能自修饬门内之治肃如也及施于为政以谨法能持廉名于世而世之能观其内者亦少也始为江都会岁旱张若谷为扬州遣吏数人与君皆出视民田他吏还者白岁善君还独白田实旱若谷初不是之也君持旱苗力争乃卒是君所白吴遵路蒋堂为淮南转运使使君护河役君往视之还言河不可为遂罢君用他吏护役而河果不可为三人者其初皆怒已乃感寤共荐之而当是之时天下之主财利者方务于急聚敛治民者以立声威为贤交四方之賔客者又往往向意于卑辞貌烦飨燕赠送之礼以其故能倾士大夫以干天下之誉君乃独推息民教化之意以简易自守故为云安主盐利而议蠲盐课以数万为临江以兴学教人为先而厨传賔客之奉十去其七八四方之往来者或出语讪君君不为之动也其正行直道如此太夫人李氏赞皇县太君父尚书工部侍郎虚已元配郑氏父龙图阁直学士向次配周氏清河县君父尚书司封员外郎陵子男六人安期安仁安之安世安寿安礼女五人长适和州司戸参军郑夷中次适都昌主簿周咏次适郊社斋郎周佺期馀尚㓜孙男六人莘叟岩叟渭叟商叟蒙叟真叟太夫人之丧君哀感疾四年乃能起凡君之所既立可谓有士君子之行非耶自不遵先王养士用人之法而士在闾巷之间者用力于空文居朝廷者驰骋于虚名以哗世取宠士之能修其内洁身累行者非自好之笃莫能至而世亦罕能知之也故君之事予喜为之见于文使后之君子得览焉君于文章尤长于诗有集三卷蔵于家其铭曰
  君性温温好退持卑及其临事择义而为一世之弃君独从之一世之慕君独违之行已有常在官无疵曷以知之视此铭诗
  殿中丞监扬州税徐君墓志铭
  唐之亡彊者分其地为国以十数杨行密有淮南称吴海州人徐温为吴将有功行密死三子相次立温用事贵显温死其养子知诰遂代杨氏尽有江淮之地称唐去温所与为姓名者姓李氏名昪温已子知諌事昪为将死昪追以为其中书令临淄王知諌子逊事昪子璟为中书侍郎上饶郡公逊子徐君事璟子煜为其秘书郎赐绯鱼袋宋既受命平天下俘李氏以归徐君亦随之京师得为太常寺太祝不乐弃官归江南久之为殿中丞监扬州税以死子天锡为秘书丞亦死女四人其第二女与季皆嫁吕氏徐君死祥符间后四十馀年嫁吕氏女有子倚始葬徐君与徐君之母李氏妻陆氏于扬州之某原方徐氏之先与杨氏俱起东南收其土地而有之遭行密子弱徐氏实任其国至昪遂代吴而徐氏子孙亦皆据士民之上有王公之势于其一时富贵之际岂非盛哉百年之后其世凌迟至于徐君遂死而无以葬葬于异姓之孙盛衰之变何其速也然自前世无不皆若此富贵之不可以久恃亦何必异也而世之不安其命者方枉义挈挈以觊幸其偶得之者又惴惴恐失之是真可以常处也哉初东南之地既入于有司天子怜士民许皆复田其故所有地徐君之地为尤多君不取有冒徐君之地以卖之者亦不问是以其贫甚而徐君独自得徐君讳元榆字仙材好学善属文吏部贾黄中尝试其书判曰元白不足多也尤能诗诗数百篇号南归集大抵多慨其不得志徐君之所以自见也嫁吕氏女之夫名某怜徐君之死无以葬死以属其子倚倚贫甚能自力卒葬徐君而就其父志铭曰
  富吾不争可谓既好之贫吾不怼可谓又安之谐归此丘女子之为永昭厥声维此铭诗
  都官员外郎王公墓志铭
  王氏其先太原人世久迁徙而今家抚州之临川公讳益字舜良曾祖讳某不仕祖讳某以子故赠尚书职方员外郎考讳某以公故即其家拜卫尉寺丞公祥符八年举进士及第初为建安主簿时尚少县人颇易之及观公所为乃皆大畏服其督赋税未尝急贫民或有所笞罚唯豪剧吏以一作而故建安人尤爱之尝病阖县为祠祷改临江军判官军多诸豪大姓之家以财力自肆而二千石亦有所挟为不法吏乘其然干没无所忌公至以义折正二千石使不能有所纵以明惮吏使不敢动揺居顷之部中肃然诸豪大吏见公皆侧目而视至以鄙言目公曰是不可欺也卒不得已以他计出公领新淦县县以治闻去改大理寺丞知庐陵县又改殿中丞知新繁县县有宿奸数人公既绳以法其馀以恩信遇之尝逾月不笞一人还知韶州改太常博士尚书屯田员外郎岭以南素习于夷无男女之别日浸月滋为吏者师耳目谓俗止如此凡奸事虽得有可已者皆不究公曰夫所谓因其俗者岂谓是耶居郡求奸事最急苟有萌孽一切擿发穷治之属县翁源多虎公教捕之令欲媚公言虎自死者五舆之致州为颂以献公使归之曰政在德不在异州有屯兵五百人代者久不至欲谋为变事觉一郡皆骇公不为动独取其首五人即日断流之或请以付狱公不听既而闻其徒曰若五人者系狱当夜劫之然后众乃服韶居南方虽小州然狱讼最多号难治公既以才能治之有馀遂以无事又因民之暇时为之理营驿表坊市道巷使皆可以久远为后利归丁卫尉府君忧服除通判江宁府改都官员外郎二千石常以事倚公公亦为之尽宝元元年二月二十三日以疾卒于官享年四十六母谢氏封永安县君娶徐氏又娶吴氏封长夀县君子男七人曰安行一作仁曰安道曰安石曰安国曰安世曰安礼曰安上女一人嫁张氏处者三或作二人安石今为大理评事知鄞县庆历七年十一月上书乞告葬公明年某月诏曰可遂以某月某日与其昆弟奉公之丧葬江宁府之某县某处吾尝闻乡里长老言公为人倜傥有大志在外当事辄可否矫矫不可挠及退归其家敛色下气一作敛气下色致孝于父母致爱于族人之间委曲顺承一以恩自克位不满其志故在外之所施用者见于小而已今吾所书是也其大可知则家行最笃已先人尝从公游其言亦然而吾又与安石友故得知公事最详其将葬也使者以安石之述与书来请铭遂为之铭其尤可哀者曰
  公堂有母老不觉衰公庭有子仁孝而才世所可喜公两弃之莫不皆死公有馀悲
  太子司御副率致仕沈君墓志铭
  君讳某字某姓沈氏沈氏自齐太子家令约家于吴兴故世为吴兴人至君之大父讳某考讳某始自吴兴之东林徙家于钱塘故今为钱塘人君以宗室密州观察使宗旦恩即其家得为太子右清道率府副率致仕又以祀明堂恩迁太子右司御率府副率兼官检校国子祭酒兼监察御史阶银青光禄大夫勲武骑尉盖密州观察使宗旦者今天子之侄潞王之孙而其母夫人盖君之侄也君为人质朴无外饰其居乡闾宽然长者也其事父兄能力以严视族人能爱以均虽饶财为大家而衣服饮食自与尤寡约至人有急归我则推财赴之无锱铢顾惜意邻里岁饥辄发仓以救人有欺其财者皆不校既老治其家事不肯懈曰吾先人之所以付我也处其子孙不以逸曰所以使汝守吾先人之法也嘉祐二年三月一日以疾卒于家享年七十有六其年十一月十五日葬钱塘之西城初娶吴氏再娶车氏某县君其葬也吴氏实从子三人曰晔曰晼曰时孙八人曰沔曰溱曰沂曰淑曰灌曰湜曰渐曰渥曾孙三人曰师杨曰师荀曰师轲时沔沂皆举进士馀亦皆有学行盖君之教也铭曰
  赫赫宗子保藩于密天子曰嘻汝惟沈出予假汝宠锡其外亲东宫之属有长卫军命君于家俾休其老以偃以侧服章华好天子命我匪我有求𬯎然顺退媚于林丘不蕴为机不阻为畦曰远无仇曰近无疵里巷之依惟此令人流闻馀泽化其子孙惟身之祥既寿而康惟后之祥冝炽而昌惟墓有域其藏有石刻此铭诗昭示无极
  王容季墓志铭
  容季王氏讳冏其先太原人中徙河南其后自光州之固始徙福州之侯官徙侯官者五世矣曾大父讳廷铭一作谧仕闽王为安远军使大父讳居政赠秘书丞考讳平为侍御史葬颍州之汝阴故今为汝阴人容季嘉祐六年进士及第主蔡州之新蔡簿治平某年某月甲子卒于家年三十有一熙宁某年某月某甲子葬汝阴旌义乡众乂管侍御府君之兆母曾氏金华县君尚书刑部郎中集贤殿修撰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某国公某之女妻贾氏尚书司门郎中昌期之女男女二人男曰某始若干岁容季孝悌纯笃尤刻意学问自少已能为文章尤长于序事其所为文出辄惊人为人自重不驰骋衒鬻亦不孑孑为名日与其兄讲唐虞孔子之道以求其内言行出处常择义而动其磨砻涵养而不止者吾未能量其所至也不幸其志未就其材未试而短命死矣初容季之伯兄回深甫以道义文学退而家居学者所宗而仲兄向子直亦以文学器识名闻当世容季又所立如此学士大夫以谓此三人者皆世不常有藉令有之或出于燕或出于越又不可以得之一乡一国也未有同时并出出于一家如此之盛若将使之有为也而不幸辄死皆不得至于寿考以尽其材是有命矣而命之至于如此何也初子直之遗文深甫属予序之数年又序深甫之文复数年耳而容季葬有日其仲兄固子坚又属予铭其墓而且将序其文呜呼非其可哀也夫铭曰
  学足以求其内辞足以达其外守之用刚养之用晦如泉之进如木之升奄焉以止不究其成维友作诗以永厥声
  范景仁墓志铭       苏 轼
  熙宁元丰间士大夫论天下贤者必曰君实景仁其道德风流足以师表当世其议论可否足以荣辱天下二公盖相得欢甚皆自以为莫及曰吾与子生同志死当同传而天下之人亦无敢优劣之者二公既约更相为传而后死者则志其墓故君实为景仁传其略曰吕献可之先见景仁之勇决皆予所不及也轼幸得游二公间知其平生为详盖其用舍大节皆不谋而同如仁宗时论立皇嗣英宗时论濮安懿王称号神宗时论新法其言若出一人相先后如左右手故君实常谓人曰吾与景仁兄弟也但姓不同耳然至于论钟律则反复相非终身不能相一君子是以知二公非苟同者君实之没轼既状其行事以授景仁景仁志其墓而轼表其墓道今景仁之墓其子孙皆以为君实既没非子谁当志之且吾先君子之益友也其可以辞公姓范氏讳镇字景仁其先自长安徙蜀六世祖隆始葬成都之华阳曽祖讳昌祐妣索氏祖讳璲妣张氏累世皆不仕考讳度赠开府仪同三司妣李氏赠荣国太夫人厐氏赠昌国太夫人开府以文艺节行为蜀守张咏所知有子三人长曰镃终陇城令次曰锴终卫尉寺丞公其季也四岁而孤从二兄为学薛奎守蜀道遇镃求士可客者镃以公对公时年十八奎与语竒之曰大范恐不寿其季廊庙人也还朝与公俱或问奎入蜀所得曰得一伟人当以文学名于世时故相宋庠与弟祁名重一时见公称之祁与为布衣交由是名动场屋举进士为礼部第一故事殿廷唱第过三人则礼部第一人者必越次抗声自陈因擢置上第公不肯自言至第七十九人乃出拜退就列无一言廷中皆异之释褐为新安主簿宋绶留守西京召置国子监使教诸生秩满又荐诸朝为东监直讲用参知政事王举正荐召试学士院除馆阁校勘充编修唐书官当迁校理宰相厐籍言公有异材恬于进取特除直秘阁为开封府推官擢起居舎人知谏院兼管勾国子监上疏论民力困弊请约祖宗以来官吏兵数酌取其中为定制以今赋入之数十七为经费而储其三以备水旱非常又言古者冢宰制国用唐以宰相兼盐铁转运或判户部度支今中书主民枢密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故财已匮而枢密益兵无穷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请使中书枢密通知兵民财利大计与三司同制国用葬温成皇后太常议礼前谓之园后谓之园陵宰相刘沆前为监护使后为园陵使公言尝闻法吏舞法矣未闻礼官舞礼也请诘问前后议异同状又请罢焚瘗锦绣珠玉以纾国用从之时有敕凡内降不如律令者令中书枢密院及所属执奏未及一月而内臣无故改官者一日至五六人公乞正大臣被诏故违不执奏之罪石全斌以护温成葬除观察使凡治葬事者皆迁两官公言章献章懿章惠三太后之葬推恩皆无此比乞追还全斌等告敕文彦博冨弼入相百官郊迎时两制不得诣宰相居第百官不得间见公言隆之以虚礼不若开之以至诚乞罢郊迎而除谒禁以通天下之情议减任子及间岁取士皆公发之又乞令宗室属疏者补外官仁宗曰卿言是也顾恐天下谓朕不能睦族耳公曰陛下甄别其贤者显用之不没其能乃所以睦族也虽不行至熙宁初卒如公言仁宗性宽容言事者务讦以为名或诬人阴私公独引大体略细故时陈执中为相公尝论其无学术非宰相器及执中嬖妾笞杀婢御史劾奏欲逐去之公言今阴阳不和财匮民困盗贼滋炽狱犴充斥执中当任其咎闺门之私非所以责宰相识者韪之仁宗即位三十五年未有继嗣嘉祐初得疾中外危恐不知所为公独奋曰天下事尚有大于此者乎即上疏曰太祖舍其子而立太宗此天下之大公也周王既薨真宗取宗室子养之宫中此天下之大虑也愿陛下以太祖之心行真宗故事择宗室贤者异其礼物而试之政事以系天下心章累上不报因阖门请罪会有星变其占为急兵公言国本未立若变起仓卒祸不可以前料兵孰急于此者乎今陛下得臣疏不以留中而付中书是欲使大臣奉行也臣两至中书大臣皆设辞以拒臣是陛下欲为宗庙社稷计而大臣不欲也臣窃原其意特恐行之而陛下中变耳中变之祸不过于死而国本不立万一有如天象所吿急兵之忧则其祸岂独一死而已哉夫中变之祸死而无愧急兵之忧死且有罪愿以此示大臣使自择而审处焉闻者为之股栗除兼侍御史知杂事公以言不从固辞不受执政谓公上之不豫大臣尝建此䇿矣今间言已入为之甚难公复移书执政曰事当论其是非不当问其难易速则济缓则不及此圣贤所以贵机会也诸公言今日难于前日安知他日不难于今日乎凡见上面陈者三公泣上亦泣曰朕知卿忠卿言是也当更俟三二年凡章十九上待罪百馀日须发为白朝廷不能夺乃罢知谏院改集贤殿修撰判流内铨修起居注除知制诰公虽罢言职而无岁不言储嗣事以仁宗春秋益高每因亊及之冀以感动上心及为知制诰正谢上殿面论之曰陛下许臣今复三年矣愿早定大计明年又因祫享献赋以讽其后韩琦卒定䇿立英宗迁翰林学士充史馆修撰改右谏议大夫英宗即位迁给事中充仁宗山陵礼仪使坐误迁宰臣官改翰林侍读学士复为翰林学士中书奏请追尊濮安懿王下两制议以为宜称皇伯高官大国极其尊荣非执政意更下尚书省集议已而台谏争言其不可乃下诏罢议令礼官检详典礼以闻公时判太常寺率礼官上言汉宣帝于昭帝为孙光武于平帝为祖则其父容可以称皇考然议者犹非之谓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统也今陛下既考仁宗又考濮安懿王则其失非特汉宣光武之比矣凡称帝若皇考立寝庙论昭穆皆非是于是具列仪礼及汉儒论议魏明帝诏为五篇奏之以翰林侍读学士出知陈州陈饥公至三日发库廪三万贯石以贷不及奏监司绳之急公上书自劾诏原之是岁大熟所贷悉还陈人至今思之神宗即位迁礼部侍郎召还复为翰林学士兼侍读群牧使句当三班院知通进银台司公言故事门下封駮制敕省审章奏纠举违滞著于所授敕其后刊去故职寖废请复之使知所守从之纠察在京刑狱王安石为政始变更法令改常平为青苗法公上疏曰常平之法始于汉之盛时视榖贵贱发敛以便农末最为近古不可改而青苗行于唐之衰乱不足法且陛下疾富民之多取而少取之此正百步与五十步之间耳今有二人坐市贸易一人下其直以相倾夺则人皆知恶之其可以朝廷而行市道之所恶乎疏三上不报迩英阁进读与吕惠卿争论上前因论旧法预买䌷绢亦青苗之比公曰预买亦敝法也若陛下躬尚节俭府库有馀当并预买去之奈何更以为比乎韩琦上疏极论新法之害安石使送条例司疏駮之谏官李常乞罢青苗钱安石令常分析公皆封还其诏诏五下公执如初司马光除枢密副使光以所言不行不敢就职诏许辞免公再封还之上知公不可夺以诏直付光不由门下公奏由臣不才使陛下废法有司失职乞解银台司许之会有诏举谏官公以轼应诏而御史知杂谢景温弹奏轼罪公又举孔文仲为贤良文仲对䇿极论新法之害安石怒罢文仲归故官公上疏争之不报时年六十三即上言臣言不行无颜复立于朝请致仕疏五上最后指言安石以喜怒赏罚事曰陛下有纳谏之资大臣进拒谏之计陛下有爱民之性大臣用残民之术安石大怒自草制极口诋公落翰林学士以本官致仕闻者皆为公惧公上表谢其略曰虽曰乞身而去敢忘忧国之心又曰望陛下集群议为耳目以除壅蔽之奸任老成为腹心以养和平之福天下闻而壮之安石虽诋之深人更以为荣焉公既退居专以读书赋诗自娱客至辄置酒尽欢或劝公称疾杜门公曰死生祸福天也吾其如天何同天节乞随班上夀许之遂著为令久之归蜀与亲旧乐饮赈施其贫者期年而后还轼得罪下御史台狱索公与轼往来书疏文字甚急公犹上书救轼不已朝廷有大事轼言之官制行改正议大夫今上即位迁光禄大夫初英宗即位祔仁宗主而迁僖祖及神宗即位复还僖祖而迁顺祖公上言太祖起宋州有天下与汉高祖同僖祖不当复还乞下百官议不报及上即位公又言乞还僖祖正太祖东向之位时年几八十矣韩维上言公在仁宗朝首开建储之议其后大臣继有论奏先帝追录其言存没皆推恩而镇未尝以语人人亦莫为言者虽颜子不伐善介之推不言禄不能过也悉以公十九疏上之拜端明殿学士特诏长子清平县令百揆改宣德郎且起公兼侍读提举中太一宫诏语有曰西伯善养二老来归汉室卑词四臣入侍为我强起无或惮勤公固辞不起天下益高之改提举嵩山崇福宫公仲兄之孙祖禹为著作郎谒吿省公于许因复赐诏及龙茶一合存问甚厚数月复告老进银青光禄大夫再致仕初仁宗命李照改定大乐下王朴乐三律皇祐中又使胡瑗等考正公与司马光皆与公上疏论律尺之法又与光往复论难凡数万言自以为独得于心元丰三年神宗诏公与刘卂定乐公曰定乐当先正律上曰然虽有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公作律尺龠合升斗豆区鬴斛欲图上之又乞访求真黍以定黄锺而刘卂即用李照乐加用四清声而奏乐成诏罢局赐赉有加公谢曰此刘卂乐也臣何与焉及提举崇福宫欲造乐献之自以为嫌乃先请致仕既得谢请太府铜为之逾年乃成比李照乐下一律有竒二圣御延和殿召执政同观赐诏嘉奖以乐下太常诏三省侍从台阁之臣皆往观焉时公已属疾乐奏三日而薨实元祐三年闰十二月癸卯朔享年八十一讣闻辍视朝一日赠右金紫光禄大夫谥曰忠文公虽以上寿贵显考终于家无所憾者而士大夫惜其以道德事明主阅三世皆以刚方难合故虽用而不尽及上即位求人如不及厚礼以起公而公已老无意于世矣故闻其丧哭之皆哀公清明坦夷表里洞达遇人以诚恭俭慎默口不言人过及临大节决大议色和而语壮常欲继之以死虽在万乘前无所屈笃于行义奏补先族人而后子孙乡人有不克婚葬者辄为主之客其家者常十馀人虽僦居陋巷席地而坐饮食必均兄镃卒于陇城无子闻其有遗腹子在外公时未仕徒步求之两蜀间二年乃得之曰吾兄异于人体有四乳是儿亦必然已而果然名之曰百常以公䕃今为承议郎公少受学于乡先生厐直温直温之子昉卒于京师公娶其女为孙妇养其妻子终身其学本于六经仁义口不道佛老申韩异端之说其文清丽简远学者以为师法凡三入翰林知嘉祐二年六年八年及治平二年贡举门生满天下贵显者不可胜数诏修唐书仁宗实录玉牒日历类篇凡朝廷有大述作大议论未尝不与契丹高丽皆知诵公文赋少时尝赋长啸公之句及奉使契丹人相目曰此长啸公也其后兄子百禄亦使契丹皆问公安否有文集一百卷谏垣集十卷内制集三十卷外制集十卷正言三卷乐书三卷国朝韵对三卷国朝事始一卷东斋记事十卷刀笔八卷积勲柱国累封蜀郡开国公食邑加至二千六百戸实封五百戸娶张氏追封清河郡君再娶李氏封长安郡君子男五人长曰燕孙未名而卒次百揆宣德郎监中岳庙次百嘉承务郎先公一年卒次百岁太康主簿先公六年卒次百虑承务郎女一人尝适左司谏吴安诗复归以卒孙男十人祖直襄州司戸参军祖朴长社主簿祖野祖平假承务郎祖封右承奉郎祖耕承务郎祖淳祖舒祖京祖恩孙女六人曾孙女三人公晚家于许许人爱而敬之其薨也里人皆出涕以元祐四年八月已未葬于汝之襄城县汝安乡推贤里夫人李氏祔公始以诗赋为名进士及为馆阁侍从以文学称虽屡谏争及论储嗣事朝廷信其忠然事颇秘世亦未尽知也其后议濮安懿王称号守礼不回而名益重及论熙宁新法与王安石吕惠卿辨论至废黜不用然后天下翕然师尊之无贵贱贤愚谓之景仁而不敢名有为不义必畏公知之公既得谢轼往贺之曰公虽退而名益重矣公愀然不乐曰君子言听计从消患于未萌使天下阴受其赐无智名无勇功吾独不得为此命也夫使天下受其害而吾何心哉轼以是愧公铭曰
  凡物之生莫累于名人顾趋之以累为荣神人无名欲知者希人顾忧之以希为悲熙宁以来孰擅兹器嗟二先生名所不置君实在洛公在颍昌皆欲忘民民不汝忘君实既来遁归于洛絷而维之莫之胜脱为天相君为君牧民道远年徂卒徇以身公独坚卧三诏不起遂解天刑竟以乐死世皆谓公贵身贱名孰知其功圣人之清贪夫以廉懦夫以立不尸其功无丧无得君实之用出而时施如彼水火宁除渴饥公虽不用亦相其行如彼山川出云相望公维蜀人乃葬于汝子孙不忘尚告来者
  龙图阁学士滕公墓志铭代张文定公作
  神宗英文烈武圣孝皇帝初临海内厉精为治旁求天下以出异人得英伟大度之士滕公元发始见知于英祖而未及用书其姓名藏于禁中帝以是知之既见公姿度雄爽问天下所以治乱不思而对曰治乱之道如黑白东西所以变色易位者朋党乱之也帝曰卿知君子小人之党乎公曰君子无党譬之草木绸缪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柏也朝廷无朋党虽中主可以济不然虽上圣不治帝太息曰天下名言也遂以右正言知制诰谏院开封府拜御史中丞翰林学士且大用矣而公性疏达不疑在帝前论事如家人父子言无文饰洞见肝鬲帝知其诚尽事无钜细人无亲疏辄以问公或中夜降手诏使者旁午公随事解荅不自嫌外而执政方立新法天下汹汹恐公有言而帝信之故相与造事谤公帝虽不疑然亦出公于外以翰林侍读学士知郓州移定与青留守南都徙齐邓二州用公之意盖未衰也而公之妻党有犯法至大不道者小人因是出力挤公必欲杀之帝知其无罪落职知池州徙蔡未行改安州既罢入朝未对而左右不悦者又中以飞语复贬筠州士大夫为公栗或以为且有后命公谈笑自若曰天知吾直上知吾忠吾何忧哉乃上书自明帝览之释然即以为湖州方且复用而帝升遐公读遗诏僵仆顿绝久之乃苏曰已矣吾无所自尽矣今上即位徙公为苏扬二州除公龙图阁直学士复以为郓州徙真定河东治边凛然威行西北号称名将而宦官为走马者诬公病不任职诏徙许州御史论公守边竒伟之状且言其不病诏复留河东而公已老盖年七十有一矣即力求淮南上不得已乃以龙图阁学士知扬州未至而薨盖元祐五年十月二十四日也方平历事三宗逮与天圣景祐间贤公卿游公虽为晚进而开济之资迈往之气盖有前人风度以先帝神武英断知公如此而终不大用每进小人辄谗之公尝上章自讼有曰乐羊无功谤书满箧即墨何罪毁言日闻天下闻而悲之呜呼命也夫公讳甫字元发其后避高鲁王讳以字为名而字达道东阳人也滕氏出周文王之子错封于滕所谓滕叔绣者十一代祖令琮为唐国子司业令琮生太常博士翼翼生赠戸部侍郎伉伉生赠礼部侍郎盖盖生戸部尚书赠右仆射珦珦生太中大夫睦州刺史迈迈生越州观察推官⿰⿰生祠部郎中文䂓文䂓生公之曾祖讳仁俊为温州永嘉令祖讳鉴不仕皇考讳高赠中大夫曾祖母祖母皆范氏继祖母陈氏皇妣王氏追封太原郡君生公之夕夣虎行月中而堕其室九岁能赋诗敏捷过人范希文皇考舅也见公而竒之教以为文希文为苏州而安定胡先生瑗居于苏公往从之门人以千数第其文公常为首尝举进士试于庭宋子京竒其文擢为第三人而以声韵不中法罢之其后八年复中第第三授大理评事通判湖州时孙元䂓守钱塘一见公曰名臣也后当为贤将授以治剧守边之要召试学士院充集贤校理判吏部南曹除开封府推官三司盐铁戸部判官同修起居注判户部勾院公在馆阁未尝就第见执政故宰相不悦不迁者十年既遇知神宗为谏官知无不言然御史中丞王陶论宰相不押班为䟦扈上以问公公曰宰相固有罪然以为跋扈则臣为欺天陷人矣为开封府三狱皆满公视事之日理出数百人决遣殆尽京师翕然称之为御史中丞中书密院议边事多不合赵明与西人战中书赏功而密院降约束郭逵修堡栅密院方诘之而中书已下褒诏矣公言战守大事也安危所寄今中书欲战密院欲守何以令天下愿敕大臣凡战守除帅议同而后下上善之谏官杨绘言宰相不当以其子判鼓院上曰绘不习朝廷事鼓院传达而已何与于事公曰人有诉宰相者使其子传达之可乎且天下见宰相子在是岂敢复诉事上悟为罢之种谔擅筑绥州且与薛向发诸路兵环庆保安皆出剽掠西人复诱杀将官杨定公上疏极言亮祚已纳款不当失信边隙一开兵连民疲必为内忧京师郡国地震公三上疏指陈致灾之由大臣不悦出公知秦州上面谕曰秦州非朕意也留不遣诏馆伴契丹使前此馆伴非其人使者议神塔子事往复纷然是岁契丹遣萧林牙杨兴公来聘朝廷忧之公见兴公开怀与语问其家世父祖事委曲详尽兴公惊且喜不复论去岁事将去与公马上泣别林牙谓兴公曰君与滕公善岂将留此乎上闻之大喜因公奏事殿中叹曰朕欲擢卿执政卿逾月不对而大臣力荐用唐介矣公曰臣恨未有死所报陛下知遇岂爱官职者唐淑问孙觉言公短上不信悉以其言示公所以慰劳公者甚厚公顿首曰陛下无所疑臣无所愧足矣河朔地大震涌沙出水坏城池庐舎命公为安抚使官吏皆幄寝居民恐惧弃家而茇舎公独卧屋下曰民恃吾以生屋摧民死吾当以身同之民始归安其室乃命葬死者食饥者除田税察惰吏修kao堤防缮甲兵督盗贼河朔遂安使还大臣将除公并州上复留公开封府民有王颕者为邻妇隐其金阅数尹不能辩颕愤闷至病伛杖而诉于公公呼邻妇一问得其情取金还颕颕奋身仰谢失伛所在投杖而出一府大骇除翰林学士夏国主秉常被篡公言继迁死时李氏几不立矣当时大臣不能分建诸豪乃以全地王之至今为患今秉常失位诸将争权天以此遗陛下若再失此时悔将无及请择一贤将假以重权使经营分裂之可不劳而定百年之计也上竒其䇿然不果用欲以公为三司使力辞已而除公瀛州安抚使公入顿首曰臣知事陛下而已不能事党人愿陛下少回昔日之眷无使臣为党人所快则天下皆知事君为得而事党人为无益矣上为改容公以皇考讳辞高阳关乃除郓州治盗有方不独用威猛时有所纵舍盗为屏息移定州许入觐力言新法之害曰臣始以意度其不可耳今为郡守亲见其害民者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定州以上已宴郊外有报契丹入寇边民来逃者将吏大骇请起治兵公笑曰非尔所知也益置酒作乐遣人谕逃者曰吾在此敌不敢动使各归业明日问之果妄诸将以是服公韩忠彦使契丹杨兴公迎劳问公所在且曰滕公可谓开口见心矣忠彦归奏上喜进公礼部侍郎使再任诏曰宽严有体边人安焉公因作堂以安边名之公去国既久而心在王室著书五篇一曰尊主势二曰本圣心三曰校人品四曰破朋党五曰赞治道上之其略曰陛下圣神文武自足以斡运六合譬之青天白日不必点缀自然清明识者韪其言天下大旱诏求直言公上疏曰新法害民者陛下既知之矣但下一手诏应熙宁二年以来所行新法有不便者悉罢则民气和而天意解矣富彦国之守青州也尝置教阅马步军九指挥彦国既去军稍缺不补公至青复完之至溢额数千其后朝廷屡发诸路兵或丧失不还惟青州兵至今为盛其谪守池安皆以静治闻饮酒赋诗未尝有迁谪意侍郎韩丕旅殡于安五十年矣学士郑獬安人也既没十年贫不克葬公皆葬之著作佐郎朱炎居丧以毁卒公既助其葬又为买田赒之敕使谢𬤇市物于安因缘为奸民被其毒公密疏奸状上为罢黜𬤇自安定先生之亡公常割俸以赒其子及为湖州祭其墓哭之恸东南之士归心焉自扬徙郓岁方饥乞淮南米二十万石为备郓有剧贼数人公悉知其所舎遣吏掩捕皆获吏民不知所出郡学生食不给民有争公田二十年不决者公曰学无食而以良田饱顽民乎乃请以为学田遂绝其讼学者作新田诗以美之时睢南京东皆大饥公独有所乞米为备召城中富民与约曰流民且至无以处之则疾疫起并及汝矣吾得城外废营地欲为席屋以待之民曰诺为屋二千五百间一夕而成流民至以次授地井灶器用皆具以兵法部勒少者炊壮者樵妇女汲老者休民至如归上遣工部郎中王古按视之庐舎道巷引绳棋布肃然如营阵古大惊图上其事有诏褒美盖活五万人云徙真定乞以便宜除盗许之然讫公之去无一人死法外者秋大熟积饥之民方赖以生而有司争籴榖贵公奏边廪有馀请罢籴二年从之徙知太原府河东兵劳民贫而土豪将吏皆利于有警故喜作边事民不堪命公始至蕃族来贺令曰谨斥候无开边隙有寇而失备与无寇而生事者皆斩自军司马沿边安抚以下皆勒以军法西人猎境上河外诸将请益兵公曰寇来则死之吾不出一兵也河东十二将其四以备北其八以备西八将更休为上下番是岁八月边郡称有警请八将皆上谓之防秋公曰贼若并兵犯我虽八将不敌也若其不来四将足矣卒遣更休而将吏惧甚扣阁争之公指其颈曰吾已舍此矣颈可断兵不可出卒无寇省刍粟十五万河东之所患者盐与和籴也公稍更其法明著税额而通盐商配率粮草视⿰力高下而不以占田多少为差民以为便阳曲县旧治城西汾决徙城中县废为荒田公奏还之使县治堤防如黄河民复成市诸将驻列城者长吏或不悦捃诬以事有至死者公奏立法将有罪徙他郡讯验诸将闻之喜曰公保吾生当报以死西夏请复故地诏赐以四寨而葭芦隶河东公曰取城易弃城难昔弃啰瓦西人袭我不备丧金帛不赀且为夷狄笑乃命部将柴虎萧士元以兵护迁号令严整寇不敢近无一瓦之失将赐寨公请先画界而后弃不从西人已得地则请凡画界以绥德城为法从之公曰若法绥德以二十里为界则吴堡去葭芦百二十里为失百里矣兵家以进退尺寸为强弱今一举而失百里不可力争之已而谍者得西人之谋曰吾将出劲兵于义吴二寨之间劫汉使不得出兵则二寨亦弃矣公遂复申前议章九上至数万言议者谓近世名将无及公者公为文与诗英发妙丽每出一篇学者争诵之笃于行义事父母抚诸弟以孝友闻临大事决大议毅然不计死生至于已私则小心庄栗惟恐有过其事上及与人交驭将吏待妻子奴婢一以至诚仕自大理评事至右光禄大夫职至龙图阁学士勲至上柱国爵至南阳郡开国侯食邑至一千六百戸实封至八百戸赠银青光禄大夫有文集二十卷娶李氏唐御史大夫栖筠之后晋卿之女累封建安郡君先公卒赠永宁郡君子三人祜祁皆承奉郎裕尚㓜女五人长适朝请郎知楚州何洵直次适宣德郎秘书省正字王柄早卒次适宣德郎太学博士王涣之次复适王柄季适方平之子朝散郎南京通判恕孙男六人将以元祐七年八月二十二日癸酉葬于苏州长洲县彭华乡阳山之栗坞铭曰
  天之降材千夫一人人之逢时千载一君生之既难得之岂易而彼谗人曾不少置昔在帝尧甚畏巧言谗说震惊虽尧亦然伟哉滕公廊庙之具帝欲用公将起辄仆赖帝之明虽仆复兴小试于边戎狄是膺日月逝矣岁不我与老成云亡吾谁与处若古有训无竞维人公之治边折冲精神猛虎在山藜藿茂遂及其既亡樵牧所易公官三品以寿考终我铭之悲夫岂为公
  欧阳伯和墓志       张 耒
  君欧阳氏讳发字伯和庐陵人太子少师文忠公讳修之长子也为人纯实不欺内外如一淡薄无嗜好而笃志好礼刻苦于学安定胡瑗掌太学号大儒以法度检束士其徒少能安之是时文忠公已贵君年十有五师事瑗恂恂惟谨又尽能传授古乐钟律之说既长益学问不治科举文词独探古始立论议自书契以来至今君臣世系制度文物旁至天文地理无所不学其学不务为抄掠应目前必括剖根本见始终论次使族分剖列考之必得得之必可用也呜呼其志亦大矣然其与人不苟合论事是是非非遇权贵不少屈下要必申其意用是亦不敢肯轻试其所有而人亦罕能知君者而君之死也今眉山苏君子瞻哭之以谓君得文忠之学汉伯喈晋茂先之徒也初以文忠公恩补将作监主簿三迁为大理寺丞赐进士出身勾当箔场迁光禄寺丞赐五品服句当京西排岸司又迁殿中丞官制改为奉议郎监粳米中第七界俄权少府监丞迁承议郎某年某月某日卒享年四十有六积勲至轻车都尉君为殿中丞时曹太后崩诏定皇曾孙服制礼官陈公襄疑未决方赴临召君问其制君从容为言事在杜佑通典甚详襄即奏用之是时方下司天监讨论古占书是说同异折中为天文书久未就而襄方总监事即荐君刊修君为推考是非取舎比次书成诏蔵太史局襄因奏言旧浑仪坏不可用而后所造新仪考之又不合愿付君详定诏从之本朝自至道中用韩显符浑其后司天官周琮于渊加黄道熙宁中旧器坏诏沈公括更造括以其意增损之器成数年未能定与浮漏景表不应君较三家考古注又自因事立制先为定仪奏之神宗召君问曰浮漏以玉筒下水者当坚久也君对曰玉不如铜沈括尝用玉今下水比初加速矣上以为然遂以君法铸新仪漏表集其说号法要其后有附括议者讼于朝诏再定卒行君说讼者亦服焉君治官无大小不苟简所创立后人不能更其著书有古今系谱图国朝二府年表年号录其未成者尚数十篇夫人吴氏故丞相正宪公充之女封寿安县君男一人曰宪滑州韦城县主簿女七人其四人皆早卒一嫁权武安军节度判官苏京次嫁承务郎王景文亦卒次尚㓜孙一人延世曾祖讳某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曾祖妣李氏封吴国太夫人祖讳某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追封郑国公祖妣郑氏封韩国太夫人初文忠公以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累赠太师追封兖国公妣薛氏累封安康郡太夫人元祐四年十一月甲子葬君郑州新郑县旌贤乡刘村文忠公之兆而宪来求铭铭曰
  呜呼伯和父学不欺其志而不以为利非不售之畏而不知之愧岂与世为怼其将有所耻云谁之似唯文忠之子
  商屯田墓志
  公讳瑶字某某淄川人曽祖重进祖文俊皆不仕父馀政赠大理寺丞君登景祐元年进士第为莱芜单父县尉临沂县令知下邳县签书平定军判官事以尚书屯田员外郎知襄邑县卒年五十至和二年正月二十七日也阶至承事郎勲为骑都尉君少博学为文词豪健貌魁杰严整不可犯而平居乐易长者也单父多盗君以䇿钩猎枭绞且尽盗怨毒入骨罢官还乡次大泽中一夕有叟密来语曰林中有恶少年十数操利兵而伏期今日必杀单父尉是君非耶君从者惧欲亡去公执弓矢徐出有大木去百步许望之中有空焉公谓其人曰我为若射彼空者再发皆中之林中恶少年大惧争先遁其治下邳决讼多辨谕劝说之不尽临以法民始斗怒中忽喜悟相与请平者常十七八老猾吏旁瞪视不得刺手父老戒子弟曰若忍犯此令乎富韩公守青州闻其治状数委公决难事始君为包孝肃公知韩忠献心器公见必访以世务而公无所苟合贵人终不肯出气力引挈之其胸中不少㮣见而死矣先妻刘夫人继室王夫人封寿昌县君三男子皆已卒一孙求之举进士女二人曾孙一人尚㓜公之从子太学博士倚以元祐八年十月日将葬公淄川万年之原以二夫人祔而博士又以公之爵里行事告于著作郎张耒曰子史官也凡世有善而无传则子有罪耒不敢辞乃为诗使刻石墓中曰
  天下平治士无功名才否一区之死无声或宏其声而中乃枵𥧾实靡订孰昧孰昭有淄商侯甚蓄不施时弃其苴则已光辉彼不人逢位下固宜啬不使年造物则奚



  续文章正宗卷九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十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增订
  叙事武臣事迹
  武恭王公神道碑铭并序    欧阳修
  惟王氏之先为常山真定人后世葬河南密而密分入于管城遂为郑州管城人其封国仍世于鲁惟鲁武康公事太宗皇帝秉节治戎出征入卫乃受遗诏辅真宗有劳有勤报恤追崇以有兹鲁国是生鲁武恭公公少以父任为西头供奉官至道二年遣五将讨李继迁公从武康公出铁门为先锋杀获甚众军至乌白池诸将失期不得进公吿其父曰归师过险争必乱乃以兵前守隘号其军曰乱行者斩由是士卒无敢先后虽武康公亦为之按辔追兵望其军整不敢近武康公叹曰王氏有子矣后以御前忠佐为军头巡检邢洺男子张洪霸聚盗二州间历年吏不能捕公以毡车载勇士为妇人服盛饰诱之邯郸道中贼党争前邀劫遂皆就擒由是知名公以将家子宿卫真宗为内殿直殿前左班都虞候捧日左厢都指挥使累迁英州团练使今天子即位改博州团练使知广信军徙知冀州迁康州防御使历龙神卫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侍卫亲军步军马军殿前都虞候步军副都指挥使桂福二州观察使是时章献太后犹临朝有诏补一军吏公曰补吏军政也敢挟诏书以干吾军亟请罢之太后固与之公不奉诏乃止及太后上迁有司请卫士坐甲公以为故事无为太后丧坐甲又不奉诏于是天子知一作以公可任大事明道二年拜检校太保签署枢密院事遂为副使明年以奉国军留后同知院事又明年领安德军节度使又明年加检校太尉宣徽南院使公为将善抚士而识与不识皆喜为之称誉其状貌雄伟动人虽里儿巷妇外至夷狄皆知其名氏御史中丞孔道辅等因事以为言乃罢公枢密拜武宁军节度使言者不已即以右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士皆为之惧公举止言色如平时惟不接賔客而已久之徙知一作公曹州而孔道辅卒客有谓公曰此害公者也公愀然曰孔公以职言事岂害我者可惜朝廷亡一直臣于是言者终身以为愧而士大夫服公为有量庆历二年起公为保静军留后知青州未行而契丹聚丘幽涿遣使者有所求自河以北皆警乃拜公保静军节度使知澶州契丹使者过澶州见公喜曰闻公名久矣乃得见于此邪公为言已衰老中国多贤士大夫因指坐客历陈其世家使者竦听是岁徙真定府定州等路都部署改宣徽南院使判成德军未行徙判定州兼三路都部署公治其军无挠其私亦不贷其过居顷之士皆可用契丹使人觇其军或劝公执而戮之公曰吾军整而和使觇者得吾实以归是屈人兵以不战也明日大阅于郊公执桴鼓誓师号令简明进退坐作肃然无声乃下令曰具糗粮听鼓声视吾旗所乡契丹闻之震恐会复议和兵解徙知陈州道过京师天子遣中贵人问公欲见否公谢曰备边无功幸得蒙恩徙内地不敢见明年徙河阳不行以宣徽使奉朝请已而出判相州六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澶州明年徙郑州封祁国公又明年乞骸骨不许以为会灵观使已而复判郑州徙澶州除集庆军节度使徙封冀国公皇祐三年遂以太子太师致仕大朝会许缀中书门下班居一岁天子思之起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郑州六年以本官为枢密使徙封鲁国公既而上以富公弼为宰相是岁契丹使者来公与之射使者曰天子以公典枢密而用富公为相得人矣语闻上喜赐公御弓一矢五十公善射至老不衰侍上射辞曰幸得备位大臣举止为天下所视臣老矣恐不能胜弓矢上再三谕之乃手二矢再拜一发中之遂将释复位上固勉之再发又中由是左右皆驩呼赐以袭衣金带自宝元庆历之间元昊叛河西兵出一无出字久无功士大夫争进计䇿多所改作公笑曰柰何纷纷兵法不如是也使士知畏爱而怯者勇勇者不骄以吾可胜因敌而胜之尔岂多言哉其在枢密亦尝自请临边不许凡大谋议必以咨之其在外则遣中贵人诏问其言多见施用公自致仕复起掌枢密凡三岁以老求去位至六七上为之不得已以为景灵宫使徙忠武军节度使又以为同群牧制置使五日一朝给扶者以子若孙一人是岁公年七十有八矣明年二月辛未以疾薨于家诏辍视朝二日发哀于一作于苑中赠太尉中书令其遗言曰臣有俸禄足以具死事不敢复累朝廷愿无遣使者护丧无厚赙赠天子恻然哀其志以黄金百两白金三千两赐其家固辞不许其年五月甲申葬于管城明年有诏史臣刻其墓碑臣愚以谓国家西定河湟北通契丹罢兵不用几四十年一日元昊叛幽燕亦犯约二边骚动而老臣宿将无在者公于是时屹然为中国钜人名将虽未尝躬矢石攻坚摧敌而恩信已足抚士卒名声已足动四夷遂登朝廷典掌机密以老还仕复起于家保有富贵享终寿考虽古之将帅及于是者其几何人至于出入勤劳之节与其进退绸缪君臣之恩意可以褒劝后世如古诗书所载皆应法可书一作纪谨按鲁武恭公讳德用字元辅曾祖讳方追封蒋国公祖讳玄追封邘一作邢国公皆赠中书令父讳起建雄军节度使赠尚书令一有中书令三字追封鲁国公谥曰武康公娶宋氏武胜军节度使延渥之女初为安定郡夫人追封荣国夫人五男四女男曰咸熙东头供奉官蚤卒次曰咸融西京左藏库使果州团练使次曰咸庶一作度内殿崇班早卒次曰咸英供备库副使次曰咸康内殿承制铭曰
  鲁始锡封以褒武康爰暨武恭乃克有邦桓桓武恭其容甚饬伟其名声以动夷狄公治军旅不宽不烦恩均令齐千万一人公在朝廷出守入卫乃登大臣与国谋议公曰老矣乞臣之身帝曰休哉汝予旧臣亟其强起秉我枢钧礼不筋力老予敢侮公来在庭拜毋蹈舞若子与孙助其兴俯凡百有位谁其敢俦惟时黄耉天子之优富贵之隆亦有能保孰享其终如公寿考公有世德载勲旗常刻铭有诏俾嗣其芳
  正惠马公神道碑      王安石
  推忠保顺同德翊戴功臣彰德军节度观察留后特进检校太尉使持节相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扶风郡开国公食邑六千六百戸食实封二千二百戸谥曰正惠马公以天禧三年十月戊戍葬开封祥符县某乡某里至嘉祐七年公孙庆崇始来请铭以作公碑序曰马氏故扶风人至公高祖而徙处云中赠太师讳某者于公为曾祖赠太师中书令讳某者于公为祖龙捷左厢都指挥使江州防御使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蔡公讳某者于公为父蔡公从太祖定天下力战有功当是时云中已为契丹所得故马氏又徙处浚仪今开封府祥符也公讳某字子元蔡公之终也年七岁太祖召见禁中有司言例当补殿直诏特授西头供奉官而赐以名开宝五年年十八监彭州兵马以严饬见惮如老将太平兴国三年领兵戍秦州清水奸人李飞雄乘驿称诏捕公及秦陇巡检刘文裕等将系之秦州因盗库兵以反公辨其诈与文裕执飞雄治杀之五年监潭州兵马改东头供奉官雍熙二年又监博州兵马刘延让败于君子驿而契丹归矣公方料丁壮集刍粮缮城治械如寇至吏民初不悦其生事也已而契丹果至度不可攻乃去四年改西京作坊副使将屯于冀州端拱元年移知定远军时议发河南十三州之民转饟河北公告转运使樊知古此军聚兵少而积粟多簸其腐尚可得十七知古用此得粟五十万斛以罢河南之役事闻朝廷太宗嘉之二年深州新蹂于契丹城郭庐舎多坏而流民众乃移公知深州公至数月则坏者完流者复举州忘其寇戎之故而以公为能抚我会保州不治移往代之淳化二年又移知庆州羌万人以怨程德元来寇公诱其渠帅谕以威信即皆引去四年迁西京作坊使知梓州五年李顺为乱于蜀之西川以公往讨又以为先锋平剑州召还至三泉而复以公与王继恩讨贼继恩怒公抗直使守彭州尽收其军而与之羸卒三百贼率其众至号十万公力战一日亡其卒大半乃夜独出招救兵复入贼终不能得城而以败去除成都府兵马钤辖迁洛苑使五年除蜀汉九州都巡检使已而又兼成都府兵马钤辖真宗即位改内苑使蜀卒刘旰聚党数千人为乱所攻数州至辄取之公以卒三百追至蜀州与战旰走卭州而招安使上官正召公归成都计事公为正画曰贼破卭州必乘胜劫掠度江薄我既息而战我军虽倍未易敌也不如迎其弊急击破之必矣遂行次方井与正合杀旰等无噍类真宗赐书奨谕赏以锦袍金带咸平元年加登州刺史知秦州诸羌质子有三十年不释者公悉归之诸羌德公讫公去无一人犯塞小泉银坑久不登掌吏尽产以偿岁课而责之不已公奏得释而归其产四年就除西上阁门使知成都府兼本州兵马钤辖有告龙骑士谋为变者所引以千数公捕杀其首七人而置其馀无所问自乾德后岁漕蜀物以富人为送吏多坐漂失籍其家公奏择二班使臣及三司军大将代之而课其漕事为赏罚至今便之六年移鄜延路驻泊兵马都揔管兼知延州蜀人于公去皆环以泣公至延州羌方以兵觑边会上元开门张灯视以无为而羌卒不能为寇又移知镇州兼本州兵马都总管景德元年契丹入边民入保城公与之约盗一钱者死有盗钱二百者公即杀之于是自澶以北城郭皆昼闭诏使过公辄留之而募人间行送诏皆得其报以闻又以便宜使所至受诸漕挽给边之物故契丹欲虏掠无所得车驾次澶州大将王超提卒数十万逗留不赴公屡趣之不为动移书谯让乃始出师犹辞以中渡无桥至则公先已度材一夕而桥就上闻手诏褒之且知公果可以属大事也二年移知定州又除东上阁门使枢密院都承旨三年遂以检校太保签书枢密院事祥符元年东封泰山以为行宫都总管自此行幸必以公为都总管而皆许之专杀公部分明约束审出入肃然而未尝辄戮一人于是边将言契丹近塞大臣议皆请发兵以备公独议使边将移书问状从之契丹解去迁检校太傅四年加宣徽北院使五年除枢密副使当是时契丹已盟中国无为大臣方言符瑞而公每不然之独常从容极言天下虽安不可忘战去兵之意及他争议甚众真宗多以公言为是七年除颍州防御使知潞州州之税赋常移以输边公为论其害自是所输不过邻州而已天禧元年移知大名府兼驻泊兵马都总管使中贵人劳问赐白金二千两居顷之遂以为宣徽南院使知枢密院事检校太尉有足疾时诏内朝别为一班免其蹈舞二年疾病赐告求去位真宗不许而数使中贵人劳问又幸其第赐白金三千两已而度公实病不可强以事乃罢以为彰德军节度观察留后而公固求外镇终不许居久之稍间入谒真宗辄使阁门祇候二人伺公至即扶以入因掖其拜起数屏左右问事常听用三年又求外镇乃以公知贝州兼本州兵马都总管将行矣召见又将付以政公固辞谢久之乃已而更以公为本镇至五月公疾作诏使公子洵美将太医往视而魏潞二镇之人亦皆奔走来问为公请祷已而公疾革真宗又使公弟之子成美驰传召公归京师而公以八月壬寅不起矣享年六十五真宗为之震悼罢朝诏赠侍中录其子孙赙赠皆加等公前夫人丁氏某郡君后夫人沈氏某郡夫人子男二人洵美终西京作坊使英州刺史之美终内殿承制阁门祇候孙十六人其十四人皆已卒而庆宗今为右班殿直庆崇今为文思使知恩州公少忼慨以武力智谋自喜又能好书賔友儒者所与善必一时豪杰有集二十卷其文长于议论自始仕以至登用遇事謇謇未尝有所顾惮王冀公丁晋公用事每廷议得其不直辄面诋之真宗初或甚忤然终以此知公而天下至今称其正直铭曰在浚西南谁封谁树有宋正惠马公之墓公当太宗真宗之时暨暨谔谔谋行计施以羸击强以少捕众以贱抗贵维公之勇虽贵虽众虽强必克维公之敏亦维公直帝曰直哉汝予良弼见国而已不知家室内朝十年典掌机密暨于一心纲纪庶物元功宗谋莫汝敢匹公曰孤臣敢旷于荣谗说不用是维帝明士或困穷莫知其有既荣以位正或见丑公于可愿两得其尤不讫大耄天为不谋德歉于年孰云耇老有赉后世公为夀考刻趺篆首作此铭诗陈之隧道永矣其诒
  叙事处士铭
  连处士墓表        欧阳修
  连处士应山人也以一布衣终于家而应山之人至今思之其长老教其子弟所以孝友恭谨礼让而温仁必以处士为法曰为人如连公足矣其矜寡孤独凶荒饥馑之人皆曰自连公亡使吾无所告依而生以为恨呜呼处士居应山非有政令恩威以亲其人而能使人如此其所谓行之以躬不言而信者欤处士讳舜賔字辅之其先闽人自其祖光裕尝为应山令后为磁郢二州推官卒而反葬应山遂家焉处士少举毛诗一不中而其父正以疾废于家处士供养左右十馀年因不复仕进父卒家故多赀悉散以赒乡里而教其二子以学曰此吾赀也岁饥出榖万斛以粜而市榖之价卒不能增及旁近县之民皆赖之盗有窃其牛者官为捕之甚急盗穷以牛自归处士为之愧谢曰烦尔送牛厚遗以遣之尝以事之信阳遇盗于西关左右告以处士盗曰此长者不可犯也舍之而去处士有弟居云梦往省之得疾而卒以其柩归应山应山之人去县数十里迎哭争负其柩以还过县市市人皆哭为之罢市三日曰当为连公一作当与处士行丧处士生四子曰庶庠庸膺其二子教以学者后皆举进士及第今庶为寿春令庠为宜城令处士以天圣八年十二月某日卒庆历二年某月日葬于安陆蔽山之阳自卒至今二十年应山之长老识处士者与其县人尝赖以为生者往往尚皆在其子弟后生闻处士之风者尚未远使更三四世至于孙曽其所传闻有时而失则惧应山之人不复能知处士之详也乃表其墓以告于后人一作云
  王逢原墓志铭       王安石
  呜呼道之不明邪岂特教之不至也士亦有罪焉呜呼道之不行邪岂特化之不至也士亦有罪焉盖无常产而有常心者古之所谓士也士诚有常心以操圣人之说而力行之则道虽不明乎天下必明于已道虽不行于天下必行于妻子内有以明于已外有以行于妻子则其言行必不孤立于天下矣此孔子孟子伯夷柳下惠扬雄之徒所以有功于世也呜呼以予之昏弱不肖固亦士之有罪者而得友焉余友字逢原讳令姓王氏广陵人也始予爱其文章而得其所以言中予爱其节行而得其所以行卒予得其所以言浩浩乎其将㳂而不穷也得其所以行超超乎其将追而不至也于是慨然叹以为可以任世之重而有功于天下者将在于此余将友之而不得也呜呼今弃予而死矣悲夫逢原左武卫大将军讳奉𬤇之曾孙大理评事讳珙之孙而郑州管城县主簿讳世伦之子五岁而孤二十八而卒卒之九十三日嘉祐四年九月丙申葬于常州武进县南乡薛村之原夫人吴氏亦有贤行于是方娠也未知其子之男女铭曰
  寿胡不多天实尔啬曰天不相胡厚尔德厚也培之啬也推之乐以不罢不怨以疑呜呼天民将在于兹
  孔处士墓志铭
  先生讳旼字宁极睦州桐庐县尉讳询之曾孙赠国子博士讳延滔之孙尚书都官员外郎讳昭亮之子自都官而上至孔子四十五世先生尝欲举进士已而悔曰吾岂有不得已于此邪遂居于汝州之龙兴山而上葬其亲于汝汝人争讼之不可平者不听有司而听先生之一言不羞犯有司之刑而以不得于先生为耻庆历七年诏求天下行义之士而守臣以先生应诏于是朝廷赐之米帛又敕州县除其杂赋嘉祐三年近臣多言先生有道德可用而执政度以为不肯屈除守秘书省校书郎致仕四年近臣又多以为言乃召以为国子监直讲先生辞乃除守光禄寺丞致仕五年大臣有请先生为其属县者于是天子以知汝州龙兴县事先生又辞未听而六月某日先生终于家年六十七大臣有为之请命者乃特赠太常丞至七年月日弟㬙葬先生于尧山都官之兆而以夫人李氏祔李氏故大理评事昌符之女生一女嫁为士人妻而先物故先生事父母至孝居丧如礼遇人恂恂虽仆奴不忍以辞气加焉衣食与田桑有馀辄以赒其乡里贷而后不能偿者未尝问也未尝疑人人亦以故不忍欺之而世之传先生者多异学士大夫有知而能言者盖先生孝弟忠信无求于世足以使其乡人畏服之如此而先生未尝为异也先生博学尤喜易未尝著书独大衍一篇传于世考其行治非有得于内其孰能致此耶当汉之东徙高守节之士而亦以故成俗故当世处士之闻独多于后世乃至于今知名为贤而处者盖亦无有几人岂世之所不尚遂湮没而无闻抑士之趋操亦有待于世邪若先生固不为有待于世而卓然自见于时岂非所谓豪杰之士者哉其可铭也已铭曰
  有入而不出以身易物有往而不反以私其佚呜呼先生好洁而无尤匪佚之为私维志之求
  吴处士墓志铭
  君吴氏讳某字某其先建安大姓曾大父讳某建州长史大父讳某馆驿巡官检校尚书吏部员外郎皆江南李氏之所置也方李氏时吏部府君之父子同时仕江南者以十数至君之考讳某始以汀州军事推官归选于朝主郑之新郑簿君少孤事母夫人至孝与其弟轲相爱春秋祭先人虽老矣眂牲省器皆不以属子孙俯仰斋栗如见其享之者已祭未尝不悲哀也读书取大指通而已或劝之谋利曰吾贫久矣人以我为忧而我以是为乐不能改也有子三人甫申冉皆不使事生产曰士而贫多于工商而富也三人者皆以进士贡于乡而申为太平州军事推官君年七十八某年某月某日卒于太平之官舎甫等护其柩归葬于江州某县某乡某原某年某月日也夫人前君卒别葬实南阳叶氏始君所居毁于水乃奉母夫人来客江州爱其山川而遂家之故其葬也以归焉申之友南阳张颉论次君之事如此而申以告曰先人不幸力为善而不获显于天下今其葬宜得铭使后世有见焉嗟乎予不及识君矣然予之故人多能言君之教诸子尽其道故卒皆有立而申之文行尤以知名于世方今士大夫之列于朝者天子于其父母皆有以宠嘉之其官封之卑钜视其子所以劝天下之为父母而慰其子之心以君之善教而子之材宜及其身有高爵盛位之报焉其生也既不及其没也孰知其不卒享也哉是故不宜无铭也铭曰士或为仁称土一乡至其后兴厥闻廼光或业以勤而传之圮维是不朽实君有子
  建安章君墓志铭
  君讳友直姓章氏少则卓越自放不羁不肯求选举然有高节大度过人之材其族人郇公为宰相欲奏而官之非其好不就也自江淮之上岭南之间以至京师无不游将相大人豪杰之士以至闾巷庸人小子皆与之交际未尝有所忤莫不得其欢心卒然以是非利害加之而莫能见其喜愠视其心若不知富贵贫贱之可以择而取也颓然而已矣昔列御寇庄周当文武末世哀天下之士沈于得丧䧟于毁誉离性命之情而自托于人伪以争须臾之欲故其所称述多所谓天之君子若君者似之矣君读书通大指尤善相人然讳其术不多为人道之知音乐书画奕碁皆以知名于一时皇祐中近臣言君文章善篆有旨召试君辞焉于是太学篆石经又言君善篆与李斯阳冰相上下又召君君即往经成除试将作监主簿不就也嘉祐七年十一月甲子以疾卒于京师年五十七娶辛氏生二男存孺为进士五女子其长嫁常州晋陵县主簿侍其璹早卒璹又娶其中女次适苏州吴县黄元二人未嫁君家建安者五世其先则豫章人也君曾祖考讳某佐江南李氏为建州军事推官祖考讳某皇著作佐郎赠工部尚书考讳某京兆府节度判官君以某年某月某甲子葬润州丹阳县金山之东园铭曰
  弗绩弗雕弗跂以为高俯以狎于野仰以游于朝中则有实视铭其昭
  胡君墓志铭
  王安石之治鄞三月其故人胡舜元凶服立于门揖入问吊故则丧其父五月留而馆意独怪其来之早也居数月语吾弟曰吾释父之殡跋山浮江从子之兄于海旁愿有谒也久矣不敢以言吾亲之生我学于四方不得所欲以养今已不幸卒也得子之兄志而铭之藏之墓中可以显于今世以传于后虽吾小人与荣焉无悔焉不知子之兄可不可吾弟以告予叹曰审如是可以为孝君子固成人之孝而吾与之又旧其何顾而辞耶取吾所素知者为之志而铭之志曰君讳某池之铜陵人生于丁丑兴国之年也卒于丁亥是为庆历七年子七人某以十月葬君于谷垂山胡氏世大家阖门数百人君有子舜元独招里先生教之为士其卒也族分而赀衰舜元为善士铭曰
  寿七十一不为不多吾与之铭千古不磨
  处士征君墓表
  淮之南有善士三人皆居于真州之扬子杜君者寓于毉无贫富贵贱请之辄往与之财非义辄谢而不受时时穷空几不能以自存而未尝有不足之色盖善言性命之理而其心旷然无累于物而予尝与之语久之而不厌也徐君忠信笃实遇人至谨虽疾病召筮不正衣巾不见寓于筮日得百数十钱则止不更筮也能为诗亦好属文有集若干卷两人者以毉筮故多为贤士大夫所知而征君独不闻于世征君者讳某字某事其母夫人至孝于乡里恂恂恭谨乐振人之穷急而未尝与人校曲直好蓄书能为诗有子五人而教其三人为进士某今为某官某今为某官某亦再贡于乡征君与两人者相为友至驩而莫逆也两人者皆先征君以死而征君以某年某月某甲子终于家年七十七噫古者一乡之善士必有以贵于一乡一国之善士必有以贵于一国此道亡也久矣余独私爱夫三人者而乐为好事者道之而征君之子又以请于是书以遗之使之镵诸墓上杜君讳婴字大和徐君讳仲坚字某
  临川王君墓志铭
  孔子论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人之孝固有等矣至其以事亲为始而能端吾才则自圣人至于士其可以无憾焉一也余叔父讳师锡字某少孤则致孝于其母忧悲愉乐不主于已以其母而已学于他州凡被服饮食玩好之物苟可以惬吾母而力能有之者皆聚以归虽甚劳窘终不废丰其母以及其昆弟姑姊妹不敢爱其力之所能得约其身以及其妻子不敢慊其意之所欲为其外行则自乡党邻里及其尝所与游之人莫不得其欢心其不幸而蚤死也则莫不为之悲伤叹息夫其所以事亲能如此虽有不至其亦可以无憾矣自庠序聘举之法坏而国论不及乎闺门之隐士之务本者常诎于浮华浅薄之材故余叔父之卒年三十七数以进士试于有司而犹不得禄赐以宽一日之养焉而世之论士也以苟难为贤而余叔父之孝又未有以过古之中制也以故世之称其行者亦少焉盖以叔父自为则由外至者吾无意于其间可也自君子之在势者观之使为善者不得职而无以成名则中材何以勉焉悲夫叔父娶朱氏子男一人某女子一人皆尚幼其葬也以至和四年祔于真州某县某乡铜山之原皇考谏议公之兆为铭铭曰
  夭孰为之穷孰为之为吾能为已矣无悲
  张久中墓志铭       曾 巩
  君姓张氏名持字久中初名伯虎庆历三年来自曲江入太学当是时天子方诏学官岁献士二人学者以数百千人独献君会学散不报于是时予盖未尝识君也后二年过予之所家临川始识之君为人沉深有大志喜气节重交游所与之游喜穷尽其是非得失不阿意而苟止非其游遇之温温惟谨不病其所不为故与之游者皆畏君之严而喜其尽非其与者亦乐君之和而畏其庄也尝出其文章而因与予言其是非可否之际于其义予不能损益也其年十一月死于兴国军大冶县又十一年十一月君之友莆阳陈悙始归君之丧于曲江葬之从其父墓朋友道废久矣予尝善一作视悙与君之交其于厄穷龃龉之中生死之际而不易其好其中心岂有利然也故予为之铭其辞曰
  呜呼久中不如其志孔孟以然何独于子生而不大天实为之其长在人于此观之
  叙事妇人铭
  南阳县君谢氏墓志铭    欧阳修
  庆㦄四年秋予友宛陵梅圣俞来自吴兴出其哭内之诗而悲曰吾妻谢氏亡矣丐我以铭而葬焉予一有诺之二字未暇作居一岁中书七八至未尝不以谢氏铭为言且曰吾妻故太子賔客讳涛之女希深之妹也希深父子为时闻人而世显荣谢氏生于盛族年二十以归吾凡十七一作八年而卒卒之夕敛以嫁时之衣甚矣吾贫可知也然谢氏怡然处之一作处之怡然治其家有常法其饮食器皿虽不及一作至丰侈而必精以旨其衣无故新而澣濯缝纫必洁以完所至官舎虽庳陋而庭宇洒扫必肃以严其平居语言容止必怡怡一作从容以和吾穷于世久矣一有不惟信于圣人以自守九字其出而幸与贤士大夫游而乐入则见吾妻之怡怡而忘其忧使吾不以富贵贫贱累其心者抑吾妻之助也吾尝与士大夫语谢氏多从戸屏窃听之间则尽能商㩁其人才能贤否及时事之得失皆有条理吾官吴兴或自外醉而归必问曰今日孰与饮而乐乎闻其贤者也则悦否则叹曰君所交皆一时贤隽岂其屈已下之耶惟以道德一作得焉故合者尤寡一无此十七字今与是人饮而欢邪是岁南方旱仰见飞蝗而叹曰今西兵未解天下重困盗贼暴起于江淮而天旱且蝗如此我为妇人死而得君葬我幸矣其所以能安吾贫而不困者其性识明而知道理多此类一作类此呜呼其生也迫吾之贫而没也又无以厚焉谓惟文字可以著其不朽且其平生尤知文章为可贵殁而得此庶几以慰其魂且塞予悲此吾所以请铭于子之勤也若此予忍不铭夫人享年三十七用夫恩封南阳县君二男一女以其年七月七日卒于高邮梅氏世葬宛陵以贫不能归也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润州之某县某原铭曰高崖一作岸断谷兮京口之原山苍水深兮土厚而坚居之可乐兮卜者曰然骨肉虽一作归土兮魂气则一作升天何必故乡兮然后为安
  永安县太君蒋氏墓志铭   王安石
  毗陵钱公𫗧公谨公辅公仪公佐以皇祐六年三月戊子葬其母永安县太君蒋氏方是时太君年七十矣公谨为郑州新郑尉公辅为太常丞集贤校理五子者卜明年之三月壬午祔于皇考府君屯田员外郎赠兵部员外郎讳冶之墓而具书使图所以昭后世者叙曰蒋氏常之宜兴人世以财杰其乡而其族人有以进士至大官者太君年二十一归于钱氏与兵部君致其孝兵部君没太君进诸子于学恶衣恶食御之不愠均亲嫡庶有鸤鸠之德终不以贫故使诸子者趋于利以适已既其子官于朝丰显矣里巷之士以为太君荣而家人卒亦不见其喜焉自其嫁至于老中馈之事亲之惟谨自其老至于没纫缝之劳犹不废子妇尝谏止之曰吾为妇此固其职也子妇化服循其法呜呼不流于时俗而乐尽其行已之道穷通荣辱之接乎身而不失其常心今学士大夫之所难而以女子能之是尤难也女六人皆有归孙七人皆幼云铭曰
  诗始关睢士莫不知孰能其家内外无违闻岂在多善成于好于惟夫人孰辅而告妇功之修母道之行宜休而劝不耄以明绍良配淑式榖尔后朂哉其兴以克有庙按公荅钱公辅学士书云比蒙以铭文见属足下于世为闻人力足以得显者铭父母乃以属于不腆之文似其意非苟然故辄为之而不辞不图乃犹未副所欲欲有所增损鄙文自有意义不可改也宜以见还而求能如足下意者为之耳家庙以今法准之恐足下未得立也足下虽多闻要与识者讲之如得甲科为通判通判之署有池台竹林之胜此何足以为太夫人之荣而必欲书之乎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苟不能行道适足以为父母之羞况一甲科通判苟粗知为辞赋虽市井小人皆可以得之何足道哉何足道哉故铭以谓闾巷之士以为夫人荣明天下有识者不以置悲欢荣辱于其心也太夫人能异于闾巷之士而与天下有识同此其所以为贤而宜铭者也至于诸孙亦不足列孰有五子而无七孙者乎七孙业文有可道固不宜略若皆儿童贤不肖未可知列之于义何当也诸不具道计足下当与有识者讲之
  仙居县太君魏氏墓志铭
  临川王某曰俗之坏久矣自学士大夫多不能终其节况女子乎当是时仙居县太君魏氏抱数岁之孤专屋而闲居躬为桑麻以取衣食穷苦困厄久矣而无变志卒就其子以能有家受封于朝而为里贤母呜呼其可铭也于其葬为序而铭焉序曰魏氏其先江宁人太君之曾祖讳某光禄寺卿祖讳某池州刺史考讳某太子谕德皆江南李氏时也李氏国除而谕德易名居中退居于常州以太君为贤而选所嫁得江阴沈君讳某曰此可以与吾女矣于是时太君年十九归沈氏归十年生两子而沈君以进士甲科为广德军判官以卒太君亲以诗论语孝经教两子两子就外学时数岁耳则已能诵此三经矣其后子回为进士子遵为殿中丞知连州军州而太君年六十有四以终于州之正寝时皇祐二年六月庚辰也嘉祐二年十二月庚申两子葬太君江阴申港之西怀仁里于是遵为太常博士通判建州军州事而沈君赠官至太常博士铭曰
  山朝于跻其下惟谷纉我博士夫人之淑其淑维何博士其家二子翼翼萼跗其华诜诜诸孙其实其葩孰云其昌其始萌芽皇有显报曰维在后硕大蕃衍刲牲以告视铭考施夫人之效
  河东县太君曾氏墓志铭
  尚书都官员外郎临川吴君讳某之夫人河东太君南丰曾氏尚书吏部郎中赠右谏议大夫讳某之子谏议君伉直以摈死而都官君尤孝友忠信乡里称为长者夫人于财无所蓄于物无所玩自司马氏以下史所记世治乱人贤不肖无所不读盖其明辨智识当世游谈学问知名之士有不能如也虽内外族亲之悍强顽鄙者犹知严惮其为贤而夫人拊循应接亲踈小大皆有礼焉嘉祐三年某月某甲子年七十四终于寝有子四人苪秘书丞蕡亳州录事参军其次蕃蒙曾出也皆进士而蒙为象州司戸参军于是蕡蕃皆已卒苪蒙以某年某月某甲子葬夫人某县某乡其所之原某实夫人之外孙而夫人归之以其孙者也涕泣而为铭曰静专幽闲女子之方闳观博考乃士之常猗欤夫人学问明智其德女子其能则士我求于往孰与比侪呜呼公父穆伯之妻
  寿安县君钱氏墓志铭    曾 巩
  刘凝之仕既龃龉退处庐山之阳初无一亩之宅一廛之田而凝之嚣嚣然乐若有馀者岂独凝之能以义自胜哉亦其妻能安于理不戚戚于贫贱有以相之也凝之晚有宅于彭蠡之上有田于西涧之滨子进于朝廷荐于乡闾凝之夫妇康宁寿考自肆于山川之间白发皤然体不知驾乘之劳心不知机获之畏世人之所慕者无慊焉世人之有所不能及者独得也其夫妇如此可不谓贤哉熙宁九年凝之年七十有七哭其妻之丧自为状次其妻之世出行事来乞铭余为之因其言而识之曰夫人姓钱氏考内殿崇班穆祖考内园使昭晟曾祖考宣德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湛高祖吴越文穆主元瓘夫人色庄气仁言动不失绳墨居族人长幼亲踈间尽其宜事夫能成其忠一作志教子能成其孝一作材是皆可传者也夫人年七十有三卒于四月之庚子而葬于其岁某月某甲子墓在南康军西城之某原初以凝之恩封寿光县君再以子恕恩封寿安县君有子曰恕秘书丞曰格乡贡进士皆以文学显于世女嫁进士徐彦伯太子中允黄廉孙某某凝之名涣筠州某人今为尚书屯田员外郎致仕铭曰
  士不苟合安于贱贫其艰其豫繇嫓有人维不终窭又寿以康有续孔辰既庶而臧世迫一作蹙而求独优以取世懦以处独肆而有士也则然女实作辅考则钱媛尚配于古
  仁寿县太君吴氏墓志铭
  仁寿县太君抚州金谿吴氏尚书都官员外郎赠尚书刑部侍郎抚州临川王公讳益之夫人卫尉寺丞讳用之之妇年六十有六嘉祐八年八月辛已卒于京师十月乙酉葬于江宁府之蒋山夫人好学强记老而不倦其取舍是非有人所不能及者然好问自下于事未尝有所专也其平生养舅姑甚一作以勤孝盖侍郎七子而少子五人吴氏出也然夫人之爱其长子甚于少子曰吾爱之甚于吾子然后家人爱之能不异于吾子也故其子孙已一无已字壮大有不知为异母者居久之二长子前死夫人已老矣每遇其嫠妇异甚而身为字其孤儿忘其力之惫也其处内外亲踈之际一主于恩有谗讪一无谗讪字踞骂已者数困苦常置之不以动声色亦未尝有所含怒于后也有以穷归已者急或分衣食不为秋一作分毫计惜一作较以其故至不能自给然亦未尝不自若也其嫁三从之孤女如已女而待长子之母族如已族盖笃行如此而天性之所有也其自奉养未尝择衣食其视世俗之好无足累心者方其隐约穷匮之时朝廷尝选用其子其子坚让至于数十或谓可强起之夫人曰此非吾所以教子也卒不强之及处显矣其子尝有归志而以不足于养为忧夫人曰吾岂不安于命哉安于命者非有待于外也其子为知制诰故事其母得封郡太君夫人不许言故卒不及封此夫人之德见于一作以其行事之迹而余以通家故熟于耳目者也夫人之考讳畋畋之配黄氏两人者皆有善行乡里称之而黄氏兼喜一作善阴阳数术学故夫人亦通于一无于字其说七子者曰安仁安道安石安国安世安礼安上安仁宣州司戸参军安石尚书工部郎中知制诰安世太平州当涂县主簿安礼大名府莘县主簿馀未仕也女三人长适尚书虞部员外郎沙县张奎次适前衢州西安县令天长朱明之次适扬州沈季长孙男九人曰雩惠旁旊斻防斿旗放孙女九人长适解州安邑县主簿徐公翊次许嫁太庙斋郎吴安持馀尚幼铭曰
  嗟若人兮洵好善兮始终一德仁七子兮遗弃细故笃九族兮说珥推食光惠施兮以义易利能无累兮纵心委命志弥邵兮谓宜百岁奄忽逝兮风有采𬞟经一作诗所首兮原念美实辑此辞兮庶几德音与古对兮寿昌县太君许氏墓志铭   曾 巩
  夫人许氏苏州吴人考仲容太子洗马兄洞名能文见国史夫人读书知大意其兄所为文辄能成诵父母衣食服御待之而后安既嫁性行孝谨宜于其家其夫为吏有名称夫人实相之及春秋高于内外属为高曾行而慈幼字微愈久弥笃故亲踈怀附无有恶斁昔先王之治必本之家达于天下而女子言动有史以昭劝戒后世以古为迂为政者治吏事而已女子之善既非世教所奖成其事实亦罕发闻于后其苟如此其衰微所以益甚则夫人之事其可使无传也哉夫人嫁沈氏其夫讳周太常少卿赠尚书刑部侍郎其舅讳某赠兵部尚书杭州钱塘人夫人封六安县君寿昌县太君年八十有三熙宁元年八月丁已卒于京师三年八月某甲子合葬杭州钱塘县龙车原子曰披国子博士有吏材曰括扬州司理参军馆阁校勘有文学其幼皆夫人所自教也女二人蚤卒铭曰
  生民之治必本于身教行于家馀以为人世弊俗偷恕于在已内替常度外彊于理淑惟夀昌学与心成笃于孝慈匪劝而能有翼于夫有廸于子尚类古人其传以此
  夫人周氏墓志铭
  夫人讳琬字东玉姓周氏父兄皆举明经夫人独喜图史好为文章日夜不倦如学士大夫从其舅邢起学为诗既嫁无舅姑顺夫慈子严馈祀谐属人行其素学皆应仪矩有诗七百篇其文静而正柔而不屈约于言而谨于礼者也昔先王之教非独行于士大夫也盖亦有妇教焉故女子必有师傅言动必以礼养其德必以乐歌其行劝其志与夫使之可以托微而见意必以诗此非学不能故教成于内外而其俗易美其治易洽也兹道废若夫人之学出于天性而言行不失法度是可贤也已其夫来乞铭予与之亲且旧故为之序而铭之盖夫人之王父讳协为尚书刑部郎中父约今为尚书虞部员外郎青州益都人也夫人嫁关氏为徐州丰县令景仁之妻为尚书职方员外郎赠尚书都官郎中讳鲁之子妇生一男二女年二十有六卒于治平二年之九月某甲子葬于杭州钱塘县履泰乡葛松原实某年某月某甲子关氏钱塘人也铭曰
  女有图史传一作傅于师氏其劝以乐其康以礼能此非他繇学而已王政之兴盖自此始今孰登兹维周之媛学繇自好终之不倦言循于矩行循于典尚配古人辉光日远
  永安县君谢氏墓志铭
  宋故卫尉寺丞王公讳用之之夫人尚书都官员外郎赠尚书工部郎中讳益之母姓谢氏累封永安县君其卒皇祐五年之六月十四日其葬于抚州金谿县之某乡某原既卒之百有五十一日也其子曰益曰某皆已卒曰某曰某曰孟楚州司理参军亦已卒其孙曰安仁宣州司戸参军曰安道皆已卒曰安石殿中丞通判舒州曰沆荆南府建宁县令曰安国曰某某一作安礼曾孙曰某曰某曰某其墓工部故人之子曾巩志之曰王氏繇工部之叔父尚书主客郎中赠太常少卿讳观之始起家为能吏遂追荣其父讳某为尚书职方员外郎至于工部父子遂皆进于朝为闻人其世浸大夫人及拜其舅与夫之荣而享其子与孙之禄其夀至于九十其卒于抚州之临川安于其寝余既与夫人之诸孙游而尝得拜于堂上见其色和其容谨闻其言俭而勤退而闻其为妇顺为母慈知其所以享其福禄者其宜也已余观诗人之歌其后妃至于诸侯大夫之妻内修法度辅佐其夫而其效之见则兔罝之人至于江汉汝坟之妇女皆承其化而笃于礼余固叹其当是之时上下之间内外相饬何其至也如夫人之资而使出于其时则必有歌于风而被之于无穷之事若余之鄙其亦曷能知其所至也哉谢氏之祖曰某考曰某铭曰
  士显其施其行难知女处于私其有孰窥严严秀眉不见缺亏曷以长之视此铭辞














  续文章正宗卷十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十一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增订
  叙事
  六一居士传        欧阳修
  六一居士初谪滁山自号醉翁既老而衰且病将退休于颍水之止则又更号六一居士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碁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客曰是为五一尔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一作老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客笑曰子欲逃名者乎而屡易其号此庄生所诮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余将见子疾走大喘渴死而名不得逃也居士曰吾固知名之不可逃然亦知夫不必逃也吾为此名聊以志吾之乐尔客曰其乐如何居士曰吾之乐可胜道哉方其得意于五物也太山在前而不见疾雷破柱而不惊虽飨九奏于洞庭之野阅大战于涿鹿之原未足喻其乐且适也然常患不得极吾乐于其间者世事之为吾累者众也其大者有二焉轩裳珪组劳吾形于外忧患思虑劳吾心于内使吾形不病而已悴心未老而先衰尚何暇于五物哉虽然吾自一作方乞其身于朝者三年矣一日天子恻然哀之赐其骸骨使得与此五物偕返于田庐庶几偿其夙愿焉此吾之所以志也客复笑曰子知轩裳珪组之累其形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居士曰不然累于彼者已劳矣又多忧累于此者既佚矣幸无患吾其何择哉于是与客俱起握手大笑曰置之区区不足较也已而叹曰夫士少而仕老而休盖有不待七十者矣吾素慕之二字一作志宜去一也吾尝用于时矣而讫无称焉宜去二也壮犹如此今既老且病矣乃以难彊之筋骸贪过分之荣禄是将违其素志而自食其言宜去三也吾负三宜去虽无五物其去宜矣复何道哉熙宁三年九月七日六一居士自传苏子曰居士可谓有道者也或曰居士非有道者也有道者无所挟而安居士之于五物捐世俗之所争而拾其所弃者也乌得为有道乎苏子曰不然挟五物而后安者惑也释五物而后安者又惑也且物未始能累人也轩裳珪组且不能为累而况此五物乎物之所以能累人者以吾有之也吾与物俱不得已而受形于天地之间其孰能有之而或者以为已有得之则喜丧之则悲今居士自谓六一是其身均与五物为一也不知其有物邪物有之也居士与物均为不能有其孰能置得丧于其间故曰居士可谓有道者也虽然自一观五居士犹可见也与五为六居士不可见也居士殆将隐矣
  桑怿传
  桑怿开封雍丘人其兄慥本举进士有名怿亦举进士再不中去游汝颍间得龙城废田数顷退而力耕岁凶汝旁诸县多盗怿白令愿三字一作曰愿令为耆长往来里中察奸民因召里中少年戒曰盗不可为也吾在此不汝容也少年皆诺里老父子死未敛盗夜脱其衣里老父怯无他子不敢告县裸其尸不能葬怿闻而悲之然疑少年王生者夜入其家探其箧不使之知觉明日遇之问曰尔诺我不为盗矣今又盗里父子尸者非尔邪少年色动即推仆地缚之诘共盗者王生指某少年怿呼壮丁守王生又自驰取少年者送县皆伏法又尝之郏城遇尉方出捕盗招怿饮酒遂与俱行至贼所藏尉怯阳为不知以过怿曰贼在此何之乎下马独格杀数人因尽缚之又闻襄城有盗十许人独提一剑以往杀数人缚其馀汝旁县为之无盗京西转运使奏其事授郏城尉天圣中河南诸县多盗转运奏移渑池尉崤右险地多深山而青灰山尤险为盗所恃恶盗王伯者藏此山时出为近县害当此时王伯名闻朝廷为巡检者皆授名以捕之既怿至巡检者伪为宣头以示怿将谋招出之怿信之不疑其伪也因谍知伯所在挺身入贼中招之与伯同卧起十馀日信之乃出巡检者反以兵邀于山口怿几不自免怿曰巡检授名惧无功尔即以伯与巡检使自为功不复自言巡检俘献京师朝廷知其实罪黜巡检怿为尉岁馀改授右班殿直永安县巡检明道景祐之交天下旱蝗盗贼稍稍起其间有恶贼二十三人不能捕枢密院以传召怿至京授二十三人名使往捕怿谋曰盗畏吾名必已一作以溃溃则难得矣宜先示之以怯至则闭栅戒军吏无一人得辄出居数日军吏不知所为数请出自效辄不许既而夜与数卒变为盗服以出迹盗所尝行处入民家民皆走独有一媪留为作饮食馈之如盗乃归复闭栅三日又往则携其具就媪馔而以其馀遗媪媪待以为真盗矣乃稍就媪与语及群盗辈媪曰彼闻桑怿来始畏之皆遁矣又闻怿闭营不出知其不畏今皆还也某在某处某在某所矣怿尽钩得之复三日又往厚遗之遂以实告曰我桑怿也烦媪为察其实而慎勿泄后三日我复来矣后又三日往媪察其实审矣明旦部分军士用甲若干人于某所取某盗卒若干人于某处取某盗其尤彊者在某所则自驰马以往士卒不及从惟四骑追之遂与贼遇手杀三人凡二十三人者一日皆获二十八日复命京师枢密吏谓曰与我银为君致阁职怿曰用赂得官非我欲况贫无银有固不可也吏怒匿其阀以免短使送三班三班用例与兵马监押未行会交趾獠叛杀海上巡检昭化诸州皆警往者数辈不能定因命怿往尽手杀之还乃授阁门祗候怿曰是行也非独吾功位有居吾上者吾乃其佐也今彼留而我还我赏厚而彼轻得不疑我盖其功而自伐乎受之徒惭吾心将让其赏归已上者以奏稿示予予谓曰让之必不听徒以好名取诈与讥也怿叹曰亦思之然士顾其心何如尔当自信其心以行讥何累也若欲避名则善皆不可为也已余惭其言卒让之不听怿虽举进士而不甚知书然其所为皆合道理多此类始居雍丘遭大水有粟二廪将以舟载之见民走避溺者遂弃其粟以舟载之见民荒岁聚其里人饲之粟尽乃止怿善剑及铁简力过数人而有谋略遇人常畏若不自足其为人不甚长大亦自修为威仪言语如不出其口卒然遇人不知其徤且勇也庐陵欧阳修曰勇力人所有而能知用其勇者少矣若怿可谓义勇之士其学问不深而能者盖天性也余固喜传人事尤爱司马迁善传而其所书皆伟烈竒节士使人喜读之欲学其作而怪今人如迁所书者何少也乃疑迁特雄文善壮其说而古人未必然也及得桑怿事乃知古之人有然焉迁书不诬也知今人固有而但不尽知也怿所为壮矣而不知予文能如迁书使人读而喜否姑次第之
  徐复传          曾 巩
  徐复字希颜兴化军莆田人尝举进士不中去不复就博学于书无所不读尤通星历五行数术之说世罕有能及者为人倜傥有大志内自饬励不求当世之誉乐其所自得谓富贵不足慕也贫贱不足忧也故穷门漏屋敝衣粝食或至于不能自给未尝动其意也一无也字遇人无少长贵贱皆尽恭谨其言前世因革兴坏是非之理人少能及然其家未尝蓄书盖其强记如此也康定中李元昊叛诏求有文武材可用者参知政事宋绶天章阁侍读一作讲林瑀皆荐复诏赐装钱州郡迫趣上道既至仁宗见复于崇政殿访以世务复所为上言者世莫得闻也仁宗因命讲易乾坤既济未济又问今岁直何卦西兵欲出如何复对岁直小过而太一守中宫兵宜内不宜外仁宗嘉一作善其言复又献所为边防䇿太一主客立成历洪范论上曰卿所献书为卿留中必欲官之复固辞廼官其子晞留复登闻鼓院与林瑀同修周易会元纪岁馀固求东归仁宗高其行礼以束帛赐号冲晦处士复久游吴因家杭州州将每至必先加礼然复未尝肯至公门范仲淹知杭州数就复访问甚礼重之仲淹尝言西兵既起复预言罢兵岁月又斗牛间尝有星变复言吴当大疫死者当数十万人后皆如其言复平居以周易太玄授学者人或劝复著书复曰古圣贤书已具顾学者不能求吾复何为以徼名后世哉晚取其所为文章尽焚之今其家有书十馀篇皆出于门人故旧之家复卒时年七十馀既病故人王稷居睦州欲往省之复报曰来以五六月之交尚及见子稷未及往至期复果已死其终事皆预自处子晞年五十馀亦致仕官至国子博士复赠尚书虞部员外郎复死十馀年而沈遘知杭州榜其居曰高士坊云
  赞曰复之文章存者有慎习赞困蒙养等篇归于退求诸已不矜世取宠余论次复事颇采其意云若复自㧞污浊之中隐约于闾巷久而不改其操可谓乐之者矣
  洪渥传
  洪渥抚州临川人为人和平与人游初不甚欢久而有味家贫以进士从乡举有能赋名连进于有司辄连黜久之乃得官官不自一无自字驰骋又久不进卒监黄州麻城之茶场以死死不能归葬亦不能返其孥渥里中人闻渥死无贤愚一作不贤皆恨失之予少与渥相识而不深知其为人渥死廼闻有兄年七十馀渥得官时兄已老不可与俱行渥至官量口用俸掇其馀以归买田百亩居其兄复去而之官则心安焉渥既死兄无子数使人至麻城抚其孥欲返之而居以其田其孥盖弱力不能自致其兄益以老矣无可奈何则念辄悲之其经营之犹不已忘其老也渥兄弟如此无愧矣渥平居若不可任以事及至赴人之急早夜不少懈其与人真有恩者也予观古今豪杰士传论人行义不列于史者往往务摭竒以动俗亦或事高而不可为继或伸一人之善而诬天下以不及虽归之辅教警世然考之中庸或过矣如渥之所存盖人人之所易到故载之云
  陈公弼传         苏 轼
  公讳希亮字公弼姓陈氏眉之青神人其先京兆人也唐广明中始迁于眉曾祖廷禄祖琼父显忠皆不仕公幼孤好学年十六将从师其兄难之使治息钱三十馀万公悉召取钱者焚其劵而去学成乃召其兄之子庸谕使学遂与俱中天圣八年进士第里人表其闾曰三隽坊始为长沙县浮屠有海印国师者交通权贵人肆为奸利人莫敢正视公捕寘诸法一县大耸去为雩都老吏曾腆侮法粥狱以公少年易之公视事之日首得cq=205其重罪腆扣头出血愿自新公戒而舍之会公筑县学腆以家财𦔳官悉遣子弟入学卒为善吏而子弟有登进士第者巫觋岁敛民财祭鬼谓之春斋否则有火灾民讹言有绯衣三老人行火公禁之民不敢犯火亦不作毁淫祠数百区勒巫为农者七十馀家及罢去父老送之出境遣去不可皆泣曰公舍我去绯衣老人复出矣以母老乞归蜀得剑州临津以母忧去官服除为开封府司录福胜塔火官欲更造度用钱三万万公言陜西方用兵愿以此馈军诏罢之先赵元昊未反青州民赵禹上书论事且言元昊必反宰相以禹为狂言徙建州而元昊果反禹自建州逃还京师上书自理宰相怒下禹开封府狱公言禹可赏不可罪与宰相争不已上卒用公言以禹为徐州推官且欲以公为御史会外戚沈氏子以奸盗杀人事下狱未服公一问得其情惊仆立死沈氏诉之诏御史劾公及诸掾史公曰杀此贼者独我耳遂自引罪坐废期年盗起京西杀守令富丞相荐公可用起知房州州素无兵备民凛凛欲亡去公以牢城卒杂山河戸得数百人日夜部勒声振山南民恃以安盗不敢入境而殿侍雷甲以兵百馀人逐盗至竹山甲不能戢士所至为暴或告有大盗入境且及门公自勒兵阻水拒之身居前行命士持满无得发士皆植立如偶人甲射之不动乃下马拜请死曰初不知公官军也吏士请斩甲以徇公不可独治为暴者十馀人劳其馀而遣之使甲以捕盗自赎时剧贼党军子方张转运使使供奉官崔德赟捕之德赟既失党军子则以兵围竹山民贼所尝舎者曰向氏杀其父子三人枭首南阳市曰此党军子也公察其冤下德赟狱未服而党军子获于商州诏赐向氏帛复其家流德赟通州或言华阴人张元走夏州为元昊谋臣诏徙其族百馀口于房几察出入饥寒且死公曰元事虚实不可知使诚有之为国者终不顾家徒坚其为贼耳此又皆其踈属无罪乃密以闻诏释之老幼哭庭下曰今当还故乡然奈何去父母乎至今张氏画像祠焉代还执政欲以为大理少卿公曰法吏守文非所愿愿得一郡以自效乃以为宿州州跨汴为桥水与桥争率常坏舟公始作飞桥无柱至今沿汴皆飞桥移滑州奏事殿上仁宗皇帝劳之曰知卿疾恶无惩沈氏子事未行诏提举河北便籴都转运使魏瓘劾奏公擅增损物价已而瓘除龙图阁学士知开封府公乞廷辩既对上直公夺瓘职知越州且欲用公公言臣与转运使不和不得为无罪力请还滑会河溢鱼池埽且决公发禁兵捍之庐于所当决吏民涕泣更谏公坚卧不动水亦渐去人比之王尊是岁盗起宛句执濮州通判井渊上以为忧问执政谁可用者未及对上曰吾得之矣乃以公为曹州不逾月悉禽其党淮南饥安抚转运使皆言夀春守王正民不任职正民坐免诏公乘传往代之转运使调里胥米而蠲其役凡十三万石谓之折役米米翔贵民益饥公至则除之且表其事旁郡皆得除又言正民无罪职事办治诏复以正民为鄂州徙知庐州虎翼军士屯寿春者以谋反诛而迁其馀不反者数百人于庐士方自疑不安一日有窃入府舎将为不利者公笑曰此必醉耳贷而流之尽以其馀给左右使令且以守仓库人为公惧公益亲信之士皆指心誓为公死提点刑狱江东又移河北入为开封府判官改判三司戸部勾院又兼开拆司荣州煮盐凡十八井岁久渐竭而有司责课如初民破产籍没者三百一十五家公为言还其所籍岁蠲三十馀万斤三司簿书不治其滞留者自天禧以来朱帐六百有四明道以来生事二百一十二万公日夜课吏凡九月而去其三之二会接伴契丹使还自请补外乃以为京西转运使石塘河役兵叛其首周元自称周大王震动汝洛间公闻之即日轻骑出按吏请以兵从公不许贼见公轻出意色闲和不能测则相与列诉道周公徐问其所苦命一老兵押之曰以是付叶县听吾命既至令曰汝已自首皆无罪然必有首谋者众不敢隐乃斩元以徇而流军校一人其馀悉遣赴役如初迁京东转运使维州参军王康赴官道博平大猾有号截道虎者驱康及其女几死吏不敢问博平隶河北公移捕甚急卒流之海岛而劾吏故纵坐免者数人山东群盗为之屏息徐州守陈昭素以酷闻民不堪命他使者不敢按公发其事徐人至今德之移知凤翔仓粟支十二年主者以腐败为忧岁饥公发十二万石以贷有司忧恐公以身任之是岁大熟以新易陈官民皆便之于阗使者入朝过秦州经略使以客礼享之使者骄甚留月馀坏传舎什物无数其徒入市掠饮食人戸昼闭公闻之谓其僚曰吾尝主契丹使得其情敌人初不敢暴横皆译者教之吾痛绳以法译者惧则敌不敢动矣况此小国乎乃使教练使持符告译者曰入吾境有秋毫不如法吾且斩若取军令状以还使者亦素闻公威名至则罗拜庭下公命坐两廊饮食之护出诸境无一人哗者始州郡以酒相饷例皆私有之而法不可公以遗游士之贫者既而曰此亦私也以家财偿之且上书自劾求去不巳坐是分司西京未几致仕卒享年六十四仕至太常少卿赠工部侍郎娶程氏子四人忱今为度支郎中恪卒于滑州推官恂今为大理寺丞慥未仕公善著书尤长于易有集十卷制器尚象论十二篇辨钩隐图五十四篇为人清劲寡欲长不逾中人面瘦黑目光如冰平生不假人以色自王公贵人皆严惮之见义勇发不计祸福必极其志而后已所至奸民猾吏易心改行不改者必诛然实出于仁恕故严而不残以教学养士为急轻财好施笃于恩义少与蜀人宋辅游辅卒于京师母老子少公养其母终身而以女妻其孤端平使与诸子游学卒与忱同登进士第当䕃补子弟辄先其族人卒不及其子慥公于轼之先君子为丈人行而轼官于凤翔实从公二年方是时年少气盛愚不更事屡与公争议至形于言色已而悔之窃尝以为古之遗直而恨其不甚用无大功名独当时士大夫能言其所为公没十有四年故人长老日以衰少恐遂就湮没欲私记其行事而恨不能详得范景仁所为公墓志又以所闻见补之为公传轼平生不为行状墓碑而独为此文后有君子得以考览焉
  赞曰闻之诸公长者陈公弼面目严冷语言确讱好面折人士大夫相与燕游闻公弼至则语笑寡味饮酒不乐坐人稍稍引去其天资如此然所立有绝人者谏大夫郑昌有言山有猛兽藜藿为之不采淮南王谋反论公孙丞相若发蒙耳所惮独汲黯使公弼端委立于朝其威折冲于千里之外矣
  方山子传
  方山子光黄间隐人也少时慕朱家郭解为人闾里之侠皆宗之稍壮折节读书欲以此驰骋当世然终不遇晚乃遁于光黄间曰岐亭庵居蔬食不与世相闻弃车马毁冠服徒步往来山中人莫识也见其所著帽方屋而高曰此岂古方山冠之遗像乎因谓之方山子余谪居于黄过岐亭适见焉曰呜呼此吾故人陈慥季常也何为而在此方山子亦矍然问余所以至此者余告之故俯而不荅仰而笑呼余宿其家环堵萧然而妻子奴婢皆有自得之意余既耸然异之独念方山子少时使酒好剑用财如粪土前十有九年余在岐下见方山子从两骑挟二矢游西山鹊起于前使骑逐而射之不获方山子怒马独出一发得之因与余马上论用兵及古今成败自谓一世豪士今几时耳精悍之色犹见于眉间而岂山中之人哉然方山子世有勲阀当得官使从事于其间今已显闻而其家在洛阳园宅壮丽与公侯等河北有田岁得帛千匹亦足以富乐皆弃不取独来穷山中此岂无得而然哉余闻光黄间多异人往往阳狂垢污不可得而见方山子傥见之与
  巢谷传          苏 辙
  巢谷字元修父中世眉山农家也少从士大夫读书老为里校师谷幼传父学虽朴而博举进士京师见举武艺者心好之谷素多力遂弃其旧学畜弓箭习骑射久之业成而不中第闻西边多骁勇骑射击刺为四方冠去游秦凤泾原间所至友其秀杰有韩存宝者尤与之善谷教之兵书二人相与为金石交熙宁中存宝为河州将有功号熙河名将朝廷稍竒之会泸州蛮乞弟扰边诸郡不能制乃命存宝出兵讨之存宝不习蛮事邀谷至军中问焉及存宝得罪将就逮自料必死谓谷曰我泾原武夫死非所惜顾妻子不免寒饿槖中有银数百两非君莫可使遗之者谷许诺即变姓名怀银步行往授其子人无知者存宝死谷逃避江淮间会赦乃出予以乡闾故幼而识之知其志节缓急可托者也予之在朝谷浮沉里中未尝一见绍圣初予以罪谪居筠州自筠徙雷自雷徙循予兄子瞻亦自惠再徙昌化士大夫皆讳与予兄弟游平生亲友无复相闻者谷独慨然自眉山诵言欲徒步访吾兄弟闻者皆笑其狂元符二年春正月自梅州遗予书曰我万里步行见公不自意全今至梅矣不旬日必见死无恨矣予惊喜曰此非今世人古之人也既见握手相泣已而道平生逾月不厌时谷年七十有三矣瘦瘠多病非复昔日元修也将复见子瞻于海南予愍其老且病止之曰君意则善然自此至儋数千里复当渡海非老人事也谷曰我自视未即死也公无止我留之不可阅其槖中无数千钱予方乏困亦强资遣之舡行至新会有蛮隶窃其槖装以逃获于新州谷从之至新遂病死予闻哭之失声恨其不用吾言然亦竒其不用吾言而行其志也昔赵襄子厄于晋阳知伯率韩魏决水围之城不没者三板县釜而㸑易子而食群臣皆懈惟高恭不失人臣之礼及襄子用张孟谈计三家之围解行赏群臣以恭为先谈曰晋阳之难惟恭无功曷为先之襄子曰晋阳之难群臣皆懈惟恭不失人臣之礼吾是以先之谷于朋友之义实无愧高恭者惜其不遇襄子而前遇存宝后遇予兄弟予方杂居南夷与之起居出入盖将终焉虽知其贤尚何以发之闻谷有子蒙在泾原军中故为作传异日以授之谷始名榖及见之循州改今名云













  续文章正宗卷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十二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增订
  叙事学记斋附
  吉州学记         欧阳修
  庆历三年秋天子开天章阁召政事之臣八人问治天下其要有几施于今者宜何先使坐而书以对八人者皆震恐失位俯伏顿首言此非愚臣所能及惟陛下所欲为则天下幸甚于是诏书屡下劝农桑责吏课举贤才其明年三月遂诏天下皆立学置学官之员然后海隅徼塞四方万里之外莫不皆有学呜呼盛矣学校王政之本也古者致治之盛衰视其学之兴废记曰国有学遂有序党有庠家有塾此三代极盛之时大备之制也宋兴盖八十有四年而天下之学始克大立岂非盛美之事须其久而后至于大备欤是以诏下之日臣民喜幸而奔走就事者以后为羞其年十月吉州之学成州旧有夫子庙在城之西北今知州事李侯宽之至也谋与州人迁而大之以为学舍事方上请而诏已下学遂以成李侯治吉敏而有方其作学也吉之士率其私钱一百五十万以助用人之力积二万二千工而人不以为劳其良材坚甓之用凡二十二万三千五百而人不以为多学有堂筵斋讲有藏书之阁有賔客之位有游息之亭严严翼翼壮伟闳耀而人不以为侈既成而来学者常三百馀人予世家于吉而一无此字滥官于朝一有廷字进不能赞扬一作明字天子之盛美退不得与诸生揖让乎其中然予闻教学之法本于人性磨揉迁革使趋于善其勉于人者勤其入于人者渐善教者以不倦之意须迟久之功至于礼让兴行而一无此字风俗纯美然后为学之成今州县之吏不得久其职而躬亲于教化也故李侯之绩及于学之立而不及待其成惟后之人毋废慢天子之诏而殆一作怠以中止幸予他日因得归荣故乡而谒于学门将见吉之士皆道德明秀而可为公卿问于其俗而婚丧饮食皆中礼节入于其里而长幼相孝慈于其家行于其郊而少者扶其羸老壮者代其负荷于道路然后乐学之道成而得时从先生耆老席于众宾之后听乡乐之歌饮献酬之酒以诗颂天子太平之功而周览学舍思咏李侯之遗爱不亦美哉故于其始成也刻辞于石而立诸其庑以俟
  筠州学记         曾 巩
  周衰先王之迹熄至汉六艺出于秦火之馀士学于百家之后言道徳者矜高远而遗世用语政理者务卑近而非师古刑名兵家之术则狃于暴诈惟知经者为善矣又争为章句训诂之学以其私见妄穿凿为说故先王之道不明而学者靡然溺于所习当是时能明先王之道者扬雄而已而雄之书世未知好也然士之出于其时者皆勇于自立无苟简之心其取与进退去就必度于礼义及其已衰而搢绅之徒抗志于强暴之间至于废锢杀戮而其操愈厉者相望于先后故虽有不轨之臣犹低徊没世不敢遂其篡夺自此至于魏晋以来其风俗之弊人材之乏久矣以迄于今士乃有特起于千载之外明先王之道以寤后之学者世虽不能皆知其意而往往好之故习其说者论道徳之旨而知应务之非近议从政之体而知法古之非迂不乱于百家不蔽于传疏其所知者若此此汉之士所不能及然能尊而守之者则未必众也故乐易惇朴之俗微而诡欺薄恶之习胜其于贫富贵贱之地则养廉远耻之意少而偷合苟得之行多此习俗一作俗化之美所以未及于汉也夫所闻或浅而其义甚高与所知有馀而其守不足者其故何哉繇汉之士察举于乡闾故不得不笃于自修至于渐摩之久则果于义者非强而能也今之士选用于文章故不得不笃于所学至于循习之深则得于心者亦不自知其至也由是观之则上所好下必有甚者焉岂非信欤令汉与今有教化开导之方有庠序养成之法则士于学行岂有彼此之偏先后之过乎夫大学之道将欲诚意正心修身以治其国家天下而必本于先致其知则知者固善之端而人之所难至也以今之士于人所难至者既几矣则上之施也莫易于斯时顾所以导之如何尔筠为州在大江之西其地僻绝当庆历之初诏天下立学而筠独不能应诏州之士以为病至治平三年盖二十有三年矣始告于知州事尚书都官郎中董君仪董君乃与通判州事国子博士郑君蒨相州之东南得亢爽之地筑宫于其上斋祭之室讲诵之堂休宿之庐至于庖湢库厩各以序为经始于其春而落成于八月之望既而来学者常数十百人二君乃以书走京师请记于予予谓二君之于政可谓知所务矣使筠之士相与升降乎其中讲先王之遗文以致其知其贤者超然自信而独立其中材勉焉以待上之教化则是宫之作非独使夫来者玩思于空言以干世取禄而已故为之著予之所闻者以为记而使归刻焉
  宜黄县学记
  古之人自家至于天子之国皆有学自幼至于长未尝去于学之中学有诗书六艺弦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节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又有祭祀乡射养老之礼以习其恭让进材论狱一作徳出兵授捷之法以习其从事师友以解其惑劝惩一作戒以勉其进戒一作警其不率其所以为具如此而其大要则务使人人学其性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虽有刚柔缓急之异皆可以进之于中而无过不及使其识之明气之充于其心则用之于进退语默之际而无不得其宜临之以祸福死生之故而无足动其意者为天下之士而所以养其身之备如此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古今治乱之理至于损益废置先后终始之要无所不知其在堂户之上而四海九州之业万世之䇿皆得及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则随所施为无不可者何则其素所学问然也盖凡人之起居饮食动作之小事至于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体皆自学出而无斯须去于教也其动于视听四支者必使其洽一作治于内其谨于初者必使其要于终驯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积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则刑罚措其材之成则三公百官得其士其为法之永则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则虽更衰世而不乱为教之极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岂用力也哉及三代衰圣人之制作尽坏千馀年之间学有存者亦非古法人之体性之举动唯其所自肆而临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讲士有聪明朴茂之质而无教养之渐则其材之不成天一作夫然盖以不学未成之材而为天下之吏又承衰弊之后而治不教之民呜呼仁政之所以不行盗贼刑罚之所以积其不以此也欤宋兴几百年庆历三年天子图当世之务而以学为先于是天下之学乃得立而方此之时抚州之宜黄犹不能有学士之学者皆相率而寓于州以群聚讲习其明年天下之学复废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释奠之事以著于令则常以庙祀孔氏庙不复理皇祐元年会令李君详至始议立学而县之士某某与其徒皆自以谓得发愤于此莫不相励而趋为之故其材不赋而羡匠不发而多其成也积屋之区若干而门序正位讲艺之堂栖士之舍皆足积器之数若干而祀饮寝食之用皆具其像孔氏而下从祭之士皆备其书经史百氏翰林子墨之文章无外求者其相基会作之本末揔为日若干而已何其周且速也当四方学废之初有司之议固以谓学者人情之所不乐及观此学之作在其废学数年之后唯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内响应而图之如恐不及则夫言人之情不乐于学者其果然也欤宜黄之学者固多良士而李君之为令威行爱立讼清事举其政又良也夫及良令之时而顺其慕学发愤之俗作为宫室教肄之所以至图书器用之须莫不皆有以养其良材之士虽古之去今远矣然圣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与学而明之礼乐节文之详固有所不得为者若夫正心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务则在其进之而已使一人之行修移之于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于乡邻族党则一县之风俗成人材出矣教化之行道德之归非远人也可不勉欤县之士来请曰愿有记其记之十二月某日也
  袁州学记         李 觏
  皇帝二十有三年制诏州县立学惟时守令有哲有愚有屈力单虑祇顺德意有假宫借师苟具文书或连数城亡诵弦声倡而不和教尼不行三十有二年范阳祖君某知袁州始至进诸生知学官阙状大惧人材放失儒效阔疏亡以称上旨通判颍川陈君某闻而是之议以克合相旧夫子庙狭隘不足改为廼营治之东北隅厥土燥刚厥位面阳厥材孔良瓦甓黝垩丹漆举以法故殿堂室房庑门各得其度百尔器备并手偕作工善吏勤晨夜展力越明年成舍菜且有日盱江李觏谂于众曰惟四代之学考诸经可见己秦以山西鏖六国欲帝万世刘氏一呼而关门不守武夫健将卖降恐后何邪诗书之道废人唯见利而不闻义焉耳孝武乘丰富世祖出戎行皆孳孳学术俗化之厚延于灵献草茅危言者折首而不悔功烈震主者闻命而释兵群雄相视不敢去臣位尚数十年教道之结人心如此今代遭圣神尔袁得贤君俾尔由庠序践古人之迹天下治则撢礼乐以陶吾民一有不幸犹当仗大节为臣死忠为子死孝使人有所法且有所赖是惟朝家教学之意若其弄笔以徼利达而已岂徒二三子之羞抑为国者之忧此年实至和甲午夏某月甲子记
  君子斋记        王安石
  天子诸侯谓之君卿大夫谓之子古之为此名也所以命天下之有德故天下之有德通谓之君子有天子诸侯卿大夫之位而无其德可以谓之君子盖称其位也有天子诸侯卿大夫之德而无其位可以谓之君子盖称其德也位在外也遇而有之则人以其名予之而以貌事之德在我也求而有之则人以其实予之而心服之夫人服之以貌而不以心与之以名而不以实能以其位终身而无谪者盖亦幸而已矣故古之人以名为羞以实为慊不务服人之貌而思有以服人之心非独如此也以为求在外者不可以力得也故虽穷困屈辱乐之而弗去非以夫穷困诎辱为人之乐者在是也以夫穷困诎辱不足以㮣吾心为可乐也已河南裴君主簿于洛阳治斋于其官而命之曰君子裴君岂慕夫在外者而欲有之乎岂以为世之小人众而躬行君子者独我乎由前则失已由后则失人吾知裴君不为是也亦曰勉于德而已盖所以榜于其前朝夕出入观焉思古之人所以为君子而务及之也独仁不足以为君子独智不足以为君子仁足以尽性智足以穷理而又通乎命此古之人所以为君子也虽然古之人不云乎徳𬨎如毛毛犹有伦未有欲之而不得也然则裴君之为君子也孰御焉故余嘉其志而乐为道之
  学舍记          曾 巩
  予幼则从先生受书然是时方乐与家人童子嬉戏上下未知好也十六七时窥六经之言与古今文章有过人者知好之则于是锐意欲与之并而是时家事亦滋出自斯以来西北则行陈蔡谯苦县名属亳州与睢汴淮泗出于京师东方则绝江舟漕河之渠逾五湖并封禹会稽之山出于东海上南方则载大江临夏口而望洞庭转彭蠡上庾岭繇真阳之泷至南海上此予之所涉世而奔走也蛟鱼汹涌湍石之川巅崖莽林䝙虺之聚与夫雨旸寒燠风波雾毒不测之危此予之所单游远寓而冒犯以勤也衣食药物庐舍器用箕筥碎细之间此予之所经营以养也天倾地坏殊州独哭数千里之远抱丧而南积时之劳乃毕大事此予之所遘祸而忧艰也此以下本有太夫人所志与夫七字亲稿无弟婚妹嫁四时之祠与夫属人外亲之问王事之输此予之所皇皇而不足也予于是力疲意耗而又多疾言之所序盖其一二之觕也得其间时挟书以学于夫为身治人世用之损益考观讲解有不能至者故不得专力尽思琢雕文章以载私心难见之情而追古今之作者为并以足予之所好慕此予之所自视而嗟也今天子至和之初予之侵扰多事故益甚予之力无以为乃休于家而即其旁之草舍以学或疾其卑或议其隘者予顾而笑曰是予之宜也予之劳心困形以役于事者有以为之矣予之卑巷穷庐冗衣砻饭芑苋之羮隐约而安者固予之所以遂其志而有待也予之疾则有之可以进于道者学之有不至至于文章平生之所好慕为之有不暇也若夫土坚木好高大之观固世之聪明豪儁挟长而有力者所得为若予之拙岂能易而志彼哉遂历道其少长出处与夫好慕之心以为学舍记
  叙事堂宇等记
  相州昼锦堂记       欧阳修
  仕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乡此人情之所荣而今昔之所同也盖士方穷时困厄闾里庸人孺子皆得易而侮之若季子不礼于其嫂买臣见弃于其妻一旦高车驷马旗旄导前而骑卒拥后夹道之人相与骈肩累迹曕望咨嗟而所谓庸夫愚妇者奔走骇汗羞愧俯伏以自悔罪于车尘马足之间一有而莫敢仰视五字此一介之士得志一有于字当时而意气之盛昔人比之衣锦之荣者也惟大丞相卫国公则不然公相人也世有令德为时名卿自公少时已擢高科登显仕海内之士闻下风而望馀光者盖亦有年矣所谓将相而富贵皆公所宜素有非如穷厄之人侥幸得志于一时出于庸夫愚妇之不意以惊骇而夸耀之也然则高牙大纛一作斾不足为公荣桓圭衮冕不足为公贵惟德被生民而功施社稷勒之金石播之声诗以耀后世而垂无穷此公之志而士亦以此望于公也岂止夸一时而荣一乡哉公在至和中尝以武康之节来治于相乃作昼锦之堂于后圃既又刻诗于石以遗相人其言以快恩仇矜名誉为可薄盖不以昔人所夸者为荣而以为戒于此见公之视富贵为如何而其志岂易量哉故能出入将相勤劳王家而夷险一节至于临大事决大议垂绅正笏不动声气一作色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可谓社稷之臣矣其丰功盛烈所以铭彛鼎而被弦歌者乃邦家之光非闾里之荣也余虽不获登公之堂幸尝窃诵公之诗乐公之志有成而喜为天下道也于是乎书
  有美堂记
  嘉祐二年龙图阁直学士尚书吏部郎中梅公出守于杭于其行也天子宠之以诗于是始作有美之堂盖取赐诗之首章而名之以为杭人之荣然公之甚爱斯堂也虽去而不忘今年自金陵遣人走京师命予志之其请至六七而不倦予乃为之言曰夫举天下之至美与其乐有不得而兼焉者多矣故穷山水登临之美者必之乎宽闲之野寂寞之乡而后得焉览人物之盛丽夸都邑之雄富者必据乎四达之冲舟车之会而后足焉盖彼放心于物外而此娱意于繁华二者各有适焉然其为乐不得而兼也今夫所谓罗浮天台衡岳庐阜洞庭之广三峡之险号为东南竒伟秀绝者乃皆在乎下州小邑僻陋之邦此幽潜之士穷愁放逐之臣之所乐也若乃四方之所聚百货之所交物盛人众为一都会而又能兼有山水之美以资富贵之娱者惟金陵钱塘然二邦皆僣窃于乱世及圣宋受命海内为一金陵以后服见诛今其江山虽在而颓垣废址荒烟野草过而览者莫不为之踌躇而凄怆独钱塘自五代时知尊中国效臣顺及其亡也顿首请命不烦干戈今其民幸富完安乐又其俗习一作习俗工巧邑屋华丽盖十馀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商海贾风帆浪舶出入于江涛浩渺烟云杳霭之间可谓盛矣而临是邦者必皆朝廷公卿大臣若天子之侍从又有四方游士为之賔客故喜占形胜治亭一作台榭相与极游览之娱然其于所取有得于此者必有遗于彼独所谓有美堂者山水登临之美人物邑居之繁一寓目而尽得之盖钱塘兼有天下之美而斯堂为又尽得钱塘之美焉宜乎公之甚爱而难忘也梅公清慎好学君子也视其所好可以知其人焉
  齐州二堂记        曾 巩
  齐滨泺水而初无使客之馆使客至则常发民调材木为舍以寓去则彻之既费且陋乃为之徙官之废屋为二堂于泺水之上以舍客因考其山川而名之盖史记五帝纪谓舜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作什器于寿邱就时于负夏郑康成释历山在河东雷泽在济阴负夏卫地皇甫谧释寿邱在鲁东南之北河滨济阴定陶西南陶邱亭是也以余考之耕稼陶渔皆舜之初宜同时则其地不宜相远二家所释雷泽河滨寿邱负夏皆在鲁卫之间地相望而历山不宜独在河东也孟子又谓舜东夷之人则陶渔在济阴作什器在鲁东门就时在卫耕历山在齐皆东方之地合于孟子按图记皆谓禹贡所称雷首山在河东妫水出焉而此山有九号历山其一号也余观虞书及五帝纪盖舜娶尧之二女廼居妫汭则耕历山盖不同时而地亦当异世之好事者廼因妫水出于雷首迁就附益谓历山为雷首之别号不考其实矣由是言之则图记皆谓齐之南山为历山舜所耕处故其城名历城为信然也今泺上之北堂其南则历山也故名之曰历山之堂按图泰山之北与齐之东南诸谷之水西北汇于黑水之湾又西北汇于柏崖之湾而至于渇马之崖盖水之来也众其北折而西也悍疾尤甚及至于崖下则泊然而止而自崖以北至于历城之西盖五一作三十里而有泉涌出高或至数尺其旁之人名之曰趵突之泉齐人皆谓尝有弃糠于黑水之湾者而见之于此盖泉自渴马之崖潜流地中而至此复出也趵突之泉冬温泉旁之蔬甲经冬常荣故又谓之温泉其注而北则谓之泺水达于清河以入于海舟之通于济者皆于是乎出也齐多甘泉冠于天下其显名者以十数而色味皆同以余验之盖皆泺水之旁出者也泺水尝见于春秋鲁桓公十有八年公及齐侯会于泺杜预释在历城西北入济水然济水自王莽时不能被河南而泺水之所入者清河也预盖失之今泺上之南堂其西南则泺水之所出也故名之曰泺源之堂夫理使客之馆而辨其山川者皆太守之事也故为之识使此邦之人尚有考也
  盖公堂记        苏 轼
  始吾居乡有病寒而欬者问诸医医以为蛊不治且杀人取其百金而治之饮以蛊药攻伐其肾肠烧灼其体肤禁切其饮食之美者期月而百病作内热恶寒而欬不已累然真蛊者也又求于医医以为热授之以寒药旦朝吐之莫夜下之于是始不能食惧而反之则锺乳乌喙杂然并进而漂疽癕疥眩瞀之状无所不至三易医而疾愈甚里老父教之曰是医之罪药之过也子何疾之有人之生也以气为主食为辅今子终日药不释口臭味乱于外而百毒战于内劳其主隔其辅是以病也子退而休之谢医却药而进所嗜气完而食美矣则夫药之良者可以一饮而效从之期月而病良已昔之为国者亦然吾观夫秦自孝公已来至于始皇立法更制以镌历锻錬其民可谓极矣萧何曹参亲见其斵丧之祸而收其民于百战之馀知其厌苦憔悴无聊而不可与有为也是以一切与之休息而天下安始参为齐相召长老诸先生问所以安集百姓而齐故诸儒以百数言人人殊参未知所定闻胶西有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人请之盖公为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推此类具言之参于是避正堂以舍盖公用其言而齐大治其后以其所以治齐者治天下天下至今称贤焉吾为胶西守知公之为邦人也求其坟墓子孙而不可得慨然怀之师其言想见其为人庶几复见如公者治新寝于黄堂之北易其敝陋达其壅蔽重门洞开尽城之南北相望如引绳名之曰盖公堂时从賔客僚吏游息其间而不敢居以待如公者焉夫曹参为汉宗臣而盖公为之师可谓盛矣而史不记其所终岂非古之至人得道而不死者欤胶西东并海南放于九仙北属之牢山其中多隐君子可闻而不可见可见而不可致安知盖公不往来其间乎吾何足以见之张文潜药戒曰张子病痞积于中者伏而不能下自外至者捍而不得纳从医而问之曰非下之不可归而饮其药既饮而暴下不终日而向之伏者散而无馀向之捍者柔而不支焦膈导达呼吸开利快然若未始有疾者不数日痞复作投以故药其快然也亦如初自是逾月而痞五作五下每下辄愈然张子之气一语而二引体不劳而汗股不步而栗肤革无所耗于外而其中薾然莫知其所来嗟夫痞非下不可已余从而下之术未爽也而吾之薾然者独何欤闻楚之南有良医焉往而问之医叹曰子无叹是薾然者也凡子之术固为是薾然也坐吾语汝天下之理有甚快于吾心者其末必有伤求无伤于终者则初无望于快吾心阴伏而阳畜气与血不运而为痞横乎子之胸中者其累大矣击而去之不须㬰而除甚大之累和平之物不能为也必将击搏震挠而后可夫人之和气冲然而甚微泊乎其易危击抟震挠之功未成而子之和气尝已病矣由是观之则子之痞凡一快者子之和一伤矣不终月而快者五则子之和平之气不既索乎故肤不劳而汗股不步而栗薾然如不可终日也且将去子之痞而无害于和乎子归燕居三月而后予之药可为也张子归燕居三月斋戒而复请之医曰子之气少完矣取药而授之曰服之三月而疾少平又三月而少康终年而复常且饮药不得并进张子归而行其说然其初使人薾然迟之盖三投其药而三反之也然日不见其所求之效则月异而日不同盖终岁而疾平张子谒医再拜而谢之坐而问其故医曰是治国之说也岂特医之于疾哉子独不见秦之治民乎敕之以命捍而不听令勤之以事放而不畏法令之不听治之不变则秦之民尝痞矣商君见其痞也厉以刑法威以斩伐劲捍猛鸷不贷毫发痛刬而力锄之于是秦之政如建瓴流荡四达无敢或拒而秦之痞尝一快矣自孝公以至于二世凡几痞而几快矣顽者已圮强者已柔而秦之民无欢心矣故猛政一快者欢心一已积快而不已而秦之四支枵然徒有其物而已民心日离而君孤立于上故匹夫大呼不终日而百疾皆起秦欲运其手足肩膂而漠然不我应矣故秦之亡者是好为快者之过也昔者先王之民其初亦尝痞矣先王岂不知𥒐然击去之之为速也惟其有惧于终也故不敢求快于吾心优柔而抚存之教以仁义导以礼乐阴解其乱而徐去其滞使其悠然自趋于平安而不自知方其未也旁视而懑然者有之矣然月计之岁察之则前岁之俗非今岁之俗也不击不搏无所忤逆是以日去其戾气而不婴其欢心于是政成教达安乐悠久而无后患矣是以三代之治皆更数圣人历数百年而后俗成则余之药终年而愈疾者盖无足怪也故曰天下之理有甚快于余心者其末也必有伤求无伤于其终则无望于快吾心虽然岂独于治天下哉张子再拜出而记其说○近世洪内翰景卢以此二篇相参较以见其繁简优劣之不同故附于此
  信州兴造记        王安石
  晋陵张公治信之明年皇祐二年也奸彊怗柔隐诎发舒既政大行民以宁息夏六月乙亥大水公徙囚于高岳命百隶戒不共有常诛夜漏半水破城灭府寺包人民庐居公趋谯门坐其下敕吏士以桴收民鳏孤老癃与所徙之囚咸得不死丙子水降公从賔佐按行隐度符县调富民水之所不至者夫钱户七百八十收佛寺之积材一千一百三十二不足则前此公所命出粟以赒贫民者三十三人自言曰食新矣赒可以已愿输粟直以佐材费于是募人城水之所入垣郡府之缺考监军之室司理之狱营州之西北亢爽之墟以宅屯驻之师除其故营以时教士刺伐坐作之法故所无也作驿曰饶阳作宅曰回车筑二亭于南门之外左曰仁右曰智山水之所附也梁四十有二舟于两亭之间以通车徒之道筑一亭于州门之左曰宴月吉所以属賔也凡为城垣九千尺为屋八以楹数之得五百五十二自七月甲午卒九月丙戍为日五十二为夫一万一千四百二十五中家以下见城郭室屋之完而不知材之所出见徒之合散而不见役使之及已凡故之所有必具其无也廼今有之公所以救灾补败之政如此其贤于世吏则远矣今州县之灾相属民未病灾也且有治灾之政出焉施舍之不适裒取之不中元奸宿豪舞手以乘民而民始病矣吏乃始謷然自德民相与诽且笑而不知也吏而不知为政其重困民多如此此予所以哀民而闵吏之不学也由是而言则为公之民不幸而遇害灾其亦庶乎无憾矣
  繁昌县兴造记       曾 巩
  太宗二年取宣之三县为太平州而繁昌在籍中繁昌者故南陵地唐昭宗始以为县县百四十馀年无城垣而滨大江常编竹为障以自固岁辄更之用材与力一取于民出入无门关賔至无客馆令治所虽有屋而庳逼破露至听讼于庑下案牍簿书栖列无所往往散乱不可省而狱讼赋役失其平历七代为令者不知几人恬不知改革日入于坏故世指繁昌为陋县而仕者不肯来行旅者不肯游政事愈以疵市区愈以索寞为乡老吏民者羞且憾之事之穷必变故今有能令出因民之所欲为悉破去竹障而垣其故基为门以通道往来而屋以取固即门之东北构亭瞰江以纳四方之賔客既又自大其治所为重门步廊门之上为楼敛敕书置其中廊之两旁为群吏之舍视事之厅便坐之斋寝庐庖湢各以序为厅之东西隅凡案牍簿书室而藏之于是乎在自门至于寝庐揔为屋凡若干区自计材至于用工揔为日凡二十三又九十六日而落成焉夏希道太初此令之姓名字也庆历七年十月二十三日此成之年月日也始繁昌为县止三千户九十年间四圣之德泽覆露生养今几至万家田利之入倍他壤有馀鱼虾竹苇柿栗之货足以自资而无贫民其江山又天下之胜处可乐也今复得能令为树立如此使得无岁费而有巨防賔至不惟得以休而耳目尚有以为之观令居不惟得以安而民吏之出入仰望者益知尊且畏之狱讼赋役之书悉完则是非倚而可定也予知县之去陋名而仕者争欲求行旅者争欲游昔之疵者日以减去而索寞者日以富蕃称其县之名其必自此始夏令用荐者为是县至二十七日而计材以至于落成不惟其兴利除敝可法也而其变因循就功效独何其果且速欤昔孟子讥子产惠而不知为政于戏如夏令者庶几所谓知政者欤于是过子产矣凡县之得能令为难幸而得能令而兴亊尤难幸而事兴而得后人不废坏之又难也今繁昌民既幸得其所难得而令又幸无不便己者得卒兴其所尤难皆可喜无憾也惟其欲后人不废坏之未可必得也故属予记其不特以著其成其亦以有警也
  瀛州兴造记
  熙宁元年七月甲申河北地大震坏城郭屋室瀛州为甚是日再震民讹言大水且至惊欲出走谏议大夫李公肃之为高阳关路都总管安抚使知瀛州事使人分出慰晓讹言廼止是日大雨公私暴露仓储库积无所覆冒公开示便宜使有攸处遂行仓库经营盖障雨止粟以石数之至一百三十万兵器他物称是无坏者初变作公命援兵警备讫一作汔于既息人无争偷里巷安辑维北边自通使契丹城壁楼橹御守之具𡫏弛不治习以为故公因灾变之后以兴坏起废为己任知民之不可重困也廼请于朝力取于旁路之羡卒费取于备河之馀材又以钱千万市木于真定既集廼筑新城方十五里高广坚壮率加于旧其上为敌楼战屋凡四千六百间先时州之正门弊在狭陋及是始斥而大之其馀凡圯坏之屋莫不缮理复其故常周而览之听断有所燕休有次食有高廪货有深藏賔属士吏各有宁宇叉以其馀力为南北甬道若干里人去污淖即于夷涂自七月庚子始事至十月已未落成其用人之力积若干万若干千若干百工其竹苇木瓦之用积若干万若干千若干百盖遭变之初财匮民流此邦之人以谓役钜用艰不累数稔城垒室屋未可以复也至于一作是作始逾时功以告具盖公经理劝督内尽其心外尽其力故能易坏为成如是之敏事闻有诏嘉奖昔郑火子产救灾补败得宜当理史实书之卫有狄人之难文公治其城市宫室合于时制诗人歌之今瀛地震之所摧败与郑之火灾卫之寇难无异公御备构筑不失其方亦犹古也故瀛之士大夫皆欲刻石著公之功而予之从父兄适与军政在公幕府廼以书来属予记之予不得辞故为之记尚俾来世知公之尝勤于是邦也







  续文章正宗卷十二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十三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增订
  叙事堂斋厅壁园亭轩记
  醉白堂记         苏 轼
  故魏国忠献韩公作堂于私第之池上名之曰醉白取乐天池上之诗以为醉白堂之歌意若有羡于乐天而不及者天下之士闻而疑之以为公既已无愧于伊周矣而犹有羡于乐天何哉轼闻而笑曰公岂独有羡于乐天而已乎方且愿为寻常无闻之人而不可得者天之生是人也将使任天下之重则寒者求衣饥者求食凡不获者求得苟有以与之将不胜其求是以终身处乎忧患之域而行乎利害之涂岂其所欲哉夫忠献公既已相三帝安天下矣浩然将归老于家而天下共挽而留之莫释也当是时其有羡于乐天无足怪者然以乐天之平生而求之于公较其所得之厚薄浅深孰有孰无则后世之论有不可欺者矣文致太平武定乱略谋安宗庙而不自以为功急贤才轻爵禄而士不知其恩杀伐果敢而六军安之四夷八蛮想闻其风采而天下以其身为安危此公之所有而乐天之所无也乞身于强健之时退居十有五年日与其朋友赋诗饮酒尽山水园池之乐府有馀帛廪有馀粟而家有声伎之奉此乐天之所有而公之所无也忠言嘉谋效于当时而文采表于后世死生穷达不易其操而道德高于古人此公与乐天之所同也公既不以其所有自多亦不以其所无自少将推其同者而自托焉方其寓形于一醉也齐得丧忘祸福混贵贱等贤愚同乎万物而与造物者游非独自比于乐天而已古之君子其处已也厚其取名也廉是以实浮于名而世诵其美不厌以孔子之圣而自比于老彭自同于丘明自以为不如颜渊后之君子实则不至而皆有侈心焉臧武仲自以为圣白圭自以为禹司马长卿自以为相如扬雄自以为孟轲崔浩自以为子房然世终莫之许也由此观之忠献公之贤于人也远矣昔公尝告其子忠彦将求文于轼以为记而未果既葬忠彦以告轼以为义不得辞也乃泣而书之
  墨君堂记
  凡人相与号呼者贵之则曰公贤之则曰君自其下则尔汝之虽公卿之贵天下貌畏而心不服则进而君公退而尔汝者多矣独王子猷谓竹君天下从而君之无异辞今与可又能以墨象君之形容作堂以居君而属余为文以颂君德则与可之于君信厚矣与可之为人也端静而文明哲而忠士之修絜博习朝夕磨治洗濯以求交于与可者非一人也而独厚君如此君又疏简抗劲无声色臭味可以娱恱人之耳目鼻口则与可之厚君也其必有以贤君矣世之能寒燠人者其气焰亦未至若雪霜风雨之切于肌肤也而士鲜不以为欣戚丧其所守自殖物而言之四时之变亦大矣而君独不顾虽微与可天下其孰不贤之然与可独能得君之深而知君之所以贤雍容谈笑挥洒奋迅而尽君之德稚壮枯老之容披折偃仰之势风雪凌厉以观其操崖石荦确以致其节得志遂茂而不骄不得志瘁瘠而不辱群居不倚独立不惧与可之于君可谓得其情而尽其性矣余虽不足以知君愿从与可求君之昆弟子孙族属朋友之象而藏于吾室以为君之别馆云
  墨宝堂记
  世人之所共嗜者美饮食华衣服好声色而已有人焉自以为高而笑之弹琴奕棋蓄古法书图画客至出而夸观之自以为至矣则又有笑之者曰古之人所以自表见于后世者以有言语文章也是恶足好而豪杰之士又相与笑之以为士当以功名闻于世若乃施之空言而不见于行事此不得已者之所为也而其所谓功名者自智效一官等而上之至于伊吕稷契之所营刘项汤武之所争极矣而或者犹未免乎笑曰是区区者曾何足言而许由辞之以为难孔丘知之以为博由此言之世之相笑岂有既乎士方志于其所欲得虽小物有弃躯忘亲而驰之者故有好书而不得其法则拊心欧血几死而仅存至于剖冡斵棺而求之是岂有声色臭味足以移人哉方其乐之也虽其口不能自言而况他人乎特以己之不好笑人之好则过矣毗陵人张君希元家世好书所蓄古今人遗迹至多尽刻诸石筑室而藏之属余为记余蜀人也蜀之谚曰学书者纸费学医者人费此言虽小可以喻大世有好功名者以其未试之学而骤出之于政其费人岂特医者之比乎今张君以兼人之能而位不称其才优游终岁无所役其心智则以书自娱然以余劝之君岂久闲者蓄极而通必将大发之于政君知政之费人也甚于医则愿以余之所言者为鉴
  宝绘堂记
  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寓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乐虽尤物不足以为病留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病虽尤物不足以为乐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然圣人未尝废此四者亦聊以寓意焉耳刘备之雄才也而好结髦嵇康之达也而好鍜阮孚之放也而好蜡屐此岂有声色臭味也哉而乐之终身不厌凡物之可喜足以恱人而不足以移人者莫若书与画然至其留意而不释则其祸有不可胜言者锺繇至以此呕血发冢宋孝武王僧䖍至以此相忌桓玄之走舸王涯之复壁皆以儿戏害其国凶其身此留意之祸也始吾少时尝好此二者家之所有惟恐其失之人之所有惟恐其不吾予也既而自笑曰吾薄富贵而厚于书轻死生而重画岂不颠倒错缪失其本心也哉自是不复好见可喜者虽时复蓄之然为人取去亦不复惜也譬之烟云之过眼百鸟之感耳岂不欣然接之去而不复念也于是乎二物者常为吾乐而不能为吾病驸马都尉王君晋卿虽在戚里而其被服礼义学问诗书常与寒士角平居攘去膏粱屏远声色而从事于书画作宝绘堂于私第之东以蓄其所有而求文以为记恐其不幸而类吾少时之所好故以是告之庶几全其乐而远其病也
  思堂记
  建安章质夫筑室于公堂之西名之曰思曰吾将朝夕于是凡吾之所为必思而后行子为我记之嗟夫余天下之无思虑者也遇事则发不暇思也未发而思之则未至已发而思之则无及以此终身不知所思言发于心而冲于口吐之则逆人茹之则逆余以为宁逆人也故卒吐之君子之于善也如好好色其于不善也如恶恶臭岂复临事而后思计议其美恶而避就之哉是故临义而思利则义必不果临战而思生则战必不力若夫穷达得丧死生祸福则吾有命矣少时遇隐者曰孺子近道少思寡欲曰思与欲若是均乎曰甚于欲庭有二盎以畜水隐者指之曰是有蚁漏是日取一升而弃之孰先竭曰必蚁漏者思虑之贼人也微而无间隐者之言有会于余心余行之且夫不思之乐不可名也虚而明一而通安而不懈不处而静不饮酒而醉不闭目而睡将以是记思堂不亦缪乎虽然言各有当也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以质夫之贤其所谓思者岂世俗之营营于思虑者乎易曰无思也无为也我愿学焉诗曰思无邪质夫以之
  王氏清虚堂记       苏 辙
  王君定国为堂于其居室之西前有山石环竒琬琰之观后有竹林阴森水雪之植中置图史百物而名之曰清虚日与其游贤士大夫相从于其间啸歌吟咏举酒相属油然不知日之既夕凡游于其堂者萧然如入于山林高僧逸人之居而忘其京都尘土之乡也或曰此其所以为清虚者耶客曰不然凡物自其浊者视之则清者为清自其实者视之则虚者为虚故清者以浊为污而虚者以实为碍然而皆非物之正也盖物无不清亦无不虚者虽泥涂之浑而至清存焉虽山石之坚而至虚存焉夫惟清浊一观而虚实同体然后与物无匹而至清且虚者出矣今夫王君生于世族弃其绮纨膏粱之习而跌荡于图书翰墨之囿沉酣纵恣洒然与众殊好至于锺王虞禇颜张之逸迹顾陆吴卢王韩之遗墨杂然前陈赎之倾囊而不厌慨乎思见其人而不得则既与世俗远矣然及其年日益壮学日益笃经涉世故出入患祸顾畴昔之好知其未离乎累也乃始发其箱箧出其玩好投以与人而不惜将旷焉黜去外累而独求诸内意其有真清虚者在焉而未见之也王君浮沉京师多世外之交而又娶于梁张公氏张公超达远骛体乎至道而顺乎流俗君尝试以吾言问之其必有得于是矣
  吴氏浩然堂记
  新喻吴君志学而工诗家有山林之乐隐居不仕名其堂曰浩然曰孟子吾师也其称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吾窃喜焉而不知其说请为我言其故余应之曰子居于江南亦尝观于江乎秋雨时至沟浍盈满众水既发合而为一汪濊淫溢充塞坑谷然后滂洋东流蔑洲渚乘邱陵肆行而前遇木而木折触石而石陨浩然物莫能支子尝试考之彼何以若此浩然也哉今夫水无求于深无意于行得高而停得下而流忘已而因物不为易勇不为崄怯故其发也浩然放乎四海古之君子平居以养其心足乎内无待乎外其中潢漾与天地相终始止则物莫之测行则物莫之御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忧行乎夷狄患难而不屈临乎死生得失而不惧盖亦未有不浩然者也故曰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今余将登子之堂举酒相属击高木而歌徜徉乎万物之外子信以为能浩然矣乎
  南康直节堂记
  南康太守厅事之东有堂曰直节朝请大夫徐君望圣之所作也庭有八杉长短钜细若一直如引绳高三寻而后枝叶附之岌然如揭太常之旗如建承露之茎凛然如公卿大夫高冠长剑立于黄庭有不可犯之色堂始为军六曹吏所居杉之阴府史之所蹲伏而簿书之所填委莫知贵也君见而怜之作堂而以直节命焉夫物之生未有不直者也不幸而风雨挠之岩石轧之然后委曲随物不能自保虽竹箭之良松柏之坚皆不免于此惟杉能遂其性不扶而直其生能傲冰雪而死能利栋宇者与竹柏同而以直过之求之于人盖所谓不待文王而兴者耶徐君温良汎爱所居以循吏称不为皦察之政而行不失于直观其所说而其为人可得也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堂成君以客饮于堂上客醉而歌曰吾欲为曲为曲必屈曲可为乎吾欲为直为直必折直可为乎有如此杉特立不倚散柯布叶安而不危乎清风吹衣飞雪满庭颜色不变君来燕嬉乎封植灌溉剪伐不至杉不自知而人是依乎庐山之民升堂见杉怀思其人其无已乎歌阕而罢
  大雅堂记         黄庭坚
  丹棱杨素翁英伟人也其在州闾乡党有侠气不少假借人然以礼义不以财力称长雄也闻余欲尽书杜子美两川䕫峡诸诗刻石藏蜀中好文喜事之家素翁粲然向余请从事焉又欲作高屋广楹庥此石因请名焉余名之曰大雅堂而告之曰由杜子美以来四百馀年斯文委地文章之士随世所能杰出时辈未有升子美之堂者况室家之好耶余尝欲随欣然会意处笺以数语终以汨没世俗初不暇给虽然子美诗妙处乃在无意于文夫无意而意已至非广之以国风雅颂深之以离骚九歌安能咀嚼其意味闯然入其门耶故使后生辈自求之则得之深矣使后之登大雅堂者能以余说而求之则思过半矣彼喜穿凿者弃其大旨取其发兴于所遇林泉人物草木鱼虫以为物物皆有所托如世间商度隐语者则子美之诗委地矣素翁可并刻此于大雅堂中后生可畏安知无涣然冰释于斯文者乎
  冰玉堂记         张 耒
  熙宁中余为临淮主簿始得拜刘公道原于汴上是时道原方修资治通鉴而执政有素高其才者欲用以为属道原义不屈遂与绝复以亲老求为南康酒官故书未成而去余既慕公之义而望其眉宇听其议论其是非与夺之际凛然可畏而服也士大夫皆曰刘君之贤非独其信道笃立心刚博学洽闻之所至是盖得父之风烈公之父讳涣字凝之有词学为小官数以事屈在势者节高不能容于世年五十馀为颍上令即致仕归隐于庐山筑室种蔬而食之无求于物人皆师尊焉于是既老矣公归庐山无几何得疾以元丰元年九月卒公讳恕道原盖其字后十馀年而当元祐元年余受诏校资治通鉴于秘书省是时公同时修书之人往往而在道公之事本末尤详皆曰道原廉介刚直其仕必欲达其道不以一毫挫于人者也方其激于义而作虽足蹈坎井手揽虎兕视之若无见虽古烈士或愧焉平居自负经济大略而视其为吏则严簿书束胥吏抚鳏寡绳豪猾纎悉曲当皆可为后法其学自书契以来以至于今国家治乱君臣世系广至于郡国山川之名物详至于岁月日时之后先问焉必知考焉必信有疑焉必决其言滔滔汨汨如道其里闾族党之事也其著书有疑年谱年略谱通鉴外纪十国纪年惟十国纪年先成世传之世以比迁固歆向公亦自以不愧而自范晔以降不论也当时司马君实欧阳文忠号通史学贯穿古今亦自以不及而取正焉凝之晚善养性笃行老益壮年八十一后道原数年卒累官至屯田员外郎其终也未尝疾沐浴正冠而绝呜呼亦异矣元符中余谪官庐陵道原之子羲仲主簿于德安叙其大父与父之事示予且曰顷眉山苏子由尝道庐山拜我大父于床下出而叹曰凛乎非今世之士也其卒为词以哭曰凝之为父与道原之为子洁廉不挠冰清而玉刚乡人是其言名吾大父故居之堂曰冰玉君为我实记之余曰昔司马谈能推明孔子作春秋之意欲为史未成以授其子迁而迁遂能网罗三代放逸旧闻驰骋上下数千岁成一家之书与六经并传父子之于文学美矣而风节无闻焉疏广受于汉宣帝有师傅恩而父子一旦弃去视舍富贵如弃尘垢骨肉之际风节同矣而文学无传焉孰如君家父子文学风节辉焯并著名立于父而显于子千载之远四海之广而一家擅之嗟乎世固未尝有也始余应举时与道原之弟格游爱其学博而论正是盖得其兄之馀而羲仲敏于学而健于文屹然好名而立节者也余知冰玉堂之洒扫有继矣其爵里世系与其行事之详则既有志之者矣故不复出因为词以系之曰
  我所思之人兮嗟可想而不可见意其人兮俯青云而下睨瞩九日而不眩超然不知其何之兮遗此空山之故居岂访重华而陈义兮父唱子和与仙圣乎为徒纾为云霓兮注为江湖伟为哲人兮我言在书超驾言而从之兮指庐山乎休吾车耕山而食兮梁溪而渔俨顿辔而不敢留兮恐其尚谓我污也
  双槐堂记
  古之君子其将责人以有功也必使之乐其职安其居以其优游喜乐之心而就吾事夫岂徒苟悦之哉凡人之情其将有为也其心乐而为之则致精而不苟虽殚力费心而不自知故所为者有成而无难古之御吏也为法不苛其勤惰疏密随其人之所欲而吾独要其成是古之循吏皆能有所建立夫望人以功而使其情愁沮不乐求舍去之不暇谁肯以其怨沮不平之心而副我之所欲哉顷时予见监司病郡县之政不立扼腕盛怒曰是惟饮食燕乐居处游观之好吾日夜以法督责之使无得有一于此一岁之日数计晷刻吾从而课率之使无得有顷刻之间以约束为不足而继以辱骂辱骂为不足而继以讯诘方此时吏起不待晨卧不及暖废饮食冒疾病屋室败漏不敢修完器用弊乏不敢改作其勤苦如是犹不足以当其意宜其郡县之政无所不举小大得职而民物安堵矣然吏益奸民益劳文书具于有司而事实不立吏足以免其身之责而民不知德相为欺绐以善一时而监司卒亦不得而察也岂非其所为者无至诚喜乐之心出于畏罪不获已苟以充职故耶其事功之灭裂如此理固然也酸枣令王君治邑有能名以其馀力作燕居之堂洒扫完洁足以宴賔客阅图书庭有双槐因以为名夫王君岂以谓苟劳而无益不若暇佚而有功将安其居乐其身以其狱讼簿书之闲与贤士大夫弹琴饮酒欢欣相乐舒心而养神使其中裕然然后观物图其致用意于文法寻尺之外以追古循良君子之风以大变俗吏之弊而为之哉夫古之善为政者不佚而常安不劳而善成吾知王君其有得于此矣于是为之书
  照碧堂记         晁无咎
  去都而东顺流千里皆桑麻平野无山林登览之胜然放舟通津门不再宿至于宋其城郭阛闬人民之庶百货旁午以视他州则浩穰亦都也而道都来者则固已旷然见其为宽闲之土而乐之岂特人情倦觌于其所已餍而欣得于其所未足将朝夕从事于尘埃车马之间日昃而食夜分而息而若有驱之急不得纵而与之偕者故虽平时意有所乐而不暇思及其脱然去之也亦不必山林远绝之地要小休而暂适则人意物境本暇而不遽盖向之所乐而不暇思者不与之期一朝而自复其理固然此照碧堂之所以为胜也宋为本朝始基之地自景德三年诏即府为南都而双门直别宫故经衢之左为留守廨面城背市前无所达而后与民语接城南有湖五里前此作堂城上以临之岁久且圮而今龙图阁学士南丰曾公之以待制留守也始新而大之盖成于元祐六年九月癸卯横七楹深五丈高可建旄自东诸侯之宅无若此尤者先是南都岁赐官僚賔客费为钱七千缗公奉已约亦不以是移厨传故能有馀积以营斯堂屹然如跳出堞上而民不知可以放怀高蹈寓目而皆适其南汴渠起魏迄楚长堤迤靡帆樯隐见隋帝之所以流连忘返也其西商丘祠陶唐氏以为火正曰阏伯者之所以有功而食其墟也其东双庙唐张巡许远捍城以死而南霁云之所以驰乞救于贺兰之涂也而独梁故苑复道属之平䑓三十里者名在而迹莫寻虽隋之彊亦其所穿渠在耳岂汰靡者易熄而勲名忠义则愈远而弥存不可诬哉初补之以校理佐淮南从公宴湖上后谪官于宋登堂必慨然怀公拊槛极目天垂野尽意若遐骛太空者花明草薰百物媚娬湖光弥漫飞射堂栋长夏畏日坐见风雨自堤而来水波纭纷柳揺而荷靡鸥鸟尽儛客顾而嬉翛然不能去盖不独道都来者以为胜虽餍于吴楚登览之乐者度淮而北则不复有至此亦踌躇忀徉而喜矣夫人之感于物者同而所以感者异斯须之顷为之易意乐未已也哀又从之故景公美齐而随以雪涕传亦曰登高远望使人心悴然昔之豪杰愤悱忧世之士或出于此若羊祐太息岘山之颠祜固可人其志有在未可但言哀乐之复也公与补之俱起废而公为太史氏补之亦备史官间相与语斯堂属补之记之而公再守南郡补之守河中书来及焉补之尝论昔人所馆有一日必葺去之如始至者有不扫一室者夫一日必葺以为不苟于其细则将推之矣不扫一室以为有志于其大则不可必卒之其成功有命则婼与蕃之贤于此乎未辨廼公之意则曰吾何有于是从吾所好而已矣二累之上也公名肇字子开文学徳行事君行已为后来矜式其出处在古人中其欲有为在天下后世其卷而施之二郡不以自少而以自得又乐与人同者如此堂不足道也
  画舫斋记         欧阳修
  予至滑之三月即其署东偏之室治为燕私之居而名曰画舫斋斋广一室其深七室以户相通凡入予室者如入乎舟中其温室之奥则冗其上以为明其虚室之疏以达则栏槛其两旁以为坐立之倚凡偃休于吾斋者又如偃休乎舟中山石𡺚崒佳花美木之植列于两檐之外又似汎乎中流而左山右林之相映皆可爱者故因以舟名焉周易之象至于履险蹈难必曰涉川盖舟之为物所以济险难而非安居之用也今予治斋于署以为燕安而反以舟名之岂不戾哉矧予又尝以罪谪走江湖间自汴绝淮浮于大江至于巴峡转而以入于汉沔计其水行几万馀里其羁穷不幸而卒遭风波之恐往往二字一作或叫号神明以脱须臾之命者数矣当其恐时顾视前后凡舟之人非为商贾则必仕宦因窃自叹以谓非冒利与不得已者孰肯至是哉赖天之惠全活其生今得除去宿负列官于朝以来是州一无此二字饱廪食而安署居追一作遐思曩时山川所历舟檝之危蛟鼍一有白𫚖二字之出没波涛之汹歘宜其寝惊而梦愕而乃忘其险阻犹以舟名其斋岂真乐于舟居者邪然予闻古之人有逃世远去江湖之上终身而不肯反者其必有所乐也苟非冒利于险有罪而不得已使顺风恬波傲然一无此二字枕席之上一日而一无此字千里则舟之行岂不乐哉一作诚可乐也顾予诚有所未暇而此八字亦作今舟之制尤多舫者宴嬉之舟也姑以名予斋奚曰不宜予友蔡君谟善大书颇怪伟将乞其大字以题于楹惧其疑予之所以名斋者故具以云又因以一无此字置于壁
  遗老斋记         苏 辙
  庚辰之冬予蒙恩归自南荒客于颍川思归而不能诸子忧之曰父母老矣而居室未完吾侪之责也则相与卜筑五年而有成其南修竹古柏萧然如野人之家乃辟其四楹加明窗曲槛为燕居之斋斋成求所以名之予曰予颍滨遗老也盍以遗老名之汝曹志之予幼从事于诗书凡世人之所能茫然不知也年二十有三朝廷方求直言有以予应诏者予采道路之言论宫掖之秘自谓必以此获罪而有司果以为不逊上独不许曰吾以直言求士士以直言告我今而黜之天下其谓我何宰相不得已置之下第自是流落凡二十馀年及宣后临朝擢为右司谏凡有所言多听纳者不五年而与闻国政盖予之遭遇者再皆古人所希有然其间与世俗相从事之不如意者十常六七虽号为得志而实不然予闻之乐莫善于如意而忧莫惨于不如意今予退居一室之间杜门却扫不与物接心之所可未尝不行心所不可未尝不止行止未尝少不如意则予平生之乐未有善于今日者也汝曹志之学道而求寡过如予今日之处遗老斋可也
  雪斋记          秦 观
  雪斋者杭州法惠院言师所居室之东轩也始言师开此轩汲水以为池累石以为小山又洒粉于峯峦草木之上以象飞雪之集州倅太史苏公过而爱之以为事虽类儿嬉而意趣湛妙有可以发人佳兴者为名曰雪斋而去后四年公为彭城复命郡从事毕君景儒篆其名并自作诗以寄之于是雪斋之名浸有闻于时士大夫喜幽寻而乐胜选者过杭而不至则以为恨焉杭大州也外带涛江涨海之险内抱湖山竹林之胜其俗工巧羞质朴而尚靡丽且事佛为最勤故佛之宫室棋布于境中者殆千有馀区其登览宴游之地不可胜计然独不至雪斋则人以为恨何也盖公之才豪于天下斥其弃馀以为词章字画者亦皆绝妙一时读而翫之使人超然有孤举远擢之意是斋虽褊小无足取称于人而公所书诗实在其壁士大夫过杭而不能一至其地以寓目焉是岂所谓喜幽寻而乐胜选者哉以为恨焉宜矣昔李约得萧子云飞白大书萧字扫归东洛遂号所置亭为萧斋余谓后之君子将有闻雪斋之风不可得而见者矣岂特为今日之责耶言师名法言字无择泊然萧洒人也盖能作雪斋从苏太史游则不问可知其为人
  河南县尉厅壁记      张 景
  县尉能御盗而不能使民不为盗盗贼息非尉之能盗贼繁过不在乎尉矣上失其平下苦其情弱者困死强者偷生道之常也岂乐盗哉无竭民力民心安益无尽民物民利丰实居乡聚族有良有睦履诈迹伪有责有愧民之常也孰肯为盗哉故曰能与过不在乎尉在时政之得失尔若夫平斗讼慑凶狡惟盗是御者尉之职也苟失其人则贪残诬枉民不胜弊反甚于盗焉今郡县至广庸不知所得者几何人哉太原王昭度字世范登进士第为河南尉尉之职无所不举焉虽然诚不足展世范之才顾其所得亦斯民幸矣世范与景有旧因求记刻于厅壁庶有信于后于是乎书
  洪州新建县厅壁记     曾 巩
  为后世之吏得行其志者少矣此仕之所以难也而县为最甚何哉凡县之政无小大令主簿皆独任而民事委曲当有所操纵缓急不能一断以法举法而绳之则其罪固易求也凡有所为问可不可于州执一而违之则其势固易挠也其罪易求其势易挠故为之者有以得于州然后其济可几也不幸其一锱铢与之咈则大者求其罪小者挠其势将不遗其力矣吏之不能自安岂足道哉县有不与其扰者乎方是时也而天下之能忘其势而好恶不妄者鲜矣能忘人之势而强立不苟者亦鲜矣州负其强以取威县忧其弱以求免其习已久其俗已成之后而守正循理以求其得于州其亦不可以必也则仕于此者欲行其志岂非难也哉君子者虽无所处而不安然其于自处也未尝不择仕而得择其自处则县之事有不敢任者岂可谓过也哉洪州新建自太平兴国六年分南昌为县至嘉祐三年凡若干年为令者凡三十有九人而秘书省著作佐郎黄巽公权来为其令抑豪纵惠下穷守正循理而得济其志者也公权亦喜其职之行因考次凡为令者名氏将伐石以书而列置于壁间故予为之载其行治而因著其为县之难使来者得览焉
  泗州先春亭记       欧阳修
  景祐二年秋清河张侯以殿中丞来守泗上既至问民之所素病而治其尤㬥者曰㬥莫大于淮越明年春作城之外堤因其旧而广之度为万有九千二百尺用人之力八万五千泗之民曰此吾利也而大役焉然人力出于州兵而石出乎南山作大役而民不知是为政者之私我也不出一力而享大利不可相与出米一千三百石以食役者堤成高三十三尺土实石坚捍暴备灾可久而不坏既曰泗四达之州也賔客之至者有礼于是因前蒋侯堂之亭新之为劳饯之所曰思邵亭且推其美于前人而志邦人之思也又曰泗天下之水会也岁漕必廪于此于是治常丰仓西门二夹室一以视出纳曰某亭一以为舟者之寓舍曰通漕亭然后曰吾亦有所休一有暇其劳三字乎乃筑州署之东城上为先春亭以临淮水而望西山是岁秋予贬夷陵过泗上于是知张侯之善为政也昔周单子聘楚而过陈见其道秽而川泽不陂梁客至不授馆羇旅无所寓遂知其必亡盖城郭道路旅舍寄寓皆三代为政之法而周官尤谨著之以为御备今张侯之作也先民之备灾而及于賔客往来然后思自休焉故曰知为政也先时岁大水州几溺前司封员外郎张侯夏守是州筑堤以御之今所谓因其旧者是也是役也堤为大故予记其大者详矣
  峡州至喜亭记
  蜀于五代为僭国以险为虞以富自足舟车之迹不通乎中国者五十有九年宋受天命一海内四方次第平太祖改元之三年始平蜀然后蜀之丝枲织文之富衣被于天下而贡输商旅之往来者陆辇秦鳯水道岷江不绝于万里之外岷江之来合蜀众水出三峡为荆江倾折囘直捍怒斗激束之为湍触之为旋顺流之舟顷刻数百里不及顾视一失毫厘与崖石遇则靡溃漂没不见踪迹故凡一有西字蜀之可以充内府供京师而移用乎诸州者皆陆出而其羡馀不急之物乃下于江若弃之然其为险且不测如此夷陵为州当峡口江出峡始漫为平流故舟人至此者必沥酒再拜相贺以为更生尚书虞部郎中朱公再治是州之三月作至喜亭于江津以为舟者之停留也且志夫天下之大险至此而始平夷以为行人之喜幸夷陵固为下州廪与俸皆薄而僻且远虽有善政不足为名誉以资进取朱公能不以陋而安之其心又喜夫人之去忧患而就乐易诗所谓恺悌君子者矣自公之来岁数大丰因民之馀然后有作惠于往来以馆以劳动不违时而人有赖是皆宜书故凡公之佐吏因相与谋而属笔于修焉
  丰乐亭记
  修既治滁之明年夏始饮滁水而甘问诸滁人得于州一作城西南百步之近其上丰山耸然而特立下则幽谷窈然而深藏中有清泉滃然而仰一无此字出俯仰左右顾而乐之于是疏泉凿石辟地以为亭而与滁人往游一作还有于字其间滁于五代干戈之际用武之地也昔太祖皇帝尝以周师破李景兵十五万于清流山下生擒其将皇甫晖姚鳯于滁东门之外遂以平滁修尝考其山川按一作按其山水考其图记升高以望清流之关欲求晖凤就擒之所而故老皆无在者盖天下之平久矣自唐失其政海内分裂豪杰并起而争一有而字所在一有自字为敌国者何可胜数及宋受天命圣人出而四海一向之凭恃险阻刬削消磨百年之间漠然徒见山高而水清欲问其事而遗老尽矣今滁介于江淮之间舟车商贾四方賔客之所不至民生不见外事而安于畎亩衣食以乐生送死而孰知上之功德休养生息一作覆被休养涵煦百年之深也修之来此乐其地僻而事简又爱其俗之安闲既得斯泉于山谷之间乃一无此字日与滁人仰而望山俯而听泉掇幽芳而䕃乔木风霜冰雪刻露清秀四时之景一作美无不可爱又幸其民乐其岁物之丰成而喜与予游也因为本其山川道其风俗之美使民知所以安此丰年之乐者幸生无事之时也夫宣上恩德以与民共乐刺史之事也遂书以名其亭焉
  醉翁亭记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峯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邪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㵼出于两峯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曰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冗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清一作涸一作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至于负者歌于𡍼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谿而渔谿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一作泉洌而酒香山肴野䔩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奕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賔懽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賔客从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碑有而字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岘山亭记一本题上有史光禄修
  岘山临汉上望之隐然盖诸山之小者而其名特著于荆州者岂非以其人哉其人谓谁羊祜叔子杜预元凯是已方晋与吴以兵争常倚荆州以为重而二子相继于此遂以平吴而成晋业其功烈已盖于当世矣至于流风馀韵蔼然被于江汉之间者至今人犹思之而于思叔子也一作而于叔子思之尤深盖元凯以其功一作力而叔子以其仁二子所为虽不同然一作谓皆足以垂于不朽余一作而颇疑其反自汲汲于后世之名者何哉传言叔子尝登兹山慨然语其属以谓此山常在而前世之士皆已湮灭于无闻因自顾而悲伤然独不知兹山待已而名著也元凯铭功于二石一置兹山之上一投汉水之渊是知陵谷有变而不知石有时而磨灭也岂皆自喜其名之甚而过为无穷之虑欤将自待者厚而所思者远欤山故有亭世传以为叔子之所游止也故其屡废而复兴者由后世慕其名而思其人者多也熙宁元年余友人史君中煇以光禄卿来守襄阳明年因亭之旧广而新之既一无此字周以囘廊之壮又大其后轩使与亭相称君知名当世所至有声襄人安其政而乐从其游也因以君之官名其后轩为一作曰光禄堂又欲纪其事于石以与叔子元凯之名并传于久远君皆不能止也乃来以记属于余余谓君知慕叔子之风而袭其遗迹则其为人与其志之所存者可知矣襄人爱君而安乐之如此则君之为政于襄者又可知矣此襄人之所欲书也若其左右山川之胜势与夫草木云烟之杳霭出没于空旷有无之间而可以备诗人之登高写离骚之极目者宜其览者自得之至于亭屡废兴或自有记或不必究其详者一有则字皆不复道一有也字
  丛翠亭记
  九州皆有名山以为镇而洛阳天下中周营一作宫汉都自古常一作皆以王者制度临四方宜其山川之势雄深伟丽以壮万邦之所瞻由都城而南以东山之近者阙塞万安轘辕猗氏以连嵩室一作少首尾盘屈逾百里从城中因高以望之东山靡迤或见或否惟嵩最远最一作而独出其靳岩耸秀㧞立诸峯上而不可掩蔽盖其名在祀典与四岳俱备天子巡狩望祭其秩甚尊则其高大殊杰当然城中可以望而见者若巡检署之居洛北者为尤高巡检使内殿崇班李君始入其署即相其西南隅而增筑之治一作构亭于上敞其南北向以望焉见山之连者峯者岫者骆驿二字或从糸聨亘卑相附高相摩亭然起崪然止来而向去而背颓崖怪壑若奔若蹲若斗若倚世所传嵩阳三十六峯者皆可以坐而数之因取其苍翠丛列之状遂以丛翠名其亭亭成李君与賔客以酒食登而落之其古所谓居高明而远眺望者欤既而欲纪其始造之岁月因求修辞而刻之云
  苏氏族谱亭记       苏 洵
  匹夫而化乡人者吾闻其语矣国有君邑有大夫而争讼者诉于其门乡有庠里有学而学道者赴于其家乡人有为不善于室者父兄辄相与恐曰吾夫子无乃闻之呜呼彼独何修而得此哉意者其积之有本末而施之有次第耶今吾族人犹有服者不过百人而岁时蜡社不能相与尽其欢欣爱洽稍远者至不相往来是无以示吾乡党邻里也乃作苏氏族谱立亭于高祖墓茔之西南而刻石焉既而告之曰凡在此者死必赴冠娶妻必告少而孤则老者字之贫而无归则富者收之而不然者族人之所共诮让也岁正月相与拜奠于墓下既奠列坐于亭其老者顾少者而叹曰是不及见吾乡邻风俗之美矣自吾少时见有为不义者则众相与疾之如见怪物焉栗焉而不宁其后少衰也犹相与笑之今也则相与安之耳是起于某人也夫某人者是乡之望人也而大乱吾俗焉是故其诱人也速其为害也深自斯人之逐其兄之遗孤子而不恤也而骨肉之恩薄自斯人之多取其先人之赀田而欺其诸孤子也而孝弟之行缺自斯人之为其诸孤子之所讼也而礼义之节废自斯人之以妾加其妻也而嫡庶之别混自斯人之笃于声色而父子杂处讙哗不严也而闺门之政乱自斯人之渎财无厌惟富者之为贤也而廉耻之路塞此六行者吾往时所谓大惭而不容者也今无知之人皆曰某人何人也犹且为之其舆马赫奕婢妾倩丽足以荡惑里巷之小人且官爵货力足以揺动府县其矫诈修饰言语足以欺罔君子是州里之大盗也吾不敢以告乡人而私以戒族人焉髣髴于斯人之一节者愿无过吾门也予闻之惧而请书焉老人曰书其事而阙其姓名使他人观之则不知其为谁而夫人之观之则面热内惭汗出而食不下也且无名之庶其有悔乎予曰然乃记之
  醒心亭记         曾 巩
  滁州之西南泉水之涯欧阳公作州之二年构亭曰丰乐自为记以见其名之意既又直丰乐之东几百步得山之高构亭曰醒心使巩记之凡公与州之賔客者游焉则必即丰乐以饮或醉且劳矣则必即醒心而望以见夫群山之相环云烟之相滋旷野之无穷草树众而泉石嘉使目新乎其所睹耳新乎其所闻则其心洒然而醒更欲久而忘归也故即其事之所以然而为名取韩子退之北湖之诗云噫其可谓善取乐于山泉之间矣此以下本有而名之以见其实又善者已十一字亲稿无之虽然公之乐吾能言之吾君优游而无为于上吾民给足而无憾于下天下之学者皆为材且良推而鸟兽草木之生者皆得其宜公乐也一山之隅一泉之旁岂公乐哉乃公所以寄意于此也若公之贤韩子没数百年而始有之今同游之賔客尚未知公之难遇也后百千年有慕公之为人而览公之迹思欲见之有不可及之叹然后知公之难遇也则凡同游于此者其可不喜且幸欤而巩也又得以文词托名于公文之次其又不喜且幸欤
  道山亭记
  闽故隶周者七至秦开其地列于中国始并为闽中郡自粤之太末与吴之豫章为其通路其路在闽者陆出则厄于两山之间山相属无间断累数驿廼一得平地小为县大为州然其四顾亦山也其涂或逆坂如縁絙或垂崖如一发或侧径钩出于不测之谿上皆石芒峭发择然后可投步负戴者虽其土人犹侧足然后能进非其土人罕不踬也其谿行则水皆自高泻下石错出其间如林立如士骑满野千里下上不见首尾水行其隙间或衡缩蟉糅或逆走旁射其状若蚓结若虫镂其旋若轮其激若矢舟溯㳂者投便利失毫分辄破溺虽其土长川居之人非生而习水事者不敢以舟楫自任也其水陆之险如此汉尝处其众江淮之间而虚其地盖以其狭多阻岂虚也哉福州治候官于闽为土中所谓闽中也其地于闽为最平以广四出之山皆远而长江在其南大海在其东其城之内外皆涂旁有沟沟通潮汐舟载者昼夜属于门庭麓多桀木而匠多良能人以屋室钜丽相矜虽下贫必丰其居而佛老子之徒其宫又特盛城之中三山西曰闽山东曰九仙山北曰粤王山三山者鼎趾立其附山盖佛老子之宫以数十百其瓌诡殊绝之状盖已尽人力光禄卿直昭文馆程公为是州得闽山嵚崟之际为亭于其处于其山川之胜城邑之大宫室之荣不下簟席而尽于四瞩程公以谓在江海之上为登览之观可比于道家所谓蓬莱方丈瀛洲之山故名之曰道山之亭闽以险且远故仕者常惮往程公能因其地之善以寓其耳目之乐非独忘其远且险又将抗其思于俟𡏖之外其志壮哉程公于是州以治行闻既新其城又新其学而其馀功又及于此盖其岁满就更广州拜谏议大夫又拜给事中集贤殿修撰今为越州字公辟名师孟云
  喜雨亭记         苏 轼
  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则以名物示不忘也周公得禾以名其书汉武得鼎以名其年叔孙胜狄以名其子其喜之大小不齐其示不忘一也余至扶风之明年始治官舍为亭于堂之北而凿池其南引流种树以为休息之所是岁之春雨麦于岐山之阳其占为有年既而弥月不雨民方以为忧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以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与庆于庭商贾相与歌于市农夫相与忭于野忧者以乐病者以愈而吾亭适成于是举酒于亭上以属客而告之曰五日不雨可乎曰五日不雨则无麦十日不雨可乎曰十日不雨则无禾无麦无禾岁且荐饥狱讼繁兴而盗贼滋炽则吾与二三子虽欲优游以乐于此亭其可得耶今天不遗斯民始旱而赐之以雨使吾与二三子得相与优游而乐于此亭者皆雨之赐也其又可忘耶既以名亭又从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为襦使天而雨玉饥者不得以为粟一雨三日繄谁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归之天子天子曰不然归之造物造物不自以为功归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
  墨妙亭记
  熙宁四年十一月高邮孙莘老自广德移守吴兴其明年二月作墨妙亭于府第之北逍遥堂之东取凡境内自汉以来古文遗刻以实之吴兴自东晋为善地号为山水清远其民足于鱼稻蒲莲之利寡求而不争賔客非特有事于其地者不至焉故凡守都者率以风流啸咏投壶饮酒为事自莘老之至而岁适大水上田皆不登湖人大饥将相率亡去莘老大振廪劝分躬自抚循劳来出于至诚富有馀者皆争出榖以佐官所活至不可胜计当是时朝廷方更化立法使者旁午以为莘老当日夜治文书赴期会不能复雍容自得如故事而莘老益喜賔客赋诗饮酒为乐又以其馀暇罔罗遗逸得前人赋咏数百篇为吴兴新集其刻画尚存而僵仆断缺于荒陂野草之间者又皆集于此亭是岁十二月余以事至湖周览叹息而莘老求文为记或以谓余凡有物必归于尽而恃形以为固者尤不可长虽金石之坚俄而变坏至于功名文章其传世垂后犹为差久今乃以此托于彼是久存者反求助于速坏此既昔人之惑而莘老又将深檐大屋以锢留之推是意也其无乃几于不知命也夫余以为知命者必尽人事然后理足而无憾物之有成必有坏譬如人之有生必有死而国之有兴必有亡也虽知其然而君子之养生也凡可以久生而缓死者无不用其治国也凡可以存存而救亡者无不为至于不可奈何而后已此之谓知命是亭之作否无足争者而其理则不可以不辨故具载其说而列其名物于左云
  放鹤亭记
  熙宁十年秋彭城大水云龙山人张君之草堂水及其半扉明年春水落迁于故居之东东山之麓升高而望得异境焉作亭于其上彭城之山冈岭四合隐然如大环独缺其西十二而山人之亭适当其缺春夏之交草木际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风雨晦明之间俯仰百变山人有二鹤甚驯而善飞旦则望西山之缺而放焉纵其所如或立于陂田或翔于云表莫则傃东山而归故名之曰放鹤亭郡守苏轼时从賔客僚吏往见山人饮酒于斯亭而乐之揖山人而告之曰子知隐居之乐乎虽南面之君未可与易也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盖其为物清远闲放超然于尘埃之外故易诗人以比贤人君子隐德之士狎而玩之宜若有益而无损者然卫懿公好鹤则亡其国周公作酒诰卫武公作抑戒以为荒惑败乱无若酒者而刘伶阮籍之徒以此全其真而名后世嗟夫南面之君虽清远闲放如鹤者犹不得好好之则亡其国而山林遁世之士虽荒惑败乱如酒者犹不能为害而况于鹤乎由此观之其为乐未可以同日而语也山人忻然而笑曰有是哉乃作放鹤招鹤之歌曰
  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览兮择所适翻然敛翼婉将集兮忽何所见矫然而复击独终日于涧谷之间兮啄苍苔而履白石鹤归来兮东山之阴其下有人兮黄冠草屦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馀以汝饱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武昌九曲亭记       苏 辙
  子瞻迁于齐安庐于江上齐安无名山而江之南武昌诸山坡陁蔓延涧谷深密中有浮图精舍西曰西山东曰寒谿依山临壑隐蔽松枥萧然绝俗车马之迹不至每风止日出江水伏息子瞻松䇿载酒乘渔舟乱流而南山中有二三子好客而喜游闻子瞻至幅巾迎笑相携徜徉而上穷山之深力极而息埽叶席草酌酒相劳意适忘反往往留宿于山上以此居齐安三年不知其久也然将适西山行于松柏之间羊肠九曲而获少平游者至此必息倚怪石䕃茂木俯视大江仰瞻陵阜旁瞩溪谷风云变化林麓向背皆效于左右有废亭焉其遗址甚狭不足以席众客其旁古木数十其大皆百围千尺不可加以斤斧子瞻每至其下辄睥睨终日一旦大风雷雨拔去其一斥其所据亭得以广子瞻与客入山视之笑曰兹欲以成吾亭耶遂相与营之亭成而西山之胜始具子瞻于是最乐昔余少年从子瞻游有山可登有水可浮子瞻未始不褰裳先之有不得至为之怅然移日至其翩然独往逍遥泉石之上撷林卉拾涧实酌水而饮之见者以为仙也盖天下之乐无穷而以适意为悦方其得意万物无以易之及其既厌未有不洒然自笑者也譬之饮食杂陈于前要之一饱而同委于臭腐夫孰知得失之所在惟其无愧于中无责于外而姑寓焉此子瞻之所以有乐于是也
  黄州快哉亭记
  江出西陵始得平地其流奔放肆大南合湘沅北合汉沔其势益张至于赤壁之下波流浸灌与海相若清河张君梦得谪居齐安即其庐之西南为亭以览观江流之胜而余兄子瞻名之曰快哉盖亭之所见南北百里东西一舍涛澜汹涌风云开阖昼则舟楫出没于其前夜则鱼龙悲啸于其下变化倏忽动心骇目不可久视今乃得玩之几席之上举目而足西望武昌诸山冈陵起伏草木行列烟消日出渔夫樵父之舍皆可指数此其所以为快哉者也至于长洲之滨故城之墟曹孟德孙仲谋之所睥睨周瑜陆逊之所驰骛其流风遗迹亦足以称快世俗昔楚襄王从宋玉景差于兰台之宫有风飒然至者王披襟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耶宋玉曰此独大王之雄风耳庶人安得共之玉之言盖有讽焉夫风无雄雌之异而人有遇不遇之变楚王之所以为乐与庶人之所以为忧此则人之变也而风何与焉士生于世使其中不自得将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将何适而非快今张君不以谪为患收会计之馀功而自放山水之间此其中宜有以过人者将蓬户瓮牖无所不快而况乎濯长江之清流挹西山之白云穷耳目之胜以自适也哉不然连山绝壑长林古木振之以清风照之以明月此皆骚人思士之所以悲伤憔悴而不能胜者乌睹其为快哉也哉
  南轩记
  得邻之茀地燔之树竹木灌疏一作蔬于其间结茅以自休嚣然而乐世固有处廊庙之贵抗万乘之富吾不愿易也人之性不同于是知伏闲隐隩吾性所最宜驱之就烦非其器所长况使之争于势利爱恶毁誉之间邪然吾亲之养无以修吾之昆弟饭菽藿羮之无以继吾之役于物或田于食或野于宿不得常此处也其能无欿然于心邪少而思凡吾之怫性苦形而役于物者有以为之矣士固有所勤有所肆识其皆受之于天而顺之则吾亦无处而非其乐独何必休于是邪顾吾之所好者远无与处于是也然而六艺百家史氏之籍笺疏之书与夫论美刺非感微托远山镵冢刻浮夸诡异之文章下至兵权历法星官药一作乐工山农野圃方言地记佛老所传吾悉得于此皆伏羲已来下更秦汉至今圣人贤者魁杰之材殚岁月惫精思日夜各推所长分辨万事之说其于天地万物小大之际修身理人国家天下治乱安危存亡之致罔不毕载处与吾俱可当所谓益者之友非邪吾窥圣人指意所出以去疑解蔽贤人智者所称事引类始终之㮣以自广养吾心以忠约守而恕行之其过也改趋之以勇而至之以不止此吾之所以求于内者得其时则行守深山长谷而不出者非也不得其时则止仆仆然求行其道者亦非也吾之不足于义或爱而誉之者过也吾之足于义或恶而毁之者亦过也彼何与于我哉此吾之所任乎天与人者然则吾之所学者虽博而所守者可谓简所言虽近而易知而所任者可谓重也一作矣书之南轩之壁间蚤夜览观焉以自进也
  东轩记
  余既以罪谪监筠州盐酒税未至大雨筠水泛溢蔑南市登北岸败刺史府门盐酒税治舍俯江之漘水患尤甚既至弊不可处乃告于都假部使者府以居郡怜其无归也许之岁十二月乃克支其欹斜补其圯缺辟听事堂之东为轩种杉二本竹百个以为宴休之所然盐酒税旧以三吏共事余至其二人者适皆罢去事委于一昼则坐市区鬻盐沽酒税豚鱼与市人争寻尺以自效莫归筋力疲废辄昏然就睡不知夜之既旦旦则复出营职终不能安于所谓东轩者每旦暮出入其旁顾之未尝不哑然自笑也余昔少年读书窃尝怪以颜子箪食瓢饮居于陋巷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私以为虽不欲仕然抱关击柝尚可自养而不害于学何至困辱贫窭自苦如此及来筠州勤劳盐米之间无一日之休虽欲弃尘垢解羁絷自放于道德之场而事每劫而留之然后知颜子之所以甘心贫贱不肯求斗升之禄以自给者良以其害于学故也嗟夫士方其未闻大道沉酣势利以玉帛子女自厚自以为乐矣及其循理以求道落其华而收其实从容自得不知夫天地之为大与生死之为变而况其下者乎故其乐也足以易穷饿而不怨虽南面之王不能加之盖非有德不能任也余方区区欲磨洗浊污晞圣贤之万一自视缺然而欲庶几颜氏之福宜其不可得哉若夫孔子周行天下高为鲁司寇下为乘田委吏惟其所遇无所不可彼盖达者之事而非学者之所望也余既以谴来此虽知桎梏之害而势不得去独幸岁月之久世或哀而怜之使得归伏田里治先人之弊庐为环堵之室而居之然后追求颜氏之乐怀思东轩优游以忘其老然而非所敢望也
  间轩记          秦 观
  建安之北有山岿然与州治相直曰北山山之南有涧涧之南有横阜背山而面阜据涧之北滨有屋数十楹里有田可以给𫗴粥供□麻賔㛰燕祭之用取具君将归而老焉而求记于高邮秦观观曰士累于进退久矣弁冕端委于庙堂之上者倦而不知归披莽苍而佃横清冷而渔者闭距而不肯试二者皆有累焉君虽少举进士而便马善射慷慨有气略天下竒男子也夫以精悍之姿遇休明之时齿发未衰足以任事而欲就闲旷处幽隐分猿⿰犭冗󠄁 -- 狖之居厕麋鹿之游窃为君不取也乃为词以招之曰山之云兮油然作水循涧兮号不斁云为雨兮水为渎时不淹兮难骤得念夫君兮武且力矢奔星兮弧挽月夜参半兮投袂起探虎穴兮虏其子破千金兮购竒服抚劔马兮气横出山之中兮岁将阑木樛枝兮水惊湍鹰隼击兮蛟龙蟠熊咆虎啸兮天为寒四无人兮谁与言膏君车兮秣君马轩之中兮不可以久闲














  续文章正宗卷十三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十四  宋 真徳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増订
  叙事楼台 园 门 城 池湖 井 堤 山水石等记
  眉州远景楼记       苏 轼
  吾州之俗有近古者三其士大夫贵经术而重氏族其民尊吏而畏法其农夫合耦以相助盖有三代汉唐之遗风而他郡之所莫及也始朝廷以声律取士而天圣以前学者犹袭五代文弊独吾州之士通经学古以西汉文词为宗师方是时四方指以为迂阔至于郡县胥史皆挟经载笔应对进退有足观者而大家显人以门族相上推次甲乙皆有定品谓之江乡非此族也虽贵且富不通㛰姻其民事太守县令如古君臣既去辄画像事之而其贤者则记录其行事以为口实至四五十年不忘商贾小民常储善物而别异之以待官吏之求家藏律令往往通念而不以为非虽薄刑小罪终身有不敢犯者岁二月农事始作四月初吉榖稚而草壮耘者毕出数十百人为曹立表下漏鸣鼓以致众择其徒为众所畏信者二人一人掌鼓一人掌漏进退作止惟二人之听鼓之而不至至而不力皆有罚量田计功终事而会之田多而丁少则出钱以偿众七月既望榖艾而草衰则仆鼓决漏取罚金与偿众之钱买羊豕酒醴以祀田祖作乐饮食醉饱而去岁以为常其风俗盖如此故其民皆聪明才智务本而力作易治而难服守令始至视其言语动作辄了其为人其明且能者不复以事试终日寂然苟不以其道则陈义秉法以讥切之故不知者以为难治今太守黎侯希声轼先君子之友人也简而文刚而仁明而不苛众以为易事既满将代不忍其去相率而留之上不夺其请既留三年民益信遂以无事因守居之北墉而増筑之作远景楼日与賔客僚吏游处其上轼方为徐州吾州之人以书相往来未尝不道黎侯之善而求文以为记嗟夫轼之去乡久矣所谓远景楼者虽想见其处而不能道其详矣然州人之所以乐斯楼之成而欲记焉者岂非上有易事之长而下有易治之俗也哉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是二者于道未有大损益也然且录之今吾州近古之俗独能累世而不迁盖耆老昔人岂弟之泽而贤守令抚循教诲不倦之力也可不录乎若夫登临览观之乐山川风物之美轼将归老于故邱布衣幅巾从邦君于其上酒酣乐作援笔而赋之以颂黎侯之遗爱尚未晚也
  芝阁记
  𥙶符时封泰山以文天下之平四方以芝来告者万数其大吏则天子赐书以宠嘉之小吏若民辄锡金帛方是时希世有力之大臣穷搜而远采山农野老攀缘徂杙以上至不测之高下至涧溪壑谷分崩裂绝幽穷隐伏人迹之所不通往往求焉而芝出于九州四海之间盖几于尽矣至今上即位谦让不徳自大臣不敢言封禅诏有司以祥瑞告者皆勿纳于是神奇之产销藏委翳于蒿藜榛莽之间而山嵓野老不独知其为瑞也则知因一时之好恶而能成天下之风俗况于行先王之治哉太邱陈君学文而好奇芝生于庭能识其为芝惜其可献而莫售也故阁于其居之东偏掇取而藏之盖其好奇如此噫芝一也或贵于天子或贵于士或辱于凡民夫岂不以时乎哉士之有道固不役志于贵贱而卒所以贵贱者何以异哉此予之所以叹也
  拟岘台记          曾 巩
  尚书司封员外郎晋国襄君治抚之二年因城之东隅作台以游而命之曰拟岘台谓其山谿之形拟乎岘山也数与其属与州之寄客者游而间独求记于予初州之东其城因大邱其隍因大谿其隅因客土以出谿上其外连山高陵野林荒墟远近高下壮大闳廓怪奇可喜之观环抚之东南者可坐而见也然而雨随潦毁盖藏弃委于榛藂茀草之间未有即而爱之者也君得之而喜増甓与土易其破缺去榛与草发其亢爽缭以横槛覆以高甍石本无此二句因而为台以脱埃氛绝烦嚣出云气而临风雨然后谿之平沙漫流微风远响与夫浪波汹涌破山㧞木之奔放至于高桅劲橹沙禽水兽下上而浮沉者皆出乎履舄之下山之苍颜秀壁巅崖㧞出挟光景而薄星辰至于平冈长陆虎豹踞而龙蛇走与夫荒蹊聚落树阴晻暧游人行旅隐见而断续者皆出乎祍席之内若夫云烟开敛日光出没四时朝暮雨旸明晦变化之不同则虽览之不厌而虽有智者亦不能穷其状也或饮者淋漓歌者激烈或靓观微步旁皇徙倚则得于耳目与得之于心者虽所寓之乐有殊而亦各适其适也抚非通道故贵人蓄贾之游不至多良田故水旱螟螣之菑少其民乐于耕桑以自足故牛马之牧于山谷者不收五谷之积于郊野者不垣而晏然不知枹鼓之警发召之役也君既因其土俗而治以简静故得以休其暇日而寓其乐于此州人士女乐其安且治而又得游观之美亦将得同其乐也故予为之记其成之年月日嘉祐二年之月日也
  凌虚台记         苏 轼
  台于南山之下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四方之山莫高于终南而都邑之丽山者莫近于扶风以至近求最高其势必得而太守之居未尝知有山焉虽非事之所以损益而物理有不当然者此凌虚之所为筑也方其未筑也太守陈公杖履逍遥于其下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曰是必有异使工凿其前为方池以其土筑台出于屋之檐而止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恍然不知台之高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公曰是宜名凌虚以告其从事苏轼而求文以为记轼复于公曰物之废兴成毁不可得而知也昔者荒草野田霜露之所蒙翳狐虺之所窜伏方是时岂知有凌虚台耶废兴成毁相寻于无穷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尝试与公登台而望其东则秦穆之祈年橐泉也其南则汉武之长杨五柞而其北则隋之仁寿唐之九成也计其一时之盛宏杰诡丽坚固而不可动者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然而数世之后欲求其髣髴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禾黍荆棘邱墟陇亩矣而况于此台欤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盖世有足恃者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既已言于公退而为之记
  超然台记
  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伟丽者也𫗦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饱推此类也吾安往而不乐夫所谓求福而辞祸者以福可喜而祸可悲也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美恶之辨战乎中而去取之择交乎前则可乐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是谓求祸而辞福夫求祸而辞福岂人之情也哉物有以盖之矣彼游于物之内而不游于物之外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内而观之未有不高且大者也彼挟其高大以临我则我常眩乱反复如隙中之观斗又乌知胜负之所在是以美恶横生而忧乐出焉可不大哀乎余自钱塘移守胶西释舟楫之安而服车马之劳去雕墙之美而蔽采椽之居背湖山之观而行桑麻之野始至之日岁比不登盗贼满野狱讼充斥而斋厨索然日食𣏌菊人固疑余之不乐也处之期年而貌加丰发之白者日以反黑余既乐其风俗之淳而其吏民亦安余之拙也于是治其园圃洁其庭宇伐安邱高密之木以修补破败为苟完之计而园之北因城以为台者旧矣稍葺而新之时相与登览放意肆志焉南望马耳常山出没隐见若近若远庶几有隐君子乎而其东则卢山秦人卢敖之所从遁也西望穆陵隐然如城郭师尚父齐桓公之遗烈犹有存者北俯潍水慨然太息思淮阴之功而吊其不终台高而安深而明夏凉而冬温雨雪之朝风月之夕余未尝不在客未尝不从撷园疏取池鱼酿秫酒㵸脱粟而食之曰乐哉游乎方是时余弟子由适在济南闻而赋之且名其台曰超然以见余之无所往而不乐者盖游于物之外也
  真州东园记        欧阳修
  真为州当东南之水会故为江淮两浙荆湖发运使之治所龙图阁直学士施君正臣侍御史许君子春之为使也得监察御史里行马君仲涂为其判官三人者乐其相得之懽而因其暇日得州之监军废营以作东园而日往游焉岁秋八月子春以其职事走京师图其所谓东园者来以示予曰园之广百亩而流水横其前清池浸其右高台起其北台吾望以拂云之亭池吾俯以澄虚之阁水吾泛以画舫之舟敞其中以为清䜩之堂辟其后以为射賔之圃芙蕖芰荷之的历幽兰白芷之芬芳与夫佳花美木列植而交阴此前日之苍烟白露而荆棘也高甍巨桷水光日景动摇而下上其宽闲深靓可以荅远响而生清风此前日之颓垣断堑而荒墟也嘉时令节州人士女啸歌而管弦此前日之晦冥风雨鼪鼯鸟兽之嗥音也吾于是信有力焉凡图之所载盖其一二之略也若乃升于高以望江山之远近嬉于水而逐鱼鸟之浮沉其物象意趣登临之乐览者各自得焉凡工之所不能画者吾亦不能言也其为我书其大㮣焉又曰真天下之冲也四方之賔客往来者吾与之其乐于此岂独私吾三人者哉然而池台日益以新草树日益以茂四方之士无日而不来而吾三人者有时而皆去也岂不眷眷于是哉不为之记则后孰知其自吾三人者始也予以谓三君子之材贤足以相济而又协于其职知所后先使上下给足而东南六路之人无辛苦愁怨之声然后休其馀闲又与四方之贤士大夫共乐于此是皆可嘉也乃为之书
  海陵许氏南园一作园亭
  高阳许君子春治其海陵郊居之南为小园作某亭某堂于其间许君为江浙荆淮制置发运使其所领六路七十六州之广凡赋敛之多少山川之远近舟楫之往来均节转徙视江湖数千里之外如运诸其一无此字掌能使人乐为而事集当国家用兵之后修前人久废之职补京师匮乏之供为之六年厥绩大著自国子博士迁主客员外郎由判官为副使夫理繁而得其要则简简则易行而不违惟简与易然后其力不劳而有馀夫以制置七十六州之有馀治数亩之地为园诚不足施其智而于君之事亦不足书君之美众矣予特书其一节可以示海陵之人者君本歙人世有孝徳其先君司封䘮其父母事其兄如父戒其妻事其嫂如姑衣虽敝兄未易衣不敢易食虽具兄未食不敢先食司封之亡一子当得官其兄弟相让久之诸兄卒以让君君今遂显于朝以大其门君抚兄弟诸子犹已子岁当上计京师而弟之子病君留不忍去其子亦不忍舍君而留遂以俱行君素清贫罄其家赀走四方以求医而药必亲调食饮必亲视至其矢溲亦亲候其时节颜色所下一作疾如可理则喜或变动逆节则忧戚之色不自胜其子卒君哭泣悲哀行路之人皆嗟叹呜呼予见许氏孝悌一有者字著于三一作四世矣凡海陵之人过其园者望其竹树登一作睹其台榭思其宗族少长相从愉愉而乐于此也爱其人化其善自一家而形一乡由一乡而推之无远迩一作近使许氏之子孙世久而一无此字愈笃则一作焉不独化及其人将见其园间之草木有骈枝而连理也禽鸟之翔集于其间者不争巢而栖不择子而哺也呜呼事患不为与夫怠而止尔惟力行而不怠以止然后知予言之可信也
  灵壁张氏园亭记      苏 轼
  道京师而东水浮浊流陆走黄尘陂田苍莽行者倦厌凡八百里始得灵壁张氏之园于汴之阳其外修竹森然以高乔木蓊然以深其中因汴之馀浸以为陂池取山之怪石以为岩阜蒲苇莲芡有江湖之思椅桐桧柏有山林之气奇花美草有京洛之态华堂厦屋有吴蜀之巧其深可以隐其富可以养果蔬可以饱邻里鱼鳖笋茹可以馈四方之賔客余自彭城移守吴兴由宋登舟三宿而至其下肩舆叩门见张氏之子硕硕求余文以记之维张氏世有显人自其伯父殿中君与其先人通州府君始家灵壁而为此园作兰皋之亭以养其亲其后出仕于朝名闻一时推其馀力日増治之于今五十馀年矣其木皆十围岸谷隐然凡园之百物无一不可人意者信其用力之多且久也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必仕则忘其身必不仕则忘其君譬之饮食适于饥饱而已然士罕能蹈其义赴其节处者安于故而难出出者狃于利而忘返于是有违亲绝俗之讥怀禄苟安之弊今张氏之先君所以为其子孙之计虑者远且周是故筑室蓺园于汴泗之间舟车冠盖之冲凡朝夕之奉燕游之乐不求而足使其子孙开门而出仕则跬步市朝之上闭门而归隐则俯仰山林之下于以养生治性行义求志无适而不可故其子孙仕者皆有循吏良能之称处者皆有节士廉退之行盖其先君子之泽也余为彭城二年乐其土风将去不忍而彭城之父老亦莫余厌也将买田于泗水之上而老焉南望灵壁鸡犬之声相闻幅巾杖屦岁时往来于张氏之园以与其子孙游将必有日矣
  金乡张氏重修园亭记    晁无咎
  济为州治钜野下土草木不殖其西北无山东南五十里乃有山而金乡其东南邑故缗城地云尝凿山得金因为金乡县凡平土浅山无金此山乃有金知其地气与并泽异凡九谷果蓏土有宜有不宜此咸宜若松桧梅櫾迁乎其地而不能为良者植此皆良又不可知也以余为儿时所闻见其俗饶美大家率轻作业乐善而好士厚子弟于学㳺客晨夜相面背于门庖无熄烟然不倦乂好为园圃㳺乐事以相尚而非为利张氏其甲也其先世丰人太宗时侍御史肃字穆之以敢言不苟合四十谢事为王黄州所畏始起家而显者也御史子畋字无逸高介有父风亦早弃事初坏田作此园佳木异卉错置竹万竿出郭门而望蓊然秀色横野其阳金梭岭阴贺沟起伏异状其外莽苍无际目极可喜无逸得此因忘仕宦意而故张公安道石公曼卿皆与往来良厚园有亭曰先春张公客㳺爱之石公为宰毎醉而忘返也皆有诗留亭上两公前辈伟人杰士不妄以诗与人也盖六七十年矣前此无逸子孝绰孝基孝孙亦善士好客能修其先人之业犹及与余先大夫㳺闻先大夫称焉不知园几时废而元符中余南归始自钜野迁此邑并岭行沟上秋稼离离雉惊起马前馆无遗址桃李不复在独两老桧离立谷垅间风雨摧剥苍皮白枝龙虎躩拏而上数十尺道衍隰而来未见也下马半岭北望南武七日诸山或断或续屏列远陆如画其南数百凫雁飞集鸣唼声囘望白水明灭桑野间意甚乐之顺涂而咏吾居不可以易此也因买田筑室距百步时时至其地扪桧坐石至于日入怅然惜两公之迹将泯而恨无逸之不复见也而其孙大方从余游久乃语之大方啾然有间曰此固张氏地请复焉未数岁则筑垣移植如其故径槛旁午草木扶踈矣且营三亭曰先春其旧名也曰乐意曰生香因曼卿之诗也又礲三石来言曰其一求文以记其事其二请书两公诗与记俱传也余欣然曰吾里俗衰不有君子何以使复善且为近市利日不足锄犁腹饱则载粟入城市买士宅士无邑居故吾里之为士者微今子独能羞而反之不致求赢馀既异俚俗意而忧世家之坠念祖父之所尝㳺贤公才士之迹至此而俱熄也慨然图复之又欲因文以传尤异余何爱不为子记之亦稍稍化吾里持家犹子岂但数过子相羊乐饮无人之境以忘吾老如是而已也
  洪州东门记        曾 巩
  南昌于禹贡为扬州之野于地志为吴分其部所领八州其境属于荆闽南粤方数千里其田宜秔稌其赋粟输于京师为天下最在江湖之间东南一都会也其城之西为大江江之外为西山州治所因城之面势为门东西出其西门既新而东门独故弊熙宁九年余为是州将易而新之明年会移福州又明年自福州被召还京师过南昌视其东门则今守元侯既彻而易之元侯以余为有旧于是州来请曰愿有识余辞谢不能而其请不懈盖天子诸侯之门制见于经者不明学礼者以谓诸侯之制有皋应路门天子之门加库雉然见于春秋者鲁有库门有雉门见于孔子家语者卫有库门或以谓褒周公康叔非诸侯常制其果然欤盖莫得而考也在雅之绵古公亶父徙宅于岐作为宫室门墉得宜应礼后世原大推功述而歌之其辞曰廼立皋门皋门有伉释者曰伉言其高也又曰廼立应门应门将将释者曰将将言其严正也则诸侯之门维高且严固诗人之所善圣人定诗取而列之所以为后世法也今元侯于其东门革陋兴坏不违于礼是可书也将予之识会余未至京师易守明州元侯则使人于途于明州速余文不已按南昌之东门作于淳化五年识于其楝间者曰皇第六子镇南节度洪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徐国公元偓尚书户部郎中知洪州军州事陈象舆以籍考之徐国公后封密王太宗第六子受命保兹南土实留京师则作门者盖象舆也至门之改作凡八十有九年元侯之于是役其木取于地之不在民者其工取于役卒之羡者其瓦甓金石髤彤黝垩之费取于库钱之常入者自七月戊子始事至十月壬子而毕既成而南北之广十寻东西之深一无之深字半之而高如其广于以出政令谨禁限时启闭通往来称其于东南为一都会者而役盖不及民也元侯名积中云
  桂州新城记        王安石
  侬智高反南方出入十有二州而十有二州之守吏或死或不死而无一人能守其州者岂其才皆不足欤盖夫城郭之不设兵甲之不戒虽有智勇犹不能胜一日之变也唯天子亦以为任其罪者非独吏故特推恩褒广死节而一切贷其失职于是遂推选士大夫所论以为能者付之经略而今尚书工部郎中余公当广西焉寇平之明年蛮越接和乃大城桂州其木甓瓦石之材以枚数之至四百万有奇用人之力以工数之至二十馀万凡所以守之具无一求而不给者焉以至和元年八月始作而以二年之六月成夫其为役亦大矣盖公之信于民也久而费之欲以卫其材劳之欲以休其力以故为是有大费与大劳而人莫或以为勤也古者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礼失则夷狄横而窥中国方是时中国非无城郭也卒于陵夷毁顿陷灭而不救然则城郭者先王有之而非所以恃为存也及至喟然觉寤兴起旧政则城郭之修也又尝不敢以为后盖有其患而图之无其具有其具而守之非其人有其人而治之非其法能以久存而无败者皆未之闻也故文王之起也有四夷之难则城于朔方而以南仲宣王之起也有诸侯之患则城于东方而以仲山甫此二臣之德协于其君于其为国之本末与其所先后可谓知之矣虑之以悄悄之劳而发之以赫赫之名承之以翼翼之勤而续之以明明之功卒所以攘夷狄而中国之全安者盖其君臣如此而守卫之有其具也今余公亦以文武之材当明天子承平日久欲补弊立废之时镇抚一方修捍其民其勤于今与周之南仲仲山甫盖等矣是宜有纪也故其将吏相与谋而来取文将镂之城隅而以告后之人焉
  墨池记          曾 巩
  临川之城东有地隐然而高以临于溪曰新城新城之上有池洼然而方以长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荀伯子临川记云也羲之尝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此为其故迹岂信然邪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而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岂其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休于此邪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然后世未有能及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以少哉况欲深造道徳者邪墨池之上今为州学舎学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书晋王右军墨池之六字于楹间以掲之又告于巩曰愿有记推王君之心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而因以及乎其迹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学者邪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况仁人庄士之遗风馀思被于后世者如何哉
  广徳湖记         曾 巩
  鄞县张侯图其县之广徳湖而以书并古刻石之文遗余曰愿有纪盖湖之大五十里而在鄞之西十二里其源出于四明山而引其北为漕渠泄其东北入江凡鄞之乡十有四其东七乡之田钱湖溉之其西七乡之田水注之者则此湖也舟之通越者皆繇此湖而湖之产有凫雁鱼鳖茭蒲葭菼葵莼莲芡之饶其旧名者莺脰湖而今名大历八年令储仙舟之所更也贞元元年刺史任侗又治而大之大中元年民或上书请废湖为田任事者左右之为出御史李后素验视后素不为挠民以得罪而湖卒不废刺史李敬方与后素皆赋诗刻石以见其事其说以谓当是时湖成三百年矣则湖之兴其在梁齐之际欤宋兴淳化二年民始与州县彊吏盗湖为田久不能正至道二年知州事邱崇元躬按治之而湖始复转运使言其事诏禁民敢田者至其后遂著之于一州敕咸平中赐官吏职田取湖之西山足之地百顷为之既而务益取湖以自广天禧二年知州事李夷庚始正湖界起堤十有八里以限之湖之滨有地曰林村砂末曰高桥腊台而其中有山曰白鹤曰望春自太平兴国以来民冒取之夷庚又命禁绝而湖始复天圣景祐之间民复相率请湖为田州从事张大有按行止之而知州事李照又言其事报如至道诏书照以刻之石自此言请湖为田者始息而康定某年县主簿曾公望又益治湖至张侯之为鄞则湖久不治西七乡之农以旱告张侯为出营度民田湖旁者皆喜愿致其力张侯计工赋材择民之为人信服有知计者使督役而自主之一不以属吏人以不扰而咸劝趋于是筑环湖之堤凡九千一百三十四丈其广一丈八尺而其高八尺广倍于旧而高倍于旧三之二鄞人累石堙水阙其间而扄以木视水之小大而闭纵之谓之碶于是又为之益旧总为碶九为埭二十堤之上植榆柳益旧总为三万一百丈一作又因其馀材为二亭于堤上以休而与望春白鹤之山相直因以其山名山之上为庙一以祠神之主此湖者一以祠吏之有功于此湖者以熙宁元年十一月始役而以明年二月卒事其用民之力八万二千七百九十有二工而其材出于工之馀既成而田不病旱舟不病涸鱼雁茭苇果蔬水产之良皆复其旧而其馀及于比县旁州张侯于是可谓有劳矣是年予通判越州事越之南湖久废不治盖出于吏之因循而至于不知所以为力予方患之观广徳之兴以数百年危于废者数矣繇屡有人故益以治盖大历之间溉田四百顷大中八百顷而今二千顷矣则人之存亡政之废兴为民之幸不幸其岂细也欤故为之书尚俾来者知母废前人之功以永为此邦之利而又将与越之人图其废也张侯名峋字子坚以材闻去而为提举两浙路常平广恵仓兼管勾农田差役水利事方且用于时云
  襄州宜城县长渠记
  荆及康狼楚之西山也水出三山之间东南而流春秋之世曰𨻳水左丘明传鲁桓公十有三年楚屈瑕伐罗及𨻳乱次以济是也其后曰夷水水经所谓汉水又南过宜城县东夷水注之是也又其后曰蛮水郦道元所谓夷水避桓温父名改曰蛮水是也秦昭王三一作二十八年使白起将攻楚去𨻳百里立堨壅是水为渠以灌𨻳𨻳楚都也遂拔之秦既得𨻳以为县汉惠帝三年改曰宜城宋孝武帝永初元年筑宜城之大堤为城今县治是也而更谓𨻳曰故城𨻳入秦而白起所为渠因不废引𨻳水以灌田田皆为沃壤今长渠是也长渠至宋至和二年久隳不治而田数苦旱州饮者无所取令孙永曼叔率民田渠下者理渠之壤一作坏塞而去其浅隘遂完故堨使水还渠中自二月丙午始作至三月癸未而毕田之受渠水者皆复其旧曼叔又与民为约束时其蓄泄而止其侵争民皆以为宜也盖𨻳水之出西山初弃于无用及白起资以祸楚而后世顾赖其利郦道元以谓溉田三千馀顷至今千有馀年而曼叔乂举众力而复之使并渠之民足食而甘饮其馀粟散于四方盖水出于西山诸谷者其源广而流于东南者其势下至今千有馀年而山川高下之形势无改故曼叔得因其故迹兴于既废使之源流与地之高下一有易于古则曼叔虽力亦莫能复也夫水莫大于四渎而河盖数徙失禹之故道至于济水又王莽时而绝况于众流之细其通塞岂得而常而后世欲行水溉田者往往务蹑古人之遗迹不考夫山川形势古今之同异故用力多而收功少是亦其不思也欤初曼叔之复此渠白其事于知襄州事张瓌唐公唐公听之不疑沮止者不用故曼叔能以有成则渠之复自夫二人者也方二人者之有为盖将任其职非有求于世也及其后言渠堨者蜂出然其心盖或有求故多诡而少实独长渠之利较然而二人者之志愈明也熙宁六年余为襄州过京师曼叔时为开封访余于东门为余道长渠之事而诿余以考其约束之废举余至而问焉民皆以谓贤君之约束相与守之传数十年如其初也余为之定著令上司农八年曼叔去开封为汝阴始以书告之而是秋大旱独长渠之田无害也夫宜知其山川与民之利害者皆为州者之任故余不得不书以告后之人而又使之知夫作之所以始也
  钱塘六井记        苏 轼
  潮水避钱塘而东击西陵所从来远矣沮洳斥卤化为桑麻之区而久乃为城邑聚落凡今州之平陆皆江之故地其水苦恶惟负山凿井乃得甘泉而所及不广唐宰相李公长源始作六井引西湖水以足民用其后刺史白公乐天治湖浚井刻石湖上至于今赖之始长源六井其㝡大者在清湖中为相国井其西为西井少西而北为金牛池又北而西附城为方井为白龟池又北而东至钱塘县治之南为小方井而金牛之废久矣嘉祐中太守沈公文通又于六井之南绝河而东至美俗坊为南井出涌金门并湖而北有水闸三注以石沟贯城而东者南井相国方井之所从出也若西井则相国之𣲖别者也而白龟池小方井皆为匿沟湖底无所用闸此六井之大略也熙宁五年秋太守陈公述古始至问民之所病皆曰六井不治民不给于水南井沟庳而井高水行地中率常不应公曰嘻甚矣吾在此可使民求水而不得乎乃命僧仲文子珪办其事仲文子珪又引其徒如正思坦以自助凡出力以佐官者二十馀人于是发沟易甃完缉罅漏而相国之水大至坎满溢流南注于河千艘更载瞬息百斛以方井为近于浊恶而迁之少西不能五步而得其故基父老惊曰此古方井也民李甲迁之于此六十年矣疏涌金池为上中下使澣衣浴马不及于上池而列二闸于门外其一赴三池而决之河其一纳之石槛比竹为五管以出之并河而东绝三桥以入于石沟注于南井水之所从来高则南井常厌水矣凡为水闸四皆垣墙扄𫔎以护之明年春六井毕修而岁适大旱自江淮至浙右井皆竭民至以罂缶贮水相饷如酒醴而钱塘之民肩足所任舟楫所及南出龙山北至长河盐官海上皆以饮牛马给沐浴方是时汲者皆诵佛以祝公余以为水者人之所甚急而旱至于井竭非岁之所常有也以其不常有而忽其所甚急此天下之通患也岂独水哉故详其语以告后之人使虽至于久远废坏而犹有考也
  龙井记          秦 观
  龙井旧名龙泓距钱塘十里吴赤乌中方士葛洪尝錬丹于此事见图记其地当西湖之西浙江之北风篁岭之上实深山乱石之中泉也毎岁旱祷雨于他祠不获则祷于此其祷辄应故相传以为有龙居之然泉者山之精气所发也西湖深靓空阔纳光景而涵烟⿱菱芡荷花之所附丽龟鱼鸟虫之所依凭漫衍而不迫纡馀以成文阴晴之中各有奇态而不可以言尽也故岸湖之山多为所诱而不克以为泉浙江介于吴越之间一昼一夜涛头自海而上者再疾击而远驰兕虎骇而风雨怒遇者摧当者坏乘高而望之使人毛发尽立心掉而不禁故岸江之山多为所胁而不暇以为泉惟此地蟠幽而踞阻内无靡曼之诱以散越其精外无豪悍之胁以亏踈其气故岭之左右大率多泉龙井其尤者也夫畜之深者发之远其养也不苟则其施也无穷龙井之徳盖有至于是者则其为神物之托也亦奚疑哉元丰二年辨才法师元静自天竺谢讲事退休于此山之夀圣院院去龙井一里凡山中之人有事于钱塘与游客之将至夀圣者皆取道井旁法师乃即其处为亭又率其徒以浮屠法环而咒之庶几有慰夫所谓龙者俄有大鱼自泉中跃出观者异焉然后知井之有龙不谬而其名由此益大闻于时是岁余自淮南如越省亲过钱塘访法师于山中法师策杖送余于风篁岭之上指龙井曰此泉之徳至矣美如西湖不能淫之使迁壮如浙江不能威之使屈受天地之中资阴阳之和以养其源推其绪馀以泽于万物虽古有道之士又何以加于此盍为我记之余曰唯唯
  偃虹堤记         欧阳修
  有自岳阳至者以滕侯之书洞庭之图来告曰愿有所记予发书按图自岳阳门西距金鸡之右其外隐然隆高以长者曰偃虹堤问其作而名者曰吾滕侯之所为也问其所以作之利害曰洞庭天下之至险而岳阳荆潭黔蜀四会之冲也昔舟之往来湖中者至无所寓则皆泊南津其有事于州者远且劳而又常有风波之恐覆溺之虞今舟之至者皆泊堤下有事于州者近而且无患问其大小之制用人之力曰长一千尺高三十尺厚加二尺而杀其上得厚三分之二用民力万有五千五百工而不逾时以成问其始作之谋曰州以事上转运使转运使择其吏之能者行视可否凡三反复而又上于朝廷决之三司然后曰可而皆不能易吾侯之议也曰此君子之作也可以书矣盖虑于民也深则谋其始也精故能用力少而为功多夫以百步之堤御天下至险不测之虞恵其民而及于荆潭黔蜀凡往来湖中无远迩之人皆蒙其利焉且岳阳四会之冲舟之来而止者日凡有几使堤上石幸久不朽则滕侯之恵利于人物可以数计哉夫事不患于不成而患于易坏盖作者未始不欲其久存而继者常至于殆废自古贤智之士为其民捍患兴利其遗迹往往而在使其继者皆如始作之心则民到于今受其赐天下岂有遗利乎此滕侯之所以虑而欲有纪于后也滕侯志大材高名闻当世方朝廷用兵急人之时常显用之而功未及就退守一州无所用心略施其馀以利及物夫虑熟谋审力不劳而功倍作事可以为后法一宜书不苟一时之誉思为利于无穷而告来者不以废二宜书岳之民人与湖中之往来者皆欲为滕侯纪三宜书以三宜书不可以不书乃为之书
  石钟山记         苏 轼
  水经云彭蠡之口有石钟山焉郦元以为下临深潭微风鼓浪水石相搏声如洪钟是说也人常疑之今以钟磬置水中虽大风浪不能鸣也而况石乎至唐李渤始访其遗踪得双石于潭上扣而聆之南声函胡北音清越枹止响腾馀韵徐歇自以为得之矣然是说也余尤疑之石之铿然有声者所在皆是也而此独以钟名何哉元丰七年六月丁丑余自齐安舟行适临汝而长子迈将赴饶之徳兴尉送之至湖口因得观所谓石钟者寺僧使小童持斧于乱石间择其一二扣之硿硿焉余固笑而不信也至莫夜月明独与迈乘小舟至绝壁下大石侧立千尺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栖鹘闻人声亦惊起磔磔云霄间又有若老人欬且笑于山谷中者或曰此鹳鹤也余方心动欲还而大声发于水上噌吰如钟鼓不绝舟人大恐徐而察之则山下皆石冗罅不知其浅深微波入焉涵澹澎湃而为此也舟回至两山间将入港口有大石当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窍与风水相吞吐有窾坎镗鞳之声与向之噌吰者相应如乐作焉因笑谓迈曰汝识之乎噌吰者周景王之无射也窾坎镗鞳者魏献子之歌钟也古之人不余欺也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郦元之所见闻殆与余同而言之不详士大夫终不肯以小舟夜泊绝壁之下故莫能知而渔工水师虽知而不能言此世所以不传也而陋者乃以斧斤考击而求之自以为得其实余是以记之盖叹郦元之简而笑李渤之陋也
  新城游北山记       晁无咎
  去新城之北三十里山渐深草木泉石渐幽初犹骑行石齿间旁皆大松曲者如盖直者如幢立者如人卧者如虬松下草间有泉沮洳伏见堕石井锵然而鸣松间藤数十尺蜿蜒如大蚖其上有鸟黑如鸲鹆赤冠长喙俛而啄磔然有声稍西一峯高绝有蹊介然仅可步系马石觜相扶携而上篁篠仰不见日如四五里乃闻鸡声有僧布袍蹑履来迎与之语𥈭而顾如麋鹿不可接顶有屋数十间曲折依崖壁为栏楯如蜗䑕缭绕乃得出门牖相值既坐山风飒然而至堂殿铃铎皆鸣二三子相顾而惊不知身之在何境也且莫皆宿于时九月天高露清山空月明仰视星斗皆光大如适在人上䆫间竹数十竿相摩戛声切切不已竹间梅棕森然如鬼魅离立突鬓之状二三子又相顾魄动而不得寐迟明皆去既还家数日犹恍惚若有遇因追记之后不复到然往往想见其事也
  浮槎山水记        欧阳修
  浮槎山在慎县南三十五里或曰浮阇山一无此五字或曰浮巢二一无二字山其事出于浮图老子之徒荒怪诞幻之说其上有泉自前世论水者皆弗道余尝读茶经爱陆羽善言水后得张又新水记载刘伯刍李季卿所列水次第以为得之于羽然以茶经考之皆不合又新狂妄险谲之士其言难信颇疑非羽之说及得浮槎山水然后益以羽为知水者浮槎与龙池山皆在庐州界中较其水味不及浮槎远甚而又新所记以龙池为第十浮槎之水弃而不录以此知其所失多矣羽则不然其论曰山水上江次之井为下山水乳泉石池漫流者上其言虽简而于论水尽矣浮槎之水发自李侯嘉祐二年李侯以镇东军一无此字留后出守庐州因游金陵登蒋山饮其水既又登浮槎至其山上有石池㳙㳙可爱盖羽所谓乳泉漫流者也饮之而甘乃考图记问于故老得其事迹因以其水遗余于京师予报之曰李侯可谓贤矣夫穷天下之物无不得其欲者富贵者之乐也至于䕃长松藉丰草听山溜之潺湲饮石泉之滴沥此山林者之乐也而山林之士视天下之乐不一动其心或有欲于心顾力不可得而止者乃能退而获乐于斯彼富贵者之能致物矣而其不可兼者惟山林之乐尔惟富贵者而不得兼然后贫贱之士有以自足而高世其不能两得亦其理与势之然欤今李侯生长富贵厌于耳目又知山林之为乐至于攀缘上下幽隐穷绝人所不及者皆能得之其兼取于物者可谓多矣李侯折节好学喜交贤士敏于为政所至有能名凡物不能自见而待人以彰者有矣其物未必可贵而因人以重者亦有矣故予为志其事俾世知斯一作奇泉发自李侯始也
  游汤泉记         秦 观
  漳南道人昭庆隐汤泉山之八月集贤孙公谓其游曰漳南去几时已甚久且闻其所寓富山水盍往访焉于是余与道人参寥请从之具鞍马戒徒御翼日出高邮西郭门驰六十里宿神居山之悟空寺神居高不逾三四引而股趾盘薄甚大旁占数墟俗呼土山或曰昔老姥炼丹于此功成仙去今寺有石药臼者乃其遗物也又驰四十里宿黄公店从者以雨告止焉又驰六十里次六合馆夀圣寺之香积院院有厐眉老僧主之应客淡然若无意于世者与之言心如其貌盖有道者也又驰七十里次真相院明日漳南来逆相劳苦如平生欢遂与俱行驰二十五里至汤泉馆恵济院院则漳南之所寓也景申遂浴于汤泉之墟西恵济二百步周袤不逾一成有泉五一曰太子汤旧传梁昭明所游今废于野一在居民朱氏家其三则隶于恵济而恵济三泉旁皆甃石为八方斛窍其两崖一以受虚一以泄满泉输其中晨夜不绝其色深碧沸白香气袭人SKchar搔委顿之病浴之辄愈赢粮自远而至者无虚时刘梦得和州记云地有沸井即此泉也噫泉之为汤者众矣彼汝水骊山尝为乘舆后宫之所临幸方其盛时绮䟽璇题鱼龙飞动眩人目晴势徂事变鹿豕得而辱焉其僻昧不闻于世者又皆蔽于丛薄堙于土涂抱清怀洁历千百年莫或稍试于用二者皆有恨焉独是泉出无亢满之累其仁足以及物岂所谓无出而阳无入而藏柴立乎其中央者欤余三人者既嘉泉之近于道又贪其有功于尘垢疾病也日不一至再日必至焉率以为常越三日乌江令阎求仁来求仁余乡友也遂与俱行东南驰八里至龙洞山下弃马而徒步山形斗起蒙笼曲道尤难登扪萝进者五里然后至其山椒是日风曀望建业江山蟠龙踞虎之状皆依约而得之自山椒转而西南盘纡径复又二里而至龙洞其上巄嵷崟岑不可穷竟门则大冗也渐下十数丈窅然深黒日光所不及掲炬然后可行腹中空豁可储粟数万斛屏以青壁而泉啮其趾盖以乳石而䑕家其窦仰而视之或突然傲岸而出若有恃者或侵寻而却若有畏者云挠而鸟企鼻口呀而龂腭露其陬牙横遌卒愕之变疑生于鬼神虽智者造谋而巧者述之未必能尔也惜乎閟于龛岩夐绝人迹罕至之地世莫得而窥焉夫岂负天下之奇胜者固不欲售其伎必待夫至诚笃好之士然后与之接耶或曰洞有小蛇青色而赤章旱岁祷雨多应云景夕还恵济恵济有庵二一在太子泉南百步崦中隐者陈生居之一未构基在院西六十步大邱之原邱势坡陁前有小涧㳙㳙而流藩以齐篠闳以双松毎冷风自远而至泛篠薄激松梢度流水其音嘈然如奏笙籁巽向而望自定山转而西服光晷薄星辰亘二百里迅驰而矗立妒危而恬壮分秀而取奇各挟其伎以效履舄之下孙公爱其地胜欲寄以老焉因请名曰寄老庵相率作诗以约之明年庵成发二奇石于双松之下形势益振于是环山数百里尝以游观名者迁延辞避推寄老焉西庵之成久矣其地迫遽无流水非枯槁自谋之士莫能居之故蔑有闻者是庵始基已为贤士大夫所瞩及成遂以眺望浮游之胜甲于一方物之兴固自有时也哉汤泉之事既穷余又独从参寥西驰七十里入乌江邀求仁谒项羽祠饮系马松下凭大江以望三山憩于虚乐亭复还恵济翌日乃归盖自高邮距乌江三百二十五里凡经佛寺四神祠一山水之胜者二得诗三十首赋一篇至于山林云物之变溪濑潺湲之音故墟荒落晨汲暝舂之状悠然与耳目谋而适然与心遇者盖不可胜计呜戏兹㳺之所得可谓富矣明年漳南自汤泉来会于高邮追叙去年登临之美且叹日月之速盛㳺之难再也因撰次之以备汤泉故事时与同好者览之以自择焉
  菱谿石记         欧阳修
  菱谿之石有六其四为人取去其一差小而尤奇亦藏民家其最大者偃然僵卧于谿侧以其难徙故得独存毎岁寒霜落水涸而石出谿傍人见其可怪往往祀以为神菱谿按图与经皆不载唐会昌中刺史李𣸣为荇谿记云水出永阳岭西经皇一作黄道山下以地求之今无所谓荇谿者询于滁州人曰此谿是也杨行密有一作据淮南淮人为讳其嫌名以荇为菱理或然也谿傍若有遗趾云故将刘金之宅石即刘氏之物也金伪一作为吴时贵将与行密俱起合淝号三十六英雄金其一也金本武夫悍一作骁卒而乃能知爱赏奇异为儿女子之一作所好岂非遭逢乱世功成志得骄于富贵之佚欲而然邪想其陂池台榭奇木异草与此石称亦一时之盛哉今刘氏之后散为编民一作氏尚有居谿旁者予感夫人物之废兴一无此字惜其可爱而一有反字弃也乃以三牛曵置幽谷又索其小者得于白塔民朱氏遂立于亭之南北亭负城而近以为滁人岁时嬉游之好夫物之奇者弃没于幽远则可惜置之耳目则爱者不免取之而去嗟夫刘金者虽不足道然亦可谓雄勇一作勇悍之士其平生志意岂不伟哉及其后世荒埋零落至于子孙泯没而无闻况欲长有此石乎用此一无此二字可为富贵者之戒而好奇之士闻此石者一作闻石而来可以一赏而足何必取而去也哉
  木假山记         苏 轼
  木之生或蘖而殇或拱而夭幸而至于任为栋梁则伐不幸而为风之所拔水之所漂或破折或腐幸而得不破折不腐则为人之所材而有斧斤之患其最幸者漂沉汨没于湍沙之间不知其几百年而其激射啮食之馀或髣髴于山者则为好事者取去强之以为山然后可以脱泥沙而远斧斤而荒江之𣸣如此者几何不为好事者所见而为樵夫野人所薪者何可胜数则其最幸者之中又有不幸者焉予家有三峯予毎思之则疑其有数存乎其间且其蘖而不殇拱而不夭任为栋梁而不伐风拔水漂而不破折不腐不破折不腐而不为人所材以及于斧斤出于湍沙之间而不为樵夫野人之所薪而后得至乎此则其理似不偶然也然予之爱之则非徒爱其似山而又有所感焉非徒感之而又有所敬焉予见中峯魁岸踞肆意气端重若有以服其旁之二峯二峯者庄栗刻峭凛乎不可犯虽其势服于中峯而岌然决无阿附意吁其可敬也夫其可以有感也夫
  叙事画记
  石氏画苑记        苏 轼
  石康伯字㓜安眉之眉山人故紫微舍人昌言之幼子也举进士不第即弃去当以䕃得官亦不就读书作诗以自娱而已不求人知独好法书名画古器异物遇有所见脱衣辍食求之不问有无居京师四十年出入闾巷未尝骑马在稠人中耳目谡谡然専求其所好长七尺黑而髯如世所画道人剑客而徒步尘埃中若有所营不知者以为异人也又善滑稽巧发微中旁人抵掌绝倒而幼安淡然不变色与人㳺知其急难甚于为已有客于京师而病者辄舁置其家亲饮食之死则棺敛之无难色凡识幼安者皆知其如此而余独深知之幼安识虑深远独口不言耳今年六十二状貌如四十许人须三尺郁然无一茎白者此岂徒然者哉为亳州职官与富郑公俱得罪者其子夷庚也其家书画数百轴取其毫末杂碎者以册编之谓之石氏画苑幼安与文与可游如兄弟故得其画为多而余亦善画古木丛竹因以遗之使置之苑中子由尝言所贵于画者为其似也似犹可贵况其真者吾行都邑田野所见人物皆吾画笥也所不见者独鬼神耳当赖画而识然人亦何用见鬼此言真有理今幼安好画乃其一病无足录著其为人之大略云尔
  净因院画记
  余尝论画以为人禽宫室器用皆有常形至于山石竹木水波烟云虽无常形而有常理常形之失人皆知之常理之不当虽晓画者有不知故凡可以欺世而取名者必托于无常形者也虽然常形之失止于所失而不能病其全若常理之不当则举废之矣以其形之无常是以其理不可不谨也世之工人或能曲尽其形而至于其理非高人逸才不能辨与可之于竹石枯木真可谓得其理者矣如是而生如是而死如是而挛拳瘠蹙如是而条达遂茂根茎节叶牙角脉缕千变万化未始相袭而各当其处合于天造厌于人意盖达士之所寓也欤昔岁尝画两丛竹于净因之方丈其后出守陵阳而西也余与之偕别长老道臻师又画两竹梢一枯木于其东斋臻方治四壁于法堂而请于与可与可既许之矣故予并为记之必有明于理而深观之者然后知余言之不妄
  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
  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节叶具焉自蜩腹虵蚹以至于剑㧞十寻者生而有之也今画者乃节节而为之叶叶而累之岂复有竹乎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与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而心识其所以然夫既心识其所以然而不能者内外不一心手不相应不学之过也故凡有见于中而操之不孰者平居自视了然而临事忽焉丧之岂独竹乎子由为墨竹赋以遗与可曰庖丁解牛者也而养生者取之轮扁斵轮者也而读书者与之今夫夫子之托于斯竹也而予以为有道者则非耶子由未尝画也故得其意而已若予者岂独得其意并得其法与可画竹初不自贵重四方之人持缣素而请者足相蹑于其门与可厌之投诸地而骂曰吾将以为袜士大夫传之以为口实及与可自洋州还而余为徐州与可以书遗余曰近语士大夫吾墨竹一𣲖近在彭城可往求之袜材当萃于子矣书尾复写一诗其略曰拟将一段鹅谿绢扫取寒梢万尺长予谓与可竹长万尺当用绢二百五十匹知公倦于笔砚愿得此绢而已与可无以荅则曰吾言妄矣世岂有万尺竹哉余因而实之荅其诗曰世间亦有千寻竹月落庭空影许长与可笑曰苏子辩则辩矣然二百五十匹吾将买田而归老焉因以所画筼筜谷偃竹遗予曰此竹数尺耳而有万尺之势筼筜谷在洋州与可尝令予作洋州三十咏筼筜谷其一也予诗云汉川修竹贱如蓬斤斧何曽赦箨龙料得清贫馋太守渭滨千亩在胸中与可是日与其妻游谷中烧笋晚食发函得诗失笑喷饭满案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与可殁于陈州是岁七月七日予在湖州曝书画见此竹废卷而哭失声昔曹孟徳祭桥公文有车过腹痛之语而予亦载与可畴昔戏笑之言者以见与可于予亲厚无间如此也





  续文章正宗卷十四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十五  宋 真徳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増订
  叙事寺观
  御书阁记         欧阳修
  醴陵县东二十里有宫曰登真其前有山世传仙人王乔錬药于此唐开元间神仙道家之说矣天子为书六大字赐而掲焉太宗皇帝时诏求天下前世名山异迹而尤好书法闻登真有开元时所赐字甚奇乃取至京师阅焉已而还之又赐御书飞白字使藏焉其后登真大火独飞白书存康定元年道士彭知一探其私笈一作箧以市工材悉复宫之旧建楼若干尺以藏赐书予之故人处士任君为予言其事来乞文以志凡十馀请而不懈予所领职方悉掌天下图书考图验之醴陵老佛之居凡八十而所谓登真者其说皆然乃为之记夫老与佛之学皆行于世久矣为其徒者常相訾病若不相容于世二家之说皆见斥于吾儒宜其合势并力以为拒守而乃反自相攻惟恐不能相弱者何哉岂其死生性命所持之说相盭而然耶故其代为兴衰各系于时之好恶虽善辨者不能合二说而一之至其好大宫室以矜世人则其为事同焉然而佛能箝人情而鼓以祸福人之趣者常众而炽老氏独好言清净远去灵仙飞化之术其事冥深不可质究则其为一无此字常以淡泊无为为务故凡佛氏之动摇兴作为力甚易而道家非遭王之好尚不能独兴其间能自力而不废者岂不贤于其徒者哉知一是已
  仙都观三门记       曾 巩
  门之作取备豫而已然天子诸侯大夫各有制度加于度则讥之见于易礼记春秋其旁三门门三涂惟王城为然老子之教行天下其宫视天子或过焉其门亦三之其备豫之意盖本于易其加于度则知礼者所不能损知春秋者所太息而已甚矣其法之蕃昌也建昌军南城县麻姑山仙都观世传麻姑于此仙去故立祠在焉距城六七里繇绝岭而上至其处其地反平宽衍沃可宫可田其获之多与他壤倍水旱之所不能灾予尝视而叹曰岂天遗此以安且食其徒使世之衎衎施施趍之者不已欤不然何有是邪则其法之蕃昌人力固如之何哉其田入既饶则其宫从而侈也宜庆历六年观主道士凌齐曅相其室无不修而门独庳曰是不足以称吾法与吾力遂大之既成托予记予与齐曅里人也不能辞噫为里人而与之记人之情也以礼春秋之义而告之天下之公也不以人情易天下之公齐曅之取予文岂不得所欲也夫岂以予言为厉已也夫
  表忠观碑         苏 轼
  熙宁十年十月戊子资政殿大学士右諌议大夫知杭州军州事臣抃言故吴越国王钱氏坟庙及其父祖妃夫人子孙之坟在钱塘者二十有六在临安者十有一皆芜废不治父老过之有流涕者谨按故武肃王镠始以乡兵破走黄巢名闻江淮复以八都兵讨刘汉宏并越州以奉董昌而自居于杭及昌以越叛则诛昌而并越尽有浙东西之地传其子文穆王元瓘至其孙忠显王仁佐遂破李景兵取福州而仁佐之弟忠懿王俶又大出兵攻景以迎周世宗之师其后卒以国入觐三世四王与五代相终始天下大乱豪杰蜂起方是时以数州之地盗名字者不可胜数既覆其族延及于无辜之民罔有孑遗而吴越地方千里带甲十万铸山煮海象犀珠玉之富甲于天下然终不失臣节贡献相望于道是以其民至于老死不识兵革四时嬉游歌鼓之声相闻至于今不废其有徳于斯民甚厚皇宋受命四方僭乱以次削平而蜀江南负其崄远兵至城下乃屈势穷然后束手而河东刘氏百战守死以抗王师积骸为城酾血为池竭天下之力仅乃克之独吴越不待告命封府库籍郡县请吏于朝视去其国如去传舍其有功于朝廷甚大昔窦融以河西归汉光武诏右扶风修理其父祖坟茔祠以太牢今钱氏功徳殆过于融而未及百年坟庙不治行道嗟伤甚非所以劝奨忠臣慰荅民心之义也臣愿以龙山废佛祠曰妙因院者为观使钱氏之孙为道士曰自然者居之凡坟庙之在钱塘者以付自然其在临安者以付吴县之净土寺僧曰道微岁各度其徒一人使世掌之籍其地之所入以时修其祠宇封殖其草木有不治者县令丞察之甚者易其人庶几永终不坠以称朝廷待钱氏之意臣抃昧死以闻制曰可其妙因院改赐名曰表忠观铭曰
  天目之山苕水出焉龙飞鳯舞萃于临安笃生异人绝类离群奋挺大呼从者如云仰天誓江月星晦蒙强弩射潮江海为东杀宏诛昌奄有吴越金劵玉册虎符龙节大城其居包络山川左江右湖控引岛蛮岁时归休以燕父老瞱如神人玉带球马四十一年寅畏小心厥篚相望大贝南金五朝昏乱罔堪托国三王相承以待有徳既获所归弗谋弗咨先王之志我维行之天胙忠孝世有爵邑允文允武子孙千亿帝谓守臣治其祠坟母俾樵牧愧其后昆龙山之阳岿焉新宫匪私于钱唯以劝忠非忠无君非孝无亲凡百有位视此刻文
  上清储祥宫碑
  元祐六年六月丙午制诏臣轼上清储祥宫成当书之石臣轼拜手稽首言曰臣以书命待罪北门记事之成职也然臣愚不知宫之所以废兴与凡材用之所从出敢昧死请乃命有司具其事以诏臣轼始太宗皇帝以圣文神武佐太祖定天下既即位尽以太祖所赐金帛作上清宫朝阳门之内旌兴王之功且为五代兵革之馀遗民赤子请命上帝以至道元年正月宫成民不知劳天下颂之至庆历三年十二月有司不戒于火一夕而烬自是为荆棘瓦砾之场凡三十七年元丰二年二月神宗皇帝始命道士王太初居宫之故地以法箓符水为民禳禬民趋归之稍以其力修复祠宇诏用日者言以宫之所在为国家子孙地乃赐名上清储祥宫且赐度牒与佛庙神祠之遗利为钱一千七百四十七万又以官田十四顷给之刻玉如汉张道陵所用印及所被冠佩剑履以赐太初所以宠之者甚备宫未成者十八而太初卒太皇太后闻之喟然叹曰民不可劳也兵不可役也大司徒钱不可发也而先帝之意不可以不成乃敕禁中供奉之物务从约损斥卖珠玉以巨万计凡所谓以天下养者悉归之储祥积会所赐为钱一万七千六百二十八万而宫乃成内出白金六千三百馀两以为香火瓜华之用召道士刘应真嗣行太初之法命入内供奉官陈衍典领其事起四年之春讫六年之秋为三门两庑中大殿三旁小殿九钟经楼二石坛一建斋殿于东以待临幸筑道馆于西以居其徒凡七百馀间雄丽靖深为天下伟观而民不知有司不与焉呜呼其可谓至徳也已矣臣谨按道家流本出黄帝老子其道以清净无为为宗以虚明应物为用以慈俭不争为行合于周易何思何虑论语仁者静寿之说如是而已自秦汉以来始用方士言乃有飞仙变化之术黄庭大洞之法太上天真木公金母之号延康赤明龙汉开皇之纪天皇太一紫微北极之祀下至于丹药奇技符箓小数皆归于道家学者不能必其有无然臣尝窃论之黄帝老子之道本也方士之言末也修其本而末自应故仁义不施则韶濩之乐不能以降天神忠信不立则射乡之礼不能以致刑措汉兴盖公治黄老而曹参师其言以谓治道贵清净而民自定以此为政天下歌之曰萧何为法讲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静民以宁一其后文景之治大率依本黄老清心省事薄敛缓狱不言兵而天下富臣观上与太皇太后所以治天下者可谓至矣检身以律物故不怒而威捐利以予民故不藏而富屈已以消兵故不战而胜虚心以观世故不察而明虽黄帝老子其何以加此本既立矣则又恶衣菲食卑宫室陋器用斥其赢馀以成此宫上以终先帝未究之志下以为子孙无疆之福宫成之日民大和会鼓舞讴歌声闻于天天地喜荅神祗来格祝史无求福禄自至时万时亿永作神主故曰修其本而末自应岂不然哉臣既书其事皇帝若曰大哉太祖之功太宗之徳神宗之志而圣母成之汝作铭诗而朕书其首曰上清储祥宫碑臣轼拜手稽首献铭曰
  天之苍苍正色非耶其视下也亦若斯邪我筑上清储祥之宫无以来之其肯我从元祐之政媚于上下何修何营曰是四者民怀其仁吏服其廉鬼畏其正神予其谦帝既子民维予之视云何事帝而瘠其子允哲文母以公灭私作宫千柱人初不知于皇祖宗在帝左右风马云车从帝来狩阅视新宫察民之言佑我文母及其孝孙孝孙来飨左右耆耉无竞惟人以燕我后多士为祥文母所培我膺受之笃其成材千石之钟万石之簴相以铭诗震于四海
  湘潭县药师院殿记     欧阳修
  湘潭县药师院新修佛殿者县民李迁之所为也迁之贾江湖岁一贾其入数千万迁之谋曰夫民力役以生者也用力劳者其得厚用力媮者其得薄以其得之丰约必示其用力之多少而必当然后各食其力而无惭焉士非我匹若工农则吾等也夫琢磨一作磨琢煎炼调筋柔革此工之尽力也斤斸鉏夷畎亩树艺此农之尽力也然后所食皆不过其劳今我则不然徒幸物之废兴而上下其价权时轻重而操其奇赢㳺嬉以浮于江湖用力至逸以安而得则过之我有惭于彼焉凡诚我契而不我欺平我斗斛权衡而不我逾出入关市而不我虞我何能焉是皆在上而为政者以庇我也何以报焉闻浮屠之为善其法曰有能舍已之有以崇饰尊严我则能阴相之凡有所欲皆如志乃曰盍用我之有所得于此施以报焉且为善也于是得此寺废殿而新之又如其法作释伽佛十六罗汉塑像皆备凡用钱二十万自景祐二年十二月癸酉讫三年二月甲寅以成其秋会予赴夷陵自真州假其舟行次浔阳见买一石砻而载于舟问其所欲用之因具言其所为且曰欲归而记其始造岁月也视其色若欲得予记而不敢言也因善其以贾为生而能知夫力少而得厚以为幸又知在上者庇已而思有以报顾其所为之心又趋为善皆可喜也乃为之作记问其寺始造之由及其岁月皆不能道也
  明因大师塔记
  明因大师道诠姓卫氏并州文水县民家子生于太平兴国辛巳之岁终于明道癸酉之正月寿五十有三年始为童子辞家人入洛阳妙觉禅院依真行大师恵璿学浮屠法咸平五年始去氏削发入僧籍后二十四年赐紫衣遂主其众又四年赐号明因兼领右街教门事凡为僧五十有一年卒之明年其徒以骨葬城南龙门山下始道诠未死时予过其庐问其年几何曰五十有二矣问其何许人也曰本太原农家也因与语曰诗唐cq=206风言晋本唐之俗其民被尧之徳也且诗多以俭刺然其勤生以俭啬朴厚而纯固最得古之遗风今能言其土风乎其民俗何若信若诗之所谓乎诗去今馀千岁矣犹若诗之时乎其亦随世而迁变也曰树麻而衣陶瓦而食筑土而室甘辛苦薄滋味岁耕日积有馀则窖而藏之率千百年不辄发其勤且俭诚有古之遗风至今而不变也又言为儿时闻长老语晋自春秋为盛国至唐基并以兴世为北京及朱氏有中土后唐倚并为雄亦卒以王既而晋祖又以王汉又以王遭时之故相次出三天子刘崇父子又自为国故民熟兵鬭饟军死战劳苦几百年不得息既而圣人出四方次第平一日兵临城门系继元以归并民然后被政教弃兵専农休息劳苦为太平之幸人并平后二岁我始生幼又依浮图生不见干戈长不执耒耜衣不麻食不瓦室不土力不穑而休乃并人之又幸者也今老矣且病即死无恨予爱其语朴而详他日复过其庐莫见也访之曰死矣为之恻然及其葬其徒有求予志其始终者因并书其常语予者志岁月云尔
  扬州龙兴十方讲院记    王安石
  予少时客游金陵浮屠慧礼者从予游予既吏淮南而慧礼得龙兴佛舍与其徒日讲其师之说尝出而过焉庳屋数十椽上破而旁穿侧出而视后则榛棘出人不见垣端指以语予曰吾将除此而宫之虽然其成也不以私吾后必求时之能行吾道者付之愿记以示后之人使不得私焉当是时礼方丐食饮以卒日视其居枵然余特戏曰姑成之吾记无难者后四年来曰昔之所欲为凡百二十楹赖州人蒋氏之力既皆成盍有述焉噫何其能也盖慧礼者予知之其行谨洁学博而材敏而又卒之以不私宜成此不难也世既言佛能以祸福语倾天下故其隆向之如此非徒然也盖其学者之材亦多有以动世耳今夫衣冠而学者必曰自孔氏孔氏之道易行也非有苦身窘形离性禁欲若彼之难也而士之行可一乡才足一官者常少而浮屠之寺庙被四海则彼其所谓材者宁独礼耶以彼其材由此之道去至难而就甚易宜其能也呜呼失之此而彼得焉其有以也夫
  涟水军淳化院经藏记
  道之不一久矣人善其所见以为教于天下而传之后世后世学者或徇乎身之所然或诱乎世之所趋或得乎心之所好于是圣人之大体分裂而为八九博闻该见有志之士补苴调胹兾以就完而力不足又无可为之地故终不得盖有见于无思无为退藏于密寂然不动者中国之老庄西域之佛也佛既以此为教于天下而传后世故为其徒者多宽平不忮质静而无求不忮似仁无求似义当士之夸漫盗夺有已而无物者多于世则超然高蹈其为有似乎吾之仁义者岂非所谓贤于彼而可与言邪若通之瑞新闽之怀琏皆今之为佛而超然吾所谓贤而与之游者也此二人者既以其所学自脱于世之淫浊而又皆有聦明辩智之才故吾乐以其所得者间语焉与之游忘日月之多也涟尝谓余曰吾徒有善因者得屋于涟水之城中而得吾所谓经者五千四十八卷于京师归市匦而藏诸屋将求能文者为之书其经藏者之岁时而以子之爱我也故使其徒来属能为我强记之乎善因者盖尝为屋于涟水之城中而因瑞新以求予记其岁时予辞而不许者也于是问其藏经之日某年月日也夫以二人者与余㳺而善因属我之勤岂有他哉其不可以终辞乃为之书而并告之所以书之意使镵诸石
  彭州圆觉禅院记      苏 轼
  人之居乎此也其必有乐乎此也居斯乐不乐不居也居而不乐不乐而不去为自欺且为欺天盖君子耻食其食而无其功耻服其服而不知其事故居而不乐吾有吐食脱服以逃天下之讥而已耳天之畀我以形而使我以心驭也今日欲适秦明日欲适越天下谁我御故居而不乐不乐而不去是其心且不能驭其形而况能以驭他人哉自唐以来天下士大夫争以排释老为言故其徒之欲求知于吾士大夫之间者往往自叛其师以求容于吾而吾士大夫亦喜其来而接之以礼灵师文畅之徒饮酒食肉以自绝于其教呜呼亲尔父子复尔室家而后吾许尔以叛尔师父子之不亲室家之不复而师之叛是不可以一日立于天下传曰人臣无外交故季布之忠于楚也虽不如萧韩之先觉而比丁公之贰则有愈予在京师彭州僧保聪来求识予甚勤及至蜀闻其自京师归布衣蔬食以为其徒先凡若干年而所居圆觉院大治一日为予道其先师平润事与其院之所以得名者请予为记予嘉聪之不以叛其师之学也故为之记曰彭州龙兴院僧平润讲圆觉经有奇因以名院院始弊不葺润之来始得隙地以作堂宇凡更二僧而至于保聪聪又合其邻之僧屋若干于其院以成是为记
  分宁县云峰院记      曾 巩
  分宁人勤生而啬施薄义而喜争其土俗然也自府来抵其县五百里在山谷穷处其人修农桑之务率数口之家留一人守舎行馌其外尽在田田高下硗腴随所宜杂殖五谷无废壤女妇蚕杼无懈人茶盐蜜纸竹箭材苇之货无有纎钜治咸尽其身力其勤如此富者兼田千亩廪实藏钱至累岁不发然视捐一钱可以易死宁死无所捐其于施何如也其间利害不能以稊米父子兄弟夫妇相去若奕碁然于其亲固然于义厚薄可知也长少族坐里闾相讲语以律法意向小戾则相告讦结党诈张事关节以动视听甚者画刻金木为章印摹文书以给吏立县庭下变伪一日百千出故虽笞朴徒死交迹不以属心其喜争讼岂比他州县哉民虽勤而习如是渐涵入骨髓故贤令长佐吏比肩常病其未易治教使移也云峰院在县极西界无籍图不知自何时立景徳三年邑僧道常治其院而侈之门闼靓深殿寝言言栖客之庐斋庖库庾序列两旁浮图所用铙鼔鱼螺锺磬之编百器备完吾闻道常气质伟然虽索其学其归未能当于义然治生事不废其勤亦称其土俗至有馀辄斥散之不为黍累计惜乐淡泊无累则又若能独胜世啬施喜争之心可言也或曰使其人不汨溺其所学其归一当于义则杰然视邑人者必道常矣予未敢必也庆历三年九月与其徒谋曰吾排蓬藋治是院不自意成就如此今老矣恐泯泯无声畀来人相与图文字买石刻之使永永与是院俱传何不可也咸曰然推其徒子思来请记遂来予不让为申其可言者宠嘉之使刻示邑人其有激也二十八日南丰曾巩记
  菜园院佛殿记
  庆历八年四月抚州菜园僧可栖得州之人高庆王明饶杰相与率民钱为殿其于院成以佛之像置其中而来乞予文以为记初菜园有籍于尚书有地于城南五里而草木生之牛羊践之求屋室居人焉无有也可栖至则喜曰是天下之废地也人不争吾得之以老斯足矣遂以医取资于人而即其处立寝庐讲堂重门斋庖之房栖客之舍而合其徒入而居之独殿之役最大自度其力不能为乃使庆明杰持簿乞民间有得辄记之微细无不受浸渐积累期月而用以足役以既自可栖之来居至于此盖十年矣吾观佛之徒凡有所兴作其人皆用力也勤刻意也専不肯苟成不求速效故善以小致大以难致易而其所为无一不如其一无其字志者岂独其说足以动人哉其中亦有智然也若可栖之披攘经营攟摭纎悉忘十年之久以及其志之成其所以自致者岂不近是哉噫佛之法固方重于天下而其学者又善殖之如此至于一无至于字世儒习圣人之道既自以为至矣及其任天下之事则未尝有勤行之意坚持之操少长相与语曰苟一时之利耳安能必世百年为教化之渐而待迟久之功哉相薫以此故历千馀载虽有贤者作未可以得志于其间也由是观之反不及佛之学者远矣则彼之所以盛不由此之所自守者衰欤与之记不独以著其能亦以愧吾道之不行也已
  兜率院记
  古者为治有常道生民有常业若夫祝除发毛禁弃冠环带裘不抚耞耒机盎至他器械水土之物其时节经营皆不自践君臣父子兄弟夫妇皆不为其所当然而曰其法能为人福祸者质之于圣人无有也其始自汉魏传挟其言者浸淫四出抵今为尤盛百里之县为其徒者少几千人多至万以上宫庐累百十大抵穹墉奥屋文衣精食舆马之华封君不如也古百里之国封君一人然而力殆不轻得足也今地方百里过封君者累百十飞奇钩货以病民民往往嚬伸而为涂中瘠者以此治教信让奚而得行也而天下若是者盖几宫几人乎有司常锢百货之利细若蓬一作莲芒一无所漏失仆仆然其劳也而至于浮图人虽费如此皆置不问反倾府空蔵而弃与之岂不识其非古之制邪抑识不可然且固存之耶愚不能释也分宁县郭内外名为宫者百八十馀所兜率院在治之西八十里其徒尤相率悉乃以侈之者也其构兴端原有邑人黄庠所为记其后院主僧某又治其故而大之殿舍中严齐宫宿庐庖湢之房布列两序厩圉囷仓以固以密资所以奉养之物无一而外求疏其事而来请记者其徒省怀也噫子之四方人奔走附集者衎衎一作衍施施未有止也予无力以拒之者独介然者心而掇其尤切者为是说以与之其使子之徒知己之享利也多而人蒙病已甚且以告有司而谂其终何如焉
  景徳寺修殿造弥陀阁记   李 觏
  儒失其守教化坠于地凡所以修身正心养生送死举无其柄天下之人若饥渇之于饮食苟得而已当是时也释之徒以其道鼓行之焉往而不利无思无为之义晦而心法胜积善积恶之诫泯而因缘作空假中则道器之云戒定慧则明诚之别至于虞祔练祥春秋祭祀之仪不竞则七日三年地狱劫化之辩亦随而进蕃衍光大繄此之由故嗣迦业者师子逹磨流为东山牛头传龙树者恵文恵思炽于天台灌顶一家之学并用于世若夫律戒之盛凡出家者当由此涂按白居易抚州景云寺律和尚碑文如来十弟子中优波离善持律波离灭南岳大师得之南岳灭景云大师得之师南城之初隶景云寺徙洪州龙兴终庐山东林度娑婆男女万五千人姜相国公辅颜太师真卿本道廉使杨凭韦丹皆与友善乐天之叙如此南城于宋为建昌军景云为景徳寺律和尚之迹已无见土木之坚久者唯殿与门殿之制不糜而其材良乃今所无基高而旁赢入风雨者四面如一将恐腐折后难为功寺僧义明乃营屋若干柱以翼之且作弥陀阁于其前右兼壮与丽为永永计先共谋者文宪宗正既而宪往他院正亦遂辍克有终者唯明殿之材集于众阁成于孀何氏始卒凡八年明讲经论颇憙事以雅于予来乞文因论释之所由兴亦使其徒知此寺昔常有僧为律戒师于江之南度人以万数当世贤者与之㳺以为寺之荣而有所慕焉
  宸奎阁碑         苏 轼
  皇祐中有诏庐山僧怀琏住京师十方净因禅院召对化成殿问佛法大意奏对称旨赐号大觉禅师是时北方之为佛者皆留于名相囿于因果以故士之聪明超轶者皆鄙其言诋为蛮夷下俚之说琏独指其妙与孔老合者其言文而真其行峻而通故一时士大夫喜从之㳺遇休沐日琏未盥漱而户外之屦满矣仁宗皇帝以天纵之能不由师傅自然得道与琏问荅亲书颂诗以赐之凡十有七篇至和中上书乞归老山中上曰山即如如体也将安归乎不许治平中再乞坚甚英宗皇帝留之不可赐诏许自便琏既渡江少留于金山西湖遂归老于四明阿育王山广利寺四明之人相与出力建大阁蔵所赐颂诗榜之曰宸奎时京师始建宝文阁诏取其副本藏焉且命岁度僧一人琏归山二十有三年年八十有三臣出守杭州其徒使来告曰宸奎阁未有铭君逮事昭陵而与吾师㳺最旧其可以辞臣谨按古之人君号知佛者必曰汉明梁武其徒盖尝以借口而绘其像于壁者汉明以察为明而梁武以弱为仁皆缘名失实去佛远甚恭惟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未尝广度僧尼崇侈寺庙干戈斧锧未尝有所私贷而升遐之日天下归仁焉此所谓得佛心法者古今一人而已琏虽以出世法度人而持律严甚上尝赐以龙脑钵盂琏对使者焚之曰吾法以坏色衣以瓦铁食此钵非法使者归奏上嘉叹久之铭曰
  巍巍仁皇体合自然神耀得道非有师传维道人琏逍遥自在禅律并行不相留碍于穆颂诗我既其文惟佛与佛乃职其真咨尔东南山君海王时节来朝以谨其藏
  中和胜相院记
  佛之道难成言之使人悲酸愁苦其始学之皆入山林践荆棘虵虺袒裸雪霜或刲割屠鲙燔烧烹煮以肉饲虎豹乌鸟蚊蚋无所不至茹苦含辛更百千万亿年而后成其不能此者犹弃绝骨肉衣麻布食草木之实昼日力作以给薪水粪除莫夜持膏火熏香事其师如生务苦瘠其身自身口意莫不有禁其略十其详无数终身念之寝食见之如是仅可以称沙门比邱虽名为不耕而食然其劳苦卑辱则过于农工远矣计其利害非侥幸小民之所乐今何其弃家毁服坏毛发者之多也意亦有所便欤寒耕暑耘官又召而役作之凡民之所患苦者我皆免焉吾师之所谓戒者为愚夫未达者设也若我何用是为剟其患専取其利不如是而已又爱其名治其荒唐之说摄衣升坐问荅自若谓之长老吾尝究其语矣大抵务为不可知设械以应敌匿形以备败窘则推堕滉漾中不可捕捉如是而已矣吾游四方见辄反复折困之度其所从遁而逆闭其涂往往面颈赧赤然业已为是道势不得以恶声相反则笑曰是外道魔人也吾之于僧慢侮不信如此今宝月大师惟简乃以其所居院之本末求吾文为记岂不谬哉然吾昔者始游成都见文雅大师雅度器宇落落可爱浑厚人也能言唐末五代事传记所不载者因是与之游甚熟惟简则其同门友也其为人精敏过人事佛齐众谨严如官府二僧皆吾之所爱而此院又有唐僖宗皇帝像及其从官文武七十五人其奔走失国与其所以将亡而不遂灭者既足以感慨太息而画又皆精妙冠世有足称者故强为记之始居此者京兆人广寂大师希让传六世至度与简简姓苏氏眉山人吾远宗子也今主是院而度亡矣
  大悲阁记
  羊豕以为羞五味以为和秫稻以为酒曲蘖以作之天下之所同也其材同其水火之齐均其寒煖燥湿之候一也而二人为之则美恶不齐岂其所以美者不可以数取欤然古之为方者未尝遗数也能者即数以得妙不能者循数以得其略其出一也有能有不能而精粗见焉又见其二也其求精于数外而弃迹以逐妙曰我知酒肉之所以美也而略其分齐舍其度数以为不在是也而一以意造则其不为人之所呕弃者寡矣今吾学者之病亦然天文地理音乐律历宫庙服器冠昏丧纪之法春秋之所去取礼之所可刑之所禁历代之所以废兴与其人之贤不肖此学者之所宜尽力也日是皆不足学学其不传于书而载于口者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古之学者其所亡与其所能皆可以一二数而易见也如今世之学其所亡者果何物而所能者果何事欤孔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由是观之废学而徒思者孔子之所禁而今世之所上也岂惟吾学者至于为佛者亦然斋戒持律讲诵其书而崇餙塔庙此佛之所以日夜教人者也而其徒或者以为斋戒持律不如无心讲诵其书不如无言崇饰塔庙不如无为其中无心其口无言其身无为则饱食而嬉而已是为大以欺佛者也杭州盐官安国寺僧居则自九岁出家十年而得恶疾且死自誓于佛愿持律终身且造千手眼观世音像而诵其名千万遍病已而力不给则缩衣节口三十馀年铢积寸累以迄于成其高九仞为大屋四重以居之而求文以为记余尝以斯语告东南之士矣盖仅有从者独喜则之勤苦从事于有为笃志守节老而不衰异夫为大以欺佛者故为记之且以风吾党之士云
  黄州安国寺记
  元丰二年十二月余自吴兴守得罪上不忍诛以为黄州团练副使使思过而日新焉其明年二月至黄舍馆粗定衣食稍给闭门却扫收召魂魄退伏思念求所以自新之方反观从来举意动作皆不中道非独今之所以得罪者也欲新其一恐失其二触类而求之有不可胜悔者于是喟然叹曰道不足以御气性不足以胜习不锄其本而耘其末今虽改之后必复作盍归诚佛僧求一洗之得城南精舍曰安国寺有茂林修竹陂池亭榭间一二日辄往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则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求罪垢所从生而不可得一念清净染污自落表里翛然无所附丽私窃乐之旦往而暮还者五年于此矣寺僧曰继连为僧首七年得赐衣又七年当赐号欲谢去其徒与父老相率留之连笑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卒谢去余是以愧其人七年余将有临汝之行连曰寺未有记具石请记之余不得辞寺立于伪唐保大二年始名护国嘉祐八年赐今名堂宇斋阁连皆易新之严丽深穏悦可人意至者忘归岁正月男女万人会庭中饮食作乐且祠瘟神江淮旧俗也
  滁州龙蟠山寿圣寺佛殿记  曾 巩
  自先王之迹熄佛之教始行于中土学者得其书而传之凡数千万言要其大旨示人去恶而趋善舍邪而归正者也后四百馀年有为禅学者来而告之曰彼书所载皆名相文字佛之粗迹尔非道之至也佛之道有出于名相文字可一言而尽者曰禅其说以谓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学者以心传心不必外求其操术甚约其收功甚速非若他学之有次第阶级也于是禅学始兴趋之者如水走下支分脉引至于本朝而其流寖盛予尝求其说矣盖非出于人心不能使人趋之若是其众传之若是其久也何以知其然哉夫心大矣天地万物无不具于性中而心者性之地也巨无不周细无不入增不为赘减不为亏默尔而自运寂然而善应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方体不能拘度数不能穷此心之所以为神也道至神则至矣亡以加矣佛之为佛岂外是哉夫人皆有是心而情想汨之利欲昏之故忘已以逐物弃真而取伪卒于流荡不反者举世皆是而卓然能尽其材者盖寡也尽其材者无他去心之蔽复性之本而已所谓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者其不几于此乎质之吾儒孔子言性不可得而闻孟子则谓尽其心知其性扬雄亦曰人心其神矣乎诗书以来言修身以及国家天下未尝不以心为本其意亦如是哉惟其所传出于人心故自汉唐以来有欲辟之而不能屈也道人昙广传禅学者也始居滁州龙蟠山之寿圣寺有僧庐而无佛殿廼与其徒归式元祐希受诏安并力营之八年而成极土木之丽又前为重门后为堂寝以谨启闭以备賔燕栋宇㽎㽎丹碧相发总其费为钱千万有奇既事会予来守是邦请予为记予于佛学未能周其文竟其义也姑诵予所闻大略不悖于吾儒者书而予之








  续文章正宗卷十五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十六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増订
  叙事祠庙
  襄州榖城县夫子庙记    欧阳修
  释尊释菜祭之略者也古者士之见师以菜为挚故始入学者必释菜以礼其先师其学官四时之祭乃皆释奠释奠有乐无尸而释菜无乐则其又略也故其礼亡焉而今释奠幸存然亦无乐又不遍举于四时独春秋行事而已记曰释奠必有合有国故则否谓凡有国各自祭其先圣先师若唐虞之䕫伯夷周之周公鲁之孔子其国之无焉者则必合于邻国而祭之然自孔子没后之学者莫不宗焉故天下皆尊以为先圣而后世无以易学校废久矣学者莫知所师一有则字又取孔子门人之高弟曰颜回者而配焉以为先师隋唐之际天下州县皆立学置学官生员而释奠之礼遂以著令其后州县学废而释奠之礼吏以其著令故得不废学废矣无所从祭则皆庙而祭之荀卿子曰仲尼圣人之不得势者也然使其得势则为尧舜矣不幸无时而没特以学者之故享弟子春秋之礼而后之人不推所谓释奠者徒见官为立祠而州县莫不祭之则以为夫子之尊由此为盛甚者乃谓生虽不得位而没有所享以为夫子荣谓有德之报虽尧舜莫若何其谬论者欤祭之礼以迎尸酌鬯为盛释奠荐馔直奠而已故曰祭之略者其事有乐舞授器之礼今又废则于其略者又不备焉然古之所谓吉凶乡射賔燕之礼民得而见焉者今皆废失而州县幸有社稷释奠风雨雷师之祭民犹得以识先王之礼器焉其牲酒器币之数升降俯仰之节吏又多不能习至其临事举多不中而色不庄使民无所瞻仰见者怠焉因以为古礼不足复用可胜叹哉一无此四字大宋之兴于今八十年天下无事方修礼乐崇一作尊儒术以文太平之功以谓王爵未足以尊夫子又加至圣之号以褒崇之讲正其礼下于州县而吏或不能喻上一有之字意凡有司簿书之所不责者谓之不急非师古好学者莫肯尽心焉榖城令狄君栗为其邑未逾时修文宣王庙易于县之左大其正位为学舍于其旁藏九经书率其邑之子弟兴于学然后一作后考制度一作图记为爼豆笾篚樽爵簠簋凡若干一作凡百馀事以与其邑人行事一本以大宋之兴至谓之不急一段载于此下榖城县政久废狄君居之期月称治又能遵国典修礼兴学急其有司所不责者𫍰𫍰然惟恐不及可谓有志之士矣
  伍子胥庙记        王安石
  乘观子胥出死亡逋窜之中以客寄之一身卒以说吴折不测之楚仇执耻雪名震天下岂不壮哉及其危疑之际能自慷慨不顾万死毕谏于所事此其志与夫自恕以偷一时之利者异也孔子论古之士大夫若管夷吾臧武仲之属苟志于善而有补于当世者咸不废也然则子胥之义又曷可少耶康定二年予过所谓胥山者周行庙庭叹吴二千有馀年事之兴坏废革者不可胜数独子胥之祠不徙不绝何其盛也岂独神之事吴之所兴盖亦子胥之节有以动后世而爱尤在吴也后九年乐安蒋公为杭使其州人力而新之余与为铭也烈烈子胥发节穷逋遂为册臣奋不图躯谏合谋行隆隆之吴厥废不遂邑都俄墟以智死昏忠则有馀胥山之颜殿屋渠渠千载之祠如祠之初孰作新之民劝而趋维忠肆怀维孝肆孚我铭祠庭示后不诬
  阆州张侯庙记       曾 巩
  事常蔽于其智之不周而辨常过于所惑智足以周于事而辨至于不惑则理之微妙皆足以尽之今夫推䇿灼龟审于梦寐其为事至浅世常尊而用之未之有改也坊庸道路马蚕猫虎之灵其为类至细世常严而事之未之有废也水旱之灾日月之变与夫兵师疾疠昆䖝䑕豕之害凡一慝之作世常有祈有报未之有止也金縢之书云汉之诗其意可谓至而其辞可谓尽矣夫精神之极其叩之无端其测之甚难而尊而信之如此其备者皆圣人之法何也彼有接于物者存乎自然世既不得而无则圣人固不得而废之亦理之自然也圣人者岂用其聪明哉善因于理之自然而已其智足以周于事而其辨足以不惑则理之微妙皆足以尽之也故古之有为于天下者尽已之智而听于人尽人之智而听于神未有能废其一也书曰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所谓尽已之智而听于人尽人之智而听于神也繇是观之则荀卿之言以谓雩筮救日小人以为神者以疾一作嫉夫世之不尽乎在已者而听于神其可也谓神之为理者信然则过矣蔽生于其智之不周而过生于其所惑也阆州于蜀为巴西郡蜀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西乡张侯名飞字益德尝守是州州之东有张侯之冢至今千有馀年而庙祀不废每岁大旱祷雨辄应嘉祐中比数岁连熟阆人以谓一作为张侯之赐也乃相与率钱治其庙舍大而新之始侯以智勇为将号万人敌当蜀之初与魏将张郃相距于此能破郃军以安此土可谓功施于人矣其殁也又能泽而赐之则其食于阆人不得而废也岂非宜哉知州事尚书职方员外郎李君献卿字材叔以书来曰其为我书之材叔好古君子也乃为之书而以余之所闻于古者告之
  七门庙记         刘 攽
  嘉祐二年予为庐州从事始以事至舒城观所谓七门三㙺者问其居人其溉田几何对曰凡二万顷考于图书实魏杨州刺史刘馥所造自魏至今七百有馀岁云予于是叹美其力后二年校书郎包君廓为县主簿尝与予语及之包君谓予曰馥信有功然吾问于耆老而得羮颉侯信焉初汉以龙舒之地封信为列侯信廼为民畎浍舒河以广溉浸信为始基至馥时废而复修耳昔先王之典有功及民则祀之若信者抑可谓有功者乎然吾恨史䇿之有遗而吾怜舒人之不忘其思也今我将为侯庙祀之而以馥配子幸为我记之焉予因曰诺顷之包君以书告曰庙谨毕事子曰昔高帝之起宗昆弟之有材能者贾以征伐显交以出入传命谨信为功此二人者裂地为王连城数十代王喜以弃国见省而子濞亦用力战王吴独信区区仅得封侯而能勤心于民以兴万世之利其爱惠岂与贾濞相侔哉夫攻城野战灭国屠邑是二三子之所谓能杀人者也与夫辟地垦土使数十万之民世世无饥馁之患所谓善养人者于以相譬犹天地之悬绝也然而贾濞以功自名信不见录岂杀人易以快意养人不见形象哉周公之书曰民功曰庸藉使信生当周公之世其受赏非贾濞之所敢望矣虽然彼贾濞之死泯灭无闻久矣而信至今民犹思而记之此所谓得乎丘民而世之宠禄当时则荣殁则已焉者乎夫事有可继君子继之不必其肇于已而后为功也若刘刺史起于三国乱亡之馀蒸庶扫地顾独以农为先事功一立迄今长存虽曰修旧是可谓功矣予既嘉包君之能徇于民使侯信之美不忘又其建祀合于先王之法于是书之
  伏波将军庙碑       苏 轼
  汉有两伏波皆有功德于岭南之民前伏波邳离路侯也后伏波新息马侯也南越自三代不能有秦虽稍通置吏旋复为夷邳离始伐灭其国开九郡然至东汉二女子侧贰反岭南震动六十馀城世祖初平天下民劳厌兵方闭玉关谢西域况南荒何足以辱王师非新息苦战则九郡左衽至今矣由此论之两伏波庙食于岭南者均也古今之传莫能定于一自徐闻渡海适朱崖南望连山若有若无杳杳一发耳舣舟将济眩栗丧魄海上有伏波祠元丰中诏封忠显王凡济海者必卜焉曰某日可济乎必吉而后敢济使人信之如度量衡石必不吾欺者呜呼非盛德其孰能然自汉以来朱崖儋耳或置或否扬雄有言朱崖之弃捐之之力也否则介鳞易我衣裳此言施于当时可也自汉末至五代中原避乱之人多家于此今衣冠礼乐盖斑斑然矣其可复言弃乎四州之人以徐闻为咽喉南北之济者以伏波为指南事神其敢不恭轼以罪谪儋耳三年今乃获还海北往返皆顺风无以答神贶者乃碑而铭之铭曰至崄莫测海与风至幽不仁此鱼龙至信可恃汉两公寄命一叶万仞中自此而南洗汝胸抚循民夷必清通自此而北端汝躬屈信穷达常正忠生为人英没愈雄神虽无言意我同
  潮州韩文公庙碑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矣故申吕自岳降而傅说为列星古今所传不可诬也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是气也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此理之常无足怪者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开元之盛辅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盖尝论天人之辨以谓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鱼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故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弥皇甫镈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盖其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始潮人未知学公命进士赵德为之师自是潮之士皆笃于文行延及齐民至于今号称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学道则爱人而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潮人之事公也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而庙在刺史公堂之后民以出入为艰前守欲请诸朝作新庙不果元祐五年朝散郎王君涤来守是邦凡所以养士治民者一以公为师民既恱服则出令曰愿新公庙者听民讙趋之卜地于州城之南七里期年而庙成或曰公去国万里而谪于潮不能一岁而归没而有知其不眷恋于潮审矣轼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无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独信之深思之至焄蒿凄怆若或见之譬如凿井得泉而曰水专在是岂理也哉元丰七年诏封公昌黎伯故榜曰昌黎伯韩文公之庙潮人请书其事于石因作诗以遗之使歌以祀公其词曰
  公昔骑龙白云乡手抉云汉分天章天孙为织云锦裳飘然乘风来帝旁下与浊世扫秕糠西游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参翺翔汗流籍湜走且僵灭没倒景不可望作书诋佛讥君王要观南海窥衡湘历舜九疑吊英皇祝融先驱海若藏约束鲛鳄如驱羊钧天无人帝悲伤讴吟下招遣巫阳犦牲鸡卜羞我觞于粲荔丹与蕉黄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发下大荒
  峻灵王庙碑
  古者王室及大诸侯国皆有宝周有琬琰大玉鲁有夏后氏之璜皆所以守其社稷镇抚其人民也唐代宗之世有比丘尼若梦慌忽见土帝者得八宝以献诸朝且传帝命曰中原兵久不解腥闻于天故以此宝镇之则改元宝应以是知天亦分宝以镇世也自徐闻渡海历琼至儋又西至昌化县西北二十里有山秀峙海上石峰巉然若巨人冠帽西南向而坐者俚人谓其山胳膊而伪汉之世封山神为镇海广德王五代之末南夷有知望气者曰是山有宝气上达于天舣舟其下斵山发石以求之夜半大风浪驾其舟空中碎之石峯之下夷皆溺死儋之父老犹有及见败舟山上者今犹有矴石存焉耳天地之宝非人所得睥睨者张华使其客雷焕发酆城狱取宝剑佩之华终以忠遇祸坐此也夫今此山之上上帝赐宝以奠南极而贪冒无知之夷欲以力取而已有之其诛死宜哉皇宋元丰五年七月诏封山神为峻灵王用部使者承议郎彭次云之请绍圣四年七月琼州别驾苏轼以罪谴于儋至元符三年五月有诏徙廉州自念谪居海南三岁饮咸食腥陵暴飓雾而得还者山川之神实相之再拜稽首西向而辞焉且书其事碑而铭之山有石池产紫鳞鱼民莫敢犯石峰之侧多荔支黄柑得就食持去则有风雹之变其铭曰琼崖千里块海中民夷错居古相容方壶蓬莱此别宫峻灵独立秀且雄为帝守宝甚严恭庇荫嘉谷岁屡丰小大逍遥遂鰕龙鶢鶋安栖不避风我浮而西今复东铭碑晔然照无穷
  昭灵侯庙碑
  昭灵侯南阳张公讳路斯隋之初家颍上县白社村年十六中明经第唐景龙中为宣城令以才能称夫人石氏生九子自宣城罢归常钓于焦氏台之阴一日顾见钓处有宫室楼殿遂入居之自是夜出旦归归辄体寒而湿夫人惊问之公曰我龙也蓼人郑祥远者亦龙也与我争此居明日当战使九子助我领有绛绡者我也青绡者郑也明日九子以弓矢射青绡者中之怒而去公亦逐之所过为谿谷以达于淮而青绡者投于合淝之西山以死为龙穴山九子皆化为龙而石氏葬关洲公之兄为马步使者子孙散居颍上其墓皆存焉事见于唐布衣赵耕之文而传于淮颍间父老之口载于欧阳文忠之集古录云自景龙以来里人世祠之于焦氏台乾宁中刺史王敬荛始大其庙有宋乾德中蔡州大旱其刺史司超闻公之灵筑祠于蔡既雨翰林学士承旨陶谷为记其事盖自淮南至于蔡许陈汝皆奔走奉祠景德中谏议大夫张秉奉诏益新颍上祠宇而熙宁中司封郎中张徽奏乞爵号诏封公昭灵侯石氏柔应夫人庙有穴五往往见变异出云雨或投器穴中则见于池而近岁有得蜕骨于池者金声玉质轻重不常今藏庙中元祐六年秋旱甚郡守龙图阁学士左朝奉郎苏轼迎致其骨于西湖之行祠与吏民祷焉其应如响乃益治其庙作碑而铭之铭曰
  维古至人泠然乘风变化往来不私其躬道本于仁仁故能勇有杀有生以仁为终相彼幻身何适不通地行为人天飞为龙惠于有生我则从之淮颍之间笃生张公跨历隋唐显于有宋上帝宠之先帝封之昭于一方万灵宗之哀我颍民处塉而穷地倾东南潦水所钟忽然归壑千里一空公居其间拯溺吊凶救药疾疠驱攘螟虫开阖抑扬孰知其功坎坎击鼓巫师老农斗酒只鸡四簋其饛度公之居贝阙珠宫揆公之食琼醴玉饔何以称之我愧于中公之所飨惟诚与恭诚在爱民无伤农工恭不在外洗濯厥胸以此事神神听则聪敢有不然上帝之恫
  东岳庙碑奉敕撰       曾 肇
  宋兴百三十有八年海内乂安符瑞毕至哲宗皇帝推功神明报礼上下既作齐宫于南北郊以追述神考亲祠天地之志廼谓山川之神五岳最巨而岱为其宗面命守臣往视庙貌撤而新之诏京东路转运司给其工费以转运使若判官一员䕶作先是鲁人相率出财为正殿重门颇极壮丽而它殿若门若廊制度庳隘不足以称虽有囿游而无亭观以待神御廼因旧益新南为台门一曰太岳为掖门二曰钖符锡羡直太岳为重门二曰镇安灵贶东西北为门各一曰青阳素景鲁詹中为殿三曰嘉宁蕃社储祐旁为殿堂二十有三为碑楼四后为殿亭五以临池籞殿曰神游飞观列峙修廊周施总为屋七百九十有三区缭以崇墉表以双阙积工五十四万有奇用钱六千八百万有竒改作于绍圣四年六月至今皇帝即位之明年实建中靖国元年十月告成前诏翰林学士臣某为之记臣某皇恐奉诏既书其本末廼拜手稽首而言曰自昔帝王受命告代必于泰山功成道洽符出刻石纪号昭姓考瑞必于泰山岁时巡守会诸侯协制度秩群神必自泰山始其著于诗书载在史官杂见于传记岂独高明俶诡瑰杰秀异为天下之竒观哉盖其位则东其德则仁其气则生肤寸之云泽及万国功利之博如此固非它山可望而其威灵烜赫以警动祸福于人者亦非众神所得而侪故虽作镇一隅而万乘之君莫不尊礼四方士民虽荒犷悖傲咸知敬畏岂苟然哉本朝自太祖太宗继诏有司增大神宇真宗朝修饰礼乐怀柔百神而山为效符命出醴泉神芝仙禽前后万计天子亲奉玉检登封降禅礼成临拜岳祠犹以为未足又加天齐王以帝号庙制祠具与次俱升厥后三宗崇奉祗恪不懈益䖍至于斯宫则先皇帝经其始今皇帝发其成土木采章极其轮奂以重神威以壮东夏可谓盛矣虽然祖宗所以绥万邦和兆民国家所以安富尊荣蕃衍盛大者岂专以神事为哉盖出于已者尽其宜施于人者致其厚然后接于神者无所不用其极故声色所乡号令所加天且不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今皇帝仁孝聪明格于上下薄海内外无思不服方且严恭寅畏以交神祗卑宫菲食以崇庙祀率是道也行之不已德日新又日新则岂惟草木虫鱼罔不咸若雨旸寒燠各以序至哉将有贯胸跂踵之长不约而咸賔象舆丹甑昭华延喜之珍不求而自至然后増封广禅以侈先烈驻跸新宫以答神贶于斯时也则有儒学宗工作为声诗如吉甫颂周史克颂鲁被之弦歌勒之金石昭示万世与诗书俱传顾如臣者乌足与此哉若夫今日之事臣职也不敢以浅陋辞谨为铭曰
  岩岩泰山群岳之长岂止齐鲁四方之望维昔帝王是宗是仰告代勒成百灵咸享图书所记七十二家增高广厚匪以为夸降及秦人矜功变古驱车中途则窘风雨岂伊崇高人莫敢侮有神司之惟德是辅阿阁石闾维神之居金箧玉䇿维神之符崇朝之云遍雨天下非神之力孰能为者周商之前视秩上公至于有唐王爵是崇孰帝其号自我真宗维我真宗乘时治平櫜弓束矢奠枕于京雨旸以时百谷用成航浮索引万国来廷仁兽一角灵芝九茎应图合谍不可殚名天子曰嘻维天锡予何以报之封禅是图升中告成幽显来相回舆庙廷以答神贶备物典册往崇号谥栋宇衣冠罔非帝制焕乎文章愈久益备成此新宫维今天子百常之观万雉之墉黼扆龙章巍然殿中神既安止人斯受祉岂惟一方燕及四海维今天子仁孝俭勤缉熙光明德艺日新荒遐暴骜奔走来臣上帝所怙匪惟尔神俾夀而臧俾昌而炽俾我孙子本支百世延及动植有生咸遂授我神䇿周而复始神亦万年为宋望祀
  军山庙碑
  礼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诸侯在其地则祭之又曰山林川谷丘陵民所取材用也非此族也不在祀典夫谷卑于川丘陵卑于山苟有益于人皆蒙报礼况夫崇高广大拔出其类而能御菑兴利为一乡一邑之望者其受命天子享有庙食岂非称哉军山南丰之望也考于图记其高十有九里馀二百步其上四峯崛起望之苍然其旁飞瀑一泻千尺其下龙穴投以鐡石雨辄随霔其产竹箭材章利及此壤县固多大山而兹山杰出见于百里之外其势雄气秀若蹲罴虎而翔鳯鸾宜其能出云雨见怪物给民财用以为此邦之望也旧传吴苪尝攻南粤驻军此山其将梅𫓶祭焉礼成若有亡绮麾甲之状弥覆山上因号军山邦人祀之盖自兹始唐开元中复见灵迹廼大建祠宇承事益䖍后其庙屡徙今在盱水之阳距县七里者南唐昇元三年之遗址也阖境祈禳有请辄应历千馀年而封贲未加民以为歉部使者请于朝久之不报元符三年六月今丞相曽公某时知枢密院事奏臣南丰人知军山为旧部使者之言不诬愿如其请诏封神为嘉惠侯庙曰灵感军山庙命书下临邦人动色相与嘉神之功侈上之赐廼合财力广其庙而新之庙成丞相属其弟某为之记盖南丰南城旧皆临川属邑南唐分置建武军后号建昌国初改也军在大江极南而南丰又其穷处地迫两粤然其风气和平无瘴氛毒厉之虞水土衍沃蜚蝗不至故岁常顺成而凶饥之菑少民寡求而易足故椎埋鼓铸盗敓之奸视诸其邻有弗为也自唐末丧乱中原五易姓而此邦恬然兵火莫及逮本朝受命休养生息百四十年户口蕃庶室家丰乐虽八圣德泽涵濡覆露亦神之幽赞为福使然揆实正名既见褒宠宜有文字以垂亡穷故为书其本末且缀以诗使邦人春秋歌以祀焉诗曰
  土膏起兮流泉𫘝兮我徂于田偕妇子兮既耕且艺耘且耔兮一岁之功在勤始兮野无螽螟塘有水兮非神之力其谁使兮我苞盈兮我实成兮挥镰挃挃风雨声兮囷藏露积如坻京兮遗秉滞穗富鳏茕兮酒食劝酬销忿争兮非神之助岁莫登兮我有室家神所祐兮我有耄倪神所夀兮神之惠我维其旧兮上之报神亦云厚兮酾酒刑牲肴核丰兮吹箫考鼓声逢逢兮我民荐献无终穷兮千秋万岁保斯宫兮
  桐庐严先生祠堂记     范仲淹
  先生光武之故人也相尚以道及帝握赤符乘六龙得圣人之时臣妾亿兆天下孰加焉惟先生以节高之既而动星象归江湖得圣人之清泥涂轩冕天下孰加焉惟光武以礼下之在蛊之上九众方有为而独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先生以之在屯之初九阳德方亨而能以贵下贱大得民也光武以之盖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光武之量包乎天地之外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岂能遂先生之高哉而使贪夫廉懦夫立是有大功于名教也仲淹来守是邦始构堂而奠焉廼复为其后者四家以奉祠事又从而歌曰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徐孺子祠堂记       曾 巩
  汉自元兴以后政出宦者小人挟其威福相煽为恶中材顾望不知所为汉既失其操柄纪纲大坏然在位公卿大夫多豪杰特起之士相与发愤同心直道正言分别是非白黑不少屈其意至于不容而织罗钩党之狱起其执弥坚而其行弥厉志虽不就而忠有馀故及其既没而汉亦以亡当是之时天下闻其风慕其义者人人感慨奋激至于解印绶弃家族骨肉相勉趋死而不避百馀年间擅彊大觊非望者相属皆逡巡而不敢发汉能以亡为存盖其力也孺子于时豫章太守陈蕃太尉黄琼辟皆不就举有道拜太原太守安车备礼召皆不至盖忘已以为人与独善于隐约其操虽殊其志于仁一也在位士大夫抗其节于乱世不以死生动其心异于怀禄之臣远矣然而不屑去者义在于济物故也孺子尝谓郭林宗曰大木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皇宁处此其意亦非自足于丘壑遗世而不顾者也孔子称颜回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孟子亦称孔子可以进则进可以止则止乃所愿则学孔子而易于君子小人消长进退择所宜处未尝不惟其时则见其不可而止此孺子所以未能以此而易彼也孺子姓徐名穉孺子其字也豫章南昌人按图记章水北径南昌城西历白社其西有孺子墓又北历南塘其东为东湖湖南小洲上有孺子宅号孺子台吴嘉禾中太守徐熙于孺子墓隧种松太守谢景于墓侧立碑晋永安中太守夏侯嵩于碑旁立思贤亭世世修治至拓跋魏时谓之聘君亭今亭尚存而湖南小洲世不知其尝为孺子宅又尝为台也余为太守之明年始即其处结茅为堂图孺子象祠以中牢率州之賔属拜焉汉至今且千岁富贵堙灭者不可称数孺子行出闾巷独称思至今则世之欲以智力取胜者非惑欤孺子墓失其地而台幸可考而知祠之所以视邦人之尚德故并采其出处之意为记焉
  抚州颜鲁公祠堂记
  赠司徒鲁郡颜公讳真卿事唐为太子太师与其从父兄杲卿皆有大节以死至今虽小夫妇人皆知公之为烈也初公以忤杨国忠斥为平原太守知安禄山必反为之备禄山既举兵公与常山太守杲卿伐其后贼之不能直窥潼关以公与杲卿挠其势也在肃宗时数正言宰相不恱斥去之又为御史唐旻所构连辄斥李辅国迁太上皇居西宫公首率百官请问起居又辄斥代宗时与元载争论是非载欲有所壅蔽公极论之又辄斥杨炎卢杞既相德宗益恶公所为连斥之犹不满意李希烈陷汝州杞即以公使希烈希烈初惭其言后卒缢公以死是时公年七十有七矣天宝之际久不见兵禄山既反天下莫不震动公独以区区平原遂折其锋四方闻之争奋而起唐卒以振者公为之倡也当公之开土门同日归公者十七郡得兵二十馀万繇此观之苟顺且诚天下从之矣自此至公殁垂三十年小人继续任政天下日入于弊大盗继起天子辄出避之唐之在朝臣多畏怯观望能居其间一忤于世失所而不自悔者寡矣至于再三忤于世失所而不自悔者盖未有也若至于起且仆以至于七八遂死而不自悔者则天下一人而已若公是也公之学问文章往往杂于神仙浮图之说不皆合于理及其奋然自立能至于此者盖天性然也故公之能处其死不足以观公之大何则及至于势穷义有不得不死虽中人可勉焉况公之自信也欤惟历忤大奸颠跌撼顿至于七八而始终不以死生祸福为秋毫顾虑非笃于道者不能如此此足以观公之大也夫世之治乱不同而士之去就亦异若伯夷之清伊尹之任孔子之时彼各有义夫既自比于古之任者矣乃欲眷顾回隐以市于世其可乎故孔子恶鄙夫不可以事君而多杀身以成仁者若公非孔子所谓仁者欤今天子至和三年尚书都官郎中知抚州聂君厚载尚书屯田员外郎通判抚州林君慥相与慕公之烈以公之尝为此邦也遂为堂而祠之既成二君过予之家而告之曰愿有述夫公之赫赫不可盖者固不系于祠之有无盖人之向往之不足者非祠则无以致其至也闻其烈足以感人况拜其祠为亲炙之者欤今州县之政非法令所及者世不复议二君独能追公之节尊而事之以风示当世为法令之所不及是可谓有志者矣
  庄子祠堂记        苏 轼
  庄子蒙人也尝为蒙漆园吏没千馀岁而蒙未有祀之者县令秘书丞王竞始作祠堂求文以为记谨按史记庄子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其学无所不窥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故其著书十馀万言大抵率寓言也作渔父盗跖胠箧以诋訾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术此知庄子之粗者余以为庄子盖助孔子者要不可以为法耳楚公子微服出亡而门者难之其仆操棰而骂曰隶也不力门者出之事固有倒行而逆施者以仆为不爱公子则不可以为事公子之法亦不可故庄子之言皆实予而文不予阳挤而阴助之其正言盖无几至于诋訾孔子未尝不微见其意其论天下道术自墨翟禽滑釐彭蒙慎到田骈关尹老聃之徒以至于其身皆以为一家而孔子不与其尊之也至矣然余尝疑盗跖渔父则若真诋孔子者至于让王说剑皆浅陋不入于道反复观之得其寓言之终曰阳子居西游于秦遇老子老子曰而睢睢而盱盱而谁与居太白若辱盛德若不足阳子居蹴然变容其往也舍者将迎其家公执席妻执巾栉舍者避席炀者避灶其反也舍者与之争席矣去其让王说剑渔父盗跖四篇以合于列御冦之篇曰列御冦之齐中道而反曰吾惊焉吾食于十浆而五浆先馈然后悟而笑曰是固一章也庄子之言未终而昧者剿之以入其言余不可以不辨凡分章名篇皆出于世俗非庄子本意
  黄州师中庵记       苏 辙
  师中姓任氏讳伋世家眉山吾先君子之友人也故予知其为人尝通守齐安去而其人思之不忘故齐安之人知其为吏师中平生好读书通逹大义而不治章句性任侠喜事故其为吏通而不流猛而不暴所至吏民畏而安之不能欺也始为新息令知其民之爱之买田而居新息之人亦曰此吾故君也相与事之不替及来齐安常游于定惠院既去郡人名其亭曰任公其后余兄子瞻以谴迁齐安人知其与师中善也复于任公亭之西为师中庵曰师中必来访予将馆于是明年三月师中没于遂州郡人闻之相与哭于定惠者凡百馀人饭僧于亭而祭师中于庵盖师中之去于是十馀年矣夫吏之于民有取而无予有罚而无恩去而民忘之不知所怨盖已为善吏矣而师中独能使民思之于十年之后哭之皆失声此岂徒然者哉朱仲卿为桐乡啬夫有德于其民死而告其子必葬我桐乡后世子孙奉尝我不如桐乡民既而桐乡祠之不绝今师中生而家于新息没而齐安之人为亭与庵以待之使死而有知师中其将往来于新息齐安之间乎余不得而知也
  司马温公祠堂记      张 耒
  元祐元年九月甲子丞相司马公薨朝廷议所以追崇之于是进爵为公而国于温惟司马氏系出晋安平献王孚而献王河内温人也故推本其故家而封之五年奉议郎王仲孺为温令告其邑人曰惟司马公道德功烈著于朝廷施及生民者自匹夫匹妇与夫荒外戎狄悍夫奸民心革诚服左右两宫格于太平是其功德宜配社稷天下祀之而温者国也顾不能祠而可乎于是度地作堂画公像而礼祠焉告于谯郡张耒使记之耒为之言曰盛德之不作于世久矣古之所谓盛德者不施而民服无事而民信未尝动颜色见词气而天下从之若子弟之慕父兄故其为功也不劳而物莫之能御三代之士圣贤不作而士之能有所立于世者亦多矣然皆费心殚力招天下而从之以其智胜之而后能有成是何也德不足而取办于其才故也故其所建立劳苦而浅陋夫岂不欲为盛德之事哉盖其所积者有不足故也子产君子也犹曰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夫子产岂欲为猛哉以谓德之效实难惧夫好高之难成也是以甘心于其次以求夫无失呜呼德者子产之所难而况其下者乎故自秦汉而后更千有馀岁而盛德之士不作盖无足怪惟司马公事君而君敬之未尝求民而民与之非其类者有不合而无不信受其罚者有不恱而无敢谤其自洛入觐也郡邑田里至于京师观者千万环聚嗟叹至于泣下嗟乎此可以言语术智得之哉故其相天下也因物之所利而与之因人之所厌而更之从容指麾内外响应而天下无事矣盖自秦汉以来至公而盛德之效始见于世可谓盛矣呜呼当大事处大疑勇者招敌智者召谋惟有德而后万物服则夫二圣之所以用公其可知也夫某辱㳺公之门而喜王君之好德使以其说书于堂而刻之
  罗君生祠堂记       秦 观
  罗君之为江都以诚心为主耻言钩距惠文之事凡民有讼曲直径决于前不以属吏诖误若小过辄诲谕遣去视鳏寡孤独之有失其所者如已致焉黎明视事入夜犹不已或讥其太劳君曰与其委成于吏民有不尽之情孰若劳人之耳目哉居数月政化大行民知其长者不忍欺绐之讼者益少君乃出行诸郊所过召其耆老问以疾苦及所愿欲而不得者为罢行之始复大石湖改名元丰广袤数百步溉田千有馀顷是岁大穰亩收皆倍于是远近自陈愿复陂塘沟渠之利者相属君一切听许亲至其地与之经始筑大堤以却潮之患疏潦水而注诸江凡水利之兴复者五十有五溉田六千顷而桑之以课种者亦八十五万有竒徙其治于东南爽垲之地为屋数百楹以其赢材新驿堠亭馆之在境者又颇出私钱营致药剂以给疾病之民所愈至不可胜计岁或干溢有祷群祠雨旸辄应如响世益为神其享之岁满代去其民思之不日乃聚而谋曰我民之德罗君至矣顾无以自效闻古有召伯者善治民民追思之至不忍伐其所憩之棠又有谢公者亦其流也尝于斯城北筑埭后人因名其埭曰召埭今埭实在江都之北境盍即其地堂画罗君之像而祠之以慰吾民且曰使罗君之名与召谢共传而不朽不亦可乎众曰善于是即召伯之东法华佛寺置生祠焉罗君名适字正之台州宁海人学术有本末通于世务风节凛然国士也尝再被召见皆以不合罢归其莅官行已所可书者甚有书在江都者以为生祠记云
  王彦章画像记       欧阳修
  太师王公讳彦章字子明郓州夀张人也事梁为宣义军节度使以身死国葬于郑州之管城晋天福二年始赠太师公在梁以智勇闻梁晋之争数百战其为勇将多矣而晋人独畏彦章自乾化后常与晋战屡困庄宗于河上及梁末年小人赵岩等用事梁之大臣老将多以谗不见信一作用皆怒而有怠心而梁亦尽失河北事势已去诸将多怀顾望独公奋然自必不少屈懈志虽不就卒死以忠公既死而梁亦亡矣悲夫五代终始才五十年而更十有三君五易国而八姓士之不幸而出乎其时能不污其身得全其节者鲜矣公本武人不知书其语质平生尝谓人曰豹死留皮人死留名盖其义勇忠信出于天性而然予于五代书窃有善善恶恶之志至于公传未尝不感愤叹息惜乎旧史残略不能备公之事康定元年予以节度判官来此求于滑人得公之孙睿所录家传颇多于旧史其记德胜之战尤详又言敬翔怒末帝不肯用公欲自经于帝前公因用笏画山川为御史弹而见废又言公五子其二同公死节此皆旧史无之又云公在滑以谗自归于京师而史云召之是时梁兵尽属段凝京师羸兵不满数千公得保銮五百人之郓州以力寡败于中都而史云将五千以往者亦皆非也公之攻德胜也初受命于帝前期以三日破敌梁之将相闻者皆窃笑及破南城果三日是时庄宗在魏闻公复用料公必速攻自魏驰马来救已不及矣庄宗之善料公之善一无此字出竒何其神哉今国家罢兵四十年一旦元昊反败军杀将连四五年而攻守之计至今未决予尝独持用竒取胜之议而叹边将屡失其机时人闻予说者或笑以为狂或忽若不闻虽予亦惑不能自信及读公家传至于德胜之捷乃知古之名将必出于竒然后能胜然非审于为计者不能出竒竒在速速在果此天下伟男子之所为非拘牵常算之士可到也每读其传未尝不想见其人后二年予复来通判州事岁之正月过俗所谓鐡枪寺者又得公画像而拜焉岁久磨灭隐隐可见亟命工完理之而不敢有加焉惧失其真也公一有尤字善用枪当时号王鐡枪公死已百年至今俗犹以名其寺童儿牧竖皆知王鐡枪之为良将也一枪之勇同时岂无而公独不朽者岂其忠义之节使然欤画已百馀年矣完之复可百年然公之不泯者不系乎画之存不存二字一作否也而予尤区区如此者盖其希慕之至焉耳读其书尚想乎其人况得拜其像识其面目不忍见其坏也画既完因书予所得者于后而归其人使藏之一有焉字
  张益州画像记       苏 洵
  至和元年秋蜀人传言有寇至边军夜呼野无居人妖言流闻京师震惊方命择帅天子曰毋养乱毋助变众言朋兴朕志自定外乱不作变且中起不可以文令又不可以武竞惟朕一二大吏孰为能处兹文武之间其命往抚朕师乃惟曰张公方平其人天子曰然公以亲辞不可遂行冬十一月至蜀至之日归屯军彻守备使谓郡县寇来在吾无尔劳苦明年正月朔旦蜀人相庆如他日遂以无事又明年相告留公像于净众寺公不能禁眉阳苏洵言于众曰未乱易治也既乱易治也有乱之萌无乱之形是谓将乱将乱难治不可以有乱急亦不可以无乱弛是惟元年之秋如器之欹未坠于地惟尔张公安坐于其旁颜色不变徐起而正之既正油然而退无矜容为天子牧小民不倦惟尔张公尔繄以生惟尔父母且公尝为我言民无常性惟上所待人皆曰蜀人多变于是待之以待盗贼之意而绳之以绳盗贼之法重足屏息之民而以砧斧令于是民始忍以其父母妻子之所仰赖之身而弃之于盗贼故每每大乱夫约之以礼驱之以法惟蜀人为易至于急之而生变虽齐鲁亦然吾以齐鲁待蜀人而蜀人亦自以齐鲁之人待其身若夫肆意于法律之外以威劫齐民吾不忍为也呜呼爱蜀人之深待蜀人之厚自公而前吾未始见也皆再拜稽首曰然苏洵又曰公之恩在尔心尔死在尔子孙其功业在史官无以像为也且公意不欲如何皆曰公则何事于斯虽然于我心有不释焉今夫平居闻一善必问其人之姓名与其乡里之所在以至于其长短大小美恶之状甚者或诘其平生所嗜好以想见其为人而史官亦书之于其传意使天下之人思之于心则存之于目存之于目故其思之于心也固由此观之像亦不为无助苏洵无以诘遂为之记公南京人为人慷慨有大节以度量雄天下天下有大事公可属系之以诗曰
  天子在祚岁在甲午西人传言有寇在垣庭有武臣谋夫如云天子曰嘻命我张公公来自东旗纛舒舒西人聚观于巷于涂谓公暨暨公来于于公谓西人安尔室家无敢或讹讹言不祥往即尔常春尔条桑秋尔涤场西人稽首公我父兄公在西囿草木骈騈公宴其僚伐鼓渊渊西人来观祝公万年有女娟娟闺闼闲闲有童哇哇亦既能言昔公未来期汝弃捐禾麻芃芃仓庾崇崇嗟我妇子乐此岁丰公在朝廷天子股肱天子曰归公敢不承作堂严严有庑有庭公像在中朝服冠缨西人相告无敢逸荒公归京师公像在堂
  李太白碑阴记       苏 轼
  李太白狂士也又尝失节于永王璘此岂济世之人哉而毕文简公以王佐期之不亦过乎曰士固有大言而无实虚名不适于用者然不可以此料天下士士以气为主方高力士用事公卿大夫争事之而太白使脱靴殿上固已气盖天下矣使之得志必不肯附权幸以取容其肯从君于昏乎夏侯湛赞东方生云开济明豁包含宏大陵轹卿相嘲哂豪杰笼罩靡前殆籍贵势出不休显贱不忧戚戯万乘若僚友视俦列如草芥雄节迈伦高气盖世可谓拔乎其萃游方之外者也吾于太白亦云太白之从永王璘当由迫胁不然璘之狂肆寝陋虽庸人知其必败也太白识郭子仪之为人杰而不能知璘之无成此理之必不然者也吾不可以不辨
  越州赵公救菑记      曾 巩
  熙宁八年夏吴越大旱九月资政殿大学士右谏议大夫知越州赵公前民之未饥为书问属县菑所被者几乡民能自食者有几当廪于官者几人沟防构筑可僦民使治之者几所库钱仓粟可发者几何富人可募出粟者几家僧道士食之羡粟书于籍者其几具存使各书以对而谨其备州县吏录民之孤老疾弱不能自食者二万一千九百馀人以告故事岁廪穷人当给粟三千石而止公敛富人所输及僧道士食之羡者得粟四万八千馀石佐其费使自十月朔人受粟日一升㓜小半之忧其众相蹂也使受粟者男女异日而人受二日之食忧其且流亡也于城市郊野为给粟之所凡五十有七使各以便受之而告以去其家者勿给计官为不足用也取吏之不在职而寓于境者给其食而任以事不能自食者有是具也能自食者为之告富人无得闭籴又为之出官粟得五万二千馀石平其价予民为粜粟之所凡十有八使籴者自便如受粟又僦民完城四千一百丈为工三万八千计其佣与钱又与粟再倍之民取息钱者告富人纵予之而待熟官为贵其偿弃男女者使人得收养之明年春大疫为病坊处疾病之无归者募僧二人属以视医药饮食令无失所时凡死者使在处随收瘗之法廪穷人尽三月当止是岁尽五月而止事有非便文者公一以自任不以累其属有上请者或便宜多辄行公于此时蚤夜惫心力不少懈事细钜必躬亲给病者药食多出私钱民不幸罹旱疫得免于转死虽死得无失敛埋皆公力也是时旱疫被吴越民饥馑疾疠死者殆半菑未有钜于此也天子东向忧劳州县推布上恩人人尽其力公所拊循民尤以为得其依归所以经营绥辑先后终始之际委曲纎悉无不备者其施虽在越其仁足以示天下其事虽行于一时其法足以传后盖菑沴之行治世不能使之无而能为之备民病而后图之与夫先事而为计者则有间矣不习而有为与夫素得之者则有间矣余故采于越得公所推行乐为之识其详岂独以慰越人之思将使吏之有志于民者不幸而遇岁之菑推公之所已试其科条可不待顷一作须而具则公之泽岂小且近乎公元丰二年以大学士加太子少保致仕家于衢其直道正行在于朝廷岂弟之实在于身者此不著著其荒政可师者以为越州赵公救菑记云














  续文章正宗卷十六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十七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増订
  论事谏争论列指切时病
  上皇帝辨杜韩范富书    欧阳修
  臣闻士不忘身不为忠言不逆耳不为谏故臣不避群邪切齿之祸敢干一作冒一人难犯之颜惟赖圣明一作慈察臣愚恳四字一作幸加省察臣伏见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等皆是陛下素所亲一作委任之臣一旦相继罢去一作罢黜又作而罢天下之士皆共一作素知其有可用之贤而不闻其有可罢之罪臣虽供职四字一作臣职虽在外事不审一作尽知然臣窃见自古小人谗害忠贤其说一作识不远欲广陷良善则不过指为朋党欲动摇大臣则必须诬以专权其故何也夫去一善人而众善人尚在则未为小人之利欲尽去之则善人少过难为一一一作一二求瑕惟有指以为朋六字一作惟指以为朋党则可一时尽逐至如自古一无此二字大臣已被主知二字一作知遇而蒙信任一有者字则难二字一作则不可以他事动摇惟有专权是上二字一作是人主之所恶必须此语一作故须此说方可倾之臣料衍等四人皆蒙陛下圣恩最厚而忽一时逐去十四字一作各无大过而一时尽逐弼与仲淹荷陛下一无此三字委任尤深而忽遭离间臣谓必有小人六字一作必有以朋党专权之说上惑圣聪者一无此字臣请试辨之四字一作试详言之昔年仲淹初以忠言谠议一作论闻于中外天下贤士争相称慕当时奸臣诬作朋党犹难辨明自近年一作日陛下擢此数人并在两府察其临事可见其不为朋党也八字一作可以辨也盖杜一无此字衍为人清慎而谨守规矩仲淹则恢廓自信而不疑琦则纯正而质直弼则明敏而果锐四人为性既各不同虽同一作皆归于尽忠而其所见各异于议事之际故多不相从十字一作故于议事多不相从至如杜衍欲深罪滕宗谅仲淹则力请一作则力争而宽之仲淹谓契丹必攻河东请急修边备富弼则一无此料以九事力言契丹必不来又一作至如尹洙亦号仲淹之党及争水落一作洛城事韩琦则是尹洙而非刘沪仲淹则是刘沪而非尹洙此数事尤一有为字彰著陛下素所一作已知者此四臣一作人者可谓天下至公四字一作公正之贤也平日闲居则相称美之不暇及一无此字为国议事则公言廷诤而不一作无私以此而言臣见衍等四人一无此二字真得汉史所谓忠臣一有有字不和之节而小人谗为朋党可谓诬矣夫夫字一作臣闻有国之权诚非臣下之一作所得专也然一无此字臣窃思仲淹等自入两府已一作以来不见其专权之迹而但见其善避权也权者二字一作夫权得名位则可行故好一作行权之臣必贪一有名字位自陛下召琦与仲淹于陜西琦等让至五六陛下亦五六召之一有至如二字富弼三命学士两命枢密副使每一命皆再三恳让让者愈切陛下用之愈坚皆再至愈坚十五字一作未尝不恳让恳让之者愈切而陛下用之愈坚此天下之人所共知一有但字见其避让太繁不见其好一作专权贪位也及陛下坚不许辞方敢受命然犹未敢别有所为陛下见其皆未作一作行六字一作欲其作事乃特一无此字开天章召而赐坐受一作授以纸笔使其条事一作列然众人避让不敢下笔弼等亦不敢独有所述因此又烦圣慈特出手诏指定姓名专责弼等二字一作其条列大事而施行二字一作行之弼等迟回又近二字一作近及一月方敢略条数事然一无此字仲淹深一作老练世事必知凡百难猛一作凡事难遽更张故其所陈志在远大而多若迂缓但欲渐而行之以久冀皆有效弼性虽锐然亦一无此字不敢自出意见但多一无此字举祖宗故事请陛下择而行之自古君臣相得一言道合遇事便行臣方怪弼等蒙陛下如此坚意委任遇事至委任十八字一作遇事而行更无推避弼等蒙陛下坚意委任督责丁宁而犹迟缓自疑作事不果然小人巧谮已一作而曰专权者岂不诬哉至如两路宣抚圣一作国朝常一作累遣大臣况自中国之威近年不振故元昊叛逆一方而劳困及于天下北敌乘衅违盟而动其书辞侮慢至有贵国二字一作责祖宗之言陛下愤耻虽深但以边防无备未可与争屈志一作意买和莫大之辱弼等见中国累年侵凌之患感陛下不次进用之恩故各自请行力思雪国家之前耻八字一作力思雪耻沿一作縁山傍海不惮勤劳欲使武备再修国威复振臣见弼等用心本欲尊陛下威权以御四夷未见其侵权而作过也伏惟陛下睿哲聪明有知人之圣臣下能否洞见不遗故于千官百辟之中特一作亲选得此数人骤加擢用夫正士在朝群邪所忌谋臣不用敌国之福也今此数人一旦罢去而使群邪相贺于一作于内四夷相贺于一作于外此臣所一有以字为陛下惜之一无此字也伏惟陛下圣德仁慈保全忠善退去之际恩礼各优今仲淹四路之任亦不轻矣惟一无此字愿陛下拒绝群谤委任一作信不疑使尽其所为犹有禆补方今西北二地交争未已正是天与陛下经营之时如弼与琦岂可置之闲处伏望陛下一无此二字早辨谗巧特加图任则不胜幸甚臣自前岁召入谏院十月之内七受圣恩而致身两制方一作常思君一作荣宠至深未知报效之所今群邪争进谗巧一有而字正士继去朝廷乃臣忘身报国之秋一作时岂可缄言而避罪敢竭愚瞽惟陛下择之
  论台谏言事未蒙听允书
  臣闻自古有天下者莫不欲为治君而常至于乱莫不欲为明主而常至于昏者其故何哉患于好疑而自用也夫疑心动于中则视听惑于外视听惑则忠邪不分而是非错乱是非错乱则举国之外皆可疑尽疑其臣则必自用其所见夫以疑惑错乱之意而自用则多失一有多字失则其国之忠臣必以理而争之争之不切则人主之意难回争之切则激其君之怒心而坚其自用之意然后君臣争胜于是邪佞之臣得以因隙而入希旨顺意以是为非以非为是惟人主之所欲者从而助之夫为人主者方与其臣争胜而得顺意之人乐其助已而忘其邪佞也乃与之并力以拒忠臣夫为人主者拒忠臣而信邪佞天下无不乱人主无不昏也自古人主之用心非恶忠臣而喜邪佞也非恶治而好乱也非恶明而欲昏也以其好疑自用而与下争胜也使为人主者豁然去其疑心而回其自用之意则邪佞远而忠言入忠言入则聪明不惑而万事得其宜使天下尊为明主万世仰为治君岂不臣主俱荣而乐哉与其区区自执而与臣下争胜用心益劳而事益惑者相去远矣臣闻书载仲虺称汤之德曰改过不吝又戒汤曰自用则小成汤古之圣人也不能无过而能改过此其所以为圣也以汤之聪明其所为不至于缪戾矣然仲虺犹戒其自用则自古人主惟能改过而不敢自用然后得为治君明主也臣伏见宰臣陈执中自执政以来不叶人望累有过恶招致人言而执中迁延尚玷宰府陛下忧勤恭俭仁爱宽慈尧舜之用心也推陛下之用心天下宜至于治者久矣而纪纲日坏政令日乖国日益贫民日益困流民满野滥官满朝其亦何为而致此一作皆由陛下用相不得其人也近年宰相多以过失因言者罢去陛下不悟宰相非其人反疑言事者好逐宰相疑心一生视听既惑遂成自用之意以谓宰相当由人主自去不可因言者而罢之故宰相虽有大恶显过而屈意以容之彼虽惶恐自欲求去而屈意以留之虽天灾水旱饥民流离死亡道路皆不暇顾而屈意以用之其故非他直欲沮言事者尔言事者何负于陛下哉使陛下上不顾天灾下不恤人言以天下之事委一不学无识谄邪狠愎之执中而甘心焉言事者本欲益于陛下而反损圣德者多矣然而言事者之用心本不图至于此也由陛下好疑自用而自损也今陛下用执中之意益坚言事者攻之愈切陛下方思有以取胜于言事者而邪佞之臣得以因隙而入必有希合陛下之意者将曰执中宰相不可以小事逐不可使小臣动摇甚者则诬言事者欲逐执中而引用他人陛下方患言事者上忤圣聪乐闻斯言之顺意不复察其邪佞而信之所以拒言事者益峻用执中益坚夫以万乘之尊与三数言事小臣角必胜之力万一圣意必不可回则言事者亦当知难而止矣然天下之人与后世之议者谓陛下拒忠言庇愚相以陛下为何如主也前日御史论梁适罪恶陛下赫怒空台而逐之而今日御史又复敢论宰相不避雷霆之威不畏权臣之祸此乃至忠之臣也能忘其身而爱陛下者也陛下嫉之恶之拒之绝之执中为相使天下水旱流亡公私困竭而又不学无识憎爱挟情除改差缪取笑中外家私秽恶流闻道路阿意顺旨专事逢君此乃谄上傲下愎戾之臣也陛下爱之重之不忍去之陛下睿智聪明群臣善恶无不照见不应倒置如此直由言事者太切而激成陛下之疑惑尔执中不知廉耻复出视事此不足论陛下岂忍因执中上累圣德而使忠臣直士卷舌于明时也臣愿陛下廓然回心释去疑虑察言事者之忠知执中之过恶悟用人之非法成汤改过之圣遵仲虺自用之戒尽以御史前后章疏出付外廷议正执中之过恶罢其政事别用贤材以康时务以拯斯民以全圣德则天下幸甚臣以身叨恩遇职在论思意切言狂罪当万死
  论狄青札子
  臣闻人臣之能尽忠者不敢避难言之事人主之善驭下者常欲闻难言之言然后下无隐情上无一作不壅听奸宄不作祸乱不生自古固有伏藏之祸未发之机天下之人皆未知而有一人能独一作独能言之人主又能听而用之则销患于未萌转祸而为福者有矣若夫天下之人共知而独一作独其人主之不知者此莫大之患也今臣之所言者乃天下之人皆知而惟陛下未知也今士大夫无贵贱相与语于亲戚朋友下至庶民无愚智相与语于闾巷道路而独不以告陛下也其故何哉盖其事伏而未发言者难于指陈也臣窃一作伏见枢密使狄青出自行伍号为武勇自用兵陜右已著名声及捕贼广西又薄立劳效自其初掌机密进列大臣当时言事者已为不便今三四年间虽未见其显过然而不幸有得军情之名推其所因盖由军士本是小人面有黥文乐其同类见其进用自言我辈之内出得此人既以为荣遂相恱慕加又青之事艺实过于人比其辈流又粗有见识是以军士心共服其材能国家从前难得将帅经略招讨常用文臣或不知军情或不闲训练自青为将领既能自以勇力服人又知训练之方颇以恩信抚士以臣愚见如青所为尚未得古之名将一二但今之士卒不惯见如此等事便谓须是我同类中人乃能知我军情而以恩信抚我青之恩信亦岂能遍及于人但小人易为扇诱所谓一犬吠形百犬吠声遂皆翕然喜共称说且武臣掌机密而得军情不唯于国家不便亦于其身未必不为害然则青之流言军士所喜亦其不得已而势使之然也臣谓青不得已而为人所喜亦将不得已而为人所祸者矣为青计者宜自一作自宜退避事权以止浮议而青本武人不知进退近日以来讹言益甚或言其身应图䜟或言其宅有火光道路传说以为常谈矣而惟陛下犹未闻也且唐之朱泚本非反者仓卒之际为军士所迫尔大抵小人不能成事而能为患者多矣泚虽自取族灭然为德宗之患亦岂小哉夫小人陷于大恶未必皆其本心所为直由渐积以至蹉跌而时君不能制患于未萌尔故臣敢昧死而言人之所难言者惟愿陛下早闻而省察之耳如臣愚见则青一常才未有显过但为浮议所喧势不能容尔若如外人众论则谓青之用心有不可知者此臣之所不能决也但武臣掌机密而为军士所喜自于事体不便不计青之用心如何也伏望圣慈深思远虑戒前世一作后祸乱之迹制于未萌密访大臣早决宸断罢青机务与一外藩以此观青去就之际心迹如何徐察流言可以临事制变且二府均劳逸而出入亦是常事若青之忠孝出处如一事权既去流议渐消一作息则其诚节可明可以永保终始夫言未萌之患者常难于必信若俟患之已萌则又言无及矣臣官为学士职号论思闻外议喧沸而事系安危臣言狂计愚不敢自默取进止
  论水灾疏
  臣伏睹近降诏书以雨水为灾许中外臣寮上封言事有以见陛下畏天爱人恐惧修省之意也窃以雨水为患自古有之然未有水入国门大臣犇走渰浸社稷破坏都城者此盖天地之变也至于王城京邑浩如陂湖冲溺犇逃号呼画夜人畜死者不知其数其幸而免者屋宇摧塌无以容身䌸筏露居上雨下水累累老㓜狼籍于天街之中又闻城外坟冢亦被浸注棺椁浮出骸骨漂流此皆闻之可伤见之可悯生者既不安其室死者又不得其藏此亦近世水灾未有若斯之甚者此外四方奏报无日不来或云闭塞城门或云冲破市邑或云河口决千百步阔或云水头高三四丈馀道路隔绝田苗荡尽是则大川小水皆出为灾远方近畿无不被害此陛下所以警一作惊惧莫大之变隐恻至仁之心广为谘询冀以消复窃以天人之际影响不差未有不召而自至之灾亦未有已出而无应之变其变既大则其忧亦深臣愚谓非小小有为可以塞此大异也必当思宗庙社稷之重察安危祸福之机追已往之阙失防未萌之患害如此等事不过一二而已自古人君必有储副一作嗣下同所以承宗社之重而不可阙者也陛下临御三十馀年而储嗣未立此久阙之典也近闻臣寮多以此事为言大臣亦尝进议陛下圣意久而未决而庸臣愚士知小忠而不知大体者因以为异事遂生嫌疑之论此不思之甚也且自古帝王有子至二三十人者甚多材高年长罗列于朝者亦众然为其君父者莫不皆享无穷之安岂有所嫌而斥其子耶若陛下鄂王豫王皆仕至今则储宫之建久矣世之庸人偶见陛下久无皇子忽闻此议遂以云云尔且礼曰一有元良万国以正盖谓定天下之根本上承宗庙之重亦所以绝臣下之邪谋自古储嗣所以安人主也若果如庸人嫌疑之论则是常无储嗣则人主安有储嗣则人主危此臣所谓不思之甚也臣又见自古帝王建立储嗣既以承宗庙之重又以为国家美庆之事故每立太子则不敢专享其美必大赦天下凡为人父后者皆被恩泽所以与天下同其庆喜然则非恶事也汉文帝初即位之明年群臣再三请立太子文帝再三谦让而后从之当时群臣不自疑而敢请汉文帝亦不疑其臣有二心者臣主之情通故也五代之主或出武人或出夷狄如后唐明宗尤恶人言太子事群臣莫敢正言有何泽者尝上书乞立太子明宗大怒谓其子从荣曰群臣欲以汝为太子我将归老于河东由是臣下更不敢言然而一有汉字文帝立太子之后享国长久为汉太宗是则何害其为明主也后唐明宗储嗣不早定而秦王从荣后以举兵窥觊陷于大祸后唐遂乱此前世之事也况闻臣寮所请但欲择宗室为皇子尔未即以为储贰也伏惟陛下仁圣聪明洞鉴今古必谓此事国家大计当重慎而不可轻发所以迟之耳非恶人言而不欲为也然朝廷大议中外已闻不宜久而不决昨自春首以来陛下服药于内一无二字大臣早夜不敢归家饮食医药一无十字侍于左右如人子之侍父自古君臣未有若此之亲者也下至群臣士庶妇女婴孩昼夜祷祈填咽道路发于至诚不可禁止以此见臣民尽忠蒙陛下之德厚爱陛下之意深故为陛下之虑远也今之所请天下臣民所以为爱君计也陛下何疑而不从乎中外之臣既喜陛下圣躬康复又欲见皇子出入宫中朝夕问安侍膳于左右然后文武群臣奉表章为陛下贺辞人墨客称述本朝之盛为陛下歌之颂之岂不美哉伏愿一作望陛下出于圣断择宗室之贤者依古礼文且以为子未用立为储副也既可以徐察其贤否亦可以俟皇子之生臣又见枢密使狄青出自行伍遂掌枢密始初议者已为不可今三四年间外虽未见过失而不幸有得军情之名且武臣掌国机密而得军情岂是国家之利臣前有封奏其说甚详具述青未是竒材但于今世将率中稍可称耳虽其心不为恶不幸为军士所喜深恐因此陷青以祸而为国家生事欲乞且罢青枢务任以一州既以保全青亦为国家消未萌之患盖縁军中士卒及闾巷人民以至士大夫间未有不以此事为言者惟陛下未知之尔臣之前奏乞留中而出自圣断若陛下犹以臣言为疑乞出臣前奏使执政大臣公议此二者当今之急务也凡所谓五行灾异之学臣虽不深知然其大意可推而见也五行传曰简宗庙则水为灾陛下严奉祭祀可谓至矣惟未立储贰易曰主器莫若长子殆此之警戒乎至于水者阴也兵亦阴也武臣亦阴也此推类而易见者天之谴告苟不虚发惟陛下深思而早决庶几可以消弥灾患而转为福应也臣伏睹一作读诏书曰悉心以陈无有所讳故臣敢及之若其他时政之失必有群臣应诏为陛下言者臣言狂计愚惟陛下裁择
  论贾昌朝除枢密使札子
  臣伏见一作睹近降制书除贾昌朝为枢密使旬日以来中外人情莫不疑惧缙绅公议一作论渐以沸腾盖縁一作由昌朝禀性回邪执心倾险颇知经术能文一作縁饰奸言好一作善为阴谋以陷害良士小人朋附者众皆乐为其用前在相位一作政事累害善人所以闻其再来望风恐畏一作畏恐陛下聪明仁圣勤俭忧劳每于用人尤所审慎然而自古毁誉之言未尝不并进于前而听察一作纳之际人主之所难也臣以谓能知听察之要则不失之矣何谓其要在先察毁誉之人一作臣若所誉者君子所毁者小人则不害其进用矣若君子非之小人誉之则可知其人不可用矣一作小人誉之君子非之则其人可知其不可用矣今有毅然立于朝危言谠一作正论不阿人主不附权臣其直节忠诚为中外素所称信者君子也如此等人一无四字皆以昌朝为非矣宦官宫女左右使令之人往往小人也如此等人一无四字皆以昌朝为是矣陛下察此则昌朝为人可知矣今陛下之用昌朝与执政大臣谋而用之乎与立朝忠正之士一作臣谋而用之乎与左右近习之臣一作与宦官左右之人谋而用之乎或不谋于臣下断自圣心而用之乎昨闻昌朝阴结宦竖构造事端谋动大臣以图进用若陛下与执政大臣谋之则大臣势在一作自处嫌疑必难启口若立朝忠正之士则无不以为非矣其称誉昌朝一作其所称信以为可用者不过宦官左右之人尔陛下用昌朝为天下而用之乎为左右之人而用之乎臣伏思一作料陛下必不为左右之人而用之也然左右之人谓之近习朝夕出入进见无时其所谗谀能使人主不觉其渐昌朝善结宦官人人喜为称誉朝一人进一言暮一人进一说无不称昌朝之善者一作使字陛下视听渐熟遂简在于圣心及将用之时则不必与谋一有议字也盖称荐有渐久已熟于圣聪三字一作于听矣是则陛下虽断自圣心不谋臣下一作于人而用之亦左右之人积渐称誉之力也陛下常患近岁以来一无二字大臣体轻连为言事者弹击盖由用非其人不叶物议而然也今昌朝身为大臣见事不能公论乃结交中贵因内降以起狱一有讼字以此规图进用窃一作今闻台谏方欲论列其过恶而忽有此命命字一作差除是以中外疑惧物论喧一作沸腾也今昌朝未来议论一作外议已如此则使其在位一作若使居其位必不免言事者上烦圣听若不尔则昌朝得遂一作遂得其志倾害善人坏乱朝政一作事体必为国家生事臣愚欲望圣慈一作臣愿圣聪抑左右阴荐之言采缙绅公正一作议之论一作说一作速罢昌朝还其旧镇一作任则天下幸甚臣官为学士职号论思见圣心求治甚劳而一旦用人偶失而外廷物议如此既有见闻合思裨补
  论选皇子疏
  臣闻言天下之难言者不敢冀必然之听知未必听而不可不言者所以尽为忠之心况臣遭遇圣明容纳谏诤言之未必不听其可默而不言臣伏见自去岁以来群臣多言皇嗣之事臣亦尝因灾异窃有奏陈虽圣度包容不加诛戮而愚诚恳至天听未回臣实不胜爱君之心日夜区区未尝忘此思欲再陈狂瞽而未知所以为言今者伏见兖国公主近已出降臣因窃思人之常道莫亲于父子之亲人之常情亦莫乐于父子之乐虽在圣哲异于凡伦其为天性于理则一陛下向虽未有皇嗣而尚有公主之爱上慰圣颜今既出降渐疏左右则陛下万机之暇处深宫之中谁可与语言谁可承颜色臣愚以谓宜因此时出自圣意于宗室之中选材贤可喜者录以为皇子使其出入左右问安侍膳亦足以慰恱圣情臣考于书史窃见自古帝王虽曰至尊未尝独处也其出而居外也不止百司公见奏事而已必有儒臣学士讲论于闲宴又有左右侍从顾问语言其入而居内也不止宦官宫妾在于左右而已其平居燕寝也则有太子问安侍膳于朝夕其优游宴乐也多与宗室子弟懽然相接如家人计其一日之中未尝一时独处也今陛下日御前后殿百司奏事者往往仰瞻天颜而退其甚幸者得承一二言之德音君臣之情不通上下之意不接其馀在廷之臣儒学侍从之列未闻一人从容亲近于左右入而居内则至于问安侍膳亦阙于朝夕是则陛下富有四海之广躬享万乘之尊居外则无一人可亲居内则无一人得亲此臣所以区区而欲言也伏况陛下荷祖宗之业承宗庙社稷之重皇子未降储位久虚群臣屡言大议未决臣前所奏陈以谓未必立为储贰而且养为子既可以徐察其贤否亦可以待皇子之降生于今为之亦其时也臣言狂计愚伏俟斧钺
  论包拯除三司使上书
  臣闻治天下者在知用人之一作在用人知先后而已用人之法各有所宜军旅之士先材能朝廷之士先名节军旅主成功惟恐其不趋赏而争利其先材能而后名节者亦势使之然也朝廷主教化风俗之薄厚治道之污隆在乎用人而教化之于下也不能家至而谆谆谕之故常务尊名节之士以风动天下而耸励其媮薄夫所谓名节之士者知廉耻修礼让不利于苟得不牵于苟随而惟义之所处白刃之威有所不避折枝之易有所不为而惟义之所守其立于朝廷进退举止皆可以为天下法也其人至难得也至可重也故其一无二字为士者常一作当下同贵名节以自一无此字重其身而君人者亦常全名节以养成善士伏见陛下近除前御史中丞包拯为三司使命下之日中外一作外议喧然以谓朝廷贪拯之材而下为拯惜名节然犹冀拯能执节守义坚让以避嫌疑而为朝廷惜事体数日之间遽闻拯已受命是可惜也亦可嗟也拯性好刚天姿峭直然素少学问朝廷事体或有不思至如逐其人而代其位虽初无是心然见得不能思义此皆不足怪若乃嫌疑之迹常人皆知可避而拯岂独不思哉昨闻拯在台日常自至中书诟责宰相指陈前三司使张方平过失怒宰相不早罢之既而台中寮属相继论列方平由此罢去而以宋祁代之又闻拯亦曾弹奏宋祁过失自其命出台中寮属又交章力言而祁亦因此而罢而拯遂代其任此所谓蹊田夺牛岂得无过而整冠纳履当避可疑者也如拯材能资望虽别加进用人岂为嫌一作间言其不可为者惟三司使尔非惟自涉嫌疑其于朝廷所损不细臣请原其本末而言之国家自数十年来士君子务以恭谨静慎为贤及其弊也循默苟且颓一作媮惰宽弛习成风俗不以为非至于百职不修纪纲废坏时方无事固未觉其害也一旦强敌犯边兵出无功而财用空虚公私困弊盗贼并起天下骚然陛下奋然四字一作天子感悟思革其弊进用三数大臣锐意于更张矣于此之时始増置谏官之员以宠用言事之臣俾之举职由是修纪纲而绳废坏遂欲分别贤不肖进退材不材而久弊之俗骤见而骇因共指言事者而非之或以谓好讦阴私或以为公相倾陷或谓沽激名誉或谓自图进取群言百端几惑上听上赖陛下至圣一无二字至明察见诸臣本以一无此字忘身徇国非为已利谗间不入遂荷保全而中外之人久而亦渐为信自是以来二十年间台谏之选屡得谠言之士中间斥去奸邪屏绝权幸拾遗救失不可胜数是则纳諌之善一作臣从古所难自陛下临御以来实为盛德于朝廷补助之效不为无功今中外习安上下已信纎邪之人凡所举动每畏言事之臣时政无巨细亦惟言事官是听原其自始开发言路至于今日之成效岂易致哉可不惜哉夫言人之过似于一无此字下同激讦逐人之位似于倾陷而言事之臣得以自明者惟无所利于其间尔而天下之人所以为信者亦以其无所利焉今拯并逐二臣自居其位使将来奸佞者者字一作之人得以为说而惑乱主听今后言事者不为人信而无以自明是则圣明一作朝用谏之功一旦由拯而坏夫有所不取之谓廉有所不为之谓耻近臣举动人所仪法使拯于此时有所不取而不为可以风天下以廉耻之节而拯取其所不宜取为其所不宜为岂惟自薄其身亦所以开诱他时言事之臣倾人以觊得相习而成风此之为患岂谓小哉然拯所恃者惟以本无一作无本心耳夫心者藏于中而人所不见迹者示于外而天下所瞻今拯欲自信其不见之心而外掩天下之迹是犹手探其物口云不欲虽欲自信人谁信之此臣所谓嫌疑之不可不避也况如拯者少有孝行闻于乡里晚有直节著在朝廷但其学问不深思虑不熟而处之乖当其人亦可惜也伏望陛下别选材臣为三司使而处拯他职置之京师使拯得避嫌疑之迹以解天下之惑而全拯之名节不胜幸甚臣叨尘侍从职号论思昔尝亲见朝廷致谏之初甚难今又复见陛下用谏之效已著实不欲因拯而坏之者为朝廷惜也臣言狂计愚伏俟诛戮
  论台谏官唐介等宜早牵复札子
  臣材识庸暗碌碌于众人中蒙陛下不次拔擢置在枢府其于报效自宜如何而自居职以来已逾半岁凡事关大体必须众议之协同其馀日逐进呈皆是有司之常务至于谋猷启沃蔑尔无闻上辜圣恩下愧清议人虽未责臣岂一作岂敢自安所以夙夜思惟愿竭愚虑苟有可采冀裨万一臣近见谏官唐介台官范师道等因言陈旭事得罪或与小郡或窜远方陛下自临御已来擢用诤臣开广言路虽言者时有中否而圣慈每赐优容一旦台谏联翩被逐四出命下之日中外惊疑臣虽不知台谏所言是非但见唐介范师道皆久在言职其人立朝各有本末前后一有言事二字补益甚多岂于此时顿然改节故为欺罔上昧圣聪在于人情不宜有此臣窃以谓自古人臣之进谏于其君者有难有易各因其时而已若刚暴猜忌之君不欲自闻其过而乐闻臣下之过人主好察多疑于上大臣侧足畏罪于下于此之时谏人主者难而言大臣者易若宽仁恭俭之主动遵礼法自闻其失则从谏如流闻臣下之过则务为优容以保全之而为大臣者外秉国权内有左右之助言事者未及见听而怨仇已结于其身故于此一有之字时谏人主者易言大臣者难此不可不察也自古人主之听言也亦有难有易在知其术而已夫忠邪并进于前而公论与私言交入于耳此所以听之难也若知其人之忠邪辨其言之公私则听之易也凡言拙而直逆耳违意初闻若可恶者此忠臣之言也言婉而顺希旨合意初闻若可喜者邪臣之言也至于言事之官各举其职或当朝正色显言于廷或连章列署共论其事言一出则万口争传众目共视虽欲为私其势不可故凡明言于外不畏人知者皆公言也若非其言职又不敢显言或密奏乞留中或面言乞出自圣断不欲人知言有主名者盖其言涉倾邪惧遭弹劾故凡阴有奏一有陈字而畏人知者皆挟私之说也自古人主能以此术知臣下之情则听言易也伏惟陛下仁圣宽慈躬履勤俭乐闻谏诤容纳直言其于大臣尤所优礼常欲保全终始思与臣下爱惜名节尤慎重于进退故臣谓方今言事者规切人主则易欲言大臣则难臣自立朝耳目所记景祐中范仲淹言宰相吕夷简贬知饶州皇祐中唐介言宰相文彦博贬春州别驾至和初吴中复吕景初马遵言宰相梁适并罢职出外其后赵抃范师道言宰相刘沆亦罢职出外前年韩绛言富弼贬知蔡州今又唐介等五人言陈旭得罪自范仲淹贬饶州后至今凡二十年间居台谏者多矣未闻有规谏人主而得罪者臣故谓方今谏人主则易言大臣则难陛下若推此以察介等所言则可知其用心矣昨所罢黜台谏五人惟是从二字下作吕一有新进二字入台未久其他四人出处本末迹状甚明可以历数也唐介前因言文彦博远窜广西烟瘴之地赖陛下仁恕哀怜移置湖南得存性命范师道赵抃并因言忤刘沆罢台职守外郡连延数年然后一有来字复今三人者又以言枢臣罢黜然则介不以前蹈必死之地为惧师道与抃不以中滞进用数年为戒遇事必言得罪不悔盖所谓进退一节终始不变之士也至如王陶者本出孤寒只因韩绛荐举始得台官及绛为中丞陶不敢内顾私恩与之争议绛终得罪夫牵顾私恩人之常情尔断恩以义非知义之士不能也以此言之陶可谓徇公灭私之臣矣此四人者出处本末之迹如此可以知其为人也就使言虽不中亦其情必无他议者或谓言事之臣好相朋党动摇大臣以作威势臣窃以谓不然至于去岁一无十一字韩绛言富弼之时介与师道不与绛为党乃与诸台谏共论绛为非然则非相朋党非欲动摇大臣可明矣臣固谓未可以此疑言事之臣也况介等比者虽为谪官幸蒙陛下宽恩各得为郡未至失所其可惜者斥逐谏臣非朝廷美事阻塞言路不为国家之利而介等尽忠守节未蒙怜察也欲望圣慈特赐召还介等置之朝廷以劝守节敢言之士则天下幸甚
  论修河第一状
  臣窃见朝廷近因臣寮建议欲塞啇胡开横垅回大河于故道已下三司候今秋兴役见令京东计度物料次臣伏以国家兴大役动大众必先顺天时量人力谋于其始而审然后必行计其所利者多乃能无悔伏见比年以来兴役勤一作动众劳民费财不精谋虑于厥初轻信利害之偏说举事之始一作初既已仓皇群议一摇寻复悔罢臣不敢远引他事上烦圣聪只如往年河决商胡是时执政之臣不慎计虑遽谋修塞科配一千八百万梢芟搔动六路一百有馀州一有军字官吏催驱急若星火民庶愁苦盈于道涂或物已输官或人方在路未及兴役遽已罢修虚费民财为国敛怨举事轻脱为害若斯虽既往之失难追而可鉴之踪未远今者又间复有修河之役聚三十万人之众开一千馀里之长河计其所用物力数倍往年当此天灾岁旱之时民困国贫之际不量人力不顺天时臣知其有大不可者五盖自去秋以及今春半天下苦旱而京东尤甚河北次之国家常务安静振恤之犹恐饥民起而为盗何况于此两路聚大众兴大役此其必不可者一也河北自恩州用兵之后继以凶年人户流亡十失八九数年以来人稍一作稍稍归复然死亡之馀所存无一作者几疮痍未敛物力未完一作充今又遭此旱岁京东自去冬无雨雪麦不生苗已及莫春粟未布种不惟目下乏食兼亦向去无望而欲于此两路兴三十万人之役若别路差夫则远处难为赴役就河便近则此两路力所不任此其必不可者二也臣伏见往年河决滑州曽议修塞当时公私事力未如今日贫虚然犹收聚物料诱率民财数年之间方能兴役况今国用方乏民力方疲且合商胡塞大决之洪流此自是一大役也凿横垅开久废之故道此又一大役也自横垅至海一千馀里埽岸久已废坏顿须修缉此又一大役也往年公私有力之时兴一大役尚须数年今并三大役仓卒兴为一无为字于灾旱一作于旱岁贫虚之际此其必不可者三也就今商胡可塞故道可回犹宜重一作审察天时人力之难为何况商胡未必可塞故道未必可回者哉臣闻鲧障一作湮洪水九年无功禹得洪范五行之书知水趋一作润下之性乃因水之流䟽决就下而水患乃息然则以大禹之神功不能障塞其流但能因而疏决尔今欲逆水之性障而塞之夺洪河之正流斡以人力而回注此大禹之所不能此其必不可者四也横垅湮塞已二十年商胡决流一作流决又亦数岁故道已塞一作平而难凿安流已久而难回昨闻朝廷曾遣故枢密直学士张奎计度功料极大近者再行检计减得功料全少功料少则所开浅狭浅狭则水势难回此其必不可者五也臣伏见国家累岁灾谴甚多其于京东变异尤大地贵安静动而有声巨嵎山摧海水摇荡如此不止仅乎十年天地警戒必不虚发臣谓变异所起之方尤宜加意防惧今乃欲于凶旱之年聚三十万之大众于变异最大之方臣恐地动山摇灾祸自此而始一作自兹而发也方今京东赤地千里饥馑之民正苦天灾又闻河役将动往往伐桑拆一作毁屋无复生计流亡盗贼之患不可不虞欲望圣慈特降德音速罢其事当此凶一作荒岁务安人心徐诏有司审详利害纵令河道可复乞候一作俟丰年馀力渐次兴为臣实庸愚本无远见得于外论不敢不言
  论西贼议和利害状
  臣伏自一作见如定等到京以来窃闻朝议不许贼称吾祖必欲令其称臣然后许和此乃国家大计庙堂得策盖由陛下至圣至明不苟目前之事能虑向去之忧断自宸衷决定大议然数日来风闻颇有无识之人妄陈愚见不思远患欲急就和臣虽知必不能上惑圣聪然亦虑万一少生疑沮则必坏已成之计臣职在言责理合辨明伏自西贼请和以来众议颇有异同多谓朝廷若许贼不称臣则虑北戎别索中国名分此诚大患然臣犹谓纵使贼肯称臣则北戎尚有邀功责报之患是臣与不臣皆有后害如不得已则臣而通好犹胜不臣然于后患不免也此有识之士忧国之人所以不愿急和者也今若不许通和不过惧贼来冦耳且数年西兵遭贼而败非是贼能善战盖由我自缪谋今如遣范仲淹处置边防稍不失所一有则字贼之胜负尚未可知以彼骄兵当吾整旅使我因而获胜则善不可加但得两不相伤亦已一作足挫贼锐气纵仲淹不幸小败亦所失不至如前后之缪谋一作战是此于通和之后别有大患则所损犹少此善筭之士见远之人所以知不和害小而不惧未和也臣谓方今不羞屈志急欲就和者其人有五一曰不忠于陛下者欲急和二曰无识之人欲急和三曰奸邪之人欲急和四曰疲兵懦将欲急和五曰陜西之民欲急和自用兵以来居庙堂者劳于斡运在边鄙者劳于戎事若有避此勤苦苟欲陛下屈节就和而自偷目下安逸他时后患任陛下独当此臣所谓不忠之臣欲急和者也和而偷安利在目下和后大患伏而未发此臣所谓无识之人欲急和者也自兵兴以来陛下忧勤庶政今小人但欲苟和之后宽陛下以太平无事而望圣心怠于庶政一作事因欲进其邪佞惑乱聪明大抵古今人主忧勤小人所不愿也此臣所谓奸邪之人欲急和也屡败之军不知得人则胜但谓贼来常败此臣所谓懦将疲兵欲急和也此四者皆不足听也惟西民困乏意必望和请因宣抚使告以朝廷非不欲和而贼未逊顺之意然后深戒有司宽其力役可也其馀一切小人无识之论伏望圣慈绝而不听使大议不沮而善算有成则社稷之福也












  续文章正宗卷十七
<集部,总集类,续文章正宗>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十八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增订
  论事谏争论列指切时病
  上皇帝书         苏 轼
  臣近者不度愚贱辄上封章言买灯亊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席稿私室以待斧钺之诛而侧听逾旬威命不至问之府司则买灯之事寻已停罢乃知陛下不惟赦之又能听之惊喜过望以至感泣何者改过不吝从善如流此尧舜禹汤之所勉强而力行秦汉以来之所绝无而仅有顾此买灯毫发之失岂能上累日月之明而陛下翻然改命曽不移刻则所谓智出天下而听于至愚威加四海而屈于匹夫臣今知陛下可与为尧舜可与为汤武可与富民而措刑可与强兵而伏边敌矣有君如此其忍负之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他乃者臣亦知天下之事有大于买灯者矣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盖未信而谏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是以试论其小者而其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今陛下果赦而不诛则是既已许之矣许而不言臣则有罪是以愿终言之臣之所欲言者三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人莫不有所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胜伏强暴至于人主所恃者谁欤书曰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聚则为君民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厘故天下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由此观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木无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夫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此必然之理不可逭之灾也其为可畏从古以然苟非乐祸好亡狂易丧志孰敢肆其胸臆轻犯人心乎昔子产焚载书以弭众言赂伯石以安巨室以为众怒难犯专欲难成而孔子亦曰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已也惟商鞅变法不顾人言虽能骤致富强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见刑而不见德虽得天下旋踵而亡至于其身亦卒不免负罪出走而诸侯不纳车裂以徇而秦人莫哀君臣之间岂愿如此宋襄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强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乂安庾亮之召苏峻未必非而势有不可则反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中外之人无贤不肖皆言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使副判官经今百年未尝阙事今者无故又创一司号曰制置三司条例司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馀辈分行营干于外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竒吏皆惶惑贤者则求其说而不可得未免于忧小人则以意而度朝廷遂以为谤谓陛下以万乘之主而言利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商贾不行物价腾踊近自淮甸远及川蜀喧传万口论说百端或言京师正店议置监官䕫路深山当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减克兵吏廪禄如此等类不可胜言而甚者至以为欲复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顾陛下与二三大臣亦闻其语矣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又无其意何恤于人言夫人言虽未必皆然而疑似则有以致谤人必贪财也而后人疑其盗人必好色也而后人疑其淫何者未置此司则无此谤岂去岁之人皆忠厚而今岁之士皆虚浮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曰必也正名乎今陛下操其器而讳其事有其名而辞其意虽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购人人必不信谤亦不止夫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馀辈求利之器也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操网罟而入江海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故臣以为消谗慝而召和气复人心而安国本则莫若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夫陛下之所以创此司者不过以兴利除害也使罢之而利不兴害不除则勿罢罢之而天下悦人心安兴利除害无所不可则何苦而不罢陛下欲去积弊而立法必使宰相熟议而后行事若不由中书则是乱世之法圣君贤相夫岂其然必若立法不免由中书熟议不免使宰相此司之设无乃冗长而无名智者所图贵于无迹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而天下之言治者与文景言贤者与房杜盖事已立而迹不见功已成而人不知故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岂惟用兵事莫不然今所图者万分未获其一也而迹之布于天下已若泥中之斗兽亦可谓拙谋矣陛下诚欲富国择三司官属与漕运使副而陛下与二三大臣孜孜讲求磨以岁月则积弊自去而人不知但恐立志不坚中道而废孟子有言其进锐者其退速若有始有卒自可徐徐十年之后何事不立孔子曰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使孔子而非圣人则此言亦不可用书曰谋及卿士至于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若逆多而从少则静吉而作凶今自宰相大臣既已辞免不为则外之议论断亦可知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污而陛下独安受其名而不辞非臣愚之所识也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效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馀人耳以此为术其谁不能且遣使纵横本非令典汉武遣绣衣直指桓帝遣八使皆以守宰狼籍盗贼公行出于无术行此下䇿宋文帝元嘉之政比于文景当时责成郡县未尝遣使及至孝武以郡县迟缓始命台使督之以至萧齐此弊不革故景陵王子良上疏极言其事以为此等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州县威福便行驱迫邮传折辱守宰公私烦扰民不聊生唐开元中宇文融奏置劝农判官使裴宽等二十九人并摄御史分行天下招携户口检责漏田时张说杨玚皇甫璟杨相如皆以为不便而相继罢黜虽得户八十馀万皆州县希旨以主为客以少为多及使百官集议都省而公卿以下惧融威势不敢异辞陛下试取其传读之观其所行为是为否近者均税宽恤冠盖相望朝廷亦旋觉其非而天下至今以为谤曾未数岁是非较然臣恐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且其所遣尤不适宜事少而员多人轻而权重夫人轻而权重则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兴争事少而员多则无以为功必须生事以塞责陛下虽严赐约束不许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从其令而从其意今朝廷之意好动而恶静好同而恶异指意所在谁敢不从臣恐陛下赤子自此无宁岁矣至于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难何者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秦人之歌曰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何尝曰长我粳稻耶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稻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陛下遽信其说即使相视地形万一官吏苟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糜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略尽矣今欲凿空寻访水利所谓即鹿无虞岂惟徒劳必大烦扰凡所擘画利害不问何人小则随事酬劳大则量才录用若官私格沮并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材力不办兴修便许申奏替换赏可谓重罚可谓轻然并终不言诸色人妄有申陈或官私误兴功役当得何罪如此则妄庸轻剽浮浪奸人自此争言水利矣成功则有赏败事则无诛官司虽知其踈岂可便行抑退所在追集老少相视可否吏卒所过鸡犬一空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何则格沮之罪重而误兴之过轻人多爱身势必如此且古陂废堰多为侧近冒耕岁月既深已同永业苟欲兴复必尽追收人心或揺甚非善政又有好讼之党多怨之人妄言某处可作陂渠规坏所怨田产或指人旧业以为官陂婚田之讼必倍今日臣不知朝廷本无一事何苦而行此哉自古役人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榖衣之必用丝麻川之必用舟航地之必用牛马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终非天下所可常行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犹见燕晋之枣栗岷蜀之蹲鸱而欲以废五榖岂不难哉又欲官卖所在坊场以充衙前雇直虽有长役更无酬劳长役所得既微自此必渐衰散则州郡事体憔悴可知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宣力之馀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若凋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陛下试虑及此必不肯为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军法莫严于逃窜禁军三犯厢军五犯大率处死然逃军常半天下不知雇人为役与厢军何异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势必轻于逃军则其逃必甚于今日为其官长不亦难乎近者虽使乡户颇得雇人然至于所雇逃亡乡户犹任其责今遂欲于两税之外别立一科谓之庸钱以备官雇则雇人之责官所自任矣自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取大历十四年应于赋敛之数以定两税之额则是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今两税如故奈何复欲取庸圣人立法必虑后世岂可于两税之外别出科名万一不幸后世有多欲之君辅之以聚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使天下怨讟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与乡户均役品官形势之家与齐民并事其说曰周礼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而汉世宰相之子不免戍边此其所以借口也古者官养民今者民养官给之以田而不耕劝之以农而不力于是乎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而民无以为生去为商贾事势当尔何名役之且一岁之戍不过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今世三大户之役自公卿以降无得免者其费岂特三百而已大抵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纵有经典明文无补于怨若行此二者必怨无疑女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古之王者首务恤此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苟非户将绝而未亡则是家有丁而尚幼若假之数岁则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富有四海忍不加恤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春秋书作丘甲用田赋皆重其始为民患也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欤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且东南买绢本用见钱陜西粮草不许折兑朝廷既有著令职司又每举行然而买绢未尝不折盐粮草未尝不折钞乃知青苗不许抑配之说亦是空文只如治平之初拣刺义勇当时诏旨慰谕明言永不戍边著在简书有如盟约于今几日论议已揺或以代还东军或欲抵换弓手约束难恃岂不明哉纵使此令决行果不抑配计其间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赢馀何至与官交易此等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逃亡之馀则均之邻保势有必至理有固然且夫常平之为法也可谓至矣所守者约而所及者广借使万家之邑止有千斛而榖贵之际千斛在市物价自平一市之价既平一邦之食自足无操瓢乞丐之弊无里正催驱之劳今若变为青苗家贷一斛则千户之外孰救其饥且常平官钱常患其少若尽数收籴则无借贷若留充借贷则所籴几何乃知常平青苗其势不能两立坏彼成此所丧愈多亏官害民虽悔何逮臣窃计陛下欲考其实则必然问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谓此法有利无害以臣愚见恐未可凭何以明之臣顷在陕西见刺义勇提举诸县臣尝亲行愁怨之民哭声振野当时奉使还者皆言民尽乐为希合取容自古如此不然则山东之盗二世何縁不觉南诏之败明皇何縁不知今虽未至于斯亦望陛下审听而已昔汉武之世财力匮竭用贾人桑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说霍光顺民所欲从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亊不意今者此论复兴立法之初其说尚浅徒言徙贵就贱用近易远然而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然既已许之变易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者未之闻也夫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先期而与钱其卖也后期而取直多方相济委曲相通倍称之息由此而得今官买是物必先设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弊复如前商贾之利何縁而得朝廷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缗以与之此钱一出恐不可复纵使其间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今有人为其主牧牛羊者不告其主以一牛而易五羊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陛下以为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陛下天机洞照圣略如神此事至明岂有不晓必谓已行之事不欲中变恐天下以为执徳不一用人不终是以迟留岁月庶几万一臣窃以为过矣古之英主无出汉高郦生谋挠楚权欲复六国高祖曰善趣刻印及闻留侯之言吐哺而骂曰趣销印夫称善未几继之以骂刻印销印有同儿戏何尝累高祖之知人适足以明圣人之无我陛下以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罢之至圣至明无以加此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劝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幸之说陛下若信而用之则是徇高论而逆至情持空名而邀实祸未及乐成而怨已起矣臣之所愿结人心者此之谓也士之进言者为不少矣亦尝有以国家之所以存亡历数之所以长短告陛下者乎夫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徳之浅深而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而不在乎富与贫道徳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不害于长而存道徳诚浅风俗诚薄虽强且富不救于短而亡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是以古之贤君不以弱而忘道徳不以贫而伤风俗而智者观人之国亦必以此察之齐至强也周公知其后必有篡弑之臣卫至弱也季子知其后亡吴破楚入郢而陈大夫逢滑知楚之必复晋武既平吴何曾知其将乱隋文既平陈房乔知其不久元帝斩郅支朝呼韩功多于武宣矣偷安而王氏之衅生宣宗收燕赵复河湟力强于宪武矣销兵而庞勋之乱起臣愿陛下务崇道徳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使陛下富如隋强如秦西取灵武北取燕蓟谓之有功可也而国之长短则不在此夫国之长短如人之夀夭人之夀夭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世有尫羸而夀考亦有盛壮而暴亡若元气犹存则尫羸而无害及其已耗则盛壮而愈危是以善养生者慎起居节饮食导引关节吐故纳新不得已而用药则择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无害者则五藏和平而夀命长不善养生者薄节慎之功迟吐纳之效厌上药而用下品伐真气而助强阳根本已空僵仆无日天下之势与此无殊故臣愿陛下爱惜风俗如䕶元气古之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然终不肯以彼而易此者顾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曹参贤相也曰慎无扰狱市黄霸循吏也曰治道去泰甚或讥谢安以清谈废事安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刘晏为度支专用果锐少年务在急速集事好利之党相师成风徳宗初即位擢崔祐甫为相祐甫以道徳宽大推广上心故建中之政其声翕然天下想望庶几贞观及卢杞为相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驯致浇薄以及播迁我仁祖之御天下也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然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其府库则仅足而无馀徒以道徳在人风俗知义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丧考妣社稷长远终必赖之则仁祖可谓知本矣今议者不察徒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且天时不齐人谁无过国君含垢至察无徒若陛下多方包容则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广置耳目务求瑕疵则人不自安各图苟免恐非朝廷之福亦岂陛下所愿哉汉文欲用虎圈啬夫释之以为利口伤俗今若以口舌捷给而取士以应对迟钝而退人以虚诞无实为能文以矫激不仕为有徳则先王之泽遂将散微自古用人必须历试虽有卓异之器必有已成之功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无辞昔先主以黄忠为后将军而诸葛亮忧其不可以为忠之名望素非关张之伦若班爵遽同则必不悦其后关羽果以为言以黄忠豪勇之姿以先主君臣之契尚复虑此而况其他世常谓汉文不用贾生以为深恨臣尝推究其旨窃谓不然贾生固天下之竒才所言亦一时之良䇿然请为属国欲系单于则是处士之大言少年之锐气昔高祖以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当时将相群臣岂无贾生之比三表五饵人知其踈而欲以困中行说尤不可信兵凶器也而易言之正如赵括之轻秦李信之易楚若文帝亟用其说则天下殆将不安使贾生尝历艰难亦必自悔其说用之晚岁其术必精不幸丧亡非意所及不然文帝岂弃才之主绛灌岂蔽贤之士至于晁错尤号刻薄文帝之世止于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为御史大夫申屠嘉发愤而死更法改令天下骚然及至七国发难而错之术亦穷矣文景优劣于此可见大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趋必使积劳而后迁以明持久而难得则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今若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其得者既不以侥幸自名则不得者必皆以沈沦为恨使天下常调举生妄心耻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选人之改京官常须十年以上荐更险阻计析毫厘其间一事聱牙常至终身沦弃今乃以一人之荐举而予之犹恐未称章服随至使积劳久次而得者何以厌服哉夫常调之人非守则令员多阙少久已患之不可复开多门以待巧进若巧者侵夺已甚则拙者迫怵无聊利害相形不得不察故近来朴拙之人愈少而巧进之士益多惟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如近日三司献言使天下郡选一人催驱三司文字许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劳则数年之后审官吏部又有三百馀人得先占阙常调待次不其愈难此外勾当发运均输按行农田水利已据监司之体各怀进用之心转对者望以称旨而骤迁奏课者求为优等而速化相胜以力相高以言而名实乱矣惟陛下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使奸无所縁而民徳归厚臣之所愿厚风俗者此之谓也古者建国使内外相制轻重相权如周如唐则外重而内轻如秦如魏则外轻而内重内重之弊必有奸臣指鹿之患外重之弊必有大国问鼎之忧圣人方盛而虑衰常先立法以救弊国家租赋总于计省重兵聚于京师以古揆今则似内重恭惟祖宗所以预图而深计固非小臣所能臆度而周知然观其委任台谏之一端则是圣人过防之至计历观秦汉以及五代谏争而死盖数百人而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圣人深意流俗岂知擢用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夫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馀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今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然养猫以去䑕不可以无䑕而养不捕之猫畜狗以防奸不可以无奸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立万世之防朝廷纪纲孰大于此臣自幼小所记及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及至英庙之初始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礼典明文徒以众心未安公议不允当时台谏以死争之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可知矣而相顾不发中外失望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以奋扬风采消委之馀虽豪杰有不能振起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欤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臣始读此书疑其太过以为鄙夫之患失不过备位而苟容及观李斯忧蒙恬之夺其权则立二世以亡秦卢杞忧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徳宗以再乱其心本生于患失而其祸乃至于丧邦孔子之言良不为过是以知为国者平居必常有忘躯犯颜之士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苟平居尚不能一言则临难何以责其死节人臣苟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羮同如济水故孙宝有言周公上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悦著于经典两不相损晋之王导可谓元臣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王述不悦以为人非尧舜安得每事尽善导亦敛衽谢之若使言无不同意无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贤万一有小人居其间则人主何縁得以知觉臣之所谓愿存纪纲者此之谓也臣非敢历诋新政苟为异论如近日裁减皇族恩例刊定任子条式修完器械阅习鼔旗皆陛下神筭之至明乾刚之必断物议既允臣敢有辞然至于所献三言则非臣之私见中外所病其谁不知昔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舜岂有是哉周公戒成王曰无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徳成王岂有是哉周昌以汉高为桀纣刘毅以晋武为桓灵当时人君曾莫之罪书之史册以为美谈使臣所献三言皆朝廷未尝有此则天下之幸臣与有焉若有万一似之则陛下安可不察然而臣之为计可谓愚矣以蝼蚁之命试雷霆之威积其狂愚岂可屡赦大则身首异处破坏家门小则削籍投荒流离道路虽然陛下必不为此何也臣天赋至愚笃于自信向者与议学校贡举首违大臣本意已期窜逐敢意自全而陛下独然其言曲赐召对从容久之至谓臣曰今政令得失安在虽朕过失指陈可也臣即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速进人太锐听言太广又俾述其所以然之状陛下颔之曰卿所献三言朕当熟思之臣之狂愚非独今日陛下容之久矣岂有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恃此而言所以不惧臣之所惧者讥刺既众怨仇实多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虽欲赦臣而不得岂不殆哉死亡不辞但恐天下以臣为戒无复言者是以思之经月夜以继日书成复毁至于再三感陛下听其一言怀不能已卒吐其说惟陛下怜其愚忠而卒赦之不胜俯伏待罪忧恐之至
  再上皇帝书
  臣闻之益戒于禹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仲虺言汤之徳曰用人惟已改过不吝秦穆丧师于崤悔痛自誓孔子录之自古聦明豪杰之主如汉高帝唐太宗皆以受谏如流改过不惮号为秦汉以来百王之冠孔子曰君子之过如日月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圣贤举动明白正直不当如是邪所用之人有邪有正所作之事有是有非是非邪正两言而定正则用之邪则去之是则行之非则改之此理甚明犹饥之必食渴之必饮岂有别生义理曲加粉饰而能欺天下哉书曰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陛下自去岁以来所行新法皆不与治同道立条例司遣青苗使敛助役钱行均输法四海骚动行路怨咨自宰相以下皆知其非而不敢争臣愚蠢不识忌讳廼者上疏论之详矣而学识浅陋不足以感动圣明近者故相旧臣藩镇侍从杂然争言其不便以至台谏二三人本其所与缔交唱和表里之人也然卒不免一言其非者岂非物议沸腾事势迫切而不可止欤自非见利忘义居之不疑者孰肯终始胶固不自湔洗如吴师孟乞免提举胡宗愈不愿检详如逃垢秽惟恐不脱人情畏恶一至于此近者中外讙言陛下已有悔悟意道路相庆如蒙大赉实望陛下于旬日之间涣发徳音洗荡乖僻追还使者而罢条例司今者侧听所为盖不过使监司体量抑配而已比之未悟所较几何此孟子所谓知兄臂之不可紾而姑劝以徐知邻鸡之不可攘而月取其一帝王改过岂如是哉臣又闻陛下以为此法且可试之三路臣以为此法譬之医者之用毒药以人之死生而试其未效之方三路之民岂非陛下赤子而可试以毒药乎今日之政小用则小败大用则大败若力行而不已则乱亡随之臣非敢过为危论以耸动陛下也自古存亡之所寄者四人而已一曰民二曰军三曰吏四曰士此四人者一失其心足以生变今陛下一举而兼犯之青苗助役之法成则农不安均输之令出则商贾不行而民始忧矣并省诸军迫逐老病至使戍兵之妻与士卒杂处其间贬杀军分有同降配迁徙淮甸仅若流放年近五十人人怀忧而军始怨矣内则不取谋于元臣侍从而专用新进小生外则不责成于守令监司而专用青苗使者多置闲局以摈老成而吏始解体矣陛下临轩选士天下谓之龙飞榜而进士一人首削旧恩示不复用所削者一人而已然士莫不怅恨者以陛下有厌薄其徒之意也今用事者又欲渐消进士纯取明经虽未有成法而小人招权自以为功更相扇揺以谓必行而士始失望矣今进士半天下自二十以上便不能诵记注义为明经之学若法令一更则士各怀废弃之忧而人才短长终不在此昔秦禁挟书而诸生皆抱其业以归胜广相与出力而亡秦者岂有他哉亦徒以失业而无归也故臣愿陛下勿复言此民忧而军怨吏解体而士失望祸乱之原有大于此者乎今未见也一旦有急则致命之士必寡矣方是之时不知希合苟容之徒能为陛下收板荡止土崩乎去年诸军之始并也左右之人皆以士心乐并告陛下近者放停军人李兴告虎翼吏率钱行赂以求不并则士卒不乐可知矣夫谄谀之人苟务合意不惮欺罔者类皆如此故凡言百姓乐请青苗钱乐出助役钱者皆不可信陛下以为青苗抑配果可禁乎不惟不可禁廼不当禁也何以言之若此钱放而不收则州县官吏不免青罚若此钱果不抑配则愿请之户后必难收索前有抑配之禁后有失陷之罚为陛下官吏不亦难乎故臣以为既行青苗使则不当禁抑配其势然也人皆谓陛下圣明神武必能徙义修慝以致太平而近日之事乃有文过遂非之风此臣所以愤懑太息而不能已也昔贾充用事天下忧恐而庾纯任恺戮力排之及充出镇秦凉忠臣义士莫不相庆屈指数日以望惟新之化而冯𬘘之徒更相告曰贾公远放吾等失势矣于是相与献谋而充复留则晋氏之乱成于此矣自古惟小人为难去何则去一人而其党破坏是以为之计谋游说者众也今天下贤者亦将以此观陛下为进退之决或再失望则知几之士相率而逝矣岂皆如臣等辈偷安怀禄而不忍去哉猖狂不逊忤陛下多矣不敢复望宽恩俯伏引领以待诛殛
  代张方平谏用兵书
  臣闻好兵犹好色也伤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贼民之事非一而好兵者必亡此理之必然者也夫惟圣人之兵皆出于不得已故其胜也享安全之福其不胜也必无意外之患后世用兵皆得已而不已故其胜也则变迟而祸大其不胜也则变速而祸小是以圣人不计胜负之功而深戒用兵之祸何者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殆于道路者七十万家内则府库空虚外则百姓穷匮饥寒逼迫其次必有盗贼之忧死伤愁怨其终必致水旱之报上则将帅拥众有跋扈之心下则士众久役有溃叛之志变故百出皆由用兵至于兴事首议之人冥谪尤重盖以平民无故縁兵而死怨气充积必有任其咎者是以圣人畏之重之非不得已不敢用也自古人主好动干戈由败而亡者不可胜数臣今不敢复言请为陛下言其胜者秦始皇既平六国复事胡越戍役之患被于四海虽拓地千里远过三代而坟土未干天下怨叛二世被害子婴就擒灭亡之酷自古所未之有也汉武帝承文景富溢之馀首桃匈奴兵连不解遂使侵寻及于诸国岁岁调发所至成功建元之间兵祸始作是时蚩尤旗出长与天等其春戾太子生自是师行三十馀年死者无数及巫蛊事起京师流血僵尸数万太子父子皆败故班固以为太子生长于兵与之终始帝虽悔悟自克而殁身之恨已无及矣隋文帝既下江南继事夷狄炀帝嗣位此志不衰皆能诛灭彊国威震万里然而民怨盗起亡不旋踵唐太宗神武无敌尤喜用兵既已破灭突厥高昌吐谷浑等犹且未厌亲驾辽东皆志在立功非不得已而用其后武氏之难唐室凌迟不绝如线盖用兵之祸物理难逃不然太宗仁圣宽厚克已裕人几至刑措而一传之后子孙涂炭此岂为善之报也哉由此观之汉唐用兵于宽仁之后故胜而仅存秦隋用兵于残暴之馀故胜而遂灭臣每读书至此未尝不掩卷流涕伤其计之过也若使此四君者方其用兵之初随即败衄惕然戒惧知用兵之难则祸败之兴当不至此不幸每举辄胜故使狃于功利虑患不深臣故曰胜则变迟而祸大不胜则变速而祸小不可不察也昔仁宗皇帝覆育天下无意于兵将士惰媮兵革朽钝元昊乘间窃发西鄙延安泾原麟府之间败者三四所丧动以万计而海内晏然兵休事已而民无怨言国无遗患何者天下臣庶知其无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谅其有不得已之实故也今陛下天锡勇智意在富彊即位以来缮甲治兵伺候邻国群臣窥见此指多言用兵其始也弼臣执国命者无忧深思远之心枢臣当国论者无虑害持难之识在台谏之职者无献替纳忠之议从微至著遂成厉阶既而薛向为横山之谋韩绛效深入之计陈升之吕公弼等阴与之恊力师徒丧败财用耗屈较之宝元庆历之败不及十一然而天怒人怨边兵背叛京师骚然陛下为之旰食者累月何者用兵之端陛下作之是以吏士无怒敌之意而不直陛下也尚赖祖宗积累之厚皇天保佑之深故使兵出无功感悟圣意然浅见之士方且以败为耻力欲求胜以称上心于是王韶构祸于熙河章惇造衅于梅山熊本发难于渝泸然此等皆戕杀已降俘累老弱困弊腹心而取空虚无用之地以为武功使陛下受此虚名而忽于实祸勉强砥砺奋于功名故沈起刘彜复发于安南使十馀万人暴露瘴毒死者十而五六道路之人毙于输送赀粮器械不见敌而尽以为用兵之意必且少衰而李宪之师复出于洮州矣今师徒克捷锐气方盛陛下喜于一胜必有轻视四夷陵侮敌国之意天意难测臣实畏之且夫战胜之后陛下可得而知者凯旋捷奏拜表称贺赫然耳目之观耳至于远方之民肝脑屠于白刄筋骨绝于馈饷流离破产鬻卖男女薫眼折臂自经之状陛下必不得而见也慈父孝子孤臣寡妇之哭声陛下必不得而闻也譬犹屠杀牛羊刳脔鱼鳖以为膳羞食者甚美死者甚苦使陛下见其号呼于挺刃之下宛转于刀几之间虽八珍之美必将投箸而不忍食而况用人之命以为耳目之观乎且使陛下将卒精强府库充实如秦汉隋唐之君则既胜之后祸乱方兴尚不可救而况所任将吏罢软凡庸较之古人万万不逮而数年以来公私窘乏内府累世之积扫地无馀州郡征税之储上供殆尽百官廪俸仅而能继南郊赏给久而未办以此举动虽有智者无以善其后矣且饥疫之后所在盗贼蜂起京东河北尤不可言若军事一兴横敛随作民穷而无告其势不为大盗无以自全边事方深内患复起则胜广之形将在于此此老臣所以终夜不寐临食而叹至于恸哭而不能自止也且臣闻之凡举大事必顺天心天之所向以之举事必成天之所背以之举事必败盖天心向背之迹见于灾祥丰歉之间今自近岁日蚀星变地震山崩水旱疠疫连年不解民死将半天心之向背可以见矣而陛下方且断然不顾兴事不已譬如人子得过于父母惟有恭顺静默引咎自责庶几可解今乃纷然诘责奴婢恣行棰楚以此事亲未有见赦于父母者故臣愿陛下远览前世兴亡之迹深察天心向背之理绝意兵革之事保疆睦邻安静无为为社稷长久之计上以安二宫朝夕之养下以济四方亿兆之命则臣虽老死沟壑瞑目于地下矣昔汉祖破灭群雄遂有天下光武百战百胜祀汉配天然至白登被围则讲和亲之议西域请吏则出谢绝之言此二帝者非不知兵也盖经变既多则虑患深远今陛下深居九重而轻议讨伐老臣庸懦私窃以为过矣然而人臣纳说于君因其既厌而止之则易为力迎其方锐而折之则难为功凡有血气之伦皆有好胜之意方其气之盛也虽布衣贱士有不可夺自非智识特达度量过人未有能于勇锐奋发之中舍己从人惟义是听者也今陛下盛气于用武势不可囘臣非不知而献言不已者诚见陛下圣徳宽大听纳不疑故不敢以众人好胜之常心望于陛下且意陛下他日亲见用兵之害必将哀痛悔恨而追咎左右大臣未尝一言臣亦将老且死见先帝于地下亦有以借口矣惟陛下哀而察之
  陈州为张安道论时事书    苏 辙
  伏以中外臣庶各有职事越职而言国有常宪臣守土陈州非有言责而辄言之计其狂愚兹实有罪然臣伏念顷以老疾不任吏事陛下未忍废弃亲择便地以遂安养将辞之日面承徳音以为大臣之义皆当为国谋虑不宜以中外为嫌有所不尽古人有言虽乃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伏惟圣徳广大无所不容而臣自到任以来于今一岁心目昏眩有加无瘳故尝乞丐馀生求还闾舍区区之诚久而未获陛下视臣志气一衰至此岂复有意别白是非而与世俗争议也哉是以得失之间久无所与今者窃有所怀上为陛下参之官吏下为陛下验之百姓而安危之机实在于此自惟受恩累圣邦之休戚身实同之志力虽衰于义不可嘿已然臣之所欲言者非敢远引前古逆探未然以惑陛下之聪明也凡皆陛下之所尝试而臣愚之所与闻者耳臣伏见陛下即位之始计虑深远凡有所建动合天心始议山陵深恤费用之广推明先帝薄葬之命以诏有司四方闻之无不感泣其后一年之间诞布号令劝率宗族惇孝悌之行勉励州郡先农桑之政复转对以广言路议徭役以宽民力盛徳之事不可具纪是时天下虽大变之后而无不翘然想闻德音以㤀其忧两宫欢欣九族亲睦群臣万民蒙福而安纷纭之议不至于朝廷谤讟之声不闻于闾里陛下优㳺无为而天下已治矣为国如此岂不乐哉陛下自今视之当日之政其为可悔恨者凡有几以臣观之非独陛下无所悔恨虽天下之人亦未有以为失当者也何者政令简易而人情之所安耳易曰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向使陛下推行此道终始不变则臣以为久大之功可得而致矣其后求治太切用意过当奸臣縁隙得进邪说始议开边以中上旨于是延安有横山之谋保安有招诱之计陛下饶之以金帛假之以干戈小人贪功虑害不远轻发深入结怨西戎攘夺尺寸无用之土空竭内府累世之积大者疲弊秦雍小者身死寇仇西鄙骚然不宁而陛下始一悔矣然而陛下天姿英果有汉武宏达之量虽复兵吏失律而立功之意未尝少衰是以左右大臣测知此心复进财利之说陛下乐闻其利而未暇深究其害于是举而从之置条例司而讲求天下之遗利己酉之秋新政始出自是以来凡所变革不可悉数其最大者一出而为常平青苗再出而为拣兵并营三出而为出钱雇役四出而为保甲教阅四者并行于世官吏疑惑兵民愤怨谏争者章交于朝诽谤者声播于市陛下不胜其烦为之当宁太息日昃而不食矣然犹幸其成功力排众人之议而固守之天下方共厌苦而不知其所止也而拣兵并营之䇿其害先见武夫凶悍为怨最深为患最急陛下知其不可于是多支月粮复收退卒以顺适其意而陛下既再悔矣然军中之口犹复匈匈不靖陛下虽推恩抚之而终不以为惠反谓陛下畏之耳不幸边臣失筭再生戎心帷幄之臣谋之不臧不务安之而务挠之临遣执政付以疆事多出金币豫书诰敕以成其深入之计当此之时天下之心知其必败矣而陛下与一二臣者方以为万举而万全既而出兵无人之境筑城不守之地困弊腹心以求无益之功使秦晋之民父子流离肝脑涂地戎人徼倦受屈已筑之城随即倾覆救援之兵相继溃叛四方震动君臣宵旰而后下罪已之诏投窜元宰以谢二鄙而陛下既三悔矣夫此三者方其未悔也陛下亦以为是邪非邪陛下犯逆众心力行而不顾其必以为是不以为非也然而其终卒至于此然则方今陛下之所是而未悔者无乃亦类此欤臣闻众而不可欺者民也勇而不可犯者兵也险而不可侮者邻国也今陛下既已欺民犯兵而侮邻国矣夫犯兵侮邻变速而祸小至于欺民则变迟而祸大变速而祸小者瓦解之忧也变迟而祸大者土崩之患也今瓦解之忧陛下既知悔矣而土崩之患陛下未以为意此臣之所以寒心也易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事之未败也陛下不悟其非必俟其败而后悔如向三者则陛下之复已远而悔亦大矣且臣观之方今陛下之所是而未悔者亦有三而已青苗助役保甲三者之弊臣不复言矣何也言事者论其不可非一人也百姓毁坏支体熏灼耳目嫁母分居贱卖田宅以自脱免非一家也陛下其亦知之矣徘徊而不改使民无所告诉加之以水旱继之以饥馑积憾之民奋为群盗侵淫蔓延灭而复起英雄乘间而作振臂一呼而千人之众可得而聚也如此而胜广之形成此所谓土崩之势也臣恐陛下至此虽欲复悔而无所及矣故臣愿陛下取即位之政与今日之事而试观之天下扰扰不安孰与今日之甚群臣交口争辩孰与今日之众陛下听览疲倦孰与今日之多悔恨自责孰与今日之切陛下诚以此较之则不待臣言之终而得失可以自决矣且夫即位之政陛下之本心也今日之事臣下之过计也陛下弃即位之本心而徇臣下之过计臣窃以为过也虽然臣窃听之道路方今陛下则亦悔之矣悔之而不变非陛下之意也迫于建议之臣耳夫人臣进谋于其君苟事之不遂而变以从众则人主有以测其深浅人主有以测其深浅则其用舍之命在于人主此人臣之所以不便也臣窃痛陛下为社稷之计欲改过以安天下而怙权固位之臣持之而不释陛下聪明睿知废置自我而独为此郁郁也汉宣帝与赵充国击匈奴魏相非之以为当与平昌侯乐昌侯平恩侯及有识者详议乃可此三人者非贤于赵充国也然其与国同忧乐无侥幸功名之心与希望爵赏之意则过于充国远甚充国犹不可听而况不如充国者哉陛下将安民保国而与喜功伐好权利者谋之臣不知其可也臣不胜区区忘身忧国之诚是以势踈而言切惟陛下察之
  自齐州回论时事书
  臣自少读书好言治乱方陛下求治之初上书言事陛下不废狂狷召对便殿亲闻徳音九品贱官自此始得登对论事当此之时陛下好问之声震动海内愚贱之人笃信寡虑以为天下之事可得徐陈遍举指顾而定矣既而误蒙恩泽受职条例抗论得失与有司不合得请外补于今七年而天下之治安终未可见臣窃疑之伏惟陛下天纵圣徳聦明睿智不学而具其于谋虑措置曽何足云然自顷岁以来每有更张民率不服盖青苗行而农无馀财保甲行而农无馀力免役行而公私并困市易行而商贾皆病上则官吏劳苦患其难行下则众庶愁叹愿其速改凡此四者岂陛下之圣明有所不知耶臣以为非也陛下之圣明无所不知何以言之二年以来陛下屡发英断废置大吏数其罪愆明示臣庶凡天下之所共疾恶者陛下无一不知由此观之凡天下之所共怨苦者陛下何所不察今者皇天悔祸启道圣意易置辅相中外踊跃思睹宽政而历日弥月寂寞无闻众心皇皇如久饥而不得食臣虽愚陋窃独为陛下恨也陛下自即位以来求治之心常若不及意将以尧舜之隆平易汉唐之浅陋不幸左右不明陵迟以至于此天下之人孰不知之今也既知其不可用而去之又循其旧术而不改将遂代之任咎此臣之所以为陛下恨也且今天下之安危智者不再计矣水旱连年死者将半遗民饥困盗贼满野疆场未宁军旅在外府库空竭边馈寡少事之可忧者何可胜数术之不效断可见矣然陛下独迟迟而不决意者已为之而已废之恐天下有以窥其深浅耶臣闻人主之徳如天天之于物也炽然而旱赤地千里草木皆死可谓虐矣然至雷雨时作膏泽洋溢百谷奋起民复粒食鼓舞盛徳而忘旱之虐何者度量广大改过无疑也如使密云而不雨既雨而中止迟疑犹豫久而不忍则天之生物尽矣传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今陛下诚先治其心使虚一而静湛乎彼我得失莫能婴也去恶如弃尘垢迁善如救饥渴与民一新罢此四事青苗之既散者要之以三岁而不收息保甲之既团者存其旧籍而不任事复差役以罢免役之条通商贾以废市易之令行之期年而观之苟民不安居水旱复作盗贼复起财用复竭诚有一事以忧陛下臣请伏罔上之诛以谢左右陛下诚不信臣数年之后亲受其弊矣古人有言曰一惭之不忍而终身惭乎唯陛下为社稷筹之臣谨列四事之害画一以献不胜愚忠愤懑之诚干犯天威伏俟𫓧钺
  乞分别邪正札子
  臣窃观元祐以来朝廷改更弊事屏逐群枉上有忠厚之政下无聚敛之怨天下虽未大治而经今五年中外帖然莫以为非者惟奸邪失职居外日夜窥伺便利规求复进不免百端游说动揺贵近臣愚窃深忧之若陛下不察其实大臣惑其邪说遂使忠邪杂进于朝以示广大无所不容之意则冰炭同处必至交争薫莸共器久当遗臭朝廷之患自此始矣昔圣人作易内阳外阴内君子外小人则谓之泰内阴外阳内小人外君子则谓之否盖小人不可使在朝廷自古而然矣但当置之于外每加安存使无失其所不至愤恨无聊谋害君子则泰卦之本意也昔东晋桓温之乱诸桓亲党布满中外及温死谢安代之为政以三桓分莅三州彼此无怨江左遂安故晋史称安有经远无竞之美然臣窃谓谢安之于桓氏亦用之于外而己未尝引之于内与之共政也向使安引桓氏而寘诸朝人怀异心各欲自行其志则谢安将不能保其身而况安朝廷乎顷者一二大臣专务含养小人为自便之计既小人内有所主故蔡确邢恕之流敢出妄言以欺愚惑众及确恕被罪有司惩前之失凡在外臣僚例蒙摧沮卢秉何正臣皆身为待制而明堂荐子止得选人蒲宗孟曾布所犯明有典法而降官禠职唯恐不甚明立痕迹以示异同为朝廷敛怨此二者皆过矣故臣以为小人虽决不可任以腹心至于牧守四方奔走庶事各随所长无所偏废宠禄恩赐常使彼此如一无迹可指此朝廷之至计也近者朝廷用邓温伯为翰林承旨而台谏杂然进言指为邪党以谓小人必由此彚进臣尝论温伯之为人粗有文艺无它大恶但性本柔弱委曲从人方王珪蔡确用事则頥指如意及司马光吕公著当国亦脂韦其间若以其左右附丽无所损益遇流便转缓急不可保诚信不为过也若谓其怀挟奸诈能首为乱阶则甚矣盖台谏之言温伯则过至为朝廷远虑则未为过也故臣愿陛下谨守元祐之初政久而弥坚慎用左右之近臣无杂邪正至于在外臣子以恩意待之使嫌隙无自而生爱戴以忘其死则垂拱无为安意为善愈久而愈无患矣臣不胜区区博采公议而效之左右伏乞宣谕大臣共敦斯义勿谓不预改更之政辄怀异同之心如此而后朝廷安矣
  再论分别邪正札子
  臣今月二十二日延和殿进呈札子论君子小人不可并处朝廷因复口陈其详以渎天听窃观圣意类不以臣言为非者然天威咫尺言词迫遽有所不尽退伏思念若使邪正并进皆得与闻国事此治乱之几而朝廷所以安危者也臣误蒙圣恩典司邦宪臣而不言谁当救其失者谨复稽之古今考之圣贤之格言莫不谓亲近君子斥远小人则人主尊荣国家安乐䟽外君子进任小人则人主忧辱国家危殆此理之必然而非一人之私言也故孔子论为邦则曰放郑声远佞人子夏论舜之徳则曰举皋陶则不仁者远论汤之徳则曰举伊尹则不仁者远诸葛亮戒其君则曰亲贤臣远小人此前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凡典册所载如此之类不可胜纪至于周易所论尤为详密皆以君子在内小人在外为天地之常理小人在内君子在外为阴阳之逆节故一阳在下其卦为复二阳在下其卦为临阳虽未盛而居中得地圣人知其有可进之道一阴在下其卦为垢二阴在下其卦为遁阴虽未壮而圣人知其有可畏之渐若夫居天地之正得阴阳之和者惟泰而已泰之为象三阳在内三阴在外君子既得其位可以有为小人奠居于外安而无怨故圣人名之曰泰泰之言安也言惟此可以久安也方泰之时若君子能保其位外安小人使无失其所天下之安未有艾也惟恐君子得位因势陵暴小人使之在外而不安则势将必至反复故泰之九三则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窃惟圣人之戒深切详尽所以诲人者至矣独未闻以小人在外忧其不悦而引之于内以自遗患者也故臣前所上札子亦以谓小人虽决不可任以腹心至于牧守四方奔走庶务各随所长无所偏废宠禄恩赐彼此如一无迹可指如此而已若遂引而寘之于内是犹畏盗贼之欲得财而导之于寝室知虎豹之欲食肉而开之以坰牧天下无此理也且君子小人势同冰炭同处必争一争之后小人必胜君子必败何者小人贪利忍耻击之难去君子洁身重义知道之不行必先引退故古语曰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盖谓此矣昔先皇帝以聪明圣智之资疾颓靡之俗将以纲纪四方追迹三代今观其说意本非汉唐之君所能髣髴也而一时臣佐不能将顺圣徳造作诸法率皆民所不悦及二圣临御因民所愿取而更之上下欣慰当此之际先朝用事之臣皆布列于朝自知上逆天意下失民心徬徨踧踖若无所措朝廷虽不斥逐其势亦自不能复留矣尚赖二圣慈仁不加谴责而宥之于外盖已厚矣今者政令己孚事势大定而议者惑于浮说乃欲招而纳之与之共事欲以此调停其党臣谓此人若返岂肯徒然而已哉必将戕害正人渐复旧事以快私忿人臣被祸盖不足言而臣所惜者祖宗朝廷也盖自熙宁以来小人执柄二十年矣建立党与布满中外一旦失势希觊者多是以创造语言动揺贵近胁之以祸诱之以利何所不至臣虽不闻其言而㮣可料矣闻者若又不加审察遽以为然岂不过甚矣哉臣闻管仲治齐夺伯氏騈邑三百饭蔬食没齿无怨言诸葛亮治蜀废廖立李严为民徙之边远久而不召及亮死二人皆垂泣思亮夫骈立严三人者皆齐蜀之贵臣也管葛之所以能戮其贵臣而使之无怨者非有它也赏罚必公举措必当国人皆知其所与之非私而所夺之非怨故虽仇雠莫不归心耳今臣窃观朝廷用舍施设之间其不合人心者尚不为少彼既中怀不悦则其不服固宜今乃直欲招而纳之以平其隙臣未见其可也诗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陛下诚以异同反复为忧惟当久任才性忠良识虑明审之士但得四五人常在要地虽未及皋陶伊尹而不仁之人知自远矣故臣愿陛下断自圣心不为流言而惑毋使小人一进后有噬脐之悔则天下幸甚天下幸甚臣既待罪执法若见用人之失理无不言言之不从理不徒止如此则异同之迹益复著明不若陛下早发英断使彼此泯然无迹可见之为善也臣受恩深重辄敢先事献言罪合万死
  三论分别邪正札子
  臣闻圣人之徳莫如至诚至诚之功存于不息有能推至诚之心而加以不息之久则天地可动金石可移况于斯人谁则不伏臣伏见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随时弛张改革弊事因民所以屏去小人天下本无异心群党自作浮议近者徳意一发众心涣然正直有依人知所向惟二圣勿移此意则天下谁敢不然卫多君子而乱不生汉用汲黯而叛者寝苟存至诚不息之志自是太平可久之功此实社稷之福天下之幸也然臣以谓昔所柄任其徒实蕃布列中外岂免窥伺若朝廷施设必当则此辈觊望自消昔田蚡为相所为贪鄙则窦婴灌夫睥睨宫禁侥幸有功诸葛亮治蜀行法廉平则廖立李严虽流徙边郡终身无怨此则保国宁人之要术自古圣贤之所共由者也臣窃见方今天下虽未大治而祖宗纲纪具在州郡民物粗安若朝廷大臣正已平心无生事邀功之意因弊修法为安民靖国之术则人心自定虽有异党谁不归心向者异同反复之忧盖亦不足虑矣但患朝廷举事类不审详曩者黄河北流正得水性而水官穿凿欲导之使东移下就高汨五行之理及陛下再遣官吏按视知不可为犹或固执不从经今累岁回河虽罢减水尚存遂使河朔生灵财力俱困今者西夏青唐外皆臣顺朝廷招徕之厚惟恐失之而熙河将吏创筑二堡以侵其膏腴议纳醇忠以夺其节钺功未可觊争已先形朝廷虽知其非终不明白处置若遂养成边隙关陜岂复安居如此二事则臣所谓宜正已平心无生事邀功之意者也昔嘉祐以前乡差衙前民间常有破产之患熙宁以后出卖坊场以雇衙前民间不复知有衙前之苦及元祐之初务于复旧一例复差官收坊场之钱民出衙前之费四方惊顾众议沸腾寻知不可旋又复雇雇法有所未尽但当随事修完而去年之秋复行差法虽存雇法先许得差州县官吏利在起动人戸以差役为便差法一行即时差足雇法虽在谁复肯行臣顷奉使契丹道出河北官吏皆为臣言岂朝廷欲将卖坊场钱别作支费耶不然何故惜此钱而不用殚民力以供官此声四驰为损非细又熙宁雇役之法三等人户并出役钱上户以家业高强出钱无艺下户昔不充役亦遣出钱故此二等人户不免咨怨至于中等昔既已自差役今又出钱不多雇法之行最为其便及元祐罢行雇法上下二等欣跃可知惟是中等则反为害臣且借畿内为比则其馀可知矣畿县中等之家大率岁出役钱三贯若经十年为钱三十贯而已今差役既行诸县于力最为轻役农民在官日使百钱最为轻费然一岁之用已为三十六贯二年役满为费七十馀贯罢役而归宽乡得闲三年狭乡不及一岁以此较之则差役五年之费倍于雇役十年所供赋役所出多在中等如此安得民间不以今法为害而熙宁为利乎然朝廷之法官户等六色役钱只得支雇役人不及三年处州役而不及县役宽剰钱只得通融邻路邻州而不得通融邻县人户愿出钱雇人充役者cq=207只得自雇而官不为雇如此之类条目不便者非一故天下皆思雇役而厌差役今五年矣如此二事则臣所谓宜因弊修法为安民靖国之术者也臣以闻见浅狭不能尽知当今得失然四事不去如臣等辈犹知其非而况于心怀异同志在反复幸国之失有以借口者乎臣恐如此四事彼己默识于心多造谤议待时而发以揺撼众听矣伏乞宣谕执政亊有失当改之勿疑法或未完修之无倦苟民心既得则异议自消陛下端拱以享承平大臣逡巡以安富贵海内蒙福上下所同所有衙前差役二事臣方根究详悉续具闻奏臣不胜区区冒昧圣听伏俟诛诸
  右论事一皆指陈时病谏争激切之词○按宋国朝名臣奏议故相赵忠定公已萃而成编门分户析极其详备学者自当遍览今独取六一而下数家议论文章之尤事绝者载于此馀不能尽取也


  续文章正宗卷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十九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増订
  论事从容讽谕汎陈治道
  论本朝百年无事札子     王安石
  臣前蒙陛下问及本朝所以享国百年天下无事之故臣以浅陋误承圣问迫于日晷不敢久留语不及悉遂辞而退窃惟念圣问及此天下之福而臣遂无一言之献非近臣所以事君之义故敢冒昧而粗有所陈伏惟太祖躬上智独见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伪指挥付托必尽其材变置设施必当其务故能驾驭将帅训齐士卒外以捍夷狄内以平中国于是除苛赋止虐刑废强横之藩镇诛贪残之官吏躬以简俭为天下先其于出政发令之间一以安利元元为事太宗承之以聦武真宗守之以谦仁以至仁宗英宗无有逸徳此所以享国百年而天下无亊也仁宗在位历年最久臣于时实备从官施为本末臣所亲见尝试为陛下陈其一二而陛下详择其可亦足以申鉴于方今伏惟仁宗之为君也仰畏天俯畏人宽仁恭俭出于自然而忠恕诚悫终始如一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特恶吏之残扰宁屈已弃财于夷狄而终不忍加兵刑平而公赏重而信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至之谗因任众人耳目㧞举踈远而随之以相坐之法盖监司之吏以至州县无敢暴虐残酷擅有调发以伤百姓自夏人顺服蛮夷遂无大变边人父子夫妇得免于兵死而中国之人安逸蕃息以至今日者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特恶吏之残扰宁屈已弃财于夷狄而不忍加兵之效也大臣贵戚左右近习莫敢强横犯法其自重慎或甚于闾巷之人此刑平而公之效也募天下骁雄横猾以为兵几至百万非有良将以御之而谋变者辄败聚天下财物虽有文籍委之府史非有能吏以钩考而断盗者辄发凶年饥岁流者塡道死者相枕而寇攘者辄得此赏重而信之效也大臣贵戚左右近习莫能大擅威福广私货赂一有奸慝随辄上闻贪邪横猾虽间或见用未尝得久此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至之谗之效也自县令京官以至监司台阁陞擢之任虽不皆得人然一时之所谓才士亦罕蔽塞而不见收举者此因任众人之耳目㧞举踈远而随之以相坐之法之效也升遐之日天下号恸如丧考妣此宽仁恭俭出于自然忠恕诚悫终始如一之效也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无亲友群臣之议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出而视亊又不过有司之细故未尝如古大有为之君与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以措之天下也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势而精神之运有所不加名实之间有所不察君子非不见贵然小人亦得厕其间正论非不见容然邪说亦有时而用以诗赋记诵求天下之士而无学校养成之法以科名资历叙朝廷之位而无官司课试之方监司无检察之人守将非选择之吏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而游谈之众因得以乱真交私养望者多得显官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虽有能者在职亦无以异于庸人农民坏于繇役而未尝特见救恤又不为之设官以修其水土之利兵士杂于疲老而未尝申敕训练又不为之择将而久其疆场之权宿卫则聚卒伍无赖之人而未有以变五代姑息羁縻之俗宗室则无教训选举之实而未有以合先王亲疏隆杀之宜其于理财大抵无法故虽俭约而民不富虽忧勤而国不强赖非夷狄昌炽之时又无尧汤水旱之变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虽曰人事亦天助也盖累圣相继仰畏天俯畏人宽仁恭俭忠恕诚悫此其所以获天助也伏惟陛下躬上圣之质承无穷之绪知天助之不可常恃知人事之不可怠终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臣不敢辄废将明之义而苟逃讳忌之诛伏惟陛下幸赦而留神则天下之福也
  进戒疏
  臣窃以为陛下既终亮阴考之于经则群臣进戒之时而臣待罪近司职当先事有言者也窃闻孔子论为邦先放郑声而后曰远佞人仲虺称汤之德先不迩声色不殖货利而后曰用人唯己盖以谓不淫耳目于声色玩好之物然后能精于用志能精于用志然后能明于见理能明于见理然后能知人能知人然后佞人可得而远忠臣良士与有道之君子类进于时有以自竭则法度之行风俗之成甚易也若夫人主虽有过人之材而不能早自戒于耳目之欲至于过差以乱其心之所思则用志不精用志不精则见理不明见理不明则邪说诐行必窥间乘殆而作则其至于危乱也岂难哉伏惟陛下即位以来未有声色玩好之过闻于外然孔子圣人之盛尚自以为七十而后敢从心所欲也今陛下以鼎盛之春秋而享天下之大奉所以感移耳目者为不少矣则臣之所豫虑而陛下之所深戒宜在于此天之生圣人之材甚吝而人之值圣人之时甚难天既以圣人之材付陛下则人亦将望圣人之泽于此时伏惟陛下自爱以成徳而自强以赴功使后世不失圣人之名而天下皆蒙陛下之泽则岂非可愿之事哉臣愚不胜惓惓
  熙宁转对疏        曽 巩
  准御史台告报臣寮朝辞日具转对臣愚浅薄恐言不足采然臣窃观唐太宗即位之初延群臣与图天下之事而能绌封伦用魏郑公之说所以成贞观之治周世宗初即位亦延群臣使陈当世之务而能知王朴之可用故显徳之政亦独能变五代之因循夫当众说之驰骋而以独见之言陈未形之得失此听者之所难也然二君能辨之于群众之中而用之以收一时之效此后世之士所以常感知言之少而颂二君之明也今陛下始承天序亦诏群臣使以次对然且将岁馀未闻取一人得一言岂当世固乏人不足以当陛下之意与抑所以延问者特用累世之故事而不必求其实欤臣愚窃计殆进言者未有以当陛下之意也陛下明智大略固将比迹于唐虞三代之盛如太宗世宗之所至恐不足以望陛下故臣之所言亦不敢效二臣之卑近伏惟陛下超然独观于世俗之表详思臣言而择其中则二君之明岂足道于后世而士之怀抱忠一作志义者岂复感知言之少乎臣所言如左臣伏以陛下恭俭慈仁有能承祖宗一作宗庙之德聦明睿知有能任天下之材即位以来早朝晏罢广问兼听有更制变俗比迹唐虞之志此非群臣之所能及也然而所遇之时在天则有日食星变之异在地则震动陷裂水泉涌溢之灾在人则有饥馑流亡讹言相惊之患三者皆非常之变也及一作又从而察今之天下则风俗日以薄恶纪纲日以弛坏百司庶务一切文具而已内外之任则不足于人材公私之计则不足于食货近则不能不以盗贼为虑远则不能不以夷狄为忧海内智谋之士常恐天下之势不得以久安也以陛下之明而所遇之时如此陛下有更制变俗比迹唐虞之志则亦在正其本而已矣易曰正其本万事理臣以谓正其本者在陛下得之于心而已臣观洪范所以和同天人之际使之无间而要其所以为始一作本者思也大学所以诚意正心修身治其国家天下而要其所以为始者致其知也故臣以谓正其本者在得之于心而已得之于心者其术非他学焉而已矣此致其知所以为大学之道也古之圣人舜禹成汤文武未有不由学而成而傅说周公之辅其君未尝不勉之以学故孟子以谓学焉而后有为则汤以王齐桓公以霸皆不劳而能也盖学所以成人主之功徳如此诚能磨砻长养至于有以自得则天下之事在于理者未有不能尽也能尽天下之理则天下之事物接于我者无以累其内天下之以言语接于我者无以蔽其外夫然则循理而已矣邪情之所不能入也从善而已矣邪说之所不能乱也如是而用之以持久资之以不息则积其小者必至于大积其微者必至于显古之人自可欲之善而充之至于不可知之神自十五之学而积之至于从心之不逾矩岂他道哉由是而已矣故曰念终始典于学又曰学然后知不足孔子亦曰吾学不厌盖如此者孔子之所不能已也夫能使事物之接于我者不能累其内所以治内也言语之接于我者不能蔽其外所以应外也有以治内此所以成德化也有以应外此所以成法度也德化法度既成所以发育万物而和同天人之际也自周衰以来道术不明为人君者莫知学先王之道以明其心为人臣者莫知引其君以及先王之道也一切苟简溺于流俗末世之卑浅以先王之道为迂远而难遵人主虽有聪明敏达之质而无磨砻长飬之具至于不能有以自得则天下之事在于理者有所不能尽也不能尽天下之理则天下之以事接于我者足以累其内天下之以言语接于我者足以蔽其外夫然故欲循理而邪情足以害之欲从善而邪说足以乱之如是而用之以持久则愈其无补行之以不息则不能见效其敝则至于邪情胜而正理灭邪说长而正论消天下之所以不治而有至于乱者以是而已矣此周衰以来人主之所以可传于后世者少也可传于后世者若汉之文帝宣帝唐之太宗皆可谓有美质矣由其学不能远而所知者陋故足以贤于近世之庸主矣若夫议唐虞三代之盛徳则彼乌足以云乎由其如此故自周衰以来千有馀年天下之言理者亦皆卑近浅陋以趋世主之所便而言先王之道者皆绌而不省故以孔子之圣孟子之贤而犹不遇也今去孔孟之时又远矣臣之所言乃周衰以来千有馀年所谓迂远而难遵者也然臣敢献之于陛下者臣观先王之所已试其言最近而非远其用最要而非迂故不敢不以告者此臣所以事陛下区区之志也伏惟陛下有自然之圣质而渐渍于道义之日又不为不久然臣以一作所谓陛下有更制变俗比迹唐虞之志则在得之于心得之于心则在学焉而已者臣愚以谓陛下宜观洪范大学之所陈知治道之所本不在于他观傅说周公之所戒一作勉知学者非明主之所宜已也陛下有更制变俗比迹唐虞之志则当恳诚恻怛以讲明旧学而推广之务当于道徳之体要不取乎口耳之小知不急乎朝夕之近效复之熟之使圣心之所存从容于自得之地则万事之在于理者未有不能尽也能尽万亊之理则内不累于天下之物外不累一作蔽于天下之言然后明先王之道而行之邪情之所不能入也合天下之正论而用之邪说之所不能乱也如是而用之以持久资之以不息则虽细必钜虽微必显以陛下之聦明而充之以至于不可知之神以陛下之睿智而积之以至于从心之不逾矩夫岂远哉顾勉强如何耳夫然故内成徳化外成法度以发育万物而和同天人之际甚易也若夫移风俗之薄恶振纪纲之弛坏变百司庶务之文具厉天下之士使称其位理天下之财使赡其用近者使之亲附远者使之服从海内之势使之常安则惟陛下之所欲何求而不得何为而不成乎未有若是而福应不臻而变异不消者也如圣心之所存未及于此内未能无秋毫之累外未能无纎芥之蔽则臣恐欲法先王之政而智一作志虑有所未审欲用天下之智谋材谞之士而议论有所未一于国家天下愈其无补而风俗纲纪愈以衰坏也非独如此自古所以安危治乱之几未尝不出于此臣幸蒙降问言天下之细务而无益于得失之数者非臣所以事陛下区区之志也辄不自知其固陋而敢言国家之大体惟陛下审察而择其宜天下幸甚
  移沧州过阙上殿
  臣闻基厚者势崇力大者任重故功徳之殊垂光锡祚舄奕繁衍久而弥昌者盖天人之理必至之符然生民以来能跻登兹者未有如大宋之隆也夫禹之绩大矣而其孙太康乃坠厥绪汤之烈盛矣而其孙太甲既立不明周自后稷十有五世至于文王而大统未集武王成王始收太平之功而康王之子昭王难于南狩昭王之子穆王殆于荒服曁于幽厉陵夷尽矣及秦以累世之智并天下然二世而亡汉定其乱而诸吕七国之祸相寻以起建武中兴然冲质以后世故多矣魏之患天下为三晋宋之患天下为南北隋文始一海内然传子而失唐之治在于贞观开元之际而女祸世出天宝以还纲纪微矣至于五代盖五十有六年而更八姓十有四君其废兴之故甚矣宋兴太祖皇帝为民去大残致更生兵不再试而粤蜀吴楚五国之君生致阙下九州来同复禹之迹内辑师旅而齐以节制外卑藩服而纳以绳墨所以安百姓御四夷纲理万事之具虽创制经营而弥纶已悉莫贵于为天子莫富于有天下而舍子传弟为万世策造邦受命之勤为帝太祖功未有高焉者也太宗皇帝遹求厥宁既定晋疆钱俶自归作则垂宪克绍克类保世靖民丕丕之烈为帝太宗徳未有高焉者也真宗皇帝继统遵业以涵煦生养蕃息齐民以并容遍覆扰服异类盖自天宝之末宇内板荡及真人出天下平而西北之众犹间入窥边至于景徳二百五十馀年契丹始讲和好徳明亦受约束而天下销锋灌燧无鸡鸣犬吠之惊一作警以迄于今故于是时遂封泰山禅社首荐告功德以明示万世不祧之庙所以为帝真宗仁宗皇帝宽仁慈恕虚心纳谏慎注错谨规矩早朝晏退无一日之懈在位日久明于群臣之贤不肖忠邪选用政事之臣委任责成然公听并观以周知其情伪其用舍之际一稽于众故任事者亦皆警惧否辄罢免世以谓得驭臣之体春秋未高援立有德传付一作付畀惟允故传天下之日不陈一兵不宿一士以戒非常而上下晏然殆古所未有其岂弟之行足以附众者非家施而人恱之也积之以诚心民皆有父之尊有母之亲故弃群臣之日天下闻之路祭巷哭人人感动歔欷其得人之深未有知其所繇然者故皇祖之庙为宋仁宗英宗皇帝聦明睿智言动以礼上帝眷相大命所集而称疾逊避至于累月自践东朝渊默恭慎无所言议施为而天下传颂称说德号彰闻及正南面勤劳庶政毎延见三事省决万几必咨访旧章考求古义闻者惕然皆知其志在有为虽早遗天下成功盛烈未及宣究而明识大略足以克配前人之休故皇考之庙为宋英宗陛下神圣文武可谓有不世出之姿仁孝恭俭可谓有君人之大徳悯自晚周秦汉以来世主不能独见于众人之表其政治所出大抵踵袭卑近因于世俗而已于是慨然以上追唐虞三代荒绝之迹修列先王法度之政为其任在已可谓有出于数千载之大志变易因循号令必信使海内观听莫不奋起群下遵职以后为羞可谓有能行之效今斟酌损益革敝兴坏制作法度之事日以大备非因陋就寡拘牵常见之世所能及也继一祖四宗之绪推而大之可谓至矣盖前世或不能附其民者刑与赋役之政暴也宋兴以来所用者鞭扑之刑然犹详审反复至于缓固纵之诛重误入之辟盖未尝用一暴刑也田或二十而税一然岁时省察数议宽减之宜下蠲除之令盖未尝加一暴赋也民或老死不知力政然犹忧怜恻怛常谨复除之科急擅兴之禁盖未尝兴一暴役也所以附民者如此前世或失其操柄者天下之势或在于外戚或在于近习或在于大臣宋兴以来戚里宦臣曰将曰相未尝得以擅事也所以谨其操柄者如此而况辑师旅于内天下不得私尺兵一卒之用卑藩服于外天下不得专尺土一民之力其自处之势如此至于畏天亊神仁民爱物之际未尝有须㬰懈也其忧劳者又如此盖不能附其民而至于失其操柄又怠且忽此前世之所以危且乱也民附于下操柄谨于上处势甚便而加之以忧劳此今之所以治且安也故人主之尊意谕色授而六服震动言传号涣而万里奔走山岩窟穴之氓不待期会而时输岁送以供其职者惟恐在后航浮索引之国非有发召而籯赍槖负以致其挚者惟恐不及西北之戎投弓纵马相与袨服而戏豫东南之夷正冠束衽相与挟册而吟诵至于六府顺叙百嘉鬯遂凡在天地之内含气之属皆裕如也盖远莫懿于三代近莫盛于汉唐然或四三年或一二世而天下之变不可胜道也岂有若今五世六圣百有二十馀年自通邑大都至于荒陬海聚无变容动色之虑萌于其心无援枹击柝之戒接于其耳一无耳字目臣故曰生民以来未有如大宋之隆也窃观于诗其在风雅陈大王王季文王致王迹之所由与武王之所以继代而成王之兴则美有假乐凫鹥戒有公刘泂酌其所言者盖农夫女工筑室治田师旅祭祀饮尸受福委曲之常务至于兔罝之武夫行修于隐牛羊之牧人爱及微物无不称纪所以论功德者由小以及大其详如此后嗣所以昭先人之功当世之臣子所以归美其上非徒荐告鬼神觉寤黎庶而已也书称劝之以九歌俾勿坏盖歌其善者所以起其向慕兴起之意防其怠废难久之情养之于听而成之于心其于劝帝者之功美昭法戒于将来圣人之所以列之于经垂为世教也今大宋祖宗兴造功业犹大王王季文王陛下承之以德犹武王成王而群臣之于考次论撰列之简册被之金石以通神明昭法式者阙而不图此学士大夫之过也盖周之德盛于文武而雅颂之作皆在成王之世今以时考之则祖宗神灵固有待于陛下臣诚不自揆辄冒言其大体至于寻类取称本隐以之显使莫不究悉则今文学之臣充于列位惟陛下之所使至若周之积仁累善至成王周公为最盛之时而泂酌言皇天亲有徳飨有道所以为成王之戒盖履极盛之势而动之以戒惧者明之至智之尽也如此者非周独然唐虞至治之极也其君臣相饬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则处至治之极而保之以祗慎唐虞之所同也今陛下履祖宗之基广太平之祚而世世治安三代所不及则宋兴以来全盛之时实在今日陛下仰探皇天所以亲有徳飨有道之意而奉之以寅畏俯念一日二日万几之不可以不察而处之以兢兢使休光美实日新岁益闳远崇侈循之无穷至千一作于万世永有法则此陛下之素所蓄积臣愚区区爱君之心诚不自揆欲以庶几诗人之义也惟陛下之所择
  上初即位论治道代吕申公  苏 轼
  人君以至诚为道以至仁为徳守此二言终身不易尧舜之主也至诚之外更行他道皆为非道至仁之外更作他徳皆为非徳何谓至诚上自大臣下至小民内自亲戚外至四夷皆推赤心以待之不可以丝毫伪也如此则四海之内亲之如父子信之如心眼未有父子相图心眼相欺者如此而天下之不治未之有也丝毫之伪一萌于心如人有病先见于脉如人饮酒先见于色声色动于几微之间而猜阻行于千里之外强者为敌弱者为怨四海之内如盗贼之憎主人鸟兽之畏弋猎则人主孤立而危亡至矣何谓至仁视臣如手足视民如赤子戢兵省刑时使薄敛行此六事而已矣祸莫逆于好用兵怨莫大于好起狱灾莫深于兴土功毒莫甚于夺民利此四者陷民之坑阱而伐国之斧钺也去此四者行彼六者而仁不可胜用矣传曰至诚如神又曰至仁无敌审能行之当获四种福以人事言之则主逸而国安以天道言之则享年永而卜世长此必然之理古今已试之效也去圣益远邪说滋炽厌常道而求异术文奸言以济暴行为申商之学者则曰人主不可以不学术数人主天下之父也为人父而用术于其子可乎为庄老之学者则曰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欲穷兵黩武则曰吾以威四夷而安中国欲烦刑多杀则曰吾以禁奸慝而全善人欲虐使厚敛则曰吾以强兵革而诛暴乱虽若不仁而卒归于仁此皆亡国之言也秦二世王莽尝用之矣皆以经术附会其说书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此言威福不可移于臣下也欲威福不移于臣下则莫若舍己而从众众之所是我则与之众之所非我则去之夫众未有不公而人君者天下公议之主也如此则威福将安归乎今之说者则不然曰人主不可以不作威福于是违众而用己巳之耳目终不能遍天下要必资之于人爱憎喜怒各行其私而浸润肤受之说行矣然后从而赏罚之虽名为人主之威福而其实左右之私意也奸人窃吾威福而卖之于外则权与人主侔矣书曰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威者畏威之谓也爱者怀私之谓也管仲曰畏威如疾民之上也从怀如流民之下也畏威之心胜于怀私则事无不成今之说者则不然曰人君当使威刑胜于惠爱如是则予不如夺生不如杀尧不如桀而幽厉桓灵之君长有天下此不可不辨也
  谢除两职守礼部尚书表
  备员西学已愧空踈易职东班尤惊忝冒遂领宗卿之事并为儒者之荣臣轼中谢始臣之学也以适用为本而耻空言故其仕也以及民为心而惭尸禄乃者屡请治郡兼乞守边欲及残年少施实效而有志莫遂负愧何言今乃以文字为官常语言为职业下无所见其能否上无所考其幽明循省初心有䩄靣目故于拜恩之日少陈有益之言孔子曰一言可以兴邦而孟子亦曰一正君而天下定昔汉文帝悦张释之长者之言则以德化民辅成刑措之功而孝景帝入晁错数术之语则以智驭物驯致七国之祸乃知为国安危之本祇在听言得失之间恭惟皇帝陛下即位以来学如不及问道八年寒暑不废讲读之官谈王而不谈霸言义而不言利八年之间指陈至理何啻千万虽所论不同然其要不出六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勤四曰慎五曰诚六曰明慈者谓好生恶杀不喜兵刑俭者谓约已省费不伤民财勤者谓躬亲庶政不迩声色慎者谓畏天法祖不轻人言诚者谓推心待下不用智数明者谓专信君子不杂小人此六者皆先王之陈迹老生之常谈言无新竒人所忽易譬之饮膳则为谷米羊豕虽非异味而有益于人譬之药石则为耆术参苓虽无近效而有益于命若陛下信受此言如御饮膳如服药石则天人自应福禄难量而臣等所学先王之道亦不为无补于世若陛下听而不受受而不信信而不行如闻春禽之声秋虫之鸣过耳而已则臣等虽以三尺之喙日诵五车之书反不如医卜执技之流簿书犇走之吏其为尸素死有馀诛伏愿陛下一览臣言少留圣意天下幸甚
  乞校正陆贽奏议札子
  臣等猥以空疏备员讲读圣明天纵学问日新臣等才有限而道无穷心欲言而口不逮以此自愧莫知所为窃谓人臣之纳忠譬如医者之用药药虽进于医手方多传于古人若已经效于世间不必皆从于已出伏见唐宰相陆贽才本王佐学为帝师论深切于事情言不离于道德智如子房而文则过辩如贾谊而术不疏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之志但其不幸仕不遇时徳宗以苛刻为能而贽谏之以忠厚徳宗以猜疑为术而贽劝之以推诚徳宗好用兵而贽以消兵为先徳宗好聚财而贽以散财为急至于用人听言之法治边驭将之方罪已以收人心改过以应天道去小人以除民患惜名器以待有功如此之流未易悉数可谓进苦口之药石鍼害身之膏肓使德宗尽用其言则贞观可得而复臣等毎退自西阁即私相告言以陛下圣明必喜贽议论但使圣贤之相契即如臣主之同时昔冯唐论颇牧之贤则汉文为之太息魏相条晁董之对则孝宣以致中兴若陛下能自得师莫若近取诸贽夫六经三史诸子百家非无可观皆足为治但圣言幽远末学支离譬如山海之崇深难以一一而推择如贽之论开卷了然聚古今之精英实治乱之龟鉴臣等欲取其奏议稍加校正缮写进呈愿陛下置之坐隅如见贽面反复熟读如与贽言必能发圣性之高明成治功于岁月臣等不胜区区之意
  续文章正宗卷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续文章正宗卷二十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编
  明 胡 松 增订
  论事
  议论事宜反复利害如救荒议之类
  论事
  与公卿大夫陈论治道事宜
  论事
  议论古事得失如朋党论之类
  论事
  辨论古人是非如贾谊鼂错论之类
  诸老先生
  论君道圣学为一条
  论述时政者为一条
  续文章正宗卷二十
  右国朝文章正宗西山真文忠公晚岁所续也宗簿梁公亲见公手泽本而录其目及文之经标识者澄倚席栝山与增教郑君啬费裒赢议刊书以惠后学梁公出示此编如获拱璧遂定议索诸集类入之门目次叙间有未的必反复绎公初意稍加整比皆取正于梁公穷日夜力翻校郑君亦分其劳凡三月而稿具又四月而工毕釐为二十卷仅有其目者则虚寘于末一代之文粲然略备或乃病其非全书夫读书记实同出公手今已流布天下果全欤朱子尝修仪礼而弗克就迨勉斋黄先生信斋杨先生然后旧典礼经靡所不载安知后之君子无成西山之志者邪咸淳丙寅正月上日后学金华倪澄拜手谨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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