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犹堂全书/第二集/第十三卷

第十二卷 与犹堂全书
第二集第十三卷
作者:丁若镛
1938年
第十四卷

论语古今注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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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问第十四凡四十七章○云:“此篇疑原宪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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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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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谓弟子原宪。”问曰:“人之行,何为可耻辱也?”○孔曰:“谷,禄也。”○补曰君子之道,方而不圆,合于治世,违于乱世。若治世ㆍ乱世,无往而不食禄,则其人可知,是耻也。

曰:“邦有道,当食禄。君无道而在其朝,食其禄,是耻辱。”○说似乎无病,然失本旨矣。义理虽本如此,语势不然也。‘耻也’二字,上承八字,不可中截为二段。○君子之道,可以仕则仕,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可以止则止。如不可求,从吾所好邦有道则羽仪,邦无道则色举。或为之胼胝,或为颜回之箪瓢,斯之谓义也。若夫削觚为圜,同流合污,自守胡广之中庸,以取冯道之富贵者,君子之所耻也。乡人善者好之,乡人恶者好之,孔子耻之。治乱之皆食禄,犹善恶之皆见好,斯其所以为耻也。

质疑《集注》云:“邦有道,不能有为,邦无道,不能独善,而但知食禄,皆可耻也。”○邦有道,不能有为,而但知食禄,则是尸位素餐也。只‘谷’一字之中,无以含此‘尸位素餐’四字之意,恐本旨不然也。然且邦有道,不能有为,君子有时乎不耻,邦无道,不能独善,君子有时乎不耻。故孔子谓‘甯武子邦有道则智,邦无道则愚。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智者,韬晦以全身也。愚者,殚竭而忘身也。义见前各举一事,未必为耻,必也通执二句,为治乱皆禄之意,然后方得本旨。

质疑《集注》云:“之狷介,其于邦无道谷之可耻,固知之矣,至于邦有道谷之可耻,则未必知也。”又云:“小廉曲谨,济得甚事?”○《语类》云:“原宪只是一个吃菜根的人,一事也做不得。”王草堂曰:“原思在圣门亦表表者,《集注》以为无用之人。不知夫子当日何以使之为宰。岂夫子知漆雕开之可使,子羔之不可使,而独不知?昔汪信民云,‘人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此一语胡文定赞之,司马温公述之,朱子又采入《小学ㆍ善行》篇,而独于,则虽咬得菜根,亦做事不得乎?范淳夫云,‘原思不受非分之禄,能事斯语,故以告之。’尹和靖云,‘原思甘贫守道,可以语此。’”

曰:“此篇疑原宪所记。”○曰:“南宫适陈亢子禽曰皆称名,若则他书亦多称名。〈檀弓〉,‘仲宪言于曾子。’仲宪原宪又《史记》,‘原宪亡草泽中,子贡,结驷连骑,过谢原宪。’《家语》同子贡称字,独称名,岂皆自记耶?”○赵氏三证,见《大全》其言明核,说粗矣。原宪本以名行,然不书姓何故?

考异《史记》,子思问耻。子曰:“国有道,谷,国无道,谷,耻也。”即接‘子思曰克伐怨欲不行焉’作一章子思者,字也。邦避讳,故称国。

引证子曰:“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泰伯〉篇注据是也。然此经之义,通执二事,承之以一‘耻’字,然后其义乃明,与彼章不同。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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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克,克也。伐,攻也。○补曰恨己之所无曰怨,贪人之所有曰欲。君子不怨天,不尤人,不忮不求。○补曰克伐怨欲者,去恶也。为善然后乃为仁,克己而无复礼之功,其仁未熟也。○此节亦问而答之也。云:“原宪复问曰,‘若此四者不行焉,可以为仁人矣乎?’”《集解》与上节别为二章,《集注》亦二章疏合释之,似合为一章。

曰:“克,好胜人。云:“《左传》九年,秦伯将纳惠公,谓公孙枝曰,‘夷吾其定乎?’对曰,‘言多忌克,难哉!’公曰,‘忌则多怨,又焉能克?’”伐,自伐其功。云:“《书》曰,‘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老子》曰,‘自伐者无功。’言人有功,夸示之,则人不与,乃无功也。是伐去其功,若伐去树木然。”怨,忌小怨。《集注》云忿恨欲,贪欲也。”○先儒皆以克伐怨欲,为四事,然好胜自伐,何以谓之不行焉?斗而不胜,则好胜之心不行矣,夸而不信,则自伐之言不行矣。由于人含怨而施其毒,则怨斯行矣,从欲而施其贪,则欲斯行矣。由于己由是言之,克伐之不行,由于人,怨欲之不行,由于己,四者非一类也。克伐怨欲者,克伐其怨欲之萌,使之不行也。○又按伐者,鸣也。有锺鼓曰伐《易》所谓鸣谦ㆍ鸣豫,皆自伐之意。

或曰:“克己为仁,夫子所言。见上篇今不许仁,克伐非克己也。”○驳曰非也。克己,则凡由己之恶,无所不克,其功全也。克伐怨欲,则所克只怨欲而已,又克者,己胜之名。克伐者,方战之名其功未全也。且不行者,遏绝杜塞而已,在内之根,未尽清也,安得与克己同功乎?且去恶未足为仁,故门人所言,每以去恶为能事,而孔子所答,每以为善为全功。圣贤高下之级,正在于此。子贡以无谄无骄自多,而孔子益之以乐道好礼。即所谓如切如磋子路以不忮不求自多,而孔子斥之曰‘何足以臧’?其答颜渊之问,亦必于克己之下,继言复礼,然后乃得为仁,只此克己,何尝为仁?

朱子曰:“此原宪以其所能而问也。”○曰:“此章首,必有阙文。克伐怨欲不行焉者,或人称当时贤者之行也。可以为仁者,或人自陈其所见也。矣者,决辞,非问辞也。言此者,不知其何人。言未必原宪所称贤者,亦不知其何人,若管仲者近之。”○说未必然。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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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怀,恋也。居,谓室家生居之乐。

曰:“士当志道,不求安,而怀其居,非士也。”○朱子曰:“居,谓意所便安处也。”○曰:“怀居,与小人怀士相似,与圣人安土乐天相反。”○曰:“重耳桓公妻之,公子安之。姜氏曰,‘怀与安,实败名。’廿三晏桓子曰,‘子家其亡乎!归父怀于矣。’十四年怀居者,恋其所居,而不忍离也。〈射义〉曰,‘男子生,桑弧ㆍ蓬矢六以射。天地四方者,男子之所有事也。’由是观之,凡男子当必有四方之志。众人尚然,况为士者乎!”○居者,身所处也。室家团圝之乐,田园植艺之利,盖人情之怀恋也。孔子辙环天下,孟子历聘诸侯,斯之谓不怀居。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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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危,厉也。朱子云:“危,高峻也。”邦有道,可以厉言行也。”○曰:“孙,顺也。朱子云:“卑顺。”厉行不随俗,顺言以远害。”○曰:“行无时而不危,所谓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至死不变。言有时而或逊,所谓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

刘廷振云:“如孔子不见阳货,危行也。遇诸涂而据理以答,不与深辨,言孙也。”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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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有言,谓立言垂后。○补曰忠孝至极曰仁,祸难无惧曰勇。

曰:“德不可以亿中,故必有言。”云:“德不可以无言亿中。”曰:“辩佞口给,不必有德。”○亿中,与此经无当,且所谓有言,非辩给也。

质疑和顺积中,英华发外者,乐也。所谓乐者,德之华也,岂所以谕言语乎?无不立言垂后,有言者不必有德,恐是此类。

曰:“仁者见危授命,杀身成仁,是必有勇也。勇者暴虎冯河,不必有仁也。”○笃于君亲,则不期乎勇而临难不惧,役于血气,则无与乎仁而杀身无悔。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荡舟,俱不得其死。然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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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南宫敬叔大夫。”○曰:“羿有穷国之君,篡之位。其臣寒浞杀之。”○补曰奡,通作傲,《说文》云丹朱之党也。荡,推转也。《书》曰:“罔水行舟。”○曰:“多力,能陆地行舟。此二子者,皆不得以寿终。”○曰:“尽力于沟洫,播百谷,故曰躬稼。云:“〈益稷〉云,‘暨播,奏庶艰食。’故总曰躬稼。”及其身,及后世,皆王。”○补曰所问者,福善祸淫之理也。命与天道,夫子罕言,故不答。○曰:“夫子嘉之言,而不可面谀,故俟其出而赞美之。”○补曰尚,上也。尚德者,贵有德也。○补曰君子哉者,嘉其言也。尚德哉者,美其志也。

曰:“南宫縚也,字子容注〈檀弓〉云,‘敬叔孟僖子之子,仲孙阅。是也。’”《集注》云:“南容。”若如儒之说,则斯人有四名ㆍ二字。一名,一名,一名,一名,一字子容,一字敬叔,天下其有是乎?详见〈公冶长〉余谓当分作三人,其一曰南宫縚,字子容,即孔子之侄婿也。其一曰南宫阅,字敬叔,即仲孙貜之子,,同也。其一曰南宫适,别是一人。此经特谓之问于孔子孔子之姓则大夫也。或曰:“人,即南宫长万之族。”长万弑君而见杀,其子南宫牛,与其党猛获,作乱而见杀,十二是皆以多力亡身者也。为其遗族,故其言如此。然无确据,姑从注。

曰:“寒浞杀之,因其室而生后羿之妻多力,能陆地行舟,为少康所杀。”○曰:“注《尚书》云‘羿,诸侯名’,注《左传》云‘羿有穷君之号’,则与不同也。《说文》云,‘羿帝喾射官也。’贾逵云,‘羿之先祖,世为先王射官,故帝喾羿弓矢,使司射。’《淮南子》云,‘时十日并生,使羿射九日而落之。’《楚辞ㆍ天问》云,‘羿焉彃日,乌解羽。’《归藏易》亦云,‘羿彃十日。’《说文》云,‘彃,射也。’此三者,言虽不经,难以取信,要言帝喾时有羿时亦有羿,则羿是善射之号,非复人之名字。信如彼言,则不知此羿名为何也。”○又曰:“《左传》曰,‘寒浞羿,因羿室,生。’四年也,声转字异,故彼此不同。”○又曰:“元年《左传》曰,‘少康邑诸,以收众,使女艾,使季杼,遂灭二国名之绩。’”○王应麟曰:“《说文》‘奡,嫚也’,引〈虞书〉‘若丹朱奡’,《论语》‘荡舟’。按《书》有‘罔水行舟’之语,则荡舟者,恐即谓丹朱。”《困学纪闻》羿之事实,莫详于《左传》,岂可以贾逵刘安荒唐之说,疑其为时人,或疑其善射之通称乎?○又按之为,绝无证据,音义既别,奡五报反,浇五吊反不得相用,当从王应麟之说。但训奡为嫚,则不得为人名。‘无若丹朱’者,丹朱,结为朋比,故得并称也。下文曰‘朋淫于家,用殄厥世’,可见两人朋比作淫,皆被殄灭也。《左传》再言之事,无荡舟语,何得以

引证《竹书纪年》:“帝二十七年,斟𬩽,大战于,覆其舟,灭之。”○《楚辞ㆍ天问》:“覆舟斟寻,何道取之?”王逸注云:“少康斟寻氏,奄若覆舟。”顾炎武曰:“时《竹书》未出,故孔安国注为‘陆地行舟’,而后人因之。王逸亦以不见《竹书》,而强为之说。”○又曰:“古人以左右冲杀为荡阵,《宋书ㆍ颜师伯传》:“单骑出荡。”〈孔觊传〉:“每战以刀楯直荡。”其锐卒谓之跳荡,别帅谓之荡主。《陈书ㆍ高祖纪》:“荡主戴冕曹宣等。”《后周书ㆍ侯莫陈崇传》ㆍ〈王勇传〉有直荡都督,〈杨绍传〉有直荡别将《晋书ㆍ载纪》,〈陇上健儿歌〉曰,‘丈八蛇矛左右盘,十荡十决无当前。’《唐书ㆍ百官志》,‘矢石未交,陷坚突众,敌因而败者曰跳荡。’荡舟盖兼此义,与蔡姬之乘舟荡公者不同。”三年覆舟ㆍ荡舟,可相为证,但之必相通,其在《说文》诸家,终无确据,恐不如奡傲之为无碍也。至于荡阵跳荡之义,此是后世之言,不可曰后之世,其言亦同也。

引证《关尹子》云:“善弓者,师弓不师羿。善舟者,师舟不师。”○古文皆作奡,不作浇。

曰:“意欲以孔子孔子谦,故不答也。”云:“意言孔子勤行道德,亦当王有天下也。”朱子曰:“意,盖以羿比当世有权力者,而以孔子也。”云:“是时田恒,六卿分,三家专,孰非欲为羿者?”孔子未尝躬稼,亦无王天下之兆,南宫适何必以孔子乎?善射多力,足以御患,而不免兵死,濬畎播谷,若是卑约,而卒受大命,所问者天理也。且多力与权力不同

蔡清云:“之言,似问而非问也。答固当,不答亦可。”○记者之意,明以为当答而不答,故上文云‘问于’,下文云‘夫子不答’,明不答有意也。王显甫云:“说到祸福上来,恐应验有未必然,则小人反得以借口,恣行无忌,此夫子不答意也。”○闻人氏云:“夫子不答。是以福善祸淫之理,默听之于天。”

马孟河云:“有天下,而羿篡之,乱之,有天下,而为羿者,又继踵也。春秋乱臣贼子之所言,大有慨者。但谨言之人,自是微婉不尽耳,夫子何容答得?”○此说似好,然也,又非篡者也。且陈恒不篡室,其义无所立矣。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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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君子学识周通,足以为民上者也。小人利欲是循,甘于为人下者也。处下流补曰仁者,人伦之至也。孝于亲,忠于君,慈于众,谓之仁。○补曰大体虽善,而成德实难,本领既误,则至行不附。

曰:“虽曰君子,犹未能备。”○曰:“管仲九合诸侯,不以兵车,可谓仁矣,而镂簋朱纮,山节藻棁,是不仁也。”又云:“小人性不及仁道,故未有仁者。”驳曰非也。所言荒矣。

质疑仁不是心德,不是天理,谢氏之说,不可摸捉。今之学者,虽欲从事于仁,柰浑融无象何哉?仁者,人伦之至也,小人未有实心笃于人伦者。若是心德之谓,则初不必议到。且所谓君子ㆍ小人,非必如欧阳氏〈朋党论〉中所言也。若直以恶人为小人,则此经之义,却有难解者

曰:“‘仁’当为‘备’字之误也。岂有君子而不仁者乎?既称小人,又岂求其仁耶?吾谓君子才行,或不备者有矣。小人求备,则未之有也。”○曰:“君子ㆍ小人,以位言。仁安民之功也。世固有君子之位,无安民之功者焉。未有小人而有安民之功者也。”○驳曰两说皆非也。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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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劳,谓疲其筋骨。诲,谓责其过失。○补曰能勿者,安得不然之意,情之所至,不得不然。

曰:“言人有所爱,必欲劳来之。”○驳曰非也。劳来与诲责,不类也。《诗》云:“心乎爱矣,遐不谓矣。”〈隰桑〉篇笺引此经,诚以劳与诲,皆受者之所厌苦,而我之所以不得不劳之诲之者,以爱与忠在心,自不能忍住也。知此,则服劳者宜不怨,承诲者宜不惰矣。

曰:“爱而勿劳,禽犊之爱也。忠而勿诲,妇寺之忠也。”云:“爱不但是父之爱子也。兄之爱弟,士之爱友,师之爱弟子,亦有此意。忠不但是臣之忠君也。子忠于父,士忠于友,凡为人谋,亦有尽其忠处。”说是衍义,非注释也。

子曰:“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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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命者,邻国朝聘之文。〈聘礼〉云:“使者载旜,以受命于朝。又云:“使者受圭以受命。”既述命,同面授上介。云:“述命者,循君之言,重失误。””既云述命,明有文字,如今之国书。《公羊传》曰:“聘礼,大夫受命不受辞。”辞者,到彼应对之言曰:“裨谌大夫。”○曰:“世叔大夫游吉朱子云:“《春秋传》作子大叔。”行人,掌使之官。云:“〈秋官〉有大行人ㆍ小行人,掌朝觐会同之礼。”子羽公孙挥当作翚子产东里,因以为号。更此四贤而成,故鲜有败事。”○朱子曰:“草,略也。创,造也。谓造为草稿也。”○曰:“讨,治也。世叔复治而论之,详而审之。”补云:“讨者,论其疵病,故曰治也。”补曰修饰谓删补之,删改曰修,补益曰饰润色谓光泽之。云:“使华美。”补曰孔子尝适三年闻此事,归而美之。

曰:“裨谌,谋于野则获,于国则否。《左传》文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则使乘车以适野,而谋作盟会之辞。”云:“郑国将有诸侯之事,作盟会政命之辞,则使裨谌适草野以创制之。”曰:“裨谌既造谋,世叔复治而论之。”○驳曰非也。以野作为草创,非曲解乎?孔氏得《左传》为奇货私藏,其注《论语》,辄引《左传》以自重,故以,以野谋为草创,皆奇货为病也。曰谋曰辞,周章首鼠,何以立矣?《春秋》,四年:“公及宋公遇于。”注云:“遇者,草次之期。”草者,野也。然《易》曰‘天造草昧’,斯之谓草创也。《汉书ㆍ淮南王传》云:“常召司马相如等,视草。”注云:“为文之草稿。”《后汉书ㆍ陈宠传》云:“萧何草律。”草者,荒杂之意此皆古之遗言,岂可训之为野乎?○又按辞与命不同。辞者,使臣专对之言语也。命者,使臣受赍之文字也。言语无形,草创讨论,修饰润色,无所传焉。若盟会之辞,虽亦有文,不称命也。先儒混称辞命,亦疏矣。

引证三十一年《左传》云:“子产之从政也,择能而使之。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太叔美秀而文,公孙挥知四国之为,而辨于大夫之族姓ㆍ班位ㆍ贵贱,而又善为辞令。裨谌能谋,谋于野则获,谋于邑则否。此才性之蔽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子产问四国之为于子羽,且使多为辞令,与裨谌乘以适野,使谋可否,而告冯简子使断之。事成,乃授子太叔使行之,以应对宾客。是以鲜有败事。”○此通论四子之才猷,孔子专言为命之事,以此注彼,谬。

苏紫溪云:“此不专在一辞之善上,妙在同心协谋以济国事。各摅所见,各集所长,不妒人之长,不忌己之短,而惟知有君,夫子所以有取也。”

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问子西。曰:“彼哉彼哉!”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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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好施曰惠。○曰:“子西大夫。”云:“子驷之子公孙夏。”补曰彼哉彼哉,指斥之辞。犹言将焉用彼相也补曰‘人也’之上,疑落一字,如谓子产曰惠人也。○曰:“伯氏大夫。骈邑,地名。”○补曰齿者,龄也。没齿,谓尽其年龄而死。○朱子曰:“桓公伯氏之邑以与管仲伯氏自知己罪,而心服管仲之功,故穷约以终身,而无怨言。荀卿所谓‘与书社三百,云:“礼,二十五家为社。书社,谓以社之户口书于版图者,凡三百社。”而富人莫之敢拒’者,即此事也。”

曰:“子西,或曰令尹子西。”云:“公子也,为白公所杀。”朱子曰:“子西公子,能逊楚国,立昭王,而改纪其政,亦贤大夫也。”《左传》二十六年云:“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子西让之,乃立昭王。”曰:“当时有三子西驷夏斗宜申ㆍ公子也。驷夏未尝当国,无大可称,宜申谋乱被诛,相去又远,皆所不论者。公子,与孔子同时。”○卢东元曰:“或人以子西子产连问,且与上为命节连记,则必是子西可知。”○曰:“或人方物,当不出之乡,旷远,焉得连类?况其人皆在以前,风徽未沫,可加论隲。后夫子而死,安能及之?”○又曰:“古凡论人,必有伦物。𬶍,不嫌并名。当之十年,盗五族,故杀子西子产之父于西宫,子西不儆而出,先临尸而后追盗,臣妾多逃,器物尽丧。子产置门庀司,盖藏守备,仓卒成列,然后临尸追盗,而渠魁授首,贼众死亡。当时原以此定二子之优劣。其后二子先后听政,并持国事。如之二十五年,公孙帅师伐,即子西也。时子产献捷于诘之,赖子产辞命得解。其年子西复伐平,仲尼曰,‘,非文辞不为功。’美子产也。明年,使子西聘。二十七年,伯享赵孟垂陇子西子产并从。子西赋〈黍苗〉,子产赋〈隰桑〉。二十九年,大夫盟于伯有氏裨谌曰,‘政将归子产,天又除之,夺伯有魄。子西即世,将焉避之?’次年,子产遂相。是子西子产,本系兄弟,又往往以同事,而并见优劣,且相继听政,其两人行事,间人熟闻之,故连问如此。”○人之贤不肖,必死而后乃定,所谓盖棺而事已也。未死,孔子何得断其平生?其为子西无疑。

引证《荀子ㆍ仲尼篇》云:“桓公管仲之能足以托国也,是天下之大智也。遂立以为仲父,是天下之大决也。立为仲父,而贵贱莫之敢妒也。与之位,而本朝之臣,莫之敢恶也。高氏国氏世卿与之书社三百,而富人莫之敢距也。贵贱少长,莫不秩秩然从桓公而贵敬之,是天下之大节也。”○注以为管仲夺之,朱子改之曰‘桓公夺之’,据此文也。何大复云:“北服山戎易,南服荆楚易,而服伯氏之心寔难。”○此本东坡

曰:“惠,爱也。子产,古之遗爱。”《左传》二十年,子产卒。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曰:“惠,爱也。言子产仁恩被物,爱人之人也。”朱子云:“子产之政,以爱人为主。”《记》曰:“子产众人之母。”言其能爱而不能教也。然惠与爱不同,孔氏直训为爱,此亦奇货为病也。古之遗爱者,谓古人之爱民也

曰:“彼哉彼哉,言无足称。”邢云:“彼指子西也。言如彼人哉,如彼人哉,无足可称。”朱子曰:“彼哉者,外之之词。”○曰:“《公羊传》八年,阳虎谋弑季氏不得,见公敛处父之甲,睋而曰,‘彼哉彼哉!’何休云:“再言之者,切遽意。”《盐铁论》曰,‘车丞相之列,当轴处中,括囊不言,容身而去,彼哉彼哉!’”〈杂论〉篇彼哉者,摈斥之词也。

《四书备考》曰:“陈士元《韵注》云,‘彼,《广韵》作佊,邪也。’”《埤仓》云:“佊者,邪也。”郭忠恕《佩觿集》曰:“佊,甫委ㆍ冰义二翻。《论语》,子曰,‘佊哉!’”○曰:“彼当作佊。”○驳曰非也。

曰:“人也,犹《诗》言‘所谓伊人’。”云:“人也,指管仲,犹云此人也。”朱子曰:“人也,犹言此人。”犹《庄子》所谓‘之人’也○或曰:“人也者,人也,如管仲者,方可谓之人也。”问:“人也,皆以为尽人道,如何?”朱子曰:“若作尽人道说,除管仲是个人,他人便都不是人,更管仲未尽得人道。”沈蛟门云:“管仲攘夷,在春秋也,算得个人,故称之曰人也。”○江玄液云:“人字,如云论人于春秋到是个人。”○旧说未安,或说虽好,亦异乎君子之言。

曰:“伯氏食邑三百家,管仲夺之,使至疏食,而没齿无怨言,以其当理也。”○曰:“冯氏以为三百家,胡氏以为三百社。大抵古者,皆以户计,如二十五家,以至万二千五百家,皆以户计。其曰书社三百者,亦只云户口书于社版者,三百户耳。”○孔氏管仲自夺,谬矣。○又按《易》曰:“其邑人三百户无眚。”讼卦文三百户者,十二社也。古制似以十二社为一邑。说是也。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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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忧患切身,故志难平。操纵在心,故气易伏。○补曰此为富者说也,易而犯之,其罪弥重。

江熙曰:“颜渊无怨,不可及也。子贡不骄,犹可能也。”先言贫,后言富,则重在富矣。

曰:“贫者善怨富怨,富者善骄,二者之中,贫者人难使不怨。”‘富怨’二字衍。

曰:“此章当属上为一章。”○若如说,管仲为富而骄者,伯氏为贫而无怨者。问者既问管仲,而答之以伯氏之善,恐无是理。

子曰:“孟公绰老则优,不可以为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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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公绰大夫。,皆卿。家臣称老。朱子云:“老,家臣之长。”,小国。”○朱子曰:“优,有馀也。”○补曰当时势成而地广,其家宰职务之烦,倍于之大夫。然公绰为人,能剸烦理剧,而无卿大夫之体貌,故曰于彼则优,于此则短,盖卑之也。

曰:“公绰性寡欲,贪。贤家老无职,故优。小国,大夫职烦,故不可为。”○朱子曰:“大家势重,而无诸侯之事。家老望尊,而无官守之责。国小政繁,大夫位高责重。然则公绰盖廉静寡欲,而短于才者也。”○下章云‘公绰不欲’,故先儒善其廉约,释之如是。然孔子语意,必不如此,何也?孔子必举最大之家,以较至小之国,则明大家难治,而所易在家臣也,小国易治,而所难在大夫也。若谓公绰德厚而才短,不能理烦,则孔子但当举小家以况大家,或举小国以况大国,何必举大家以况小国乎?廉约自廉约,其威仪动作之间,别有可贱者存,故孔子之言如此。

曰:“公绰大夫,想不称职,故圣人云云。”○王观涛云:“此章只是才ㆍ望二字。有雅望,则坐镇流竞而有馀,无长才,则分理几务而不足,重在下句。”

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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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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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成人,犹言全人。”○曰:“武仲大夫臧孙纥文仲之孙,宣叔之子公绰孟公绰。”见上章曰:“庄子卞邑大夫。”补曰艺,谓多才能。〈雍也〉篇补曰兼此四子之长以为质,又以礼乐文饰之。○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曰:“义然后取,不苟得。”补曰君子,见得思义。○曰:“见君亲有危难,当致命以救之。”补云:“授命,犹言舍命也。”曰:“久要,旧约也。”○朱子曰:“平生,平日也。”○按此章孔子子路不务礼乐,以戏答之,而门人讥子路自述其所能,不遵圣师之诲也。臧武仲要君,其知不足多也。孟公绰不中大夫,其廉不足多也。卞庄子暴虎,其勇非君子之勇也。事见《战国策》冉求百乘之家,可使治其赋,其艺不及子路。然冉子亦常受诲责者也。孔子必举四子而言之者,讥子路也。子路以不知为知,子谓子路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又曰:“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以不求为廉,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负暴虎之勇,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恃治赋之艺,子曰:“也,千乘之国,可使治赋。”孔子所言四子之长,皆子路之所自许也。然且子路于礼乐,有所未备,故‘也之不知礼’,见于〈礼器〉,子路季氏宰,与祭,质明而始,晏朝而退。孔子闻之,曰:“谁谓也而不知礼乎?”之瑟,某之门’,见于前篇。孔子讥之曰:“尔以知ㆍ廉ㆍ勇ㆍ艺自负自恃,而其所谓知ㆍ廉ㆍ勇ㆍ艺,亦不过四子者类。然苟于是文之以礼乐,犹可以为成人。”盖于子路,爱之之切,既莫救于四病,犹冀其勉进于礼乐也。子路孔子讥己,乃自言其廉ㆍ勇ㆍ信三德曰:“今世之人,何必皆礼乐?但于廉ㆍ勇ㆍ信三者,真有践履,亦可以为成人矣。”

曰:“必也,知如武仲,廉如公绰,勇如庄子,艺如冉求,复以礼乐文成之,虽未足多,亦可以为成人矣。”○朱子曰:“兼此四子之长,则知足以穷理,廉足以养心,勇足以力行,艺足以汎应。而又节之以礼,和之以乐,使德成于内,而文见乎外,则材全德备,浑然不见一善成名之迹,中正和乐,粹然无复偏倚驳杂之蔽,而其为人也亦成矣。”○知者亦多,何必要君者乎?勇者亦多,何必暴虎者乎?廉者亦多,何必之老乎?艺者亦多,何必鸣鼓之徒乎?所举四子,皆夫子平日所尝非毁者,冉子在他门,则亦在所善,以其门人,故与三子者并举之而今为子路愿之,则其讥切讽刺之意,箴肌砭骨,是岂平坦和顺之言哉?且成人者,必孝弟忠信为之本质,然后方可文之以礼乐,今所举四子之长,都阙德行,岂可为成人乎?《诗》云:“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圣人亦有时乎善谑,先儒奉之为真实之言,恐不然也。

曰:“夫子乡言成人者,是古之人也,又言今之成人,不必如此。”○朱子曰:“复加‘曰’字者,既答而复言也。”○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盖不复闻斯行之之勇,而有终身诵之之固矣。”朱子云:“未详是否。”曰:“‘何必然’三字,似以前说为疑,三者皆子路之所能,故胡氏疑其为子路之言。”胡氏云:“此子路所已能。夫子方进子路于成人之域,岂又取其已能者而重奖之?”曰:“夫子盖以子路之所知者,使之舍短集长,增益其所未至,非谓成人之道尽于是也。子路犹以为此古之成人之道,居今之世,有不必尽然者。”○曰:“胡氏以后节为子路之言,较是,但有一疑。子路当时既如此云云,夫子安得都无说话?”子路终身诵之,夫子便云:“是道也,何足以臧?”夫子所举四人,都是今人,以为古之人,何也?葛屺瞻云:“夫子原就今人中,勉以学问,子路便承说今人何须礼乐,只能信义无亏,便好了。”又按‘何必然’三字,明是子路口气。子路孔子之言,本以‘何必’二字句当。‘何必读书然后为学’,‘何必公山氏之往’,‘今之成人何必然’,亦此一例,胡氏之说牢不可破。二子,何为而击之也?今详经文,所谓古之成人,反不如今之成人,使我择于斯二者,则之知ㆍ之廉ㆍ之勇,吾所不愿,而下节所言廉ㆍ勇ㆍ信三德,真是君子之所慥慥也。何得云上节所言,邈然难及,而下节所言,却在其次乎?其为子路自负之言,昭昭然矣。且夫子于门人之问,本多对病发药,今乃以廉ㆍ勇ㆍ信三者,为子路加勉之,可乎?不忮不求,则子路能见利而思义者也,死于孔悝,则子路能见危而授命者也,无宿诺,则子路能不忘久要者也。孔子何为而加勉也?○以夫子之不复言,疑说之误。然子贡问恶,孔子答之以四恶,其下承以曰字,而子贡自言其三恶,孔子无所答。〈阳货〉篇正与此章同例,将谓彼所言三恶,亦夫子所言耶?

事实《左传》二十三年,臧孙纥出奔。又以求为后于,致而奔齐侯将为臧纥田。将与之田邑臧孙闻之,见齐侯,与之言伐齐侯自言伐之功对曰:“多则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昼伏夜动,不穴于寝庙,畏人故也。今君闻之乱,而后作焉。”云:“臧孙齐侯将败,不欲受其邑,故以比鼠,使怒而止。”乃弗与田。仲尼曰:“知之难也。有臧武仲之知,谓能辟而不容于鲁国,抑有由也。作不顺,而施不恕也。谓为季孙废长立庶”○武仲之以知见称,都是奸谲,何足多乎?

事实刘向《新序》曰:“庄子养母,战而三北。及母死,庄子赴斗,三获甲首以献,曰,‘此塞三北。’塞,报也遂赴师,杀十人而死。”○《战国策》曰:“卞庄子欲刺虎,馆竖子止之,曰,‘两虎方且食牛,食甘必斗。斗则大者伤,小者死,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两获。’”○即此二事,其为匹夫之勇可知,虽于此文之以礼乐,岂可用乎?前言戏之耳。

曰:“卞庄子大夫。”见《释文》驳曰非也。云:“四子皆人,而庄子子路,皆人,取其近而易知者尔。”曰:“平生,犹少时。”○曰:“少时有旧约,虽年长贵达,不忘其言。”○驳曰非也。《史记ㆍ张耳传》曰:“泄公劳苦,如平生懽。”《后汉书ㆍ马援传》曰:“公孙述,以为当握手如平生。”平生者,平日也。

曰:“四人学礼乐,皆可以为成人。必合四人之材,复文之以礼乐,则求备于一人也。周公所戒,孔子岂为之?”驳曰非也。成己则欲全德,责人则不求备,其可混之乎?之误,不在是也。云:“武仲之要君,公绰之短才,庄子之轻死,冉求之聚敛,皆有偏倚驳杂之敝,非文之以礼乐,固未见其浑然粹然也。”

朱子曰:“授命,言不爱其生,持以与人也。”○曰:“临死之危,能致其君命。”○曰:“见危授命者,如解扬是已。十五年《左传》曰,‘人使乐婴齐告急于晋侯使解扬,使无降,曰,“师悉起,将至矣。”人囚以献诸子厚赂之,使反其言。不许。三而许之。登诸楼车,使呼人而告之。遂致其君命。子将杀之,对曰,“君能制命,臣能承命。死而成命,臣之禄也。”子舍之以归。’”○驳曰非也。见危授命,见危致命,〈子张〉篇必言见危者,示不轻死也。若以致其君命,谓之授命,则何待见危而后授之?《易》曰‘致命遂志’,将亦曰致君命乎?朱子之义,不可易。

子问公叔文子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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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公叔文子大夫公孙拔皇氏,谥。”云:“《谥法》,‘慈惠爱民曰文。’”朱子曰:“公明,姓,,名,亦人。”补云:“当是文子家臣,或是弟子。”曰:“夫子指文子。”○曰:“孔子旧闻文子有此三行,疑而未信,故问于。”○曰:“文子亦有言笑及取,但无游言,不苟笑,不贪取。”○补曰其然者,闻之言而欣得其实也。合于理岂其然者,觉前所闻者非理也。释前疑人岂有全不言笑ㆍ全不取物者乎?

曰:“公叔文子大夫公孙枝。”邢氏曰:“案《世本》云,‘献公成子当文子枝,为公叔氏。’”○曰:“大夫并无此名。惟《左传》三年,秦伯,有大夫公孙枝,曾荐孟明,《左氏》称其为子桑之忠,子桑字也。若公叔文子,则《传》称公叔发,并不名。后见《礼》注,引《世本》有曰,‘献公成子当文子拔。’,一名,始知枝即拔之误,枝与拔,字形相近。”○曰:“孔安国曰,‘公孙拔《释文》云:“拔,皮八反。”注疏ㆍ注诸本,拔误作枝叶之枝。’”○皇氏本及陆德明《释文》,并作公孙拔,惟邢氏本首误也。毛氏又以公叔文子公子荆,其说非也。详见余《檀弓箴误》

曰:“美其得道,嫌不能悉然。”云:“嫌不能悉然,故曰岂可尽能如此?”朱子曰:“此非礼义充溢于中,得时措之宜者不能。文子虽贤,疑未及此。但君子与人为善,不欲正言其非也,故曰‘其然,微疑之岂其然乎’?深疑之”○公明贾要之为文子之家臣,不然其门人也。以其称夫子自述其君师之行,又非怪ㆍ力ㆍ乱ㆍ神之违于事理者,则圣人但当与而嘉之而已,无故生疑曰‘其然,岂然’,惑也。直对其人曰‘其然,岂然’,非礼也。前既怀疑,今又深疑,则公叔文子将终于不可知而止乎?其然者,欣得其实也。岂其然者,觉前所闻者非理也。王充《论衡》,改之曰:“岂其然乎?岂其然乎?”尤大误又按公叔文子,贤大夫也。贞ㆍ惠ㆍ文三德,见于〈檀弓〉,大夫之事,见于下章,又史䲡之言曰:“富而不骄者鲜,吾惟子之见。”十三本是贤人,岂得不信其善行乎?

尹任卿云:“‘其然’句,自本节说,‘岂其然’,打转上节说。言文子是这等时言ㆍ乐笑ㆍ义取也,岂其不言ㆍ不笑ㆍ不取乎?”○昔在乾隆戊戌之冬,余在和顺东林寺读书,年十七得斯义,今三十七年矣。今见徐氏《经说》,古人已先得之。

子曰:“臧武仲求为后于,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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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武仲故邑。”案,孔子之祖父防叔大夫曰:“为后,立后也。”○朱子曰:“武仲得罪奔,自,使请立后为其先立后而避邑,以示若不得请,则将据邑以叛,是要君也。”○曰:“要,犹劫也,谓约勒也。”《孝经》曰:“要君者无上。”传曰:“要,谓约勒也。”据邑以叛,古注无此说。武仲既见嫉于三家,区区一邑,若不足以谋叛者。然者,边邑也。者,武仲之外交也。据以召兵,容有是虞,故必坐而求后也。其辞曰:“苟守先祀,敢不辟邑?”明先祀遂绝,则不避邑也。不召外寇,无恃内援,将何术以不避乎?其意隐然使之君臣,虑其畔而从其所请也。朱子于是推究深切,故曰‘示将据邑以叛也’。

事实《左传》二十三年,季武子无适子,公弥长,而爱悼子欲立之。访于申丰季氏属大夫不听。访于臧纥武仲请饮酒。召悼子,降,逆之。待之以太子公鉏公弥使与之齿。从庶子之礼孟孙臧孙恶其使季氏废长立庶季孙爱之。孟孙卒,公鉏孟孙之次子遂立约与之同雠臧孙臧孙入哭,甚哀。孟孙告于季孙曰:“臧孙将为乱。”季孙怒,命攻臧氏。乙亥,臧纥出,奔。初,臧贾臧为武仲之二兄出在依舅家武仲使告臧贾,且致大蔡焉,即宝龟曰:“不佞,失守宗祧。之罪不及不祀。应有后子以大蔡纳请,其可。”为先人立后曰:“是家之祸也,非子之过也。”再拜受龟,使之弟以纳请,请立遂自为也。自请臧孙,使来古曰:“非能害也,知不足也。虑事浅非敢私请!为先人苟守先祀,无废二勋,文仲宣叔敢不辟邑?”云:“据邑请后,故孔子以为要君。”乃立臧为臧纥而奔。○臧武仲设计饮酒,以乱季氏之宗统,玆所谓作不顺也。逆长庶之序责人则明,以召孟氏之怨毒,以立庶,故哭之哀玆所谓施不怨也。于则要君,于则辱君。比于鼠其奸回不正如此,而犹为子路愿之,非讥而何?

朱子曰:“要,有挟而求也。”○曹沫桓公而盟,《公羊传》谓之要盟。云:“要盟可犯,而桓公不欺曹子。”〈孔子世家〉云:“人止孔子,强与之盟,孔子背盟而适,曰,‘要盟也,神不听。’”盟曰:“毋适。”舅犯授璧,〈檀弓〉疏谓之要君。《孝经》疏亦以授璧谓之要君朱子所谓‘有挟而求’者,盖据舅犯也。然孔氏约勒之解,最中经旨,今所取也。《孝经》今注无此文,而太宰纯引之,疑日本尚有古本《孝经》。

引证〈表记〉,子曰:“事君三违,违者,去君去国之名而不出竟,国之境则利禄也。人虽曰不要,吾弗信也。”○〈表记〉所论,恰与此经相类。要者,约勒以求之也。要者,约也。腰者,约束处要之为求,假借之法也。

子曰:“文公谲而不正,桓公正而不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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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谲者,诈也,朱子云:“诡也。”谓召天子而使诸侯朝之。云:“二十八年,冬,会于。”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亦彼传文也是谲而不正也。”○曰:“伐以公义,责包茅之贡不入,问昭王南征不还,云:“《左传》四年,春,齐侯以诸侯之师侵,遂伐问罪。”是正而不谲也。”○,当时并称,而孔子独善桓公,故辨其正谲也。孔子屡称管仲,而之事,无所及焉。

质疑朱子曰:“二公以力假仁,心皆不正。然桓公,仗义执言,不由诡道,文公则伐以取,阴谋以取胜,其谲甚矣。”○孟子曰:“仲尼之徒,无道之事者。”然考之《论语》,仲尼亲口赞美管仲之功,不遗馀力,奚待其徒之言之乎?孔子当时,灼见桓公处心行事,正而不谲,不可与同归者,故八字打开,辨之如是。盖桓公之于管仲,赦仇而用,翕然不疑,文公之于狐偃,结恩而归,葸焉相忌,授璧而盟其人已可知矣。桓公恭于受胙,文公敢于请隧,其论亦可定矣。或曰:“桓公杀公子,而文公无此恶。”然文公历聘四国,以待四君之自毙,其幸灾乐祸之心,挟诈饰言之迹,屡见于《春秋传》ㆍ〈檀弓〉诸记,苟诛其心,奚但一子纠而已?二公之是非邪正,夫子有定评矣。朱子谓心皆不正者,桓公亦内行不备

考异《汉书ㆍ邹阳传》云:“桓公,法而不谲。”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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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桓公,弟也。子纠,兄也。《史记》曰:“襄公次弟,次弟小白桓公”○曰:“襄公立,无常,注云:“政令无常。”鲍叔牙曰,‘君使民慢,乱将作矣。’奉公子小白出奔八年襄公从弟公孙无知襄公管夷吾召忽奉公子出奔八年人杀无知,纳子纠纳之使为君小白先入,是为桓公九年乃杀子纠召忽死之。”○曰:“九年传云,‘鲍叔帅师来,言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治其罪管仲,仇也,请受而甘心焉。欲生得管仲”乃杀子纠生窦《管子》云:“人杀之。”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受之,及堂阜而税之。’”○补曰子路召忽杀身成仁,疑管仲未仁。○补曰九合者,会诸侯至八至九也。《穀梁传》曰‘衣裳之会十有一’,秪称九者,不取北杏阳谷,故减二也。○补曰不以兵车,明信义相孚,不设备也。○补曰如,犹当也。其仁,谓召忽之仁也,言管仲之功足以当召忽之仁。如其仁再言之者,较计秤量,而终觉其可相当也。

质疑程子曰:“桓公兄,子纠弟,襄公死,则桓公当立。”《春秋》书桓公,则曰小白,言当有齐国也,于子纠则止曰,不言,以不当有朱子曰:“之可以不死,正以小白兄,而子纠弟耳。”○曰:“子纠小白,皆之子,之弟,然子纠兄也,小白弟也。二子独云弟,一以轻召忽之死,一以减管仲之罪,皆因薄昭〈上淮南王长书〉中有‘杀弟’语,引之作据。而薄昭此语,因有忌讳,以是兄,淮南是弟,不敢斥言杀兄,故改兄作弟。此见《汉书》与〈淮南〉本传韦昭之注。”○兄,审矣。然桓公本无杀事。《春秋》经曰:“人杀之。”《管子》曰:“人杀之。”

引证《春秋传》:“小白入于。”杜氏注:“小白僖公庶子。公子小白庶兄也。”○《公羊传》曰:“小白入于,篡也。”又曰:“子纠贵,宜为君者也。”○《穀梁传》曰:“小白不让,故恶之也。”○《管子ㆍ大匡》篇曰:“僖公生子诸儿ㆍ公子ㆍ公子小白。”又曰:“鲍叔小白,辞疾不出,以为弃我,因小白幼而贱故也。”鲍叔不欲傅小白○《荀子ㆍ仲尼》篇曰:“桓公杀兄而返国。”又曰:“前事则杀兄而争国。”○此诸文,并载陈氏《经典稽疑》。

引证《庄子ㆍ盗跖》篇曰:“昔者桓公小白杀兄入嫂,而管仲为臣,田成子常杀君窃国,而孔子受币。”○《韩非子》云:“桓公,五伯之上也。争国而杀其兄,其利大也。”○《越绝书》云:“管仲臣于桓公兄公子争国,管仲张弓射桓公,中其带钩。”○《说苑ㆍ尊贤》篇云:“将谓桓公仁义乎?杀兄而立,非仁义也。又鲍叔曰,‘昔者公子在上而不让,非仁也。’”○《尹文子》云:“人杀襄公,立公孙无知,而无知被杀,二公子争国,宜立者也。小白先入,故人立之。”○邓骥《左氏指纵》云:“桓公襄公之季弟也。”○此诸文,并载陈氏《经典稽疑》。

质疑朱子曰:“九,《春秋传》作纠,古字通用。《左传》二十六年,孝公伐我北鄙。公使展喜犒师曰,‘桓公纠合诸侯,谋其不协。’”○曰:“九与纠字,果是相通。然此是九通纠,非纠通九也。屈平〈天问〉亦曰‘九会,卒然身杀’,而朱子注〈天问〉,据展喜一语,而谓是纠字之通,误矣。”○纠者,绳三合也。徐铉《说文笺》云:“调三股绳也。”与九相通,本无是理。《左传》又曰:“穆公德之不类,故纠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诗。”廿四纠也者,缪也。宗族离心,则宗臣纠而合之,诸侯泮散,则伯主纠而合之。《左传》自是纠合,《鲁论》自是九合,何必强合之为快乎?后世字书,或云‘纠与九通’,皆据新义,无经证也。惟《庄子ㆍ天下》篇云:“亲操槖耜,以九杂天下之川。”注读‘九’为‘纠’,注云:“纠合错杂,使川流贯穿注海也。九与鸠ㆍ纠并通。”本是误注。九杂者,鸠杂也。鸠者,聚也。纠则何干?

引证《管子》曰:“兵车之会六,乘车之会三。”○《国语》曰:“兵车之属六,乘车之会三”○《史记》曰:“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吕览》曰:“一匡天下,九合诸侯。”○王逸《楚辞》注曰:“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范甯《穀梁传》注曰,“十三年,会北杏。十四年,会。十五年,又会。十六年,会。二十七年,又会元年,会。二年,会。三年,会阳谷。五年,会首止。七年,会甯母。九年,会葵丘。凡十一会。”《正义》曰,“秪称九者,不取北杏阳谷,故减二也。”九合之证,可谓备矣。然孔子谓九合诸侯,不以兵车,则《管子》ㆍ《国语》ㆍ《史记》谓兵车或六或三者,皆误。当以《穀梁传》为正,衣裳之会十一,而不计其二也。《国语》云:“甲不解累,兵不解翳,韬无弓,服无矢。”此所谓不以兵车

引证《左传》十一年云:“悼公乐之半赐魏绛,曰,‘子教寡人,和戎狄,八年之中,九合诸侯。’”○元年,祁午赵文子曰:“子相以为盟主,于今七年矣。再合诸侯,三合大夫。”〈晋语〉魏绛曰:“八年七合诸侯,君之灵也。”○九合之为数目,审矣。

曰:“谁如管仲之仁?”云:“如其仁者,子路管仲未仁,故为说其行仁之事。”又云:“馀更有谁如其管仲之仁。再言之者,美之深也。”驳曰非也。添入‘谁’字,犹不白矣。凡此物之数,与彼物相当者,曰如其数。子路独以召忽为杀身成仁,而不知管仲之功将仁覆天下,故孔子盛称其功曰:“管仲虽不死,亦可以当召忽之死也。”秤其轻重,细心商量,而终不见其不相当,故再言之曰如其仁。

质疑朱子曰:“管仲虽不得为仁人,而其利泽及人,则有仁之功矣。”○仁者,非本心之全德,亦事功之所成耳。然则既有仁功,而不得为仁人,恐不合理。然孔子于二子之问,每盛言其功,以拒未仁之说,而亦未尝亲自口中直吐出一个仁字,则孔子于此,亦有十分难慎者。朱子之言,其以是矣。

李卓吾云:“子路以一身之死为仁,夫子以万民之生为仁,孰大孰小?”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后汉书》应劭奏,‘莫’上有‘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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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相者,辅也。一卿执政曰相。《韩诗外传》云:“诸侯一相。”朱子曰:“霸与伯同,长也。”杜预云:“诸侯之长。”曰:“匡,正也。”补曰一匡,谓天下当桓公之时,一番匡正。如云一番整顿了补曰民到于今,谓流泽远也,其间殆二百年。○马曰:“微,无也。”案,元年,刘定公云:“微,吾其鱼乎!”补曰被发,谓发蒙于顶而辫其末也。中国之俗,冠者髻,童子丱角。○曰:“衽,谓衣衿。衿向左,谓之左衽。夷狄之人,被发左衽。”○朱子曰:“谅,小信也。”下篇云:“君子贞而不谅。”朱子曰:“经,缢也。”○补曰沟渎,堑渠也,其地隐。云:“无人处。”当时人,用鲍叔之计,欲生得管仲管仲虽欲死,不可得也。故以自经喻之,终古以来,圣贤无自杀者。非自经,则管仲无以死

曰:“管仲召忽之于公子,君臣之义未正成,故死之未足深嘉,不死未足多非。死事既难,亦在于过厚,故仲尼但美管仲之功,亦不言召忽不当死。”○顾炎武曰:“子纠未成君,于则成为君臣矣。狐突之子,从文公,而曰,‘今臣之子名在重耳,有年数矣。’已下,太子诸王与其臣,皆定君臣之分,盖自古相传如此重耳之臣,而不得为之臣,是以成败定君臣也,可乎?弟,此亦强为之说。”○管仲孔子所与,故子雍回护如是也。然子纠管仲,实有君臣之义,故桓公曰:“管仲射寡人中钩。”鲍叔对曰:“夫为其君动也。人各为其君君若宥而反之,夫犹是也。”谓移忠此说载于〈齐语〉,纪于《管子》,则当时实以目为君臣。不惟是也,管仲者,子纠之傅也。见《管子》傅之为职,必致其死,荀息伍奢,项背相望,岂可以未成君臣,得逭其咎?但公室有难,大夫不必皆死。历观《春秋》,凡子弑其父ㆍ弟弑其兄者,前后何限?惟当事之臣,或奔或死。其死者不必衮褒,其奔者不必钺诛,而大夫国人,晏然移事。若季札蘧瑗,皆仲尼之所尝亟称为君子者,而每有国难,身必不与,岂皆无君臣之义于其前君乎?公子公弟,法当君国,既正其位,义不敢仇,此《春秋》之义例也。子纠小伯,均是僖公之子,既正其位,斯我君也。子纠之未死也,我以子纠为君,故可以仇子纠既死,犹必仇之乎?召忽之死,固为仁矣,管仲之事,未必为不仁也。王珪魏徵,亦其所秉者如此,必以殉死为仁者,违于经也。

质疑程子曰:“桓公,兄也。子纠,弟也。引《汉书》薄昭之书故圣人不责其死。若使弟而兄,则之与,不可同世之仇也。若计其后功,而与其事,圣人之言,无乃害义之甚,启万世反复不忠之乱乎?”○武王箕子不能死,又从而陈洪范辅王道,无乃不仁乎?武王微子不能死,又从而受封以奉祀,无乃不仁乎?彼当革世之际,犹且如此,况子纠小白,均吾君之子,管仲尽忠所事,及之死,入辅桓公,以霸而尊,何谓之害义乎?所贵乎圣经者,凡义理当否,质之于圣言也。若既闻圣言,犹守己见,亦奚以哉?此不敢不辨。

引证《说苑》,子路问于孔子曰:“昔者,管仲欲立公子而不能,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是无仁也。”孔子曰:“召忽者,人臣之材。不死则三军之虏也,死之则名闻于天下矣。管仲者,天下之佐,诸侯之相也。死之则不免于沟渎之中,不死则功复用于天下,夫何为死之哉?”○此《鲁论》之衍义也,未必本孔子之言。

引证《后汉书ㆍ应劭传》云:“尹次史玉杀人当死,而兄母来代自缢。议贳,以为刑罚不中,因引经云,‘昔召忽亲死子纠之难,而孔子曰,“经于沟渎,人莫之知。”’”

曰:“一匡天下,一切皆正也。”○《吕览》及《楚辞》注,皆以一匡ㆍ九合作对语,故后儒或以葵丘之会,谓之一匡,今所不用。

引证《左传》,见有被发而祭野者,曰:“不百年,吾其戎乎!”竟为陆浑氏○〈王制〉曰:“东方曰夷,被发文身。南方曰蛮,雕题交趾。西方曰戎,被发衣皮。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被发与披发不同。披发者,散发也。《虞衡志》所谓‘西原蛮俗,亲始死,披发恸哭’者,是也。被发者,蒙被其发而辫其末者也。东方之俗,我则知之。

引证《史记ㆍ赵世家》云:“翦发文身,错臂左衽,瓯越之文也。”○《汉书ㆍ终军传》云:“有解编发,削左衽,袭冠带,要衣裳者。”又云:“单于犇幕,昆邪右衽。”左衽者,戎蛮之俗,吾东无此俗。

事实〈齐语〉曰:“桓公即位数年,东南多有淫乱者,徐夷,一战帅服三十一国。遂南征伐,北伐山戎,刜令支,斩孤竹而南归,西征攘白翟之地,至于西河,西服㳅沙西吴。”

刘基曰:“管仲攘夷狄,说者指其责楚一事。然当时人,已入中国之冠裳,不责,岂遂有被发左衽之事?须知山戎白翟等国,当时乘室之衰而乱者,甚多,桓公经营删削之功,广矣。”○,当为攘夷之首。

尹任卿云:“原系知心之友。当两公子亡时,二人必有密约,但有成事者,必相与从之。小白知其必荐己以有为也。无处,岂遂不知死难之义哉?夫子嘿揣得此义,故不责其不死。”○驳曰非也。审如是也,,皆不忠矣。只到人欲生得时,管仲鲍叔必荐己,所以请囚。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与文子同升诸公。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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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文子大夫公孙拔已见前曰:“大夫,本文子家臣,荐之使与己并为大夫,同升在公朝。”○曰:“言行如是,可谥为文。”○曰:“《谥法》‘锡民爵位曰文’。”朱子曰:“文者,顺理而成章也。”

曰:“臣大夫,即家大夫也。”又曰:“《左传》,子伯季氏,初为孔氏臣,孔悝家臣新登于公。”○‘臣大夫’为句,恐未安也。《史记ㆍ晏婴传》云:“晏婴御者,亦升为大夫。”

引证〈檀弓〉曰:“公叔文子卒,其子请谥于君曰,‘日月有时,将葬矣。请所以易其名者。’君曰,‘夫子听卫国之政,修其班制,以与四邻交,卫国之社稷不辱,不亦文乎?故谓夫子贞惠文子。’”○文子之得谥,以是也。云:“文子不因荐得谥,夫子即此称其不愧于谥耳。”

吴无障云:“人臣之病有二。一种忌刻,恐后进之士功名盖我之上。一种自尊,不肯与若辈并列,此皆暧昧私情。荐一事,风度光明俊伟,无此二病。”

子言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𬶍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陆氏《释文》,子言作子曰○皇氏本,‘道’下有‘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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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丧,夫位也。”义见前朱子曰:“仲叔圉,即文子。”○补曰治宾客者,大行人。《周礼》中大夫治宗庙者,大祝。《周礼》下大夫治军旅者,司马。○补曰仲叔圉乱伦,见上篇祝𬶍为佞,王孙贾卖权,欲夫子媚灶皆非贤者。然其才识足以保邦。朱子曰:“三人虽未必贤,而其才可用。”

曰:“所任者各当其才,何为当亡?”云:“丧,亡也。季康子问曰,‘何为而国不亡也?’”驳曰非也。丧者,失位也。屡见〈檀弓〉。

考异陆氏《释文》云:“子曰,一本作子言。”本同。○皇氏本亦作子曰。○曰:“季康子不待其言终,遽问曰,‘夫如是,奚而不丧?’”○驳曰非也。邢氏本,是也。孔子备言其无道,如嬖南子ㆍ召诸事记者约之九字。蔡清说如此

曰:“即敏学好问者。”○驳曰非也。义见前。若𬶍则有博古之才,见《春秋传》。

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云:“《东汉书》引此句,作‘则其为之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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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怍,惭也。内有其实,则言之不惭。积其实者,为之难。”○补曰言不过实,乃无怍矣。方其实也,不亦艰乎?

《集注》曰:“大言不惭,则无必为之志,而自不度其能否矣,欲践其言,岂不难哉?”○曰:“轻于言者,必不务力于行也。”○曰:“〈里仁〉篇云,‘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与此正相表里。”○旧说谓先行而后言也。《集注》谓先言而后行也。二解皆好,姑从旧说。

引证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见上篇上下‘为之难’,宜无异义。若从《集注》,则不得同也。《集解》以积功为难,如云‘仁之难成,久矣’《集注》以人品为难,如云‘难乎其有恒矣’岂可同乎?以此推之,当从旧说。〈里仁〉篇云:“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谓作,故不言也。此章谓无怍,然后可言曰:“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昏垫。予乘四载,随山刊木,暨奏庶鲜食。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懋迁有无化居。烝民乃粒,万邦作乂。”

陈成子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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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成子大夫陈恒也。”○朱子曰:“简公君,名。”○马曰:“将告君,故先齐。齐必沐浴。”云:“《左传》云‘齐而请’。”补曰洁己致诚,冀君听己也。○补曰讨,治罪也。〈皋陶谟〉:“天讨有罪。”曰:“三子,三卿也。”云:“季孙孟孙叔孙,三卿也。”朱子曰:“时政在三家,哀公不得自专,故使孔子告之。”○曰:“我礼当告君,不当告三子。君使我往,故复往。”○曰:“孔子由君命,之三子告,不可,故复以此辞语之而止。”补云:“语所以告君之意于三子。”

事实《左传》十四年曰:“六月甲午,陈恒弑其君舒州孔丘三日齐,而请伐三。三请之公曰,‘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对曰,‘陈恒弑其君,民之不与者半。以之众,加之半,可克也。’公曰,‘子告季孙。’孔子辞,退而告人,曰,‘吾以从大夫之后也,故不敢不言。’”○曰:“《左传》小异者,史官所录,记其与君言耳,退后别告三子,惟弟子知之,故传无文也。”○程子曰:“此非孔子之言,诚若此言,是以力不以义也。”○子之所慎,齐战疾,明秉义虽正,凡战,在所慎也。子曰:“我战则克。”〈礼器〉文明知己知彼,度德量力,虑胜而进,如孙武子所云‘先胜而后战’者也。故其答子路行三军之问,必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则孔子不惟量力,兼且好谋,岂可以董仲舒‘正其谊’一语,遂谓成败在所不计?先儒多以此章为专警三家,以杜放弑之谋,故伊川亦以为较计兵力,不足以警三家也。窃尝思之,哀公之不能自断,孔子必逆揣之矣。三子者之不欲往讨,孔子必逆揣之矣。然且沐浴齐戒,入告此义,似乎不诚,如云不然,似乎不智。然人之爱陈氏者,皆小人鄙夫之怀惠者。其故家大族,隐忧窃叹如晏平仲者,亦多矣。孔子商量物情,知人半分,灼见其必胜必取之机,森列眼前,不忍终默,庶几积诚致虔,得感悟君心,若其不能自断,则非不知也。观于‘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一语,其逆揣明矣。赖有《左传》半之说,才足以证明夫子之心,至诚无伪。若去此说,则孔子此告,其异乎张虚义以为大言者几希,千载之下,何以知当时事情?有如是必胜无败之势乎?《左传》不可攻也。

曰:“春秋之法,弑君之贼,人得而讨之,仲尼此举,先发后闻可也。”○曰:“夫子以致仕之老,且七十馀岁,手无寸铁,家无宿粮,门弟子裒衣博带,不可为兵,焉能先发?”○又曰:“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论语》凡三见。一则颜渊人之仇而告之。一则夫子将正名,黜蒯聩公辄,立公子而告之。一则为讨陈恒而告之。夫之弑君,在十四年。前一年,已长,为诸侯之伯,王称伯父,君称吴伯,是方伯者,夫差也。吴伯还国,旋被寇,夫子此告,未必能应。若转而告,则之叛已久,朝贡之绝,将逾十年。万一伯主兴师,不讨逆,而先讨叛,将何御之?”○胡氏《春秋》之说,张虚义,敢为大言,多此类也。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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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隐情壅蔽曰欺,不以直告之冒威谏争曰犯。谓犯颜《礼》曰:“事君,有犯而无隐。”〈檀弓〉文曰:“伪言不直,谓之欺,直言无隐,谓之犯。”

曰:“犯非子路之所难也,而不欺为难。”朱子曰:“以门人为臣一事观之,子路好勇,恐未免于欺。”此章恐未必是对病发药,门人为臣,亦恐非欺罔。孔子谓行诈欺天者,责厉之深,不可以此案子路也。子路生平,以不欺见称,故小邾句绎来奔,不信千乘之盟,而欲信子路之一言,况于欺君者乎?

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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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君子小人,其始皆中人也。毫厘之羞,喻于义利。君子日进其德,一级二级,升而达乎最上之级。小人日退其步,一级二级,降而达乎最下之级。

曰:“本为上,云:“德义也。”末为下。云:“财利也。””○曰:“此章言君子小人,所晓达不同也。”○朱子曰:“君子循天理,故日进乎高明。小人徇人欲,故曰究乎污下。”○朱子之义,不可易。注疏以为晓达,此谓‘喻于义ㆍ喻于利’曰达也,其义非

瞿昆湖云:“上达是循天理,造到天理极处,下达是循人欲,沦于人欲极处。”○汤霍林云:“为善如登,为恶如崩。君子一步高一步,只管从上去,小人一步落一步,只管流下来。”

曰:“君子上达者,君子谓士大夫,言君子之道,得上达王公也。小人谓庶民也,小人之道,下达而已。”〈士昏礼〉曰:“昏礼下达。”○〈玉藻〉曰:“始冠缁布冠,自诸侯下达。居冠属武,自天子下达。”○〈表记〉曰:“事君不下达。”○《荀子》曰:“刑罚虽繁,令不下通。”驳曰非也。

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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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为己,履而行之。为人,徒能言之。”云:“空能为人言说之,己不能行。”补曰为,犹助也。

质疑程子曰:“为己,欲得之于己也。为人,欲见知于人也。”○躬蹈善行,则我进德也。口述善言,则人闻道也。为己者,益于己也。为人者,益于人也。若见知于人,则虽不益我,亦不益人,何得曰为人乎?君子之道,人不知而不愠,不见是而无闷,固有斯义。然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令闻令名,岂亦君子之所恶哉?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求为可知。求为可知,则见知于人,非君子之所恶也。叶公孔子子路子路不对。子曰:“汝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则孔子未尝不欲见知于人也。要之,实见得,有为人处,然后方可曰为人,注,恐不可易也。

引证《颜氏家训》云:“古之学者为己,以补不足也。今之学者为人,但能说之也。”又云:“古之学者为人,行道以利世也,今之学者为己,修身以求进也。”颜氏上说,与注合。下说亦以求知为为己,与程子说相反。

范晔曰:“为人者,冯誉以显物。为己者,因心以会道。”驳曰非也。然冯誉显物,谓扬人之善也。犹是益人,不似求见知者,仍是为己也。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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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伯玉大夫蘧瑗。”○补曰使者言伯玉修己,常若不及。○曰:“再言使乎者,善之也,言使得其人。”朱子云:“使者之言,愈自卑约,而其主之贤益彰。”

引证《庄子》曰:“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于是之,而卒诎之以非也。”〈则阳〉篇○《淮南子》曰:“蘧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朱子曰:“盖其进德之功,老而不倦。”○曰:“伯玉见于《春秋》,在十四年。孙林父甯殖将逐君,问于蘧伯玉伯玉不对而出,则此时已为大夫,且为逆臣所敬恽如此,此必在强仕之年可知矣。乃后此九年,而夫子始生,又六十馀年,当定公十四年,夫子去之后,再三适,始主伯玉家,则此时伯玉已百年馀矣。”蔡邕《释诲》云:“蘧瑗保生。”此长年之证

质疑《集注》曰:“孔子,尝主于其家,既而反,故伯玉使人来也。”○孔子此时,未及与伯玉相见,故使者之答如此。若相知既深,则不应作如此谦卑语。且孔子伯玉年已百岁,使者所答,不宜如此。

王充曰:“使乎使乎,非之也。说《论语》者曰,‘非之者,非其代人谦也。’孔子之问使者曰,‘夫子何为?’问所治为,非问操行也。使者宜对曰,‘夫子为某事,治某政。’今反言欲寡其过而未能也。”《论衡ㆍ问孔》篇驳曰非也。

王应麟曰:“蘧伯玉,《史记》谓‘孔子所严事’,不当弟子列。《礼殿图》有之,而皆锡封从享。”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集注》本,分为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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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上节见前。〈泰伯〉篇朱子曰:“此艮卦之象辞。”谓下节曰:“此章戒人之僭滥侵官也。言若己不在此位,则不得谋议此位之政事也。曾子遂曰‘君子思不出其位’,言思虑所及,不越其职。”○邢氏本合之为一章,今从之。曾子释夫子所言之意

朱子曰:“曾子盖尝称之,记者类记之。”○或曰:“分作两章,则曾子突引此词,无谓不加象曰,袭为己语,又无其事。因有据范谔昌说,以为〈彖〉ㆍ〈象〉ㆍ〈文言〉,皆非夫子所作,谬矣。”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皇氏本,而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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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君子言行相顾,若言过其行,谓有言而行不副君子所耻也。”

朱子曰:“耻者,不敢尽之意。补云:“耻其言者,谓言之有怍色。”过者,欲有馀之辞。”朱子曰:“犹‘丧过乎哀,用过乎俭’之过。”若如说,则上‘其’字似衍,故朱子释之如此。

引证〈杂记〉曰:“有其言而无其行,君子耻之。”○〈表记〉曰:“使民有所劝勉愧耻,以行其言。”又曰:“君子耻有其辞而无其德,有其德而无其行。”又云:“耻名之浮于行。”○《史记》曰:“子贡原宪,惭而不怿,终身耻其言之过也。”○《潜夫论》曰:“孔子疾夫言之过其行者。”〈交际〉篇上篇云‘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皆旧说之确证。

考异皇氏本曰:“君子耻其言之过其行。”○曰:“耻者,耻言之过行也。”○诚如是也,都无事矣。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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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道者,人所行也。君子之所以为道者,有三。○朱子曰:“自责以勉人。”〈中庸〉云:“君子之道四,未能一焉。”朱子曰:“道,言也。”云:“夫子自道说也。”补曰自道者,言所谓仁知勇,非别人之行。○仁知勇三句,义见前。〈子罕〉篇

朱子曰:“道体无穷,圣人未尝见其有馀。”吴无障云:“纵使地位已到,若心上晓得自己极至,便不是极至了,唯欿欿然虚,忘其地位之所至,方见纯亦不已之心。”君子向道而行,中道而废,未有君子而自足者也。故君子之谦,皆真谦也。

子贡方人。子曰:“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皇氏本,哉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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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方,左右相比也。〈大射礼〉:“左右曰方。”方人者,取古今人,两两相比,议其长短也。○补曰贤,愈也。自修既尽,乃可议人,子贡既方人,意已贤于我。○补曰贤乎哉,褒辞。孔子深非之,故作褒辞以讥之。○补曰我则自修未尽,弗暇为此闲漫。云:“急于自治者,自不暇于方人。”

曰:“比方人也。”云:“子贡多言,尝举其人伦,以相比方。”方者,两舟相倂也。《说文》云:“两舟相倂,必比其长短。”通作物。古作𤙗比物四骊,言相方也。张华〈鹪鹩赋〉云:“上方不足,下比有馀。”

考异皇氏本,子曰:“也贤乎我夫!我则不暇。”○曰:“‘也贤乎我夫’六字,绝句。”○我字似是。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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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徒患己之无能。”云:“士常患人之不己知,而不自揣其才能者,过矣。人果知己,而己材不足以酬其知,是为伤人之明。”

引证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学而〉篇○子曰:“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里仁〉篇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卫灵公〉朱子曰:“凡指同而文不异者,一言而重出也。文小异者,累言而各出也。圣人于此,盖屡言之,其丁宁之意,可见矣。”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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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逆,未至而迎之也。亿,未见而意之也。”补云:“读之如‘亿则屡中’。”朱子曰:“诈,谓人欺己。不信,谓人疑己。”○朱子曰:“抑,反语辞。凡抑字,皆略反上文之意言虽不逆不亿,而于人之情伪,自然先觉,乃为贤也。”○曰:“逆ㆍ亿皆有意,如苏秦揣摩是已。觉则无心,知几之属也,故曰是贤乎。”

曰:“先觉人情者,是宁能为贤乎?或时反怨人。”云:“先觉者,非为贤也。”驳曰非也。

微生亩孔子曰:“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孔子曰:“非敢为侫也,疾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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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微生,姓。,名。”云:“隐士也。”朱子曰:“名呼夫子而辞甚倨,盖有齿德而隐者也。”○曰:“栖栖,犹皇皇也。”何为是东西南北栖栖皇皇者与补曰栖栖,不安之意。皇皇,犹恐不及之意朱子曰:“为佞,言务为口给以悦人也。”○朱子曰:“疾,恶也。”补云:“厌恶也,非憎恶也。”补曰固,塞也,陋也。朱子云:“执一而不通也。”隐居独善,弃世绝物者,其道塞而陋,故君子恶之。

质疑《集注》曰:“栖栖,依依也。”云:“栖栖,如鸟之栖木而不去。”〈小雅〉云:“六月栖栖,戎车既饬。”言简阅戎车,其众骚骚然也。班固〈答宾戏〉曰:“圣哲之治,栖栖皇皇。”言圣君勤而不安也。

曰:“病世固陋,欲行道以化之。”○驳曰非也。孔子尚不得位,善世移俗之责,安能自任乎?君子之道,虽卷舒随时,而不仕无义,绝物非仁,故周流四国,冀其一遇。为所恶者,固滞而不通也。

曰:“方以退隐为高,殊不知圣人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孔子自言其本意而已,未必是讥切微生如反驳然也。

曰:“孔子博访古道,不遑宁处,如有求而不得者然,人不学,不知道,是为固陋,我恶之,故孜孜求道。”○〈礼运〉曰:“我欲观道,是故之,我欲观道,是故之。”则孔子之周游四国,为求道也。义甚好。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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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骥,古之善马名。”○曰:“德者,调良之谓。”云:“调者,习熟而易控御也。良者,顺服而不蹄啮也。”曰:“骥非无力,然其所以得骥之名者,以德不以力。”○曰:“此章疾时尚力取胜而不重德。”

曰:“人有才而无德,则亦奚足尚?”云:“观人者,不当言其才,而当言其德。”马之调良,亦其才也。古人以德为才,岂以才为戒乎?羿善射,荡舟,躬稼,力与德也,说不可易。

引证《家语》,哀公问于孔子曰:“请问取人之法。”孔子对曰:“弓调而后求劲焉,马服而后求良焉,士必悫而后求智能者。不悫而多能,譬之豺狼,不可迩。”〈五仪解〉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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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或人所称,见今《老子》书。”《老子》云:“报怨以德。”补曰德,恩也。云:“恩惠之德。”补曰所薄者厚,无以待所厚,故留德以报德。○补曰直者,不罔也。上篇,罔与直对称人能于有怨者,不诬罔以报之,则斯足矣。

引证《老子》曰:“大小多少,报怨以德。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道德经》‘恩始’章老子之道,以慈为主,故以德报怨。

引证〈表记〉,子曰:“以德报德,则民有所劝,以怨报怨,则民有所惩。《诗》曰,‘无言不雠,无德不报。’”子曰:“以德报怨,则宽身之仁也,云:“仁亦当言民,声之误。”以怨报德,则刑戮之民也。”○上节著之为法,故以劝惩言。上‘子曰’下节谓下民之所自行,下‘子曰’故不合正理。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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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时人皆称夫子盛德。夫子闻之,曰:“彼皆不知我而言之耳。”○曰:“不用于世,而不怨天,人不知己,亦不尤人。”○补曰不怨天,不尤人,乃心内之密功,非人所知。○补曰下学,谓学道,自人事而始。即孝弟仁义上达,谓积功,至天德而止。即所云‘始于事亲’,终于事天下学,人所知。见于行事者上达,非人之所知。

曰:“下学人事,上知天命。”○自此至彼曰达。注,以达为知,非矣。意,谓上通天命君子之道,终于事天,此之谓达也。

曰:“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故曰惟天知己。”○驳曰非也。孔子非自处以圣人,有是言也。特言其自修之功,不过如此,惟天知之。

质疑朱子曰:“夫子自叹。”○夫子有恒言曰‘不患人之不己知’,今乃以‘莫我知’而发叹,恐无是理。苟其叹之,则必继之曰‘我祖述,宪章’,何必言‘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乎?此与见用于斯世者,无所当矣。朱子云:“反己自修,循序渐进,无以甚异于人。”时人称述圣德,孔子明之曰:“彼皆不知我者也。我之学业,惟天知之。”

纯曰:“下学,犹下问也。颜斶曰,‘是以君王无羞亟问,不愧下学。’《战国策》下学者,就下而学也。”○夫子固不耻下问,朱子云:“圣人亦须下学,如问礼问官名,未识须问。”然圣人谦卑,不宜自言下学。

公伯寮子路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皇氏本,于公伯寮下有‘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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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伯寮人。《史记》云:“伯寮,字子周。”愬,谮也。”云:“诬子路以罪。”朱子曰:“子服,氏,案,子服孟孙氏之别族谥,字,大夫子服何也。”○曰:“夫子,谓季孙。”○曰:“季孙有疑惑之志。”云:“季孙信谗,恚子路。”曰:“吾势力犹能辨子路之无罪于季孙,使之诛而肆之。有罪既刑,陈其尸曰肆。”云:“〈秋官ㆍ乡士〉云,‘协日刑杀,肆之三日。’”曰:“大夫已上于朝,士以下于市。”○补曰朝者,百官府署之所列也。〈考工记〉曰:“面朝后市。”○补曰君子仕,将以行道。然道之行废,有命在天,非一伯寮所能为。言谗愬不足以动心,诛戮不足以迓命古注读至‘惑志’绝句。今从之

曰:“伯寮,弟子。”从《史记ㆍ弟子传》也曰:“《家语ㆍ弟子解》,伯寮不载。注依《史记》《史记正义》引《古史考》云,‘疑公伯僚是谗愬之人,孔子不责而云命,非弟子之流也。’注不言弟子,盖如谯周之意耳。”

曰:“子服何忌。”○曰:“《左传》十二年,人将囚子服景伯景伯曰,‘也立后于矣。’注云,‘景伯名。’然则景伯单名,而此注云何忌,误也。”○曰:“景伯孟献子之玄孙。”○忌者,语辞。《诗》云:“抑磬控忌。”古人称名,或兼语辞。孟子云:“庾公之斯。”何忌,或别有据,未可详也。

质疑《集注》曰:“言其有疑于之言。”○‘于公伯寮’自为一句,然后其凌轹伯寮ㆍ愤嫉伯寮ㆍ指斥伯寮之意,更峻更快,恐旧读为长。

曰:“言季孙固已有疑惑之志。”○曰:“固与故通,谓故常也。”

曰:“市朝,不过连言之。《左传》,‘三郤,尸诸朝。杀董安于,尸诸市。’贱者在市也。”

曰:“子路非王佐之才,家臣非卿相之位,而孔子公伯寮之愬为关吾道之行止,何也?为公室之蠧者,莫如季氏孔子为政于,大率欲裁其僭,而勇于承令以出藏甲堕者,子路也。伯公寮子路,固将假以沮孔子也。故孔子不为子路祸福计,而为吾道兴废计。然吾道之行与不行,系于天之祐不祐,而不系于之愬不愬也。景伯尤诸人,而孔子委之天。孟子臧仓之沮鲁侯,亦归之天焉。”○说得有理,但谓‘子路非王佐之才’,谬。

子曰:“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辟,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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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韬名晦迹,居世而不令世知,是辟世也。○曰:“去乱国适治邦。”补曰是辟地也。○补曰见颜色而违之,是辟色也。云:“不能豫择治乱,但观君之颜色,若有厌己之色,于斯去之。”补曰闻一言,知乱将作而去之,是辟言也。

曰:“世主莫得而臣。”云:“天地闭则贤人隐,高蹈尘外,枕流漱石,天子诸侯莫得而臣。”辟世者,后世之所谓大隐也。隐城市辟地者,即小隐也。隐山林长沮桀溺,自称辟世之士,见下篇何尝高举远遁乎?居斯世也,混于甿隶,人莫之知,斯之谓辟世也。枕流漱石,岂是人乎?

曰:“色斯举矣。”○驳曰非也。色,骇貌,义见前。

曰:“有恶言乃去。”○驳曰非也。既有恶言,乌足云辟?

质疑程子曰:“四者非有优劣,所遇不同耳。”○朱子曰:“避世,若伯夷太公是也。而居东北海之滨避地,如百里奚。避色,如灵公顾蜚雁而色不在,孔子遂去之。避言,如问陈而孔子遂行。”○《易》曰:“遁世无闷。”君子固有遁世之义也。孔子就遁世之法,分为四等,曰:“太上避世,其次避地,而见几而作者又次之,察言而去者又次之。”恐不可平等说。

子曰:“作者七人矣。”《注疏》连上为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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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作,起也。言起而隐去者,今七人矣。不可知其谁何。”○补曰既见几而作,则自仕而去,非素隐也。

曰:“作,为也。为之者凡七人,案,为者,为避世之事长沮桀溺ㆍ丈人云:“荷蓧丈人。”石门即晨门ㆍ荷蒉ㆍ封人ㆍ接舆。”○曰:“伯夷叔齐虞仲,避世者。荷蓧ㆍ长沮桀溺,避地者。柳下惠少连,避色者。荷蒉ㆍ接舆,避言者。七当为十字之误。”王弼曰:“七人,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曰:“必求其人以实之,则凿矣。”○《易》曰‘见几而作’,则作者七人,固皆遁世之人,又必孔子同时之人。说稍长,但曰某曰谁,民莫之信矣。

曰:“包氏以上文连此七人,失其旨。吾谓别段,非谓上文避世事也。下文‘子曰’,别起义端,作阙者字七人,非以隐避为作者,明矣。避世本无为,作者本有为,显非一义。记言,无不脱舛,七人之数,固难条列,但明作者实非隐沦,昭昭矣。”○张横渠曰:“作者七人,谓伏羲神农黄帝,非有述于人者。”○宋潜室云:“七人,周公,是也。夫子自言我今承七人之后,只述而不作。”亦云曰:“〈乐记〉曰,‘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述。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表记〉曰,‘后世虽有作者,虞帝弗可及也。’”○此是一义,然历数七人,皆未可信也。

引证《汉书》,黄琼上灾异疏,有云:“伏见处士巴郡黄错汉阳任棠,年皆耄耋,有作者七人之论。”○《后汉书ㆍ逸民传》云:“绝尘不反,同夫作者。”

徐自溟云:“七人,是十分中去七分也。作七个人看者,何其拘?”○驳曰非也。徐盖云:“贤者之去世而隐者,殆十分之七。”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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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石门地。三年云:“齐侯郑伯,盟于石门。”郊关之有城者。○曰:“晨门者,阍人也。”云:“掌晨昏开闭门者。”朱子曰:“盖贤人隐于抱关者也。”○曰:“自,从也。”○曰:“言孔子知世不可为而强为之。”云:“阍人问曰,‘是知其世不可为,而周流东西,强为之者与?’”曰:“意非孔子不能隐遁辟世。”

曰:“石门城门。”○曰:“石门,地名。”○曰:“三年冬,齐侯郑伯盟于石门注,‘石门地。’或曰,‘济北卢县故城西南,济水之门。’”《大明一统志》:“山东兖州府东平州石门山,在平阴县西二十五里,山上有石门,东西相向,可通人行。”若是城门,子路无缘宿矣。

姚承庵曰:“晨门之言,非讥孔子,彼其识见,当亚封人。”见《知新日录》曰:“知其不可而不为,果于已者也,如杨朱之徒,是为不恭。知其不可而且为之,不弃斯民者也,如三仁是已。晨门知孔子志于康济,故以此称之。”○其言则讥,其心则相爱之至也。情见于辞,千载如觌。荻氏孔子受讥,欲回护为说,亦拘矣。

子击磬于,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子曰:“果哉!末之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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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定公十三年,孔子时五十五岁灵公三十八年也。击磬,为习乐也,有笙磬ㆍ颂磬。见《周礼》曰:“荷,担揭也。”○曰:“蒉,草器也。”○曰:“有心者,有心于教化也。磬,乐器。知其心欲以礼乐化天下。”○补曰鄙,陋也。硁硁,磬声。《乐书》云:“石声硁硁。”〈乐记〉作‘磬磬’补曰莫我知也,斯可止矣。○朱子曰:“以衣涉水曰厉,《尔雅》注云:“衣,谓裈也。”云:“衣,里衣也。”摄衣涉水曰揭。《尔雅》注云:“揭衣,谓褰裳也。””○曰:“此〈卫风ㆍ匏有苦叶〉篇。”○曰:“言随世以行己,若过水必以济,知其不可,则当不为。”补云:“酌深浅之宜,以行其身。”补曰果哉者,许其言之中理也。果然如所言末之难矣,谓无辞可答也。难者,诘辨也。

曰:“有心,谓契契然。云:“契契,谓心别有所志也。《诗》云,‘契契寤叹。’”○云:“〈大东〉,《毛传》云,‘契契,忧苦也。’”此硁硁者,徒信己而已,亦无益。”○朱子曰:“此人闻磬声而知之,则亦非常人。如古人于琴声中,知有杀心硁硁,石声,亦专确之意。”○硁硁者,磬之本声。义见前击之硁硁,鄙夫击之,亦硁硁,非孔子之磬别自硁硁也。硁硁岂贬辞乎?闻磬声,则知习乐矣。知习乐,则知其有行道之心。岂必有蔡中郞之妙解,万宝常之神通,然后方可以知有心乎?闻琴声而知杀心,本是渺茫之言也。○又按何氏以硁硁为小信之貌,亦大谬。

曰:“未知己志而便讥己,所以为果。云:“果,敢也。”末,无也。无难者,以其不能解己之道。”云:“果敢,不以为难也。”驳曰非也。果哉,是之之辞。又决辞《汲黯传》曰:“人言刀笔吏不可为公卿,果然。”许其言中理又难者,诘也。孟子曰:“于禽兽,何难焉?”张良发八难,东方朔答客难。〈鼂错传〉云:“宗室集议,莫敢难。”〈赵奢传〉云:“赵括言兵事,不能难。”皆诘辨之义也。孔子之栖栖四国,岂乐为者哉?荷蒉丈人一语,本是相爱之意,孔子受而不辞,与自家意思,犂然相合,故曰‘其言果然是矣!吾无辞可相诘难矣’。如是则词气雍容,意味渊永,千载之下,如可见矣。

质疑《集注》曰:“果哉,叹其果于忘世也。且言人之出处,若但如此,则亦无所难矣。”○深则厉,浅则揭,本是裁酌细密之言,非果于忘世。且‘果’一字之内,恐无以包忘世之意。

《尔雅ㆍ释水》曰:“繇膝以下为揭,繇膝以上为涉,繇带以上为厉,以衣涉水曰厉。”云:“衣,裈也。”裈者,所谓犊鼻裈也。先王之世,民知重礼,别作小裈,以涉深水,不倮体以露阴也。

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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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周书ㆍ无逸〉篇文。”○曰:“高宗之中兴王也。”○曰:“谅,信也。阴,犹默也。”朱子曰:“谅阴,天子居丧之名。未详其义。”补曰不言,谓无所诏令。○补曰古之人,谓。○朱子曰:“言君薨则诸侯亦然。”○曰:“总己,言各总其职。”补云:“总,统也。”补曰听于冢宰,谓听从其诏令。○曰:“冢宰,天官卿。”

曰:“谅阴,《礼记》作谅暗,郑玄以为凶庐,非义也。”○曰:“或呼倚庐为谅阴,或呼为梁暗,或号为梁庵,各随义而言之。”○谅阴之讼,亦繁矣。信默之义差长。详见余《书说》,今不再述。

引证〈丧服四制〉云:“《书》曰,‘高宗谅暗,三年不言。’善之也。王者莫不行此礼,何以独善之也?曰高宗者,武丁武丁者,之贤王也。继世即位,而慈良于丧。当此之时,衰而复兴,礼废而复起,故善之。善之,故载之《书》中而高之,故谓之高宗。三年之丧,君不言。《书》云,‘高宗谅暗,三年不言。’此之谓也。”○谅暗不言之礼,恐是之法,至小变,故释冕反丧服。丘琼山云:“周公负扆以朝诸侯,而流言起,则此制不得不变。故康王葬毕,遂即位。”春秋时,又大变,详见余《春秋说》,今不再述。疏载杜预短丧之议,余亦已辨之于《春秋说》,今略之

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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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民莫敢不敬,故易使。”皇氏本不载

牛春宇云:“此使非使民赴工也,使之为善而已。”徐自溟云:“使是驾驭约束之意。”民易使者,如身使臂,如臂使指,血脤调鬯,无强硬不仁之病也,非使之赴征役。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其犹病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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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君子,谓在上之人。○曰:“不言所敬,敬天也。修己以敬天。”○补曰安人,谓孝悌敦睦以亲九族。○补曰百姓,谓百官万民。○补曰病,犹难也。

曰:“敬其身。”○敬者,有所向之名。无所向则无所敬矣。君子之敬其身,亦所以敬天而敬亲。朱子云:“敬非但是外面恭敬而已。须看里面无一毫不直处,方是敬以直内。”

曰:“人,谓朋友九族。”○〈尧典〉曰:“克明峻德,以亲九族。”先言朋友,恐未安也。修己以敬者,诚意正心也。修己以安人者,修身齐家也。修己以安百姓者,治国平天下也。

孙月峰云:“,非以百姓之不安为病,病己之不修,无以安百姓也。百姓有未安处,乃己未修也。”○此说甚精。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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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原壤人,孔子故旧。〈檀弓〉曰:“孔子之故人曰原壤。”夷,踞,俟,待也。踞待孔子。”云:“申两足,箕踞以待孔子。”曰:“幼少不顺于长上,及长,无德行,不称述。”○朱子曰:“自少至长,无一善状,而久生于世,徒足以败常乱俗,则是贼而已矣。”○补曰叩,微击也。胫,脚也。○曰:“既数责之,复以杖击其胫,令不踞也。”○补曰原壤,盖佯狂之人。孔子之责,戏而严也。

曰:“贼,谓贼害。”○驳曰非也。无补于世而蝗蠧至老,故戏之曰贼。贼,犹盗也。《诗》云:“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曰:“鸱鸟好蹲,故谓之蹲鸱。又或谓之鸱夷,夷即踞也。”○夷俟之义可疑,姑从旧说。

引证〈檀弓〉曰:“孔子之故人曰原壤,其母死,孔子助之沐椁。原壤登木,曰,‘久矣,予之不托于音也。’歌曰,‘狸首之斑然,执女手之卷然。’夫子为弗闻也者而过之。”○此狂也。《集注》谓‘老氏之流,自放于礼法之外’者,未知何据。老子之道,未必狂荡。

引证《大戴礼》曰:“少称不弟焉,耻也,壮称无德焉,辱也,老称无礼焉,罪也。”〈曾子立事〉篇

曰:“古文叩ㆍ扣,文之误也,当作指。为夷俟踞足,不自知失礼,故仲尼既责其为贼,又指其足胫,使知夷踞之罪,非击之明矣。”○驳曰非也。

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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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阙党之党名。阙里之所在曰:“将命者,传宾主之语出入。”见〈少仪〉ㆍ〈杂记〉补曰将,犹奉也。《诗》云:“承筐是将。”曰:“孔子阙党阙党人家,使童子典谒也。”○曰:“或人见童子将命辨慧,问曰,‘此小子岂宜益者与?’”盖问其前程曰:“童子隅坐无位,成人乃有位。”〈檀弓〉云:“童子隅坐而执烛。”曰:“并行,不差在后。”云:“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补曰居则欲速据其位,行则欲速进其步。以此观之,其学业亦必将速求其成,无谦卑求益之理。此记孔子观人之法

质疑《集注》曰:“或人疑此童子,学有进益,故孔子使之传命以宠异之。”○封人ㆍ互乡童子之类,凡先标地名者,皆外之之辞。若门人小子,则应书姓名,亦云且在孔子之门,则不过数日,宜知礼法,又安敢居成人之位,并先生而行乎?‘吾见其’三字,明孔子见之于彼家,不是在门者也。〈曲礼〉曰:“士之子,长,曰能典谒。幼,曰未能典谒。”将命固童子之事也,亦云不必为宠异。

曰:“违礼,欲速成人者,则非求益也。”○驳曰非也。速成,岂速成人之谓乎?张南轩云:“如物之生循序,而生理达矣。若欲速成,反害其生。”夫子观于二事,知其人必欲速不达,非以二事直指为速成也。

卫灵公第十五凡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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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公问陈于孔子本,陈作阵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旧本,‘明日遂行’,属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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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陈者,行军列伍之法。陈,列也俎豆,亦陈列之物,其形如布陈。○补曰俎豆陈列之法,曾所闻之,军旅陈列之法,旧未学焉。云:“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五百人为旅。”补曰俎,升牲之器。自鼎而升俎豆,菹醢之器。笾以盛干物,豆以盛濡物补曰卫侯无道,与交恶,连岁构兵,问陈将以修怨,孔子不欲为谋主,故权辞以免。○补曰明日遂行,恐卫侯强之,将有祸。○《集解》,‘明日遂行’,属之下章,《集注》,上下章合之为一。今按《史记》,在绝粮,在去七年之后,宜别为一章。

曰:“军旅末事,本未立,不可以教末事。”云:“治国以礼义为本,军旅为末。”曰:“灵公无道之君,复有志于战伐之事,故去之。”○军旅之事,在平世犹不敢弛备,况于春秋之时,朝被围,夕受伐,虽当之,何得不讲习乎?孔子夹谷之会,请修武备,于陈恒之弑,沐浴请讨,孔子未尝不好兵也。故子自言‘我战则克’,〈礼器〉文又曰‘教民七年,可以即戎’,其作《易传》曰‘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岂必裒衣博带,日讲宾祭之礼,方可云儒者乎?但此时,灵公耄乱无道,召淫人逐世子,怨讟纷兴,十四而数年之间,兵连祸结,伐元年殆无虚岁。孔子若于此时,或以军旅之事,言于卫侯,则不但祸,亦足戕身,斯其所以拒绝而不言也。此与孔文子之问答,前后一套。明孔子之意在于畏祸,不但舍礼义而崇甲兵,为君子之所恶也。审如是也,不对斯足矣,何必汲汲然去之乎?

引证十一年《左传》云:“孔文子孔圉之将攻太叔也,大夫大叔疾访于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则尝学之矣,胡ㆍ瑚同甲兵之事,未之闻也。’退,命驾而行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言主人不能执宾仲尼于此,不对斯足矣,何必悻悻然命驾乎?兴兵构乱,以伐人之国家,则其谋主危矣,合观两事,其志见矣。且孔圉,皆不义而用兵,故孔子避之。苟其合理,则固尝沐浴而请讨矣。

事实《史记ㆍ世家》云:“孔子,主蘧伯玉家。他日灵公问兵陈于孔子,明日与孔子语,见蜚雁仰视之,色不在孔子,遂行复如。”《集注》云:“是岁哀公三年,孔子年六十矣。”○《春秋》,二年,四月丙子,卫侯卒。灵公安得哀公三年,灵公问陈乎?灵公问陈,盖在定公之末年。十五年是年孔子,如而过。有人之畏,至于绝粮之厄,明在六年,距问陈之年,已七年矣。

徐自溟云:“当时之军旅,掌于王孙贾孔子岂肯与小人共议其事?”

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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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孔子,会乱,故乏食。”云:“以〈孔子世家〉文而知也。”补曰定公末年,孔子哀公六年,复自,有绝粮之厄。○补曰从者,弟子及仆御从行者。病,饥惫也。○曰:“兴,起也。”○补曰愠见,以怒色见于夫子也。见音现补曰君子居乱世,固当穷。分之所固然以其仕止,不逾节也。小人穷,则滥而为非,故不穷。○曰:“滥,溢也。”补云:“逾节犯分,谓之滥。”

事实《史记》云:“孔子,复如。自迁于三岁,,军于城父六年孔子之间,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大夫谋曰,‘孔子贤者,所刺讥皆中诸侯之疾。今者久留之间,诸大夫所设行,皆非仲尼之意。今大国也,来聘孔子用于,则用事大夫危矣。’于是乃相与发徒役,围孔子于野,不得行,绝粮。”○朱子曰:“是时,臣服于。若王来聘孔子大夫,安敢围之?且据《论语》,绝粮当在去之时。”○曰:“时交战无虚岁。孔子盖为昭王之聘,徘徊,而绝粮于其间也。”○曰:“孔子,复如。自迁于,自,去反于。是孔子自去,而往反于之间,凡三岁。自哀公二年至四年也。”○孔子之始去,在末年,之侵,在元年,见《左传》而孔子时不在灵公之卒,在二年。见《春秋》三年五月,桓宫僖宫灾。孔子闻火,曰:“其桓ㆍ僖乎!”见《左传》四年,孔子六年,孔子,厄于见年表而是年春,,而师于城父六年《左传》则绝粮之厄,正在六年之春。记事者,必不以相距七年之事,合之为一章。在绝粮之当为别章无疑。朱子以绝粮谓在去之年,本据《论语》,若别为一章,则无可据矣。《左传》ㆍ《史记》,岂可悉斥之为妄乎?既经绝粮之厄,孔子不应再游,而三年之在闻火,既有明文,则在绝粮,必在三年之后,《史记》其不虚矣。

事实《家语》云:“昭王孔子孔子往拜礼焉,路出于大夫相与谋曰,‘孔子贤圣。其所刺讥,皆中诸侯之病。若用于,则危矣。’遂使徒兵距孔子孔子不得行,绝粮七日,外无所通,藜羹不充,从者皆病。”〈在厄〉篇此窃取《史记》文也。《家语》者,伪书。

曰:“孔子不容,又之人之难,又之。会乱,故乏食。”○人之畏,明在末年。之伐,明在六年。注连言之,殊不明矣。

曰:“绝粮是异时之事,则‘在’之上当有‘子’字,别为一章。如‘归与’章例今详本文,疑《史记》有误,当依说以《论语》为断。”○先儒皆以此之故,合为一章,然‘祭如在’ㆍ‘互乡难与言’ㆍ‘有臣五人’ㆍ‘也愚’之等,文例不一。‘祭如在’,宜有‘子’字,‘也愚’,宜称‘子曰’此不足以破《史记》也。注ㆍ《史》ㆍ《左传》ㆍ《家语》,无不相合,不可作一时事。

邹峄山云:“从者病,莫能兴,只是病吾道之不能兴起于时,不必作饥饿说。”○驳曰非也。

曰:“愠见者,不豫之色,见于面也。《家语》云,‘子路愠,作色而对。’”子路宜不离夫子之侧,何以及病进见乎驳曰非也。

徐自溟云:“子路以为夫子少从灵公意,与之言军旅,而与我共行三军,亦不至行之,陡卒而有绝粮之穷也。”○通作一章,则此义甚好,奈相距七年何?

曰:“君子固亦有穷时,但不如小人穷则滥溢为非。”○驳曰非也。本旨不明。

程子曰:“固穷者,固守其穷。”○子路以君子之穷,愕为非理,孔子答之为常理。若作固守说,非所以破其惑也。

考异陆氏《释文》,陈作阵。○纯曰:“非也。阵字,王羲所作古文无之。说见《颜氏家训ㆍ书证》篇。”○说见《佩觿集》,然《史记》已有阵字。〈淮阴侯传〉云:“先行,出,背水阵。”

子曰:“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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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多学,谓博学。广涉群经,以学道识,记也。云:“记识之。”补曰对曰然者,顺以逊也。曰非与者,将受诲也。○补曰一者,恕也。五典十伦之教,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其所以行之者,恕也,斯之谓一以贯之。

曰:“善有元,事有会,天下殊涂而同归,百虑而一致。知其元,则众善举矣,故不待多学而一知之。”○曰:“我但用一理以贯通之。”○驳曰非也。平叔孔子子贡问答为何说乎?一贯之解,曾子亲口言之,明明白白,后之儒者,犹复熟视含疑,不肯往从者,其心以忠恕为小也。老子言‘一生二,三生万物’,佛氏言‘万法归一’,孔子言‘一以贯之’,可以相配,为天地间至高至大之言。曾子落而下之,斲而少之,为‘忠恕’二字,极卑极小。故儒违之,儒违之,于彼则曰‘曾子自领妙道,以糟粕酬门人’,于此则曰‘子贡不能妙悟,以秕穅学圣人’,此吾道之巨蔀也。原夫人生斯世,自落地之初,以至盖棺之日,其所与处者,人而已。其近者曰父子兄弟,其远者曰朋友乡人,其卑者曰臣仆幼穉,其尊者曰君师耆老。凡与我同圆颅而方趾,戴天而履地者,皆与我相须相资,相交相接,胥匡以生者也。我一人,彼一人,两人之间,则生交际。善于际,则为孝ㆍ为弟ㆍ为友ㆍ为慈ㆍ为忠ㆍ为信ㆍ为睦ㆍ为姻,不善于际,则为悖ㆍ为逆ㆍ为顽ㆍ为嚚ㆍ为奸ㆍ为慝ㆍ为元恶ㆍ为大憝。吾道何为者也?不过为善于其际耳。于是作为礼法,以道其善,以遏其恶,一动一静,一言一默,一思一念,皆有刑式禁戒,俾民趋辟。其文则《诗》ㆍ《书》ㆍ《易》ㆍ《春秋》,既千言万语,而经礼三百,曲礼三千,枝枝叶叶,段段片片,浩浩漫漫,不可究学,要其归,不过曰善于际也。善于际,何谓也?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无以交于右。斯之谓善于际也。括之以一字,非即为恕乎?然则恕之为物,如一条繈索,贯得千万个钱,孔子所谓‘一以贯之’,非是之谓乎?天之所以察人之善恶,亦惟是二人相与之际,监其淑慝,而又予之以食色安逸之欲,使于二人之际,验其争让,考其勤怠。由是言之,古圣人事天之学,不外乎人伦,即此一‘恕’字,可以事人,可以事天。何故而小之也?一者,恕也。

曰:“曾子一贯在忠恕,子贡一贯只是恕。”○驳曰非也。曾子子贡,并无大小。曾子子贡之一贯,并无知行之别。曾子子贡之一贯,并无忠恕ㆍ单恕之异。况此一贯,本是夫子之物!语曾子,不必为大,语子贡,不必为小,语曾子,不必该备,语子贡,不必省约。曾子曰‘唯’,不必为受道统,子贡无对,不必为隔膜子。云:“子贡不应,近于不违如愚。”儒者当精微处,混仑而不劈,当圆融处,破碎而多端,其为病均也。《中庸》曰:“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起句既双举忠恕,而下节单言恕,何也?忠恕即恕,非有二也。先儒谓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今人知之,若先有一物,在内为忠,然后自此推转,发之为恕,岂不大谬?审如是也,孔子二以贯之,岂一以贯之乎?恕为之本,而所以行之者忠也,忠恕非恕乎?曾子子贡之本无层级,如是也。四书者,吾道之指南也,而《大学》ㆍ《中庸》,都是恕字之衍义,《论语》ㆍ《孟子》,其言强恕以求仁者,重见叠出,不可殚指,则夫子之道,一‘恕’字而已。执此一字,以之接人,仁不可胜用也,而今之儒者,摸捞探索,东涂西抹,每云万殊一本,复合一理,执天地万事万物,都归之于一理,曰‘此夫子之道。’夫子之道,无亦空旷渺茫矣乎?以一理贯万物,于自己善恶,毫无所涉。终日俨然危坐,究得万殊一理,不念父母妻子在傍讪己,乡党宾友归而议己,其与‘庭前柏树子’,相去未远。此学道者,所宜戒也。

质疑《集注》曰:“方信而忽疑。”○先生长者,将有所言,发问如此。弟子当顺其旨而导其言,冀闻明教,不应曰‘我则不然’,以塞其言也。朱子曾子子贡积德积功,将有所得,故夫子告之以一贯。此谓瓜熟而蒂落,水到而渠成也。一贯不是神异之言,恐不必如是。且知既有一个一贯,行又有一个一贯,则仍是二贯,恐不然也。

子曰:“,知德者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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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呼子路之名。”○补曰知德,谓知人之有德也。孔子子路,周流四国,不遇知己,感慨而告之。

曰:“君子固穷,而子路愠见,故谓之少于知德。”○曰:“此句,当在‘子路愠见’之下。”见《笔解》朱子曰:“此章盖为愠见发也。”○‘鲜矣’二字,本是慨惜世人之辞。若慨惜于子路,则岂云鲜矣?子路不知德,而语之曰知德者鲜矣,则是恕子路也,岂责子路乎?此章与愠见无涉。○门弟子,其最受切责者子路。然其汲汲行道之志,断断从师之忠,于诸弟子中,最热最猛。故孔子许之以乘桴浮海,犹然相从,斯可知也。师弟二人,周流四国,卒无所遇,及其迟暮也,怅然感慨曰:“知德者鲜矣!”斯岂切责之言乎?将子路平生,但受切责而无一言以相与乎?

引证皋陶曰:“都!在知人。亦行有九德,亦言其人有德。”○〈立政〉曰:“古之人,吁俊尊上帝,迪知忱恂于九德之行。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此之谓知德也。此章与下章,疑一时所言。

质疑《集注》曰:“德,谓义理之得于己者。”○德者,直心之攸行也。修于己曰修德,察于人曰知德。先儒每训之为得,谐声也。然摸捉实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