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第004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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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周淳师徒二人进知味楼去用饭,忽然看见一件东西挂在柜房,甚是触目,仔细一看,原来便是在峨嵋山脚下那个醉道人所用来装酒的红漆葫芦,四面一看,并无那个道人的踪迹,二人起初认为天下相同之物甚多,也许事出偶然,便坐下叫些酒饭,随意吃喝,后来周淳越想越觉稀奇,便将酒保唤来问道:“你们柜上那个红葫芦用来装酒,甚是合用,你们是那里买的?”那酒保答道:“二位客官要问这个葫芦,并不是我们店里的,在五天前来了一位穷道爷,穿得十分褴褛,身上背的就是这个葫芦,他虽然那样穷法,可是酒量极大,每日到我们店中,一喝起码十斤,不醉不止,一醉就睡,睡醒又喝,起初我们见他那样穷相,还疑心他是骗酒吃,成心吃完了卖打的,后来见他吃喝之后并不短少分文,临走还要带这一大葫芦酒去,每天至少总可卖他五六十斤顶上的大曲酒,他倒成了我们店中的一个好主顾。他喝醉了就睡,除添酒外,轻易不大说话,酒德甚好,因此我们很恭敬他,今早在我们这里喝完了酒,照例又带了一大葫芦酒走,去了两三个时辰囘来,手上夹了一件俗家的棉袍,又喝了这一个时辰,这次临走,他说未带钱来,要把这葫芦作押头,并且还说不到两个时辰,就有人来替他还账,我们因为他这五六天已买了我们二三百斤酒,平时我们一个月也卖不了这许多,不敢怠慢他,情愿替他记账,不敢收他东西,他执意不从,他说:‘生平不曾白受过人家东西,我一时忘了带钱,囘来派人送钱,这葫芦算个记号。’我们强不过他,祇得暂时留下,客官如喜欢这个葫芦,本店不能代卖,也不知道在那里买。”周淳一面听一面寻思,便对酒保说道:“这位道爷共欠你们多少酒钱,囘头一齐算在我们的账上如何?”酒保疑心周淳喜爱葫芦,想借此拿去,便道:“这位道爷是我们店里的老主顾,他也不会欠钱的,客官不用费心吧。”燕儿正要发言,周淳连忙对他使眼色,不让他说话,知道酒保用意,便说道:“你不要多疑,这位道爷原是我们的朋友,我应该给他会酒账的,这葫芦仍交你们保存,不见他本人,不要给旁人拿去。”酒保听了周淳之言,方知错会了意,他本认为穷道爷这笔账不大稳当,因为人家照顾太多,不好意思不赊给他,又怕别人将葫芦取走,道人囘来讹诈,故尔不肯,今见周淳这样慷慨,自然心愿,便连他师徒二人的账算在一块,共合二两一钱五分银子,周淳将酒账开发,又给了一些酒钱,便往燕儿家中走去。燕儿正要问那道人的来历,周淳叫他不要多说,祇催快走,不大功夫已到燕儿门首,燕儿的娘赵老太太正在门首朝他们来路凝望,燕儿见了他母亲,便舍了周淳,往他娘怀中扑去,周淳见了这般光景,不觉暗暗点头。赵母扶着燕儿招呼周淳进去,他家虽是三个土房,倒也收拾得干净,堂前一架织布的机,上面綳着织而未成的布,横头上搁着一件湖绉棉袍,还有一大包东西,好似包的银子。燕儿便道:“老师你看,这不是你送与那穷道爷的棉袍么,如何会到了我的家中呀?”赵母便道:“方才来了一个道爷,说是周先生同燕儿在路上有点耽搁,身上带了许多银子,很觉累赘,托他先给带来老身,深知道周先生武艺超群,就是燕儿也颇有一点蛮力,怎会这点来西拿着都嫌累赘,不肯代收,那道爷又将周先生的棉袍作证,这件袍是老身亲手所做,针脚依稀还可辨认,虽然勉强收下,到底有些怀疑,听那道人说先生一会就来,所以便在门口去看,果然不多一会先生便自来了。”周淳听了赵母之言,便将银包打开一看,约有三百馀两,还包著一张纸条,写着“醉道人赠节妇孝子”八个字,写得龙蛇飞舞,周淳便对燕儿道:“如何,我说天壤间正多异人,你想你我的脚程不为不快,这位道爷在不大时间往返二百馀里,如同儿戏一般,他的武功高出我们何止十倍,幸喜峨嵋山下,不曾怠慢了他。”赵母忙问究竟。周淳便从峨嵋山遇见那道人直说到酒店还账止,又把带燕儿同走的来意说明,劝赵母只管把银子收用,决无差错,赵母道:“寒家虽只燕儿这一点骨血,但是不遇先生,我母子早已冻饿而死,况且他虽然有点小聪明,不遇明师,也是枉然,先生文武全才,肯带他出去历炼,再好不过。”周淳谢了赵母,到了晚间,又去见马湘,嘱咐许多言语。第二天起身往成都,特地先往酒店中去寻那醉道人,准备结交一个风尘奇士,谁想道人、葫芦俱都不在,便寻着了昨天的酒保,问他下落,那酒保囘言:“昨天那道人囘来,好像有什么急事一般,进门拿了他那当宝贝的葫芦便走,我们便对他说客官会他酒账的事,他说:‘早已知道,你对他说,我们成都见罢。’说完就走,等我赶了出去,己自不见踪影了。”周淳情知醉道人已走,无法寻访,好生不乐,没奈何只得同了燕儿上路,直往成都。

行了数日,忽然走到一个地方,名叫三叉口,往西南走去,便是上成都的大道,正西一条小道,也通成都,比大道要近二百多里,祗是要经过许多山岭,不大好走,周淳因闻听过这些山岭中有许多奇景,一来急于要到成都,二则贪玩山景,便同燕儿往小道走去,行了半日,已自走入山径,这山名叫云灵山,古树参天,怪石嵯峨,颇多奇景。师徒二人走得有点口渴,想寻一点泉水喝,恰好路旁有一道小溪,泉水清洁,游鱼可数,便同燕儿下去,取出带来的木瓢,吸了一些溪泉,随意饮用,此时日已衔山,师徒二人怕错过了宿头,连忙脚步加紧往前途走去。正走之间,忽听一声鹤唳,周淳道:“日前在峨嵋下山时,连听两次鹤唳,今天是第三次了。”说罢抬头望天,祇见天清无云,一些踪影全无,燕儿忽然叫道:“老师在这里了!”周淳连忙看时,祇见这旁一块大山石上站着极大的仙鹅,头顶鲜红,浑身雪白,更无一根杂毛,金睛铁喙,两爪如铜钩一般,足有八九尺高下,正在那里剔毛梳翎,周淳道:“像这样大的仙鹤,真也少见。”正说之间,忽见山石旁边窜起一条青蛇,有七八尺长,那鹤见了这蛇,急忙用口来啄,叵耐那蛇跑得飞快,仙鹤嘴到时已自钻入石洞之中,踪迹不见,铁喙到处,把那山石啄得碎石溅起,火星乱飞,那鹤忽然性起,脚嘴齐施,连抓带啄,把方圆六七尺一块山石啄得粉碎, 那蛇见藏身不住,正待向外逃窜,刚伸出头时,便被那鹤一嘴擒住,那蛇把身子一卷,七八尺长的蛇身,将鹤的双脚紧紧纒住不放,那鹤更不慌忙,一嘴先将蛇头咬断,再用长嘴,从两脚中间轻轻一理,便将蛇身分作七八十段,那消几啄,便已吃在肚内,抖抖身上翎毛,一声长叫,望空而去,一恍眼间便已飞入云中,这时已是暮色苍茫,暝烟四合,周淳忙催燕儿赶路。走出三里多路,天色向晚,恰好道旁有一所人家,便上前叫门投宿,叩了半日,才听里 面有人答话,问道:“你们是那里来的?”周淳说明来意,那人道:“我现在已是命在旦夕,此地万分危险,客官如要投宿,往西南去五里多路,那里有一座茅庵,住着一位白云大师,你可去求他借宿一宵,他若依从,还能免掉危险。”说罢便不见声息,再打门时,已不见答应。周淳生性好奇,便叫燕儿等在外面,道:“我不出来,不可轻易走动。”便踪身越墙而过,这时明月升起,照得院中清澈如画,周淳留神仔细一看,祇见院中藤床上卧倒一人,见周淳进来,便道:“你这人如何不听话,你快走远些,不要近我,于你大有不利!”周淳道:“四海之内皆是朋友,你有何苦处?此地有何危险?你何妨说将出来,我也许能够助你一膀力,你何必坐以待毙呢。”那人道:“你还不快走!我已中了妖毒,近我三尺便受传染,我在这里挣命已经三日,如今腹中饥饿,你如带有干粮,可扔些与我。那妖早晚寻到,我不必说,你也性命难保,你如能急忙去投白云大师,或者还可以帮我的忙,我的事儿,你只对他说这个。”那人说到这里,已是身微力弱,奄奄一息,祇见那人手背上有七颗红痣,鲜明非常,周淳心想此非善地,便扔些干粮与他,便踪了出来,喊燕儿时,忽然踪迹不见,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囘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