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一百八十六
资治通鉴 卷第一百八十六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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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八十六
臣司马 光奉 敕编集
唐纪二〈起著雍摄提格八月尽十二月不满一年〉
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上之中
武徳元年八月薛举遣其子仁杲进围宁州刺史胡演
撃却之郝瑗言于举曰今唐兵新破关中骚动宜乘胜
直取长安举然之会有疾而止辛巳举卒太子仁杲立
居于折墌城谥举曰武帝 上欲与李轨共图秦陇遣
使濳诣凉州招抚之与之书谓之从弟𮜿大喜遣其弟
懋入贡上以懋为大将军命鸿胪少卿张俟徳册拜𮜿
为凉州揔管封凉王 初朝廷以安阳令吕珉为相州
刺史更以相州刺史王德仁为岩州刺史徳仁由是怨
愤甲申诱山东大使宇文明逹入林虑山而杀之叛归
王丗充 己丑以秦王丗民为元帅撃薛仁果 丁酉
临洮等四郡来降 隋江都太守陈棱求得炀帝之柩
取宇文化及所留辇辂鼓吹粗备天子仪卫攺葬于江
都宫西吴公台下其王公以下皆列瘗于帝茔之侧
宇文化及之发江都也以杜伏威为历阳太守伏威不
受仍上表于隋皇㤗主拜伏威为东道大揔管封楚王
沈法兴亦上表于皇㤗主自称大司马录尚书事天门
公承制置百官以陈杲仁为司徒孙士汉为司空蒋元
超为左仆射殷芊为左丞徐令言为右丞刘子翼为选
部侍郎李百药为府百药徳林之子也 九月隋襄
国通守陈君宾来降拜邢州刺史君宾伯山之子也
虞州刺史韦义节攻隋河东通守尧君素久不下军数
不利壬子以工部尚书独孤怀恩代之 初李密既杀
翟让颇自骄矜不恤士众仓粟虽多无府库钱帛战士
有功无以为赏又厚抚初附之人众心颇怨徐丗𪟝尝
因宴会刺讥其短密不怿使丗𪟝出镇𥠖阳虽名委任
实亦踈之密开洛口仓散米无防守典当者又无文劵
取之者随意多少或离仓之后力不能致委弃衢路自
仓城至郭门米厚数寸为车马所轥践群盗来就食者
并家属近百万口无瓮盎织荆筐淘米洛水两岸十里
之间望之皆如白沙密喜谓贾闰甫曰此可谓足食矣
闰甫对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今民所以襁负如
流而至者以所天在此故也而有司曾无爱吝屑越如
此窃恐一旦米尽民散明公孰与成大业哉密谢之即
以闰甫判司仓参军事密以东都兵数败微弱而将相
自相屠灭谓朝夕可平王丗充既专大权厚赏将士缮
治器械亦阴图取密时隋军乏食而密军少衣丗充请
交易密难之长史邴元真等各求私利劝密许之先是
东都人归密者日以百数既得食降者益少密悔而止
密破宇文化及还其劲卒良马多死士卒疲病丗充欲
乘其弊撃之恐人心不壹乃诈称左军卫士张永通三
梦周公令宣意于丗充当勒兵相助击贼乃为周公立
庙每出兵辄先祈祷丗充令巫宣言周公欲令仆射急
讨李密当有大功不即兵皆疫死丗充兵多楚人信妖
言皆请战丗充简练精锐得二万馀人马二千馀匹壬
子出师击密旗幡之上皆书永通字军容甚盛癸丑至
偃师营于通济渠南作三桥于渠上密留王伯当守金
墉自引精兵出偃师北阻邙山以待之密召诸将会议
裴仁基曰丗充悉众而至洛下必虚可分兵守其要路
令不得东简精兵三万傍河西出以逼东都丗充还我
且按甲丗充再出我又逼之如此则我有馀力彼劳奔
命破之必矣密曰公言大善今东都兵有三不可当兵
仗精锐一也决计深入二也食尽求战三也我但乘城
固守蓄力以待之彼欲斗不得求走无路不过十日丗
充之头可致麾下陈智略樊文超单雄信皆曰计丗充
战卒甚少屡经摧破悉已丧胆兵法曰倍则战况不啻
倍哉且江淮新附之士望因此机展其勲效及其锋而
用之可以得志于是诸将喧然欲战者什七八密惑于
众议而从之仁基苦争不得撃地叹曰公后必悔之魏
徴言于长史郑颋曰魏公虽骤胜而骁将锐卒多死战
士心怠此二者难以应敌且丗充乏食志在死战难与
争锋未若深沟高垒以拒之不过旬月丗充粮尽必自
退追而击之蔑不胜矣颋曰此老生之常谈耳徴曰此
乃奇䇿何谓常谈拂衣而起程知节将内马军与密同
营在北邙山上单雄信将外马军营于偃师城北丗充
遣数百骑度通济渠攻雄信营密遣裴行俨与知节助
之行俨先驰赴敌中流矢坠于地知节救之杀数人丗
充军披靡乃抱行俨重骑而还为丗充骑所逐刺槊洞
过知节回身捩折其槊兼斩追者与行俨俱免会日暮
各敛兵还营密骁将孙长乐等十许人皆被重创密新
破宇文化及有轻丗充之心不设壁垒丗充夜遣二百
馀骑潜入北山伏谿谷中命军士皆秣马蓐食甲寅旦
将战丗充誓众曰今日之战非直争胜负死生之分在
此一举若其捷也富贵固所不论若其不捷必无一人
获免所争者死非独为国各宜勉之迟明引兵薄密密
出兵应之未及成列丗充纵兵击之丗充士卒皆江淮
剽勇出入如飞丗充先索得一人貌类密者䌸而匿之
战方酣使牵以过陈前噪曰已获李密矣士卒皆呼万
岁其伏兵发乘高而下驰压密营纵火焚其庐舍密众
大溃其将张童仁陈智略皆降密与万馀人驰向洛口
丗充夜围偃师郑颋守偃师其部下翻城纳丗充初丗
充家属在江都随宇文化及至滑台又随王𮜿入李密
密留于偃师欲以招丗充及偃师破丗充得其兄丗伟
子玄应䖍恕琼等又获密将佐裴仁基郑颋祖君彦等数
十人丗充于是整兵向洛口得邴元真妻子郑䖍象母及
密诸将子弟皆抚慰之令濳呼其父兄初邴元真为县
吏坐赃亡命从翟让于瓦冈让以其尝为吏使掌书记
及密开幕府妙选时英让荐元真为长史密不得已用
之行军谋画未尝参预密西拒丗充留元真守洛口仓
元真性贪鄙宇文温谓密曰不杀元真必为公患密不
应元真知之阴谋叛密杨庆闻之以告密密固疑焉至
是密将入洛口城元真已遣人濳引丗充矣密知而不
发因与众谋待丗充兵半济洛水然后击之丗充军至
密候骑不时觉比将出战丗充军悉已济矣单雄信等
又勒兵自据密自度不能支帅麾下轻骑奔虎牢元真
遂以城降初雄信骁捷善用马槊名冠诸军军中号曰
飞将彦藻以雄信轻于去就劝密除之密爱其才不忍也及密
失利雄信遂以所部降丗充密将如𥠖阳或曰杀翟让
之际徐丗𪟝㡬死今失利而就之安可保乎时王伯当
弃金墉保河阳密自虎牢归之引诸将共议密欲南阻
河北守太行东连𥠖阳以图进取诸将皆曰今兵新失
利众心危惧若更停留恐叛亡不日而尽又人情不愿
难以成功密曰孤所恃者众也众既不愿孤道穷矣欲
自刎以谢众伯当抱密号绝众皆悲泣密复曰诸君幸
不相弃当共归关中密身虽无功诸君必保富贵府掾
柳爕曰明公与唐公同族兼有畴昔之好虽不陪起兵
然阻东都断隋归路使唐公不战而据长安此亦公之
功也众咸曰然密又谓王伯当曰将军室家重大岂复
与孤俱行哉伯当曰昔萧何尽帅子弟以从汉王伯当
恨不兄弟俱从岂以公今日失利遂轻去就乎纵身分
原野亦所甘心左右莫不感激从密入关者凡二万人
于是密之将帅州县多降于隋朱粲亦遣使降隋皇㤗
主以粲为楚王甲寅秦州揔管窦𮜿击薛仁杲不利骠
骑将军刘感镇泾州仁杲围之城中粮尽感杀所乘马
以分将士感一无所啖唯煮马骨取汁和木屑食之城
垂䧟者数矣会长平王叔良将士至泾州仁杲乃言
食尽引兵南去乙卯又遣高墌人伪以城降叔良遣感
帅众赴之己未至城下叩门城中人曰贼已去可逾城
入感命烧其门城上下水灌之感知其诈遣步兵先还
自帅精兵为殿俄而城上举三烽仁杲兵自原大下
战于百里细川唐军大败感为仁杲所擒仁杲复围泾
州令感语城中云援军已败不如早降感许之至城下
大呼曰逆贼饥馁亡在朝夕秦王帅数十万众四面俱
集城中勿忧勉之仁杲怒执感于城旁埋之至𰯌驰骑
射之至死声色逾厉叔良婴城固守仅能自全感丰生
之孙也 庚申陇州刺史陜人常逹击薛仁杲于宜
禄川斩首千馀级 上遣从子襄武公琛太常卿郑
元璹以女妓遗突厥始毕可汗壬戌始毕复遣骨咄
禄特勒来 癸亥白马道士傅仁均造戊寅暦成奏上
行之 薛仁杲屡攻常逹不能克乃遣其将仵士政以
数百人诈降逹厚抚之乙丑士政伺隙以其徒劫逹拥
城中二千人降于仁杲达见仁杲辞色不屈仁杲壮而
释之奴贼帅张贵谓达曰汝识我乎达曰汝逃死奴贼
耳贵怒欲杀之人救之获免 辛未追谥隋太上皇为
帝 宇文化及至魏县张恺等谋去之事觉化及杀
之腹心稍尽兵势日蹙兄弟更无他计但相聚酣宴奏
女乐化及醉尤智及曰我初不知由汝为计强来立我
今所向无成士马日散负弑君之名天下所不容今者
灭族岂不由汝乎持其两子而泣智及怒曰事捷之日
初不赐尤及其将败乃欲归罪何不杀我以降窦建徳
数相斗阋言无长幼醒而复饮以此为𢘆其众多亡化
及自知必败叹曰人生固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于是
鸩杀秦王浩即皇帝位于魏县国号许改元天寿署置
百官 冬十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戊寅宴突厥骨咄
禄引骨咄禄升御坐以宠之 李密将至上遣使迎劳
相望于道密大喜谓其徒曰我拥众百万一朝解甲归
唐山东连城数百知我在此遣使招之亦当尽至比于
窦融功亦不细岂不以一台司见处乎己卯至长安有
司供待稍薄所部兵累日不得食众心颇怨既而以密
为光禄卿上柱国赐爵邢国公密既不满望朝臣又多
轻之执政者或来求贿意甚不平独上亲礼之常呼为
弟以舅子独孤氏妻之 庚辰诏右翊卫大将军淮安
王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山东诸军并受节度以黄
门侍郎崔民干为副 邓州刺史吕子臧与抚慰使马
元规击朱粲破之子臧言于元规曰粲新败上下危惧
请并力击之一举可灭若复迁延其徒稍集力彊食尽
致死于我为患方深元规不从子臧请独以所部兵击
之元规不许既而粲収集馀众兵复大振自称楚帝于
冠军攺元昌达进攻邓州子臧抚膺谓元规曰老夫今
坐公死矣粲围南阳会霖雨城坏所亲劝子臧降子臧
曰安有天子方伯降贼者乎帅麾下赴敌而死俄而城
陷元规亦死 癸未王丗充収李密美人珍宝及将卒
十馀万人还东都陈于阙下乙酉皇泰主大赦丙戌以
丗充为太尉尚书令内外诸军事仍使之开太尉府备
置官属妙选人物丗充以裴仁基父子骁勇深礼之徐
文远复入东都见丗充必先拜或问曰君倨见李密而
敬王公何也文远曰魏公君子也能容贤士王公小人
也能杀故人吾何敢不拜 李密揔管李育徳以武陟
来降拜陟州刺史育徳谔之孙也其馀将佐刘徳威贾
闰甫高季辅等或以城邑或帅众相继来降初北海贼
帅綦公顺帅其徒三万攻郡城已克其外郭进攻子城
城中食尽公顺自谓克在旦夕不为备明经刘兰成紏
合城中骁健百馀人袭击之城中见兵继之公顺大败
弃营走郡城获全于是郡官及望族分城中民为六军
各将之兰成亦将一军有宋书佐者离间诸军曰兰成
得众心必为诸人不利不如杀之众不忍杀但夺其兵
以授宋书佐兰成恐终及祸亡奔公顺公顺军中喜噪
欲奉以为主固辞乃以为长史军事咸听焉居五十馀
日兰成简军中骁健者百五十人往抄北海距城四十
里留十人使多芟草分为百许积二十里又留二十人
各执大旗五六里又留三十人伏险要兰成自将十人
夜距城一里许潜伏馀八十人分置便处约闻鼓声即
抄取人畜亟去仍一时焚积草明晨城中远望无烟尘
皆出樵牧日向中兰成以十人直抵城门城上钲鼔乱
发伏兵四出抄掠杂畜千馀头及樵牧者而去兰成度
抄者已远徐步而还城中虽出兵恐有伏兵不敢急追
又见前有旌旗烟火遂不敢进而还既而城中知兰成
前者众少悔不穷追居月馀兰成谋取郡城更以二十
人直抵城门城中人竞出逐之行未十里公顺将大军揔
至郡兵奔驰还城公顺进兵围之兰成一言招谕城中人
争出降兰成抚存老幼礼遇郡官见宋书佐亦礼之如
旧仍资送出境内外安堵时海陵贼帅臧君相闻公顺
据北海帅其众五万来争之公顺众少闻之大惧兰成
为公顺画策曰君相今去此尚远必不为僃请将军倍
道袭击其营公顺从之自将骁勇五千人赍熟食倍道
袭之将至兰成与敢死士二十人前行距君相营五十
里见其抄者负担向营兰成亦与其徒负担𬞞米烧器
诈为抄者择空而行听察得其号及主将姓名至暮与
贼比肩而入负担巡营知其虚实得其更号乃于空地
燃火营食至三鼔忽于主将幕前交刀乱下杀百馀人
贼众惊扰公顺兵亦至急攻之君相仅以身免俘斩数
千收其资粮甲仗以还由是公顺党众大盛及李密据
洛口公顺以众附之密败亦来降 隋末群盗起冠军
司兵李袭誉西京留守阴丗师遣兵据永丰仓发粟
以赈穷乏出库物赏战士移檄郡县同心讨贼丗师不
能用乃求募兵山南丗师许之上克长安自汉中召还为
太府少卿乙未附袭誉籍于宗正袭誉袭志之弟也
丙申朱粲冦淅州遣太常卿郑元璹帅步骑一万击
之 是月纳言窦抗罢为左武候大将军 十一月乙
巳凉王李𮜿即皇帝位攺元安乐 戊申王𮜿以滑州
来降 薛仁杲之为太子也与诸将多有隙及即位众
心猜惧郝瑗哭举得疾遂不起由是国势浸弱秦王丗
民至高墌仁杲使宗罗㬋将兵拒之罗㬋数挑战丗民坚
壁不出诸将咸请战丗民曰我军新败士气沮丧贼恃
胜而骄有轻我心宜闭垒以待之彼骄我奋可一战而
克也乃令军中曰敢言战者斩相持六十馀日仁杲粮
尽其将梁胡郎等帅所部来降丗民知仁杲将士离心
命行军揔管梁实营于浅水原以诱之罗㬋大喜尽锐
攻之梁实守险不出营中无水人马不饮者数日罗㬋
攻之甚急丗民度贼已疲谓诸将曰可以战矣迟明使
右武候大将军厐玉陈于浅水原南罗㬋并兵击之玉
战㡬不能支丗民引大军自原北出其不意罗㬋引兵
还战丗民帅骁骑数十先陷陈唐兵表里奋击呼声动
地罗㬋士卒大溃斩首数千级丗民帅二千馀骑追之
窦𮜿叩马苦谏曰仁杲犹据坚城虽破罗㬋未可轻进
请且按兵以观之丗民曰吾虑之久矣破竹之势不可
失也舅勿复言遂进仁杲陈于城下丗民据泾水临之
仁杲骁将浑干等数人临陈来降仁杲惧引兵入城拒
守日向暮大军继至遂围之夜半守城者争自投下仁
杲计穷己酉出降得其精兵万馀人男女五万口诸将
皆贺因问曰大王一战而胜遽舍步兵又无攻具轻骑
直造城下众皆以为不克而卒取之何也丗民曰罗㬋
所将皆陇外之人将骁卒悍吾特出其不意而破之斩
获不多若缓之则皆入城仁杲抚而用之未易克也急
之则散归陇外折墌虚弱仁杲破胆不暇为谋此吾所
以克也众皆悦服丗民所得降卒悉使仁果兄弟及宗
罗㬋翟长孙等将之与之射猎无所疑间贼畏威衔恩
皆愿效死丗民闻禇亮名求访获之礼遇甚厚引为王
府文学上遣使谓丗民曰薛举父子多杀我士卒必尽
诛其党以谢𡨚魂李密諌曰薛举虐杀不辜此其所以
亡也陛下何怨焉怀服之民不可不抚乃命戮其谋首
馀皆赦之上使李密迎秦王丗民于𡺳州密自恃智略
功名见上犹有傲色及见丗民不觉惊服私谓殷开山
曰真英主也不如是何以定祸乱乎诏以员外散骑常
侍姜謩为秦州刺史謩抚以恩信盗贼悉归首士民安
之 徐丗𪟝据李密旧境未有所属魏徵随密至长安
久不为朝廷所知乃自请安集山东上以为秘书丞乘
传至黎阳遗徐丗𪟝书劝之早降丗𪟝遂决计西向谓
长史阳翟郭孝恪曰此民众土地皆魏公有也吾若上表
献之是利主之败自为功以邀富贵也吾实耻之今宜
籍郡县戸口士马之数以启魏公使自献之乃遣孝恪
诣长安又运粮以饷淮安王神通上闻丗𪟝使者至无
表止有启与密甚怪之孝恪具言丗𪟝意上乃叹曰徐
丗𪟝不背德不邀功真纯臣也赐姓李以孝恪为宋州
刺史使与丗𪟝经营虎牢以东所得州县委之选补
癸丑独孤怀恩攻尧君素于蒲反行军揔管赵慈景尚
帝女桂阳公主为君素所擒枭首城外以示无降意
癸亥秦王丗民至长安斩薛仁杲于市上赐常逹帛三
百段赠刘感平原郡公谥忠壮扑杀仵士政于殿庭以
张贵尤淫暴𦝫斩之上享劳将士因谓群臣曰诸公共
相翊戴以成帝业若天下承平可共保富贵使王丗充
得志公辈岂有种乎如薛仁杲君臣岂可不以为前鉴
也己巳以刘文静为戸部尚书领陜东道行台左仆射
复殷开山爵位 李密骄贵日久又自负归国之功朝
廷待之不副本望郁郁不乐尝遇大朝会密为光禄卿
当进食深以为耻退以告左武卫大将军王伯当伯当
心亦怏怏因谓密曰天下事在公度内耳今东海公在
𥠖阳襄阳公在罗口河南兵马屈指可计岂得久如此
也密大喜乃献策于上曰臣虚蒙荣宠安坐京师曾无
报效山东之众皆臣故时麾下请往収而抚之凭藉国
威取王丗充如拾地芥耳上闻密故将士多不附丗充
亦欲遣密往収之群臣多谏曰李密狡猾好反今遣之
如投鱼于泉放虎于山必不反矣上曰帝王自有天命
非小子所能取借使叛去如以蒿箭射蒿中耳今使二
贼交斗吾可以坐収其弊辛未遣密诣山东収其馀众
之未下者密请与贾闰甫偕行上许之命密及闰甫同
升御榻赐食传饮卮酒曰吾三人同饮是酒以明同心
善建功名以副朕意丈夫一言许人千金不易有人确
执不欲弟行朕推赤心于弟非佗人所能间也密闰甫
再拜受命上又以王伯当为密副而遣之𠝹有大鸟五
集于乐寿群鸟数万从之经日乃去窦建德以为已瑞
攺元五凤宗城人有得玄圭献于建德者宋正本及景
城丞会稽孔德绍皆曰此天所以赐大禹也请攺国号
曰夏建德从之以正本为纳言德绍为内史侍郎初王
须拔掠幽州中流矢死其将魏刀儿代领其众据深泽
掠冀定之间众至十万自称魏帝建德伪与连和刀儿
弛备建德袭击破之遂围深泽其徒执刀儿降建德斩
之尽幷其众易定等州皆降唯冀州刺史麹棱不下棱
婿崔履行暹之孙也自言有奇术可使攻者自败棱信
之履行命守城者皆坐毋得妄斗曰贼虽登城汝曹勿
怖吾将使贼自缚于是为坛夜设章醮然后自衣衰绖
杖竹登北楼恸哭又令妇女升屋四向振裙建德攻之
急棱将战履行固止之俄而城陷履行哭犹未已建德
见棱曰卿忠臣也厚礼之以为内史令 十二月壬申
诏以秦王丗民为太尉使持节陜东道大行台其蒲州
河北诸府兵马并受节度 癸酉西突厥曷娑那可汗
自宇文化及所来降 隋将尧君素守河东上遣吕绍
宗韦义节独孤怀恩相继攻之俱不下时外围严急君
素为木鹅置表于颈具论事势浮之于河河阳守者得
之逹于东都皇泰主见而叹息拜君素金紫光禄大夫
厐玉皇甫无逸自东都来降上悉遣诣城下为陈利害君
素不从又赐金劵许以不死其妻又至城下谓之曰隋
室巳亡君何自苦君素曰天下名义非妇人所知引弓
射之应而倒君素亦自知不济然志在守死每言及
国家未尝不歔欷谓将士曰吾昔事主上于藩邸大义
不得不死必若隋祚永终天命有属自当断头以付诸
君听君等持取冨贵今城池甚固仓储丰备大事犹未
可知不可横生心也君素性严明善御众下莫敢叛久
之仓粟尽人相食又获外人微知江都倾覆丙子君素
左右薛宗李楚客杀君素以降传首长安君素遣朝散
大夫解人王行本将精兵七百在它所闻之赴救不及
因捕杀君素者党与数百人悉诛之复乘城拒守独孤
怀恩引兵围之 丁丑隋襄平太守邓暠以柳城北平
二郡来降以暠为营州揔管 辛巳太常卿郑元璹击
朱粲于商州破之 初宇文化及遣使招罗艺艺曰我
隋臣也斩其使者为炀帝发丧临三日窦建德高开道
各遣使招之艺曰建德开道皆剧贼耳吾闻唐公已定
关中人望归之此真吾主也吾将从之敢沮议者斩会
张道源慰抚山东艺遂奉表与渔阳上谷等诸郡皆来
降癸未诏以艺为幽州揔管薛万均丗雄之子也与弟
万彻俱以勇略为艺所亲待诏以万均为上柱国永安
郡公万彻为车骑将军武安县公窦建德既克冀州兵
威益盛帅众十万冦幽州艺将逆战万均曰彼众我寡
出战必败不若使羸兵背城阻水为陈彼必度水击我
万均请以精骑百人伏于城旁俟其半度击之蔑不胜
矣艺从之建德果引兵度水万均邀击大破之建德竟
不能至其城下乃分兵掠霍堡及雍奴等县艺复邀击
败之凡相距百馀日建德不能克乃还乐寿艺得隋通
直谒者温彦博以为司马艺以幽州归国彦博赞成之
诏以彦博为幽州揔管府长史未㡬征为中书侍郎兄
大雅时为黄门侍郎与彦博对居近密时人荣之 以
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为归义王曷娑那献大珠上曰珠
诚至宝然朕宝王赤心珠无所用竟还之 乙酉车驾
幸周氏陂过故墅丁亥还宫 初羌豪旁企地以所部
附薛举及薛仁杲败企地来降留长安企地不乐帅其
众数千叛入南山出汉川所过杀掠武候大将军庞玉
击之为仚地所败行至始州掠女子王氏与俱醉卧野
外王氏拔其佩刀斩首送梁州其众遂溃诏赐王氏号
崇义夫人 壬辰王丗充帅众三万围谷州刺史任瓌
拒却之 上使李密分其麾下之半留华州将其半出
关长史张宝德预在行中恐密亡去罪相及上封事言
其必叛上意乃中变又恐密惊骇乃降敕书劳来令密
留所部徐行单骑入朝更受节度密至稠桑得敕谓贾
闰甫曰敕遣我去无故复召我还天子曏云有人确执
不许此譛行矣吾今若还无复生理不若破桃林县收
其兵粮北走度河比信达熊州吾已远矣茍得至黎阳
大事必成公意如何闰甫曰主上待明公甚厚况国家
姓名著在图䜟天下终当一统明公既已委质复生异
图任瓌史万宝据熊谷二州此事朝举彼兵夕至虽克
桃林兵岂暇集一称叛逆谁复容人为明公计不若且
应朝命以明元无异心自然浸润不行更欲出就山东
徐思其便可也密怒曰唐使吾与绛灌同列何以堪之
且䜟文之应彼我所共今不杀我听使东行足明王者
不死纵使唐遂定关中山东终为我有天与不取乃欲
束手投人公吾之心腹何意如是若不同心当斩而后
行闰甫泣曰明公虽云应䜟近察天人稍已相违今海
内分崩人思自擅强者为雄明公奔亡甫尔谁相听受
且自翟让受戮之后人皆谓明公弃恩忘本今日谁肯
复以所有之兵束手委公乎彼必虑公见夺逆相拒抗
一朝失势岂有容足之地哉自非荷恩殊厚者讵能深
言不讳乎愿明公孰思之但恐大福不再茍明公有所
措身闰甫亦何辞就戮密大怒挥刃欲击之王伯当等
固请乃释之闰甫奔熊州伯当亦止密以为未可密不
从伯当乃曰义士之志不以存亡易心公必不听伯当
与公同死耳然终恐无益也密因执使者斩之庚子旦
密绐桃林县官曰奉诏暂还京师家人请寄县舍乃简
骁勇数十人着妇人衣戴羃䍦藏刀裙下诈为妻妾自帅
之入县舎须㬰变服突出因据县城驱掠徒众直趣南
山乘险而东遣人驰告故将伊州刺史襄城张善相令
以兵应接右翊卫将军史万宝镇熊州谓行军揔管盛
彦师曰李密骁贼也又辅以王伯当今决策而叛殆
不可当也彦师笑曰请以数千之众邀之必枭其首万
宝曰公以何策能尔彦师曰兵法尚诈不可为公言之
即帅众逾熊耳山南据要道令弓弩夹路乘高刀楯伏
于溪谷令之曰俟贼半度一时俱发或问曰闻李密欲
向洛州而公入山何也彦师曰密声言向洛实欲出人
不意走襄城就张善相耳若贼入谷口我自后追之山
路险隘无所施力一夫殿后必不能制今吾先得入谷
擒之必矣李密既度陜以为馀不足虑遂拥众徐行果
逾山南出彦师击之密众首尾断绝不得相救遂斩密
及伯当俱传首长安盛彦师以功阳爵葛国公拜武卫
将军仍领熊州李丗𪟝在黎阳上遣使以密首示之告
以反状丗𪟝北靣拜伏号恸表请 收葬诏归其尸丗
𪟝为之行服备君臣之礼大具仪卫举军缟素葬密于
黎阳山南密素得士心哭者多欧血 隋右武卫大将
军李景守北平高开道围之岁馀不能克辽西太守邓
暠将兵救之景帅其众迁于柳城后将还幽州于道为
盗所杀开道遂取北平进䧟渔阳郡有马数千匹众且
万自称燕王攺元始兴都渔阳怀戎沙门高昙晟因县
令设斋士民大集昙晟与僧五千人拥斋众而反杀县
令及镇将自称大乘皇帝立尼静宣为邪输皇后攺元
法轮遣使招开道立为齐王开道帅众五千人归之居
数月袭杀昙晟悉并其众有犯法不至死者上特命
杀之监察御史李素立諌曰三尺法王者所与天下共
也法一动揺人无所措手足陛下甫创鸿业奈何弃法
臣沗法司不敢奉诏上从之自是特承恩遇命所司授
以七品清要官所司拟雍州司戸上曰此官要而不清
又拟秘书郎上曰此官清而不要遂擢授侍御史素立
义深之曾孙也上以舞深安叱奴为散骑侍郎礼部尚
书李纲諌曰古者乐工不与士齿虽贤如子野师襄皆
终身继丗不易其业唯齐末封曹妙逹为王安马驹为
开府有国家者以为殷鉴今天下新定建义功臣行赏
未遍高才硕学犹滞草莱而先擢舞胡为五品使鸣玉
曳组趋翔廊庙非所以规模后丗也上不从曰吾业已
授之不可追也 陈岳论曰受命之主发号施令为子
孙法一不中理则为厉阶今高祖曰业已授之不可追
茍授之而是则已授之而非胡不可追欤君人之道不
得不以业已授之为诫哉 李轨吏部尚书梁硕有智
略轨常倚之以为谋主硕见诸胡浸盛阴劝轨宜加防
察由是与戸部尚书安修仁有隙𮜿子仲琰尝诣硕硕
不为礼乃与修仁共讃硕于轨诬以谋反轨鸩硕杀之
有胡巫谓轨曰上帝当遣玉女自天而降轨信之发民
筑台以候玉女劳费其广河右饥人相食轨倾家财以
赈之不足欲发仓粟召群臣议之曹珍等皆曰国以民
为本岂可爱仓粟而坐视其死乎谢统师等皆故隋官
心终不服密与群胡为党排轨故人乃诟珍曰百姓饿
者自是羸弱勇壮之士终不至此国家仓粟以备不虞
岂可散之以饲羸弱仆射茍悦人情不为国计非忠臣
也轨以为然由是士民离怨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八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