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張士誠 國初羣雄事略卷之八
周張士誠
作者:錢謙益 
台州方谷真

至正二十五年乙巳天祐十二年。二月丙午,李伯昇寇諸全。

張士信憤諸全之敗,集兵號二十萬,遣李伯昇挾我叛將謝再興寇諸全之新城,部陣延亘十餘里,造廬室,建倉廩,爲必拔之計。城中胡德濟堅壁拒守。《太祖實録》。

辛酉,大明左丞朱文忠率師救諸全,與伯昇戰,大敗之。

時嚴州行省左丞朱文忠聞諸全圍急,率諸將啣枚走新城,與伯昇遇,奮擊之,大敗其衆,逐百十餘里,溪水盡赤,獲同僉韓謙、理問滕忠、元帥周遇、蕭壽山。士誠第五子及伯昇以數騎遁去。《太祖實録》。

八月,士誠贈右丞潘原明、院判潘元紹之父懋爲榮祿大夫、淮南行中書省右丞,追封鄭國公,母戴氏封鄭國太夫人。

公爲通州人,今吳王居鄉時,公嘗從之遊。夫人謂其子元明曰︰「此人豪也,盍謹事之。」且爲次子元紹求婚。至正癸巳,王舉義兵江淮間,公首率元明等居麾下。夫人內則綜家事,給餉餽,親製戰士之服;外則撫士卒如己子。人皆樂爲之用。今江浙左丞呂公珍來自興化,夫人見其俶儻,因爲公言。公與語大悅,卽分授以兵,使事楚國公,俾居左右而屬任之。無何,公卒於秦郵之東郭,及師渡江,夫人居吳,乙巳十月卒。陳基撰《合葬誌》。

十月戊戌,太祖命中書左相國徐達、平章常遇春等率師進取士誠淮東州郡。

上以張士誠屢犯疆場,欲舉兵征之,下令布告中外。辛丑,命中書左相國徐達,平章常遇春、胡廷瑞,同知樞密院馮國勝,左丞華高等率馬步舟師,水陸並進,規取淮東泰州等處。《太祖實録》。
時士誠所據郡縣,南至紹興,與方國珍接境;北有通、泰、高郵、淮安、徐、宿、濠、泗;又北至於濟寧,與山東相距。上欲先取通、泰諸郡縣,剪其羽翼,然後專取浙西,故命達總兵取之。《太祖實録》。

乙巳,徐達兵趨泰州,浚河通舟師,駐軍於海安壩。

丁未,徐達兵進圍泰州新城,敗湖北援兵,獲其元帥王成。

己酉,士誠將淮安李院判來援泰州,常遇春擊敗之,擒萬戶吳聚。城中拒守未下。

閏十月己未,太祖親至江陰。

乙卯,江陰水寨守將康茂才報︰「張士誠舟師四百艘,出大江,次范蔡港。」己未,上親至江陰康茂才水寨。辛酉,還建康。《太祖實録》。

庚辰,徐達、常遇春克泰州,擄其守將僉院嚴再興、副使夏思忠、院判張士俊,俘五千人送建康。遣黃旗千戶劉傑徇興化。

十一月辛卯,徐達進兵攻高郵。

上卽軍中命馮國勝帥所部節制高郵諸軍,俾達還軍泰州,圍取淮安、濠、泗。《太祖實録》。

士誠兵寇宜興,徐達率精兵渡江援宜興,敗其兵於城下。

十二月癸亥,徐達自宜興還攻高郵,其將俞同僉堅守不下。

士誠遣左丞徐義由海道入淮援高郵,義怨士誠以爲陷己死地,屯崑山之太倉,三月不進。《太祖實録》。

大明兵克通州、興化、鹽城等縣。

是年,江浙行省鄉試,丞相張士信命陳基等爲考官。冬,士信重徵僧度牒錢,僧苦之,慧朗住持杭之天華寺,斷一臂,說四句偈以獻,賴免者衆。王逢《詩引》。

至正二十六年丙午天祐十三年。正月,張士誠寇江陰,太祖親率兵救之。

士誠以舟師駐君山,又出兵自䭾馬沙溯流窺江陰。上親督水軍及馬步軍往救。[1]比至鎮江,寇已焚瓜洲,掠西津而遁。乃命康茂才等出大江,追至浮子門,力戰,大破之。《太祖實録》。

三月,徐達拔高郵。

上命馮國勝圍高郵,僞僉院俞某開門詐降,國勝令指揮康泰等先入城,俞某於城樓下閘盡殺之。上召國勝回,決以大杖數十,罸令步走至高郵。國勝怒,四門齊上,一鼓而破之,俞某就擒。《國初事蹟》。

四月乙卯,徐達取淮安。

達兵至淮安,聞徐義軍在馬驛港,夜往襲之,破其水寨,義泛海遁去,俘其院判錢富等舟師。薄城下,右丞梅思祖、副樞唐英、蕭成出降。庚午,達率兵取興化,淮地悉平。《太祖實録》。

庚申,濠州李濟以城降。

李濟據濠,名爲張氏守,而觀望未決。上嘗命李善長以書招之,不報。韓政督顧時等四面並攻。時孫德崖已死,城中不能支,濟及知州馬麟乃出降。《太祖實録》。
太祖嘗曰︰「濠州乃吾家鄉,張士誠據之,我雖有國而無家。」遣龔希魯潛往說蕭把都,後把都出降。太祖曰︰「今日有國有家,遂我志也。」《國初事蹟》。

元徐州守將樞密院同知陸聚以徐、宿二州詣徐達軍請降。

按︰《元史》徐、宿二州亦士誠所據,聚既降,遣兵攻沛縣,取邳州,徐達進克安豐。

七月,廖永安卒於姑蘇。

八月辛亥,太祖命中書左相國徐達爲大將軍、平章常遇春爲副將軍,帥師二十萬伐張士誠。

七月,上以淮東既平,召中書省及大都督府臣議討張士誠,右相國李善長以謂張氏兵力未衰,土沃民富,宜俟隙而動。徐達進曰︰「張氏驕奢暴殄,此天亡之時也。其所任驕將如李伯昇、呂珍之徒,多擁兵衆爲富貴之娛;王、蔡、葉三參軍居中用事,皆迂腐書生,不知大計。臣奉主上威德,聲罪致討,三吳可計日而定。」上喜顧達曰︰「諸人局於所見,獨汝合我意。」八月,以伐張氏告大江之神,遂卽戟門戒諭將佐︰「毋縱士卒擄掠,毋妄殺僇,士誠母葬姑蘇城外,勿侵損其墓。」遂爲約戒軍中事,命人給一紙。召徐達、遇春於西苑,諭以張氏若全城歸順,必保全之;若用師,城破之日,以妄殺爲戒。將發,又問諸將曰︰「此行用師孰先?」遇春對曰︰「逐梟者必覆其巢,去鼠者必熏其穴。此行當直擣姑蘇,姑蘇既破,其餘諸郡可不勞而下矣。」上曰︰「不然,士誠起鹽徒,與張天麒、潘元明等皆強梗之徒,相爲手足,士誠茍至窮蹙,天麒輩懼俱斃,必併力救之。今不先分其勢,而遽攻姑蘇,若天麒出湖州,元明出杭州,援兵四合,難以取勝。莫若出兵先攻湖州,使其疲於奔命,羽翼俱疲,然後移兵姑蘇,取之必矣。」遇春猶執前議,上作色曰︰「湖州失利,吾自任之,若先攻姑蘇而失利,吾不汝貸也!」遇春不復敢言。已而屏左右,謂達、遇春曰︰「吾欲遣指揮熊天瑞同行,俾爲吾反間也。天瑞之降,非其本意,心常怏怏。適來之謀,戒諸將勿令天瑞知之,但云直擣姑蘇。天瑞知之,必叛從張氏,以輸此言,如此則墮吾計中矣。」《太祖實録》。

太祖命傳檄姑蘇,數士誠八罪。

高皇帝平僞周,先有榜諭曰︰「皇帝聖旨,吳王令旨,總兵官准中書省咨,敬奉令旨。余聞伐罪救民,王者之師,考之往古,世代昭然。軒轅氏誅蚩尤,成湯征葛伯,文王伐崇侯,三聖人之起兵也,非富天下,本爲我民。近覩有元之末,主居深宮,臣操威福,官以賄成,罪以情免,臺憲舉親而劾仇,有司差貧而擾富。廟堂不以爲憂,方添冗官,又改鈔法,役數十萬民,湮塞黃河,死者枕籍於道,哀苦聲聞於天。致使愚民,誤中妖術,不解偈言之妄誕,酷信彌勒之真有,冀其治世,以蘇其困,聚爲燒香之黨,根據汝、潁,蔓延河、洛。妖言既行,兇謀遂逞,焚蕩城郭,殺戮士夫,荼毒生靈,無端萬狀。元以天下錢糧兵馬大勢而討之,畧無功効,愈見猖獗,終不能濟世安民。是以有志之士,旁觀熟慮,乘勢而起,或假元氏爲名,或託香軍爲號,或以孤軍獨立,皆欲自爲,由是天下土崩瓦解。余本濠梁之民,初列行伍,漸至提兵,灼見妖言不能成事,又度胡運難與立功,遂引兵渡江。賴天地祖宗之靈,及將相之力,一鼓而有江左,再戰而定浙東。陳氏稱號,據我上游,具問罪之師,彭蠡交兵,元惡授首,其父兄子弟面縛輿櫬。既待以不死,又封以列爵,將相皆置於朝班,民庶各安於田裡,荊襄、湖廣盡入版圖,雖德化未及,而政令頗修。惟茲姑蘇張士誠,爲民則私販鹽貨,行刼於江湖;興兵則首聚兇徒,負固於海島,其罪一也。又恐海隅一區,難抗天下全勢,詐降於元,坑其參政趙璉,囚其待制孫撝,其罪二也。厥後掩襲浙西,兵不滿萬數,地不足千里,僭號改元,其罪三也。初寇我邊,一戰生擒其親弟;再犯浙西,揚矛直擣於近郊。[2]首尾畏縮,又乃詐降於元,其罪四也。陽受元朝之名,陰行假王之令,挾制達丞相,謀害楊左丞,其罪五也。占據浙江錢糧,[3]十年不貢,其罪六也。知元綱已墜,公然害其丞相達失帖木兒、南臺大夫普化貼木兒,其罪七也。恃其地險食足,誘我叛將,掠我邊民,其罪八也。凡此八罪,有甚於蚩尤、葛伯、崇侯,雖黃帝、湯、文與之同世,亦所不容,理宜征討,以靖天下,以安斯民。爰命中書左丞相徐達總率馬步舟師,分道並進,攻取浙西諸處城池。已行戒飭軍將,征討所到,殲厥渠魁,協從罔治,備有條章。凡我逋逃臣民,被陷軍士,悔悟來歸,咸宥其罪。其爾張氏臣僚,果能明哲識時,或全城附順,或棄刃投降,名爵賞賜,余所不吝。凡爾百姓,果能安業不動,卽我良民,舊有田產房屋,仍前爲主,依額納糧,以供軍儲,余無科取,使汝等永保鄉里,以全室家。此興師之故也。敢千百相聚,旅拒王師,卽當移兵勦滅,遷徙宗族於五溪、兩廣,永離鄉土,以禦邊戎。凡余之言,信如皎日,咨爾臣庶,毋或自疑。敬此。除敬遵外,咨請施行。准此,合行備出榜文曉諭,敬依令旨事意施行。所有榜文,須議出給者。龍鳳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本州判官許士傑賷到。」《九朝野記》,《平吳録》同。

徐達進攻湖州,大敗士誠兵於皂林。

癸丑,諸軍發龍江。辛酉,師至太湖。己巳,遇春擊敗士誠兵於湖州港口,擒其將尹義、陳旺,遂次洞庭山。癸酉,進至湖州之毗山,又擊敗其將石清、汪海,擒之。張士信駐軍湖上,不敢戰而退。熊天瑞果叛去。甲戌,師至湖州之三里橋,右丞張天騏分兵三路來拒,參政黃寶當南路,院判陶子實當中路,天騏自當北路,同僉唐傑爲後繼,達進攻之。術者言今日不宜戰,遇春曰︰「兩軍相當,不戰何待!」於是達遣遇春攻寶,王弼攻天麒,達自中路攻子實,別遣驍將王國寶率長槍軍直扼其城。遇春與黃寶戰,寶敗走,欲入城,城下吊橋已斷,不得入,復還力戰,被擒,並獲其元帥胡貴以下官二百餘人。天騏、子實皆不敢戰,斂兵而退。士誠又遣司徒李伯昇來援,由荻港潛入城,我軍四面圍之,伯昇及天騏閉門拒守。達遣國寶攻南門,自以大軍繼之,其同僉余德全、院判張德義及陶子實出戰,[4]復敗走。士誠又遣平章朱暹、王晟、同僉戴茂、呂珍、院判李茂及其第五子號五太子者,率兵六萬來援,號三十萬,屯城東之舊舘,築五砦自固。達與遇春、湯和等分軍營於東阡鎮南姑嫂橋,連築十壘,以絶舊舘之援。李茂、唐傑、李成懼不敵,皆遁去。士誠壻潘元紹時駐兵於烏鎮之東,爲呂珍等聲援,我師乘夜擊之,亦遁,遂填塞河港,絶其糧道。士誠知事急,乃親率兵來援,達等與戰於皂林之野,又敗之,擄其戴元帥及甲士三千餘人。九月辛卯,士誠復遣同僉徐志堅以輕舟出東阡鎮覘我師,欲攻姑嫂橋,遇春遇之與戰。會大風雨,天晦甚,遇春令勇士乘劃船數百突擊之,擒志堅,得兵二千餘人。乙巳,廖水忠、薛顯將游軍至湖州之德清,遂取之,擒其院判鍾正及副將晉德成。[5]士誠自志堅敗,甚懼,遣右丞徐義至舊舘覘形勢,將還,遇春以兵扼其歸路,義不得出,乃陰遣人約士信出兵與舊舘兵合力來戰,士誠又遣赤龍船親軍援之,義始得脫。與潘元紹率赤龍船兵屯於平望,復別乘小舟潛至烏鎮,欲援舊舘。遇春由別港追襲之,至平望,縱火焚其赤龍船,軍資器械一時俱盡,衆軍散走。自是舊舘兵援絶,饋餉不繼,多出降者。十月辛亥,達以所獲將士徇於湖州城下,城中大震。壬子,遇春兵攻烏鎮,徐義、潘元紹及甘院判拒戰,不勝,退走,遇春追至昇山,[6]遂攻破其平章王晟陸寨,餘軍奔入舊舘之東壁,其同僉戴茂乞降,我師馳入之。是夕,王晟亦降。戊寅,達復攻昇山水寨,顧時引數舟繞士誠兵船,船上人俯視而笑,時覺其懈,率壯士數人躍入其舟,大呼奮擊,餘舟競進薄之。士誠五太子盛兵來援,遇春稍卻,薛顯率舟師直前奮擊,燒其船,其衆大敗。五太子及朱暹、呂珍等以舊舘降,得兵六萬人。遇春謂顯曰︰「今日之戰,將軍之力居多,吾固不如也。」五太子者,士誠養子,本姓梁,短小精悍,能平地躍起丈餘,又善沒水。暹、珍亦善戰,士誠倚之,至是皆降,士誠爲之奪氣。《太祖實録》。
是時攻湖州,遇春躬率將士於大錢港與張氏將禿張左丞交鋒,遇春中矢,創甚,踞床督戰,將士莫知,遂大敗張氏兵,進圍湖州。俞本《紀事録》。
高啓《聞哀朱將軍戰歿》詩云︰「赤浦戈船赤幟稀,孤軍落日陷重圍。殘卒自隨新將去,老將空見舊奴歸。」楊基《悼朱秦仲總制》雲︰「力盡戈鋌援不回,猶揮赤手搏風雷。謾使張遼說關羽,誰將全武易秦裴。」

十一月甲申,大明兵取湖州路。

甲申,達遣馮國勝以降將呂珍、王晟等徇於城下,語李伯昇出降。伯昇在城上,對曰︰「張太尉養我厚,我不忍背之。」抽刀欲自殺,爲左右抱持,得不死。左右語伯昇曰︰「勢孤援絶,久困城中,不如降。」伯昇俯首不能言。其左丞張天騏、總管陳旺等以城降,伯昇亦降。乙丑,達引兵向姑蘇,至南潯,元帥王勝降。辛卯,至吳江州,圍其城,參政李福、知州楊彜降。《太祖實録》。
十一月初二日,湖州守將李司徒並禿張右丞降,城中市不易肆,張氏弟四丞相領精兵十萬援湖州,駐舊舘,怯不敢進,乃立柵以自固,夕攜妓歌舞蹴踘爲戲。遇春領兵攻之,全軍倒戈而降,四丞相僅免遁去。俞本《紀事録》。
洪武元年,以榮祿大夫、中書平章政事李伯昇兼同知詹事院事。二年,將兵討湖廣慈利土酋,平之。八月,同耿炳文分兵守陜西。三年,論功行賞,賜文綺及帛十六疋,命以中書平章食祿而不視事,子孫世襲指揮僉事。五年,命爲征南右副將軍,同吳良討靖州。[7]十二月,班師,賞綺帛八疋。七年正月,命往真定統理軍務。八年正月,命往彰德屯田開衛。六年七月,大將軍命分討殘胡。十二年十二月,定伯昇與王溥、潘元明歲祿七百五十石。十三年正月,命往漳州理軍務。四月,賷符召還。《太祖實録》。
伯昇後坐胡黨,見《胡惟庸事畧》及《昭示姦黨録》諸招。張氏之敗由李伯昇先降,故吳人謂負主者曰「李司徒」。《冶城客論》。
張天麒,[8]興化人。歸附後,命爲江西行省右丞。洪武三年,陞本省左丞,食祿世襲,與伯昇同。

丙申,大明兵取杭州路及紹興路。

先是九月乙未,上命李文忠帥師攻杭州。十月,文忠遣將攻桐廬,降戴元帥,略富陽,擒同僉李天祿,遂合兵圍餘杭,謝再興之弟謝五拒守,文忠許以不死,乃出降,遂進兵杭州。十一月,平章潘元明遣員外郎方彜納欵。明日,以欵狀來曰︰「嬰城固守,乃受任之當爲;歸欵救民,亦濟時之急務。竊伏自念,起身草野,叨爲省樞,非心慕乎榮華,乃志存於匡定。豈意邦國殄瘁,王師見加,事雖貴於見幾,民實同乎歸義。念是邦生靈百餘萬,比年物故十二三,今既入於職方,願溥覃乎天澤。謹將杭州土地、人民及諸司軍馬、錢糧之數以獻。」文忠至杭州,元明及同僉李勝奉士誠所授行省及樞密院浙西江東兩道廉訪司印,並執蔣英、劉震出降。《太祖實録》。
是月十九日,李文忠攻杭州,張氏壻平章潘附馬降,城中不識軍容,安堵如故,遂招撫紹興。俞本《紀事録》。
署雲南布政司事平章潘元明卒。元明,泰州人。初與張士誠俱起鹽徒。元兵圍高郵,土誠與十八人突圍出走,元明及李伯昇、呂珍等與焉。後爲浙江行省平章,以杭州降,仍授原官。士誠由是勢孤,以至於亡。洪武三年,以浙江行省平章食祿而不視事,子孫世襲指揮同知。十三年七月,命往福建理軍務。十四年,平雲南,署布政使司事。十五年,卒於任。《太祖實録》。
庚子,士誠同僉李思忠、總管衛良佐以紹興路降。《太祖實録》。

辛丑,大明兵取嘉興路。

華雲龍率兵攻嘉興,城中守將宋興以城降。《太祖實録》。

癸卯,徐達等進兵圍平江。

十一月,進抵姑蘇,其屬縣相繼來歸,惟蘇州孤立而已。上欲困服之,乃圍其城。《皇明本紀》。
癸卯,大軍至姑蘇城南鮎魚口,擊敵將竇義走之。康茂才至尹山橋,遇敵兵,又擊敗之,焚其官渡戰艦千餘艘及積聚甚衆。達遂進軍圍其城,達軍葑門,遇春軍虎邱,郭子興軍婁門,華雲龍軍胥門,湯和軍閶門,王弼軍盤門,張溫軍西門,康茂才軍北門,耿炳文軍城東北,仇成軍城西南,何文輝軍城西北,四面築長圍困之。又架木塔與城中浮屠對,築臺三層,下瞰城中,名曰「敵樓」,每層施弓弩、火銃於上,又設「襄陽礮」以擊之,城中震恐。有楊茂者,無錫莫天祐部將也,善沒水,天祐潛令入姑蘇與士誠相聞,邏卒獲之於閶門水柵旁,送達軍,達釋而用之。時城堅不可破,天祐又阻兵無錫,爲士誠聲援,達因縱茂出入往來,因得其彼此所遺蠟丸書,由是悉知士誠、天祐虛實,而攻圍之計益備。達時督兵攻婁門,士誠出兵拒戰,指揮茅成左協中矢死。《太祖實録》。
蘇州城堅兵銳,屢攻不下,達令各衛列營於城之四周,挑長壕,在在相連接,起敵臺以圖之,[9]高四丈,下瞰城中,往來男婦,可以辨數。俞本《紀事録》。

至正二十七年丁未,吳元年天祐十四年。正月庚子,大明兵取松江府。

四月丙午,上海民錢鶴臯作亂,據松江府,大將軍徐達遣驍騎衛指揮葛俊等討平之。

初,達攻蘇州,遣元帥楊福、參謀費敬直諭松江府,守臣王立中以城降,達令就攝府事,上命茍玉珍代之。達檄各府驗明田土,徵磚甃城。鶴臯不奉命,遂結張士誠故元帥府副使韓復春、施仁濟,聚衆至三萬餘人,攻府治,開庫庾。通判趙儆驅妻子十八人赴水死;玉珍棄城走,追殺之。鶴臯自稱行省左丞,署旗爲「元」字,[10]刻磚爲印,僞署官屬,以姚大章爲統兵元帥,張思廉爲參謀,施仁濟、穀子盛爲樞密院判,令其子遵義率小舟數千走平江求援。達遣俊討之,兵至連湖蕩,望見遵義所率衆皆操農器,知其無能爲也,乃於蕩東西連發十餘砲,驚潰溺死者不可勝計。兵及松江城,鶴臯閉門拒守,俊攻下之,獲鶴臯,檻送大將軍斬之。仁濟等率餘黨遁去。《太祖實録》。
國兵困姑蘇,上洋人錢鶴臯起兵援張氏,巨姓號泖湖謝亦與焉。事敗,皆破滅。瞿祐《泖湖詩》有「揮戈思指日,傳檄欲存吳」之句。《東遊集》。

五月丙子,太祖遺士誠書諭降,不報。

書曰︰「蓋聞成湯放桀,武王伐紂,漢祖滅秦,歷代帝王之興,兵勢相加,乃爲常事。王莽之亡,隋之失國,豪傑乘時蜂起,圖王業,據土地,及其定也,必歸於一。天命所在,豈容紛然。雖有智者,事業弗成,亦當革心,畏天順民,以全身保族,若漢之竇融,宋之錢俶是也。自古皆然,非今獨異。爾能順附,其福有餘,毋爲困守孤城,危其兵民,自取滅亡,爲天下笑。」書至,士誠不降。

六月己酉,士誠兵大敗於平江之山塘。

己酉,士誠被圍既久,欲突圍決戰,覘城左方,見軍陣嚴整,不敢犯,乃遣徐義、潘元紹潛出西門,欲掩襲我軍,轉至閶門,將奔常遇春營。遇春覺其至,分兵北濠絶其歸路,遣兵與戰,良久未決。士誠復遣參政黃哈剌把都帥兵千餘人助之。又自出兵山塘爲援,塘路狹塞不可進,麾令稍卻。遇春撫王弼背曰︰「軍中皆稱爾爲猛將,能爲我取此乎?」弼應曰︰「諾。」卽馳鐵騎揮雙刀往擊之,敵衆小卻。遇春因率衆乘之,士誠兵大敗,人馬溺死沙盆潭甚衆。士誠有勇勝軍,號「十條龍」,皆倉夫善爲盜者也,士誠每厚賜之,令披銀鎧錦衣,將其衆出入陣中,人不能測。是日,俱溺死錢萬里橋下。士誠馬驚墮水,幾不能救,肩輿入城,計忽忽無所出。時降將李伯昇知士誠勢迫,欲說令歸命,乃遣客詣士誠門告急。士誠召之入,曰︰「爾欲何言?」客曰︰「吾言爲公興亡禍福之計,願公妄意聽之。」士誠曰︰「何如?」客曰︰「公知天數乎?昔項羽暗嗚叱咤,[11]百戰百勝,卒敗北垓下,天下歸於漢祖,何則?此天數也。公初以十八人取高郵,元兵百萬圍之,此時如虎落穽中,[12]死在旦夕。一旦元兵潰亂,公提孤軍乘勝攻擊,東據三吳,有地千里,甲兵數十萬,南面稱孤,此項羽之勢也。誠能於此時不忘高郵之危,苦心勞志,收召豪傑,度其才能,任其職事,撫民人,練軍旅,嚴御將帥,有功者賞,敗軍者戮,使號令嚴明,百姓親附,何特可保三吳,天下可取也!」士誠曰︰「足下此時不言,今復何及?」客曰︰「此時雖有言,亦不得聞也。何則?公之子弟及親戚將帥,羅列中外,美衣玉食,歌妓舞女,日夕酣宴,身衣天下至美,口甘天下至味,猶未厭足。提兵者自以爲韓、白,謀畫者自以爲蕭、曹,傲然視天下不復有一人。當此之時,公深居於內,敗一軍不知,失一地不聞,縱知亦不問,故淪亡至於今日。」士誠曰︰「吾亦甚恨無及,然則今當何如?」客曰︰「吾有一策,恐公不能從也。」士誠曰︰「不過死耳。」客曰︰「使死有益於國家,有利於子孫,死固當。不然,徒自苦耳。且公不聞陳友諒乎?跨有荊、楚,甲兵百萬,與江左之兵戰於安慶,鏖於鄱陽,友諒舉火欲燒江左之船,天乃反風而焚之,友諒兵敗身喪,何則?天命所在,人力無如之何。且今江左攻我益急,公恃湖州援,湖州失;嘉興援,嘉興失;杭州援,杭州又失。今猶守尺寸之城,誓以死拒。然竊慮勢極患生,猝有變從中起,公此時欲死不得,生無所歸。故吾竊以爲莫如順天之命,自求多福。令一介之使,疾走金陵,稱公所以歸義救民之意,公開城門,幅巾待命,[13]亦不失萬戶侯,況嘗許以竇融、錢俶故事耶?且公之地,譬如博者得一人之物而復失之,何損?」士誠俛首沉慮良久,曰︰「足下且休,待吾熟思之。」然卒狐疑莫能決也。壬子,士誠復帥兵突出胥門索戰,鋒甚銳,遇春禦之,兵小卻。士信方在城樓上督戰,忽大呼曰︰[14]「軍士疲矣!且止,且止!」遂鳴金收兵,遇春因乘勝奮擊,大破之。追至城下,攻之益急,復築壘逼其城,自是士誠不復得出矣。士信張幕城上,踞銀椅,與參政謝節等會食,左右方進桃,未及嘗,[15]忽飛礮碎其首而死。《太祖實録》。
六月二十四日,張四丞相於西閶門督戰,方食桃,頰中石砲而死。徐達領四十八衛將士圍城,每一衛製「襄陽砲」架五座,「七稍砲」架五十餘座,大小將軍筒五十餘座,四十八衛營寨周列城圍,張氏欲遁,不能飛度。銃砲之聲晝夜不絶。俞本《紀事録》。
《銅將軍》,刺僞相張士信也。[16]丁未六月六日,士信爲龍井砲擊死。 銅將軍,無目視有準,無耳聽有神。高沙紅帽鐵篙子,南來開府稱藩臣,兵強國富結四隣,上稟正朔天王尊。阿弟柱國秉國鈞,僭逼大兄稱孤君。案前大事有襖嬖,後宮春艷千花嬪。水犀萬弩鎮震澤,河丁萬鍾輸茅津,[17]神愁鬼憤哭萬民。銅將軍,天假手,疾雷一擊粉碎千金身。斬妖蔓,拔禍根,烈火三日燒碧雲。鐵篙子,面縛西向爲吳賓。[18]《鐵崖樂府》。
潘元紹出戰歸,見事急,召其妾七人,謂曰︰「我受國重寄,義不顧家,脫有不測,若輩當自引決。」最少妾段氏請先死,六人皆相繼自經。元紹焚之,瘞後圃。丁未七月五日也。潯陽張羽作《七姬權厝志》。
僞周據吳日,開賓賢舘以致天下士,其陪臣潘元紹以國戚元勳,位重宰相,雖酗酒嗜殺,而能禮下文士,故當日出於倉卒之際,而一時文章、書字皆極天下之選。文徵明《跋》。
七姬之死,蓋出於潘之逼之,謂之不幸則可。平居優雜女子而漁聚之,[19]一旦有變,恐樂他人之少年而雉經之。潘之惡甚矣!楊慎《跋》。
《金盤美人》,刺僞駙馬潘元紹也。潘娶美娼凡數十,內一爲蘇氏,才色兼美,醉後,尋其罪,殺之,以金盤薦其首於客宴,絶類北齊王事。國亡,伏誅臺城,投其首於溷中。[20] 昨夜金床喜,喜薦美人體。今日金盤愁,愁薦美人頭。明朝使君在何處,溷中人溺血骷髏。君不見東山宴上琵琶骨,夜夜鬼語啼箜篌。鐵崖《樂府》。

九月辛巳,大明兵取平江路,執張士誠。

時城圍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飛礮,以擊我師,城中木石俱盡,至拆祠廟、民居爲礮具。達令軍中架木若屋狀,承以竹笆,軍伏其下,載以攻城,矢石不得傷。至是,達督將士破葑門,遇春亦破閶門新寨,遂率衆渡橋,進薄城下。樞密唐傑登城拒戰,士誠駐軍門內,令參政謝節、周仁立柵以補外城。傑知不敵,投兵降,周仁、徐義、潘元紹及錢參政皆降。士誠軍大潰,諸將遂蟻附登城。城已破,士誠猶使副樞劉毅收餘兵尚二三萬,親率之,戰於萬壽寺東街,復敗,劉毅降。士誠倉皇歸,獨坐室中,左右皆散走。達遣舊將李伯昇至士誠所諭意,時日已暮,士誠拒戶自經,伯昇決戶,令降將趙世雄抱解之,氣未絶復蘇。達又令潘元紹以理曉之,反覆數四,士誠瞑目不言,乃以舊盾舁之出葑門,途中,易以戶扉,舁至舟中。《太祖實録》。
七月初八日,張氏守葑門將朱平章開門納達兵,張氏令妻子眷屬登齊雲樓自焚,遂登殿飲鴆,侍者奪之。須臾,遇春兵至,李司徒扶士誠出殿,達與共舟至應天府。俞本《紀事録》。
初,達與遇春約,城破之日,中分撫定。先集將士申明上意,令將士各懸一小木牌,令曰︰「掠民財者死,折民居者死,離營二十里者死。」及城破,達軍其左,遇春軍其右,號令嚴肅,軍士莫敢妄動,居民宴安。《太祖實録》。

乙酉,[21]大明兵取通州。

達等遣許千戶取通州,次狼山。守將張右丞降。右丞,士誠從子,所謂火眼張也。

丁亥,大明兵取無錫州。

莫天祐據無錫,達累遣使諭降,俱殺之。胡廷瑞攻之急,州人張翼率父老說天祐出降。天祐沉思良久,擲帽於地曰︰「守此誠難,不如降也。」翼乃縋城而下,詣軍前請命,天祐遂出降。天祐性兇猛,有勇力,人稱爲莫老虎。壬辰,聚衆自保,張士誠陷常州,招之,不從。發兵攻之,不勝。士誠受元太尉官,天祐乃降,累表爲同僉、樞密院事。《太祖實録》。

己丑,張士誠至建康,自縊死。

大將軍徐達遣人送張士誠至建康,士誠在舟中閉目不食,至龍江,堅臥不肯起,舁至中書省,相國李善長問之,不語。已而士誠言不遜,善長怒駡之。上欲全士誠,而士誠竟自縊死。賜棺以葬之,死時年四十七。《太祖實録》。
上召見士誠,但瞑目不言、不食,賜之衣冠,亦不受。遂令御士扛於竺橋,御杖四十而死。上命焚瘞於石頭城。俞本《紀事録》。
達克平江,凡獲其官屬平章李行素、徐義,右丞饒介,參政馬玉麟、謝節、王原恭、董綬、陳恭,同僉高禮,參軍陳基,右丞潘元紹等所部將士,杭、湖、嘉興、松江等府官吏、家屬及外郡流寓之人,凡二十餘萬,並元宗室神保大王、黑漢等皆送建康。叛將熊天瑞伏誅。《太祖實録》。
城破,械張士誠同王、蔡、葉到京,命縊殺之。及獲原叛降人王哈剌不花、徐大舍、單同僉、熊天瑞,太祖曰︰「此等叛逆之人,皆明正典刑。」《國初事蹟》。
張氏生有東南富饒之地,軍食豐足,兵多驕脆。諸暨老謝叛歸之,[22]其勢足以得浙東;婺州苗軍叛歸之,其勢可以得婺州。皆遲而不取。臺兵十三萬攻之,不戰而潰。先是乙巳,常遇春襲通、泰,據鹽塲,夜負小舟過壩,攻取高郵,淮東悉爲臺有。未幾,盡取浙西,獨平江與無錫莫老虎堅守,前後攻圍一年,臺兵死者十餘萬。城破,械送於臺,以弓弦勒殺之,剮莫老虎。《九朝談纂》。
初,士誠見兵敗,謂其妻劉氏曰︰「我敗,且死矣,若曹何爲?」劉氏曰︰「君勿憂,妾必不負君。」乃積薪齊雲樓下,及城破,驅其羣妾、侍女登樓,趣共自盡,令養子辰保縱火焚之,遂自經死。士誠有二子皆幼,城將破,劉氏以白金遺乳嫗,令負二子逃民間,不知所終。《太祖實録》。
劉夫人,至正太尉吳王嬪。笄珈車服置弗御,澹煙常鎖雙眉春。中州援遠敵在目,權貴日驕疆日蹙。[23]背城借一王本心,狐埋狐搰將軍欲。夫人勇決烈女義,百口樓居親舉燧。片時陰慘萬姓生,月明風清珮音至。君不見男兒成敗古有之,孰以楚霸輕虞姬。蘇民安得夫人祠,烏棲白鳥庶少衰。王逢《梧溪集》。

辛丑,大明平吳師還,論功行賞。

師還,上召右相國李善長、左丞相徐達、平章常遇春、都督馮宗異、平章湯和、胡廷瑞、右丞廖永忠、左丞華高、[24]都督康茂才、都督副使張興祖、梅思祖、參政薛顯、趙庸、曹良臣及各衛指揮、千、百戶於戟門,封善長爲宣國公,達爲信國公,遇春爲鄂國公,達綵段表裹十一疋,遇春十疋,廷瑞、宗異各九疋,和、良臣各八疋,永忠、高、茂才各七疋,顯、庸、[25]興祖各六疋,指揮人五疋,千戶人四疋,百戶人三疋,軍人米一石,鹽十斤。明日,達等入謝,上語之曰︰「公等還第,置酒爲樂否?」對曰︰「荷主上恩德,皆置酒相慶。」上曰︰「吾寧不欲置酒,與諸軍爲一日之歡,但中原未平,非宴安之時。公等不見張氏所爲乎?終日相與酣歌逸樂,今竟何如?宜深戒之。」壬寅,上視朝戟門,召浙西來歸諸將,諭之曰︰「吾所用諸將,多濠、泗、汝、潁、壽春、定遠諸州之人,勤苦儉約,不知奢侈,非比浙江富庶,耽於逸樂。汝等亦非素富貴之家,一旦爲將握兵,多取子女玉帛,非禮縱橫。今既歸於吾,當革去舊習,如吾濠、泗諸將,庶可保爵位。汝等誠能盡心效職,從大軍除暴平亂,使大業早定,非獨己受富貴,子孫亦得以世享其富貴。若肆志一時,雖暫得快樂,旋復喪敗,何得爲真富貴乎!此皆汝等所親見者,不可不戒也。」諸將皆頓首。《太祖實録》。
吳元年,國兵圍姑蘇,張士誠縊不死,就擒。天台王澤叔潤有詩哀之,雲︰「天星夜墮水犀軍,又見吳宮走兔羣。睥睨金湯徒自棄,倉皇玉石竟俱焚。將軍只合田橫死,國士今無豫讓聞。風雨明年寒食節,麥盂誰灑太妃墳。」先伯亦有絶句雲︰「虎鬥龍爭既不能,雞鳴狗盜亦何曾。陳平、韓信皆歸漢,只欠彭城老范增。」蓋張氏據有浙西富饒地,而好養士,凡不得志於前元者,爭趨附之,美官豐祿,富貴赫然。有《北樂府》譏之,雲︰「皂羅辨兒緊札稍,頭戴方簷帽,穿領闊袖衫,坐個四人轎,又是張吳王果蟲兒來到了。」及城破,無一人死難者,武夫健將惟束手賣降而已,詩意有所謂也。瞿祐《歸田詩話》。
史官曰︰張氏據吳建國,偃然自王,其勢若甚易者,何哉?蓋當四方擾攘,民心皇皇,無所依歸,有能保障之者,亦可以茍安也。惟當時主以游談之人,濟以脆耎之卒,上下逸豫,遂忘遠圖。終焉天兵一臨,獸伏鳥散,三吳故疆,竟歸真主。使張氏如錢俶之見幾待命,不勞血戰,亦足以庇其子孫,何至國蹙城破,身爲俘囚,如劉鋹耶!雖然,倔強激烈,負氣而死,其兄弟妻孥亦不受辱,較之李重光之柔懦則過之耳。故嘗以所聞故老之語,及士大夫所記,參以史書所載,爲録以傳之後世,必有考焉。[26]《平吳録》。
余嘗過張士誠故宮,廢墟殘堞,鞠爲茂草,有足悲者。及詢之父老,往往能言其概。方其據吳僭王,財賦甲兵雄於四方,亦隗囂、公孫述之徒匹也。卒之疆圉日蹙,猶欲嬰城巷戰,以蕞爾偏隅,抗我王師,妻孥爲戮,彼其政教弗修,淫湎汰奢,賢豪弗爲之用,卽有所施設,足以自亡而已矣。哀哉!《録》三卷,吳文定公寬所撰,後有論。袁襄撰《平吳録序》。
俞本曰︰士誠之敗,何也?士誠施仁而不當於理,將士奢侈而惜其生,及馭將士無異於富家養嬌子,豈主國命師之道哉!出師之日,總兵者駐城遷延不進,遣人詣士誠曰︰「糧賞不敷,士卒不敵,衣甲旗幟不鮮。」俟如其請方行,又攜妓妾從征。及遇大敵交鋒,將士潰散而回,又不誅責,卻加陞賞,如此不亡者鮮矣!士誠之心,知施恩而不知施威,知取之易而不知守之難也。

校勘記

編輯
  1. 「上親督水軍及馬步軍往救」,原本脫「督」,據《太祖洪武實録》卷一六補。
  2. 「揚矛直擣於近郊」,原本訛「於」爲「其」,「揚矛」爲「楊苗」,《適園》本作「楊荀」,據《平吳録》改。
  3. 「錢糧」,原本訛「糧」爲「塘」,據《平吳録》改。
  4. 「余德全」,原本訛「余」爲「俞」,「全」爲「金」,據《太祖洪武實録》卷一六改。
  5. 「晉德成」,《太祖洪武實録》作「賈德成」。
  6. 「昇山」,原本訛「昇」爲「弁」,據《太祖洪武實録》卷一六改,下同。
  7. 「靖州」,原本訛「州」爲「川」,據《太祖洪武實録》卷七一改。
  8. 「張天麒」,原本脫「天」,據《適園》本補。
  9. 「起敵臺以圖之」,原本訛「圖」爲「圍」,據《適園》本改。
  10. 「署旗爲元字」,原本訛「字」爲「自」,據《太祖洪武實録》卷一八改。
  11. 「暗嗚叱咤」,原本訛「嗚」爲「啞」,據《太祖洪武實録》卷一九改。
  12. 「穽中」,原本訛「穽」爲「穿」,據《太祖洪武實録》卷一九改。
  13. 「幅巾待命」,原本訛「巾」爲「中」,據《太祖洪武實録》卷一九改。
  14. 「忽大呼曰」,原本訛「忽」爲「急」,據《太祖洪武實録》卷一九改。
  15. 「未及嘗」,原本訛「未」爲「來」,據《太祖洪武實録》卷一九改。
  16. 「僞相」,原本訛「相」爲「利」,據《鐵崖逸編注》卷二改。
  17. 「茅津」,原本訛作「第澤」,據《鐵崖逸編注》卷二改。
  18. 「面縛」,原本訛「面」爲「而」,據《鐵崖逸編注》卷二改。
  19. 「平居優雜女子而漁聚之」,原本訛「優」爲「擾」,據楊慎《跋》改。
  20. 「溷中」,原本脫「中」,據《鐵崖逸編注》卷二補。
  21. 「乙酉」,原本訛「乙」爲「己」,《元史》卷四七《順帝十》至正二十七年七月條載︰「乙酉,大明兵取通州。」據改。
  22. 「叛歸之」,原本訛「叛」爲「判」,據《九朝談纂》改。
  23. 「權貴」,原本訛「權」爲「叔」,據王逢《梧溪集》改。
  24. 「左丞」,原本訛「左」爲「右」,據《太祖洪武實録》卷二0改。
  25. 「庸」,原本訛作「榮」,據《太祖洪武實録》卷二0改。
  26. 「必有考焉」,原本訛「考」爲取,據《平吳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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