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日記 (四庫全書本)/卷07

卷六 尚書日記 卷七 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日記卷七      明 王樵 撰商書
  契始封商湯因以為有天下之號商書舊凡四十篇二十三篇亡○鄭𤣥雲契本封商國在太華之陽皇甫謐雲今上洛商是也襄九年左傳雲陶唐氏之火正閼伯居商邱相土因之杜預雲今梁國睢陽宋都是也按書序自契至於成湯八遷湯始居亳從先王居孔氏曰自商邱遷焉都雖數遷商名不改正義曰相土契之孫也自契至湯凡八遷若相土至湯都遂不改豈契至相土三世而七遷也相土至湯必更遷都但不知湯從何地而遷亳爾又曰湯取契封商以商為天下之號周不取后稷封邰為天下之號者契後八遷商名不改成湯以商受命故宜以商為號后稷之後隨遷易名公劉為豳太王為周文王以周受命故當以周為號○亳説見湯誥
  湯誓
  湯子姓名履而號曰湯以湯為諡者非周前無諡○正義曰此經皆誓之辭也甘誓泰誓牧誓發首皆有序引別言其誓意記其誓處此與費誓惟記誓辭不言誓處者史非一人辭有詳畧
  王曰格爾衆庶至天命殛之孔氏曰湯稱王則比桀於一夫稱舉也舉亂以諸侯伐天子非我小子敢行此事桀有昏徳天命誅之今順天○正義曰泰誓雲獨夫受此湯稱為王則比桀於一夫桀既同於一夫故湯可稱王矣是湯於伐桀之時始稱王也周書泰誓稱王則亦伐紂之時始稱王也鄭𤣥以文王生稱王亦繆也○金氏曰湯武興師之時是即受命之日張子所謂此事間不容髪一日之間天命未絶則為君臣天命既絶則為獨夫者其在斯時乎夫天命已屬師徒既興則桀紂即獨夫矣豈待南巢牧野之後而天命始絶哉且湯武既已興師而猶自稱曰諸侯以令於衆則是以諸侯而伐天子名實俱不可也然則稱王誓衆理固然矣而必謂史臣追書不幾於嫌聖人而文之哉○按王者天下之所歸徃也亦何常稱之有哉天下之所歸徃者則為王矣湯武所不得而辭者也王若曰猶可謂史臣之追書至武成有道曾孫周王發明見諸祝辭而亦以為史臣所追增恐無是理○天命殛之天豈諄諄然命之乎亦以民心卜之而已
  今爾有衆汝曰至今朕必徃金氏曰弔伐之師義也而亳衆有不恤之怨何也曰自亳衆而觀則如在春風如在慈母不知有天下之暴亂也自夏衆而觀則如在水火不可無聖人之拯救也故在此之怨雖曰我後不恤我衆舎我穡事而在彼之怨則又曰徯我後奚為後我觀成湯辯曉之辭首之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葢亳衆知已事之小而不知天意之大在聖人則不可不順天也繼之曰夏德若茲今朕必徃葢亳衆知商邑之安而不知夏民之危在聖人則不可不救民也
  爾尚輔予一人致天之罰至罔有攸赦賚謂爵賞食言言已出而復吞之也孥戮説見甘誓
  仲虺之誥
  孔氏曰仲虺臣名趙臺卿謂即萊朱以諸侯相天子㑹同曰誥正義曰定元年左傳雲薛之皇祖奚仲居薛以為夏車正仲虺居薛以為湯左相作誥皆解湯之辭而言㑹同者因解諸篇誥義且仲虺必對衆告湯亦是㑹同曰誥按凡因㑹而陳之者皆曰誥不特以告君亦因以曉衆庶也今人專以釋湯之慙為言不復及下句則失仲虺作誥之意矣
  成湯放桀於南巢惟有慙德曰予恐來世以台為口實孔氏曰湯伐桀武功成故以為號南巢地名有慙德慙德不及古金氏曰南巢今無為軍地桀奔於此因以處之故曰放焉放伐之事終不若禪譲之美而又湯始為之故自以為有可愧之德恐後世無君者指此為實以藉口也
  仲虺乃作誥曰至奉若天命仲虺作誥一以釋湯之慙一以曉其臣民衆庶聰明以聖德言不囿於形氣之私不為物慾所蔽是為天生聰明不可徒以生質言時乂者使為民主使天下有所取正而息其爭亂也重表率意有夏昏德二句見失其所以為民主之意天為民求主於是乃錫王勇智獨言勇智者勇足以有為一毫私意牽制他不得智足以有謀一毫私意昏蔽他不得此重聖德上說正所謂天生聰明也表正萬邦纉禹舊服所謂時乂也重天意上說茲率厥典二句則言所以纉舊服答天意者宜如此也○何謂天者典常之所自出五典天敘也五禮天秩也五服以章有德天命也五刑以加有罪天討也何謂典常者禹之舊所服行堯授舜舜授禹不過此四事而已萬古君天下者亦只有此四事而已○茲字要分曉蓋上言天意如此故此言王於茲惟率循其常道以奉順乎天命乃所以承天意不然則豈天所以錫王勇智之意哉蔡傳篇末總意提得甚分曉曰先言天立君之意指惟天生民有欲以下天之命湯指錫王勇智纉禹舊服不可辭指茲率厥典奉若天命○既承天意率厥典則一人橫行於天下自不得不討雖不指放伐而放伐在其中矣先儒徑指伐桀言則不可○許氏曰人之所不能為者湯能為之是其勇人之所不能知者湯能知之是其智○表正表標也立標於此人所取正也
  書有大義不過一言曰天立君之意是也堯舜之所以禪譲湯武之所以放伐以此而已仲虺曰惟天生民有欲無主乃亂惟天生聰明時乂湯曰惟皇上帝降𠂻於下民若有恆性克綏厥猷惟後又曰萬方有罪在予一人武王曰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後元後作民父母又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天立君之意與君之職概可見矣堯舜知子不堪即以天下與舜禹自常人視之則以聖人舎其子而以天下與人不私其子也不知聖人之心所睹者天立君之意而已薦賢自代苟代者少不如已是已負天下也而堯得舜舜得禹故孟子特從而表之以為二聖人者乃為天下得人者也既賛其仁又賛其難信乎其難也論而至此則不以天下私其子又奚足為堯舜道哉禹之子可繼則又不必固於為譲無非順天而已迨於桀紂民墜塗炭則湯武又不得不身任其責救民於水火之中故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予弗順天厥罪惟鈞亦惟有睹於天立君之意而已故孔子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此二事乃萬世之大義非堯舜湯武不能為非孔子孟子不能贊也○孔明出師表忠肝義膽可與伊訓說命相表裏但向上一節似猶未及天立君之意是也此開天闢地以來一箇大頭腦唐虞三代君臣只幹當得這一句孔明所執之大義只到恢復漢室便了在漢家臣子固此是大義在天下則非一家之噐使漢德已厭人心已去天命已改雖孔明其如之何當時只合自已為天吏直截擔當了天下第一等事救民水火之中以至仁伐不仁以至正討不正則無敵於天下當是時漢室陵夷生靈塗炭豪傑並起昭烈以漢室之胄舉湯武之師所謂名正言順而事必成者凡竊據漢地者皆可聲罪致討劉表之荊州劉焉之益州正可明白以義取之不必費許多委曲又何藉於孫權結與為援以荊州見借而復見奪哉○漢髙帝唐太宗都見不得此一著為義帝發喪討得這箇題目只是捉得著了項藉死欵使項藉不殺義帝卻將甚事來做題目自家若當得箇天吏起劈頭只合救民於水火之中新城三老董公所謂名其為賊敵乃可服者猶落第二義雲
  夏王有罪至用爽厥師孔氏曰言託天以行虐於民乃桀之大罪式用爽明也天用不善其所為商用受天之命以昭明其衆所謂時乂也有夏昏德衆從而昏商有明德衆從而明天下之繫乎有主如此此下接簡賢附勢文意不倫恐有脫誤
  簡賢附勢至言足聽聞孔氏曰簡畧也賢而無勢則畧之不賢有勢則附之若是者繁多有徒衆始我商家國於夏世欲見翦除若莠生苖若秕在粟恐被鋤治簸颺商家大小憂危恐其非罪見滅矧況也況我之德言足聽聞乎無道之惡有道自然理也○按仲虺之言此非以其必不相容而湯之先發制人為得計也亦曰湯之一身乃天人所倚賴使南巢之師不舉則必見翦除於桀將失天人之望爾○小大戰戰罔不懼於非辜指當時為善不黨桀者言也餘且如此矧湯之善聲尤昭著而尤桀之所忌者乎昔司馬遷謂西伯隂行善後儒皆笑其陋然以事勢言之當時若行跡顯顯必不見容觀紂醢九侯脯鄂侯文王只一竊嘆便至羑里之囚而況日有足聽聞之聲入於凶人所惡聞之耳乎但謂文王為此而韜晦其跡則不可爾大小蔡傳專指商衆言似未是觀下文以予對言予者我商也則小大乃當時小大庶邦爾
  惟王不邇聲色至彰信兆民邇近殖生也聲色者誘人之穽故曰不邇貨利者侵德之莠故曰不殖此仲虺見聖人之的故言之愈近而其事實難其功愈切湯惟如此故志氣清明而好惡取舎無不得其當懋與予楙乃德之楙同人之楙於德者則楙之以官楙於功者則楙之以賞言官賞一稱其人之功德而無所私也德浮於官非所以待德官浮於德非所以慎官賞浮於功非所以慎賞功浮於賞非所以重功見得聖人處之便各得其當○禹惡㫖酒湯不邇聲色不殖貨利聖人之所以為聖人只在人事切近上○世之學者髙談元虛其實於聲色利慾中能脫然者幾人南軒臨終教人曰蟬蛻人慾之私春融天理之妙○漢武謂多欲不宜君國子民汲黯謂帝內多欲而外施仁義柰何欲效唐虞之治胡五峯曰寡慾之君然後可與言王道無欲之臣然後可以言王佐○葛氏曰君子小人之進退係於人君心術之邪正心術一正則君子進否則小人進矣君心惑於聲色則便辟之臣得志貪於貨利則聚歛之臣得志有功德者官賞何由及之不邇不殖乃懋德懋功之根本也○按人主一心政治之原此心一染於聲色貨利則承意趨令之人見親而好惡取舎漸不得其正於是衆讒可以毀有德衆譽可以進無功欲官賞之施一稱其功德之實如權衡之不爽豈可得乎故九經之道逺色賤貨而後能貴德勸賢○其用人也視人之善如自已出樂而行之無一毫之勉強其有過也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融脫灑落曾不俟乎終日○成湯聖人仲虺不稱其無過而稱其改過惟其改過不吝所以無過也成湯之所以聖者在此○堯舜未至於有過而舎己從人湯則改過不吝○禹拜昌言用人惟己也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舎己從人則所謂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者也朱子謂聖人之心至虛至明萬理咸備故一有感觸則其應甚速而無所不通此可以細玩三聖人氣象○仲虺曰改過不吝伊尹曰從諫弗咈惟改過不吝所以從諫弗咈也○以心德之體言則仁為體寛為用以愛之用言則寛以容人仁以愛人皆用也○臯陶稱舜御衆以寛又曰好生仲虺稱湯曰克寛克仁言仁雖始於此然好生一言已盡仁之妙矣○朱子曰居上不寛葢有政教法度而行之以寛非廢弛之謂也又曰令不行禁不止而以是為寛則非也又曰今人為寛至於事無統紀緩急予奪之權皆不在我下稍卻是姦豪得志平民不蒙其惠反受其殃矣按寛仁君人之大德也然有行之不得其道反為寛仁之累如朱子之言者知此則知成湯之所謂克寛克仁矣○此湯德足聽聞之實乃指為諸侯時言之或以彰信即聽聞非是葢言其德之彰信正見其足人聽聞也乃葛伯仇餉至民之戴商厥惟舊哉仇餉事詳孟子蓋孟子時湯征等篇尚未逸○呂氏曰後世師之所至荊棘生焉湯師所加民皆欣欣蓋弔民伐罪布其寛仁如旱極之時雨所至則蘇也○民之戴商非一日鳴條之役以人心願望之極蓋民猶以為遲也
  佑賢輔德至永保天命上數節言湯之弔伐出於天命人心之不容己此下則言君師之責既在於湯所以仰承天命下副人心者其道尤不易也人心離合之幾與前面人心相應天道福善禍淫之可畏與前面天命相應以人心天命之無常此為君之所以難也葢以今日言則天與之人歸之誅其君而弔其民所以順乎天而應乎人何慙之有以自今以後言則民無常懐在德而已德苟日新而不已萬邦惟懐況邇者乎志或一自滿九族且離矣況逺者乎人心離合之幾可畏如此日新之道在於以義制事以禮制心以懋昭其大德而建中於民其要又在能自得師而好問若謂人莫己若而自用則所謂志自滿者也自滿必不能日新不能日新則德業自是隳矣九族乃離而亡也不難矣仲虺納規之要在日新二字慎厥終惟其始終始惟一時乃日新矣天無常親在禮而已有禮者封植之必加如湯以七十里而受命昏暴者覆亡之立至如桀藉有祖之成業而喪亡時惟天道不可忽也不可恃也故言欽崇天道則永保天命矣○當時諸侯固有賢德忠良以不合於桀而見擯棄者亦有弱昩亂亡以阿附於桀而不見討者鳴條既放之後正命德討罪一新之初而人心激勸之候也故欲其於賢德者佑之輔之忠良者顯之遂之弱昩者兼之攻之亂亡者取之侮之弱昩亂亡乃彼之所以亡兼攻取侮惡惡雖不同而同於推其亡也賢德忠良乃我之所以存佑輔顯遂善善雖不同而同於固其存也如是則人心激勸莫不勉為忠良賢德之歸邦國不其昌乎孔氏曰有亡道則推而亡之有存道則輔而固之王者如此國乃昌盛陸氏音義推土雷反○欲與萬國同其安存者天子之心也彼之與亂同事而自底滅亡者勢不得不誅其君而弔其民亡乃彼之自取故曰推彼之所以亡若安存之道則我與賢德忠良者所共也故曰固我之所以存○德無止法民無常懐憂勤惕勵日新一日德乃光輝而萬邦人心繫屬歸仰者亦常新而不厭少或自滿則怠荒之心乘之德將日虧而九族之離自此始矣故王當懋昭王之大德以建中道於天下中而謂之建者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自大君身上做出來與人看而使之視以為則也建中之道在於以義制事以禮制心事有是非可否一㫁以義則事得其宜心者視聴言動之主也一於禮而非禮不動則心得其正心得其正乃能制事之宜事得其宜則行無不慊於心所謂內外合德而中道始立也垂裕後昆指後王言言禮義之成法不特與當時做様子而永與後王做様子使亦有以建中於民也後伊尹告太甲曰若虞機張徃省括於度則釋欽厥止率乃祖攸行乃祖攸行非即其制事制心之成法乎欲太甲以之為據依若射之省括於度機無妄發則湯之垂裕誠大矣○能自得師孔氏曰求賢聖而事之可謂得之然而能自得之意尤當深味也如宣帝為元帝得蕭望之可謂得師矣而望之之所以為賢與其所以當尊事服從者元帝固懵然也則非可謂能自得師矣自字最重得師由我而由人乎哉○真知己之不足人之有餘故能委心聴順而受其益不然雖以父母之命臨之無益也○魏文侯之於卜子夏田子方固曰師之矣然子夏子方之所以為賢文侯知之否乎吾意其猶夫聴古樂爾則其所好者特禮賢下士之名而非其中心之所自得也○不能而恥問於人居上而恥問於下問而不誠未少有得而止皆不可謂之好問好問則天下之善皆其善故裕自用則一己之聰明幾何故小○湯興王聖主也仲虺始而勉以日新戒以自滿終而尤以興喪不常終始之際申戒可以見聖賢儆畏之心古大臣弼直之道矣○蔡氏謂謹終之道惟於其始圖之竊謂圖始之意已該於上文日新自滿勉戒之中此條更端歎息意重有終細玩可字惟字當訓思○殖有禮覆昏暴時惟天道桀惟昏暴故亡湯惟有禮故興然人心之操舍無常而天道之禍福相倚一念之不終則舎有禮而入昏暴亦無難者故當欽崇天道兢兢業業益務有禮之修常虞喪亡之至則天命可永保矣○孟子言堯舜之道若湯則聞而知之湯之道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說者以為萊朱即仲虺中之一字自堯授舜舜授禹後再見於此而其制心制事二語實有得於傳心之要上承精一之㫖下啓四勿之傳實在於此○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湯以自警仲虺以申戒古聖賢之心法端可識矣○不自滿假舜以稱禹志自滿仲虺以戒湯功虧一簣太保以戒武王○按湯豈自滿者哉而時則當戒湯德積累非一日以至於有萬邦若以其時而言固盛極而易滿之時也聖人之心履盛而思戒功成而不居不自滿所以日新日新而不已所以其德常新○制心制事有禮有義學者學此而已隆師好問者求此而已○人之精爽負於血氣其形於五官者不能皆得其正故必待禮義以自治必得明師良友之啓廸然後有以明乎禮義之所在而制心制事自得其凖則○問禮義莫是攝心之規矩否朱子曰只是箇禮如顔子非禮勿視之類是也
  董氏鼎曰君臣人倫之大經也帝王綱紀天下先謹乎此而後人得安焉世故無盡人慾無涯不忠之臣何代無之所以畏縮而不敢肆者猶以古無是事前無是人無以藉口爾苟一為之則後有潛蓄不軌之心而囂然以逞者其不指以為辭乎故湯以自慚曰予恐來世以台為口實然湯豈至是而後知哉葢謂非台小子敢行稱亂則容有蹙而心不寧已乆矣天人交廹不得已而為民除害及事已定而天下不吾釋聖人之心於是有愈不自安者焉不有仲虺之誥其孰從而明夫順天應人之義於君臣之分不相厲而相維也哉○朱子嘗言泰伯夷齊之事天地之常經太王武王之事古今之通義愚按夫子於易極賛湯武之革命為順乎天而應乎人即仲虺之意而於平日則又稱泰伯文王為至德而謂武未盡善此又成湯之心也
  湯誥
  王歸自克夏至於亳誕告萬方孔氏曰誕大也以天命大義告萬方○正義曰湯之伐桀當有諸侯從之不從行者心應多矣既已克夏改正名號還至於亳海內盡來猶如武成篇所云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於周也湯於此時大誥諸侯以伐桀之義○按亳湯之都説者不同鄭𤣥以為河南偃師縣漢書音義臣瓉以為泲隂亳縣杜預以為梁國蒙縣北有亳城皇甫謐以為孟子稱湯居亳與葛為隣葛伯不祀湯使亳衆為之耕葛即今梁國寧陵之葛鄉也若湯居偃師去寧陵八百餘里豈當使民為之耕乎亳即今梁國榖熟縣是也是諸説不同疏家亦不能㫁今以經攷之湯之亳即盤庚所謂適於山用降我凶德者也此惟偃師為是榖熟非依山之邑葢因相土嘗居商邱商邱榖熟俱在梁國故後人以榖熟為亳因商邱也以寧陵為葛因榖熟也凡地名相沿多有不足據者或指一亭一城一鄉以為證或指有古人之墓亳城豈必湯都葛鄉豈必葛國湯冢伊尹冢安知非箕山之上許由冢之類也
  王曰嗟爾萬方有衆明聴予一人誥孔氏曰天子自稱予一人古今同義
  惟皇上帝降𠂻於下民至克綏厥猷惟後孔氏訓衷為善朱子謂以𠂻為善未親切衷只是中今人言折衷者葢以是為凖則而取正也天生人物箇箇有一副當恰好的道理降與爾此與程子所謂天然自有之中劉子所謂民受天地之中相似詩有物有則則字卻似衷字止於仁君之則也止於敬臣之則也視曰明目之則也聽曰聰耳之則也又曰這幾箇字自古聖賢上下數千年喚得都一般畢竟是聖學傳授不㫁故能如此真氏曰聖賢之言𠂻曰降衷命曰降命才曰降才深味降之一言真若天之與人交相付受明命赫然不離心目之間也可不敬與○若有恆性諸家俱屬下文惟蔡傳讀屬上句謂順其降𠂻之自然皆有不易之常性也即民之秉彜之義民有恆性則循其性之常皆道也凡見於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間者莫不各有常道但稟受之初不無清濁純襍之異故不能無過不及之差於是有不安其常道者使安其道非君不能安其道者如父安於慈子安於孝之類何以非君不能有政刑以治之有教化以導之而後昏蒙可開強悍可囘人人始安於其道而不失其恆性是天下待君以輔天之所不及也見君道之繫於天下其重如此○惟皇惟後二惟字相對看降𠂻恆性天所能也綏猷必待乎君師而非天所能及歸重在君道上或謂天立君之意則失之矣𠂻性猷只是一物但有原於天具於心發於事之別故異其名若有字無工夫以理言之也○克綏厥猷為一篇之綱領夏王滅德作威以下即綏猷之反與衆請命輯寕邦家即任綏猷之責獲戾上下若不克勝守典承休勅諸侯以同盡其職而萬方有罪在予一人即自任以不克綏猷之咎也
  夏王滅德作威至以彰厥罪言桀自為不道民不見德惟戮是聞如荼之苦如毒之螫不能堪忍言虐之甚也民並稱寃於天地惟天道福善禍淫乃降災異於夏以明其罪周語曰伊洛竭而夏亡降災之事恐此類也天之降災有仁愛人君兾其改悟者桀惡貫盈無復改悟之望天降災以明其罪示誅絶而已
  肆台小子將天命明威至以與爾有衆請命天命明威承上降災於夏以彰厥罪而言檀弓雲殷人尚白牲用白今雲𤣥牡夏尚黒未變其禮也神後后土也請罪請夏桀當問之罪於天也請命請有衆更生之命於天也伐罪救民湯不敢專而一聼於天也○伊尹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預被堯舜之澤若已推而納之溝中故成湯聿求與之戮力以與萬姓請命也戮當作勠古通用又力周反説文併力也
  上天孚佑下民至乖民允殖孚佑孚字因上請罪請命二請字而言請者聴於天而不敢必之辭上天信果佑愛下民故夏桀竄亡而黜伏則請罪者得矣夫夏王有罪而既伏其辜萬姓無辜而卒蒙其佑上天福善禍淫之命果無僣差害民者去而憔悴之民皆有生意賁若草木焉兆民信乎其殖矣殖生長也殖曰允殖昔未可知而今喜其得之之辭也應請命而言○賁若草木朱子舊説似非文意當從蔡傳以此句屬下句為意昔也民困於虐政如草木之憔悴今憔悴者蘇枯槁者復如草木之敷榮也賁文貌
  俾予一人輯寧爾邦家至若將隕於深淵夏德昏亂爾邦家渙散而不輯搖動而不寧今罪人既黜天俾予一人輯寕爾邦家深惟付予之重必能上順天理下悉民情無一事之繆無一物之戾然後足以當之而恐非寡昩之所及也未知己得罪於天地與否慄慄危懼若將隕於深淵此湯自嚴畏以期諸侯同心奉職之意凡我造邦至以承天休皆舊邦也而曰造邦明商命維新與之更始也誥告無他惟以匪彝慆淫為戒者葢從非度而就逸樂以一人肆於民上而罔念其職之所在是大桀小桀也故欲諸侯以為痛切之戒各守爾典常之道以承天之休韋顧昆吾之屬惟廢其典常以與夏桀同底滅亡而不得承天之休爾諸侯則既見之矣○天子有天子之典所謂率典纘禹舊服者是也諸侯有諸侯之典凡守法度勤政事安養斯民夾輔王室之類皆是也
  爾有善朕弗敢蔽至無以爾萬方爾有善所當舉也朕弗敢蔽罪當朕躬是負天下弗敢自赦是皆簡在上帝之心簡閱也說文閱具數於門中也謂自門出者一一而數之如大閲簡車徒亦厯選數之之意簡在帝心謂有善有罪皆閲在於帝心也蔡氏曰民有罪實君所為君有罪非民所致非特聖人厚於責已薄於責人實乃理之所在君道當然也林氏曰所謂罪在朕躬非必己身有可指之罪然後為罪也葢天降衷於民而以克綏厥猷付之一人必使天下之人無不得其性各安於其道而後無負於天之所付若民有罪是為君者教之不至養之無素而處之或失其宜也非民之罪乃君之罪也夫以一人臨四海而天下人之罪皆一人之責必使天下之人皆無罪然後為能盡君之職而無負論至此則獲戾於上下亦豈難哉此湯之所以懼也○朕弗敢蔽論語作帝臣不蔽說者曰言天下賢人皆上帝之臣已不敢蔽簡在帝心惟帝所命據論語則為初伐桀而請命吿詞據此經則既克夏而吿諸侯之詞則其意亦不同矣○東漢書陳蕃傳曰昔禹廵狩蒼梧見市殺人下車而哭之曰萬方有罪在予一人外紀曰禹見罪人下車問而泣之左右曰罪人不順道君王何為痛之禹曰堯舜之人皆以堯舜之心為心寡人為君百姓各自以其心為心是以痛之按二書所載必古來所傳可以深見聖人之心足與湯誥相發非可漫觀者
  嗚呼尚克時忱乃亦有終與爾維新則既咸有其始矣未可保其終也尚克於是而忱信焉乃亦有終爾時是也指上文所言也天子諸侯各有其職而實盡之為難故勉以時忱而期以有終也忱如王忱不艱之忱欲其篤信而果踐之也時忱而曰尚克有終而曰乃亦皆難之而庶幾其必能之意
  羅文荘公曰六經之中言心自帝舜始言性自成湯始舜之四言未嘗及性而性固在其中矣至湯始明言之曰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若有恆性克綏厥猷惟後孔子言之加詳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子思述之則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孟子闡之則曰性善凡古聖賢言性不過如此自吿子而下初無灼然之見及宋程張朱子者出始別白而言之孰為天命之性孰為氣質之性其說於是乎大僃然一性而兩名雖曰二之則不是而一之又不能也愚嘗寤寐求之竊以性命之妙無出理一分殊四字葢人物之生受氣之初其理惟一成形之後其分則殊其分之殊莫非自然之理其理之一常在分殊之中此所以為性命之妙也語其一故人皆可以為堯舜語其殊故上智與下愚不移聖人復起其必有取於吾言矣
  伊訓
  訓教誡也於朝曰君臣焉子燕曰賔主焉於學曰師友焉以武王年徳之髙而召公諫旅獒亦例曰訓古人命名之意可為萬世法也若曰臣之於君不可以訓言則是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也伊訓訓書之始肆命徂後太甲咸有一徳皆伊訓也以事為篇故異其稱爾說命後二篇亦訓也蒙首篇而皆曰命爾髙宗肜日旅獒因事之訓洪範無逸大體陳論之訓立政宜為訓而入誥體者有羣臣百官在也周官乃成王訓官呂刑乃穆王訓刑皆上訓下之辭又周官近誥體呂刑以命呂侯則類於命以普告司政典獄則類於誥而皆為此二篇訓之變例也
  惟元祀十有二月至以訓於王序曰成湯既沒太甲元年伊尹作伊訓肆命陳天命以告徂後陳往古明君以戒二篇亡孔氏曰太甲太丁子湯孫也太丁未立而卒及湯沒而太甲立正義曰據此經序及太甲之篇太甲必繼湯後而殷本紀雲湯崩太子太丁未立而卒扵是乃立太丁之弟外丙三年崩別立外之弟仲壬四年崩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與經不同彼必妄也劉歆班固不見古文繆從史記皇甫謐既得此經作帝王世紀乃述馬遷之語是其踈也顧氏亦云止可依經誥大典不可用傳記小說○按經文往往述湯事一則曰今王嗣厥徳一則曰肆嗣王丕承基緒一則曰今王嗣有令緒皆為太甲繼湯後之辭若中間有外丙仲壬則其文必不如此蔡仲黙過於不信書序故不用其說且朱子於孟子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之下雖引趙岐說仍引程子之說曰古人謂歲為年湯崩時外丙方二嵗仲壬方四嵗惟太甲差長故立之此說出扵程子而質之於經又合其當從無疑也皇王大紀論外丙仲壬之立謂以素理知其非者一以人情知其非者二以事實知其非者三以厯數知其非者四卲子皇極經世書以太甲元年繼湯是先大儒皆以此為定說矣○太甲湯嫡孫觀公儀仲子舍孫而立子子游問曰禮與孔子曰否立孫此可見矣兄終弟及必有所不得已此時無不得已之故也○孔氏謂湯崩踰月太甲即位奠殯而告是以為崩年改元其義大謬嗣子踰年即位而改元古今之逹禮也公羊言之詳矣詳見舜典元祀十有二月者湯崩之踰年太甲即位改元之祀也商以建丑為正故以十二月即位改元也○乙丑日也不言朔者非朔日也祠祭也先王湯之祖廟契以下也烈祖湯也太甲以湯崩之踰年十二月即位改元伊尹攝祭於廟奉太甲祗見厥祖皆以即位告也○按蔡氏雲三代雖正朔不同然皆以寅月起數葢朝覲㑹同頒朔授時則以正朔行事至於紀月之數皆以寅為嵗首也誠為至論又引詩四月維夏六月徂暑秦始皇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臘曰嘉平等事以為周秦漢皆不改月數之證亦為詳確但質之春秋則周實改月數本朝有作周正辯者引證尤詳予以為此不煩多辯兩言而決爾子月為一嵗之始猶子時為一日之始安在建子之不可以為春乎改時亦改月周則實然矣凡春秋所書者皆紀其實胡康侯謂夫子以夏時冠周月不知史以傳信夏時豈可以冠周月也○金氏曰建丑雖曰地統然月建順於天而右行日月不及天而左㑹惟建丑之月月建在丑日月㑹於丑故天文以丑為星紀蓋自是為始以歴十二次也所以商正用之○伊尹孔疏據孫武子及呂覧雲名摯或自有兩名或更名爾三代而上未聞以字傳者且其對太甲自稱曰尹躬則非字明矣○正義謂知祠非宗廟者湯之父祖不追為王按詩𤣥王桓撥朱子曰𤣥王契也王者追尊之號安有湯有天下而忘其祖不追王不立廟之理乎○祠與奠異祠有主有屍其禮大奠則奠器而已其禮小䘮於殯殮祭皆名為奠虞祔卒哭始名為祭是祠不可以為奠也孔氏以祠為奠殯而告故吳氏非之曰殯有朝夕之奠何為而致祠䘮主不離於殯側何待於祗見○太甲即位豈有告湯而不告餘廟之理本文上言祠於先王下言祗見厥祖二句之間先王厥祖異文則先王是湯之先廟厥祖是湯可知且於先王曰祠而於厥祖曰祗見則祠是祭祗見非祭也祠先王曰伊尹而見厥祖曰奉嗣王是廟中之祭攝於伊尹殯前之告非伊尹所攝也且孔氏踰月即位奠殯而告之說既非則又安知是時湯尚在殯而未葬乎縱曰在殯即位重事也伊尹奉嗣王祗見以告其又何可疑乎是時侯甸羣後咸在位次朝之百官總已以聽冡宰亦各在其列伊尹於是乃明言烈祖之成徳以訓於王葢上對烈祖下對羣臣說者謂乘王心之虛而入之是也○天子七月而𦵏桐宮湯之墓所計踰年即位之時湯必已𦵏矣太甲宅憂伊尹攝祭故祠於先王又奉太甲以祗見厥祖皆以即位告獨祗見厥祖者將有以訓之也○蔡氏雲先王湯也又雲徧祀商之先王又雲徧見商之先王葢以外丙仲壬為先王而不知湯以上尚當有先王也如其言先祠丙壬後見烈祖無乃非序乎若以先王中有湯則下祗見為複矣既以所居仲壬之䘮則仲壬亦未在應祠之內○觀烈祖之稱湯時非在殯也改元之日伊尹率百官奉太甲以祗見䘮三年之內事死如事生故曰祗見烏在不可以言見哉○攝而告廟䘮三年不祭也攝而臨羣臣䘮三年不言也告廟是以即位改元之事告祠告是改元之常禮因祗見而訓王是伊尹特舉之深意○既攝而告廟又奉太甲祗見厥祖是太甲亦至廟中不知其禮當何如君臣當何服○正朔者十二朔之首史官紀年之所始也正月者十二月之首歴官紀年之所始也正朔有改三代三正迭建以新民之視聽是也月數有改有不改有改於上不改於下從民間之便有二者並行如周七八月為夏五六月孟子之言與周制合而金縢雲秋大熟未穫則又仍為今時之秋葢非酉戌之月則未有以見夫嵗之太熟而未穫也詩中四月維夏六月徂暑等皆此類也乃若春秋則史官之書必用時王之正朔而歴法要為不可亂時必與月合時月必與所書之事合或者乃必欲旁引曲證以為周不改月踈矣○蔡氏必以太甲為居仲壬之䘮則王徂桐宮居憂為居誰之憂乎依湯之墓居壬之憂伊尹無乃迂於事乎
  曰嗚呼古有夏先後至朕哉自亳殷監不逺在夏後之世故以夏事告之夏之先後方其懋徳則天之眷命如此及其子孫弗率而覆亡之禍又如此方字正是對下為意非日新不已之說也○天災如水旱疾疫三辰變異之類山川鬼神不寧如山崩川竭地震及鬼神不為民降福之類言不但無天災山川鬼神亦莫不安其位不但此等又次及鳥獸魚鼈咸若其性遂其生皆天眷夏之先後而然也○山川鬼神亦莫不寧則神人畢安可知暨鳥獸魚鼈咸若則民物咸阜可知要玩亦莫不字暨字咸字○太甲不知率循成湯之徳則夏桀覆亡之禍亦可監矣成湯之徳下文詳之正欲太甲率而循之也○造作也始也造攻言兵非外作天下共起而亡秦由其造攻於咸陽也夫桀之都禹之都也或為朝覲訟獄之所歸或為干戈之所指因其所造而已矣湯之亳太王之邠文王之岐其初微矣闇然自修豈有意於興王之業哉而卒為政於天下者修徳無小也
  惟我商王布昭聖武代虐以寛兆民允懐桀之未亡也王室如燬時無有能赫然一奮其武為萬姓請命者惟我商王布昭聖武武曰聖武見其出於徳義之勇故能一怒而安天下鈇鉞豈必用哉義師所臨人自屈服此易所謂神武而不殺也謂存武之神而不假武之物代虐以寛必有其事如武王反商政漢髙帝除秦苛政之類故所至民大恱曰非冨天下也為匹夫匹婦復讐也是謂信之曰徯我後後來其蘇是謂懐之此與仲虺語合聖武勇智也代虐以寛克寛克仁也兆民允懐彰信兆民也
  今王嗣厥徳罔不在初至終於四海即位者嗣徳之始親長者愛敬之始孝弟之道達諸天下而謂之立者盡吾愛敬之心於親長我知我道所當為而已形其愛敬之則於他人則以理之同者不言而喻心之同者不令而從也是以始於家邦終於四海○愛敬之本既立愛敬之化自行傳中形字卻從本文立字生來及字措字無工夫自然之化也家邦四海人人親其親長其長便是我之愛敬及其親長也○兩立字與建中建字義同謂為之於此而可為民表也及字要體認得真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微不同老吾老而推已及人使老者衣帛食肉之類是及人之老幼吾幼而推已及人使黎民不饑不寒之類是及人之幼此處及字只是感化孝經雲愛敬盡於事親徳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正此章之指也
  鳴呼先王肇修人紀至茲惟艱哉此下詳烈祖之成徳葢徳盛業廣如先王亦不過是在倫理實行上加功三綱五常之肇修即立愛立敬之實事吾王之所當法也下因歴述其誠於樂善與夫處上下人已之間皆盡已蹈道之實是以徳日以盛業日以廣天命歸之人心戴之由七十而至於有萬邦豈一朝夕之積哉其亦難矣今王坐享基業之大無先王積累之勤求所以繼之者宜何如而後可庶幾乎○父子兄弟夫婦君臣朋友有禮義以相維謂之人紀桀廢棄之湯始修復之也○從諌而曰弗咈逆於耳實契於心非勉從於外也○先民孔疏以為古人蔡氏曰先輩舊徳也蔡義優微子曰咈其耉長舊有位人可以證此○時若於先民則善之所在不待有諌而從矣官刑以逺耆徳為戒其湯之家法與○居上克明孔氏曰言理恕正義曰見下之謂明言其以理恕物照察下情是能明也愚謂克明者人之忠邪事之是非務之先後緩急心正理明自然旁燭姦不能欺佞不能惑易曰智臨大君之宜臯陶曰元首明哉其義一也○程子曰君子之事君也不得其心則盡其誠以感發其志而已誠積而動則雖昏蒙可開也雖強悍可囘也雖柔弱可振也古之人事庸君闇主而克行其道者以已誠上逹而已愚謂湯之事桀如此呂氏謂天命未絶人心未去湯事桀之心曷嘗斯須替哉欲知湯之克忠者其亦以是觀之○人倫中獨舉居上為下二端者處有夏昏徳之時當小大戰戰之日湯之居上為下皆難乎其自遂者也而湯居上則克明而盡臨下之道為下則克忠而盡事上之心○與人不求備不専是使人必器之大凡人有善則與之不求其備見其取善廣而待人恕也若檢身則不可以此自假故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未能皆我職分之所當為一日未能則一日有闕此湯所以檢身若不及也此二句分明相對以見意檢身之功兼內外微顯說如不及不止言其心其工夫亦如此○孟子曰湯武反之也湯反之之功甚宻觀仲虺伊尹稱之處句句是事實○既歴數湯之實徳而繼之曰以至於有萬邦茲惟艱哉感發之意溢於言表○知先王徳之所以積則資稟未若先王者當何如其積累而後可以嗣厥徳乎知先王業之所以成其享有成業者當何如其持守而後可以不墜厥緒乎○善
  積之難而敗之易天下得之難而失之易朱子嘗言要做好人則上靣煞有等級做不好人則立地便至只在把住放行之間爾又曰人之學問逐日恁地恐懼修省只在恰好才一日放倒便都壊
  了又曰湯大叚是一箇修飭底人○由七十里而至於有萬邦所謂朕哉自亳也今王嗣徳亦罔不
  在初
  敷求哲人俾輔於爾後嗣又言湯慮後之逺如此敷布也布求猶旁求也哲人明於理欲之判治亂之幾者敷求使畢在朝廷俾輔於爾後嗣孝弟之良心則有以導而成之逸欲之非心則有以防而正之○此篇曰敷求哲人太甲篇曰旁求俊彥孟子亦稱湯立賢無方而周公稱商實葢商家一代得賢之多實有所自賢聖之君六七作亦賢才衆多夾輔之力也○古之聖王不止為一世之計莫不有所以貽其子孫何以貽之曰徳曰典章曰賢才也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垂裕後昆貽之以徳也有典有則貽之以法也敷求哲人貽之以人也後之君不然自謂有所貽其所貽者曰富貴曰安逸而已夫有其徳與人以貽之使其子孫不能聼而守猶且敗亡而況貽之者非乎漢髙屬王陵乎勃於身後故劉氏危而復安晉武平吳之後以天下樂而已識者有以知其不逺
  制官刑儆於有位至具訓於蒙士正義曰此皆湯所制治官之刑以儆戒有位之言也三風十愆謂巫風二舞也歌也滛風四貨也色也遊也畋也與亂風四為十愆也舞及遊畋得有時為之而不可常故三事特言恆也歌則可矣不可樂酒而歌故以酣配之巫以歌舞事神故以歌舞為巫風貨色人所貪欲宜以義自節而不可殉心殉貨色常為遊畋是謂滛風言過而無度也侮聖人之言逆忠直之諫踈逺耆徳比眤頑童愛憎乖錯政必荒亂故謂亂風此三風十愆雖惡有大小但有一於身者皆喪國亡家臣下不匡其刑墨言臣當匡正君也○哲人輔之導諛阿意之人從而敗之欲嗣徳難矣故又制官刑儆於有位使有位者惟恐蹈䘮亡之轍為臣者不敢犯不匡之刑則逸欲之源無自而啓○薛氏曰枚舉卿士邦君而不指斥天子使之環視夫人盡然則為人主宜柰何告戒之微辭也○朱子曰臣下不匡之刑葢施於邦君大夫之喪國亡家者君臣一體不得不然如漢廢昌邑王誅其羣臣本朝太祖下嶺南亦誅其亂臣龔澄樞李托之類是也○正義曰犯顔而諫臣之所難故設不諫之刑○其刑墨孔氏以為即五刑之墨蔡氏又引劉原父之說按左傳昏墨賊殺夲謂有此昏墨賊三者之罪則皆當殺貪以敗官為墨此與墨刑之墨自為二義劉氏之意似謂不諫者固位不言與貪墨同故坐其罪而其說不明且昏墨賊殺未必先王之刑亦未可引以證此朱子引漢誅昌邑羣臣等事亦以見臣下不匡之有刑爾非以墨為殺也○具訓於䝉士謂此官刑既頒布在官又使蒙士習之使它日入官知所以正諫聖人拳拳欲人無犯故為教周至如此○異時太甲欲敗度縦敗禮夫以欲而難自克之心加之以縱而莫齟齬之勢三風十愆安知不盡為之伊尹葢見其微故言之切夫人情受虛而䕶實事將然而未然折其萌也易太甲雖一時未能聽而卒致思庸由入之先也此伊尹所以善於納誨與○成湯垂戒三風十愆與大禹二十四言之訓同一㫖而其設臣下不匡之刑尤為至慮異時太甲狎於弗順果左右導之意者斯時伊尹亦已有所指而未明言之與訓之豫又至於再三而王未克變尹乃營宮於桐不使狎於弗順焉此豈尹創為之夫固成湯付屬尹之意也夫固成湯制官刑之意也嗚呼嗣王祗厥身至墜厥宗祗厥身諸家多作敬其身敬字重蔡氏作以風愆之訓敬之於身則意在上而敬字輕矣作敬身意味尤長敬其身則知邪動辱也從欲危也而訓言常念矣故繼之曰念哉敬之於身者言卿士邦君有一於身家邦必䘮王可有一於身乎謨以垂訓之意言以其為天下國家之計甚大故曰洋洋嘉言以所儆之辭言以其明白痛切易知易行故曰孔彰○徳不徳字依注䟽當一斷徳即作善也罔小言勿以善小而不為也萬邦之慶葢積於小而可不勉乎不徳即作不善也罔大言不在大也厥宗之墜由之而可不戒乎○看來兩罔字作勿字看則上罔字可通而下罔字難通若罔字作無字看則上下俱可通徳罔小即修徳無小也不徳罔大即不在大也○孔氏曰修徳無小苟為不徳無大言惡有類相致必墜失宗廟正義曰惡有類者初為小惡小惡有族類以類相致至於大惡晉語趙文子冠見韓獻子曰戒之此謂成人成人在始始與善善進不善蔑由至矣始與不善不善進善亦蔑由至矣言惡有類以類相致也按惡有類之說雖非經文正意而其言可玩○漢昭烈將終勑後主曰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暗合經意
  太甲上
  太甲三篇雖皆記伊尹之訓而於太甲悔過之始終備焉特名太甲以悔過之人為主示萬世人主處仁遷義之法也○篇中言作書者二前古告語皆口陳疑作書始此○惟嗣王不惠於阿衡伊尹作書此一節也王罔念聞伊尹又言此二節也王未克變營宮於桐此三節也王徂桐宮居憂克終允徳此四節也伊尹以冕服迎歸於亳作書以告此五節也以後則王與伊尹相答之言三篇本只一書以四節以前分為上篇內具事之節次中下二篇則専記言爾
  惟嗣王不惠於阿衡孔氏曰阿倚衡平言不順伊尹之訓正義曰太甲以元年十二月即位此至放桐之時未知凡經幾月必是伊尹數諫久而不順方始放之序言三年復歸者謂即位三年非在桐宮三年也古人讀阿倚同音故阿亦倚也詩毛傳雲阿衡伊尹也衡平也倚而取平故以為官名按阿衡葢伊尹之號非官名也若作官名則伊訓已雲百官總已以聽冡宰是伊尹為冡宰矣安得復有阿衡之官乎說命曰昔先正保衡可証其為號也
  伊尹作書曰先王顧諟天之明命至丕承基緒孔氏曰顧謂常目在之也諟是也朱子曰明命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為徳者也朱子觧明徳曰人之所得乎天而虗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此觧明命承前而雲又曰古注云顧謂常目在之此語最好非謂有一物常在目前可見也只是常存此心知得有這道理光明不昧方其未接物此理固湛然清明及其遇事而應接此理亦隨處發見只要人常提撕省察念念不忘存養久之則道理愈明雖欲忘之而不可得矣以此精明之徳承事上下神祗又罔不祗肅以承二字雖本上而言然事神又自是事神之敬不可只作一事看也程子論敬曰聰明睿智皆由此出以此事天饗帝此實至理而聖人之心學也湯顧天之命天監湯之徳用集大命付以天下而尹又身能左右其君居此民衆使不失所故嗣王得以大承其基緒豈可忘祖而不念忽尹而不從哉○宅師承撫綏言謂之宅者除虐布寛之後處之各得其所也丕承基緒謂臨已定之萬方統已宅之民衆也當深惟所自則祖徳當繼尹言當從惟尹躬先見於西邑夏至忝厥祖夏都在亳西孔氏曰周忠信也按周則事皆寔心行皆實踐不始勤而終怠不外修而內荒不心眤佞人而貌敬正士不朝為而暮廢操持一而有常此其所以有終也有終謂令聞無隕而令緒無墜也相與君一體相亦惟終與國咸休也○安危在君自古危亡之世未嘗無忠信之臣而君不聽用則不得不至於俱亡君不君而臣可恃君不終而臣能終無是理也○無終而累於相不辟而忝於祖伊尹此言甚痛
  王惟庸罔念聞庸字句絶古注皆然
  伊尹乃言曰先王昧爽至無越厥命以自覆昧爽夜向晨也孟子謂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幾希凡人之心有䘮則有復故平旦清明之氣仁義之良心猶烱然其不泯而況聖人之氣無時不清明而天理無時不昭著者乎然而猶必曰洗濯澡雪大明其徳者此聖人敬戒之心即顧諟明命之功也坐以待旦而行之行之為何事葢丕顯在心旦而應事則行之於事矣太甲之不明所謂梏亡之多伊尹特指昧爽之心法欲其於此而得夫復善之機也○陳氏雅言曰聖人之心惟恐修於己有未至而施於事者有未及故既昧爽丕顯待旦而行猶未已也以吾之徳能修於吾身而不能使吾之子孫常修其徳吾之政能行於吾身而不能使吾之子孫常行是政故旁求俊彥使吾之子孫欲有為焉則有開而發之者有順而導之者庶幾徳無不修政無不行矣其慮後之逺又如此○無越厥命以自覆命字蔡傳無解命葢先王付授之命付以基業付以賢臣必言所以嗣徳聽賢之意以教命太甲此葢太甲所自知也故尹於此言王無念聞於尹則亦無念聞於先王之命乎先王之命不可違越越則自取覆亡爾○伊尹前言湯之修人紀而繼之以敷求哲人俾輔爾後嗣此言湯之昧爽丕顯而繼之以旁求俊彥啟廸後人反覆言之不出此二端者葢太甲知乃祖貽我以天下貽我以安逸而不知乃祖之心不如是也乃祖之所以貽其子孫者一是徳二是賢才能法其徳而聽用其人其基業乃可得而保爾
  慎乃儉徳惟懐永圗既動以先王又直指其受病之源而藥之人主生扵深宮長於婦寺未嘗知憂未嘗知懼故驕侈之病千人一同太甲以中人之資雖以湯之家法保傅之得人而不免焉忽於儉徳而不知慎故欲敗度縱敗禮而不能自還爾然不知意廣欲多止目前之快而儉扵動儉於用凡事知所收歛而不敢肆者身之利而天下之福也徳雖多莫先於儉身心家國之長計以儉而得以不儉而失故曰慎乃儉徳惟懐永圗○易雲儉徳辟難儉徳不可榮以祿儉徳是收歛其徳與此處說儉徳不同此處儉徳只是節儉之徳也世儒說經卑者欲推而髙之只如此處說儉即有狹小節儉之意故不肯専以一事為言殊不知儉徳亦非小矣孟子曰賢君必恭儉史稱文景致治亦只盡於恭儉二言何則其為人也儉必寡慾心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侈必多欲心有存焉者寡矣聖人之言通乎上下言近而指逺此類是也○永圗就在儉徳中小注陳雅言之說非本意
  若虞機張至萬世有辭諸家多訓虞為度朱子謂作虞人說為是機弩牙括矢之尾末岐而衘弦處度者髙下之準也正義曰射者弩已張訖機闗先省矢括與所射之物三者於法度相當然後釋弦發矢則射必中矣言為政亦如是也○射者必有度吾心之止烈祖之行吾之度也程子曰夫子曰於止知其所止謂當止之所也夫有物必有則父止於慈子止於孝君止於仁臣止於敬萬物庶事莫不各有其所得其所則安失其所則悖愚謂得其所則安敬則得之失其所則悖不敬則失之故曰欽厥止○惟聖人然後能安汝止君子則當敬其止葢人不敬則心無主心無主則靜易昏動易擾烏知止之所在惟常肅恭收歛使思慮未萌而知覺不昧則常有以主乎靜中之動而靜有定止事物紛糾而品節不差則常有以主乎動中之靜而動有定止止以理言止在於心而止其止者心也聖人敬止所謂安汝止也君子敬而後止所謂欽厥止也○靜中之動者其理已具未動而有能動者在也動中之靜者止之各於其所動亦靜也而所以主乎靜中之動主乎動中之靜者則敬而已矣故曰欽厥止○欽厥止所以立本然以義制事莫過於烈祖烈祖之所行莫非禮義之成法得其所止之標凖也王惟率之而不違則事事有依據之實如此則近可以慰恱尹心逺可以有譽於後世矣
  王未克變至無俾世迷王於伊尹之言不能無動但未克變其舊習伊尹以為此非口舌所能囘須有以處之正義曰未能變者據後能變故當時為未能也太甲終為令王非是全不可移但體性輕脫與物推遷雖有心向善而為之不固○張氏曰伊尹所陳力亦盡矣太甲心雖省悟然心不勝欲所以欲變而未能伊尹乗其欲變未能之機使不近弗順之人以革其習心居之桐宮宻邇先王以興其善心此聖人造化之玅也○伊尹之言初不止此伊訓之後肆命徂後二篇已亡其餘忠䂓切諫固應多矣反覆之而不聽乃有桐宮之營○伊尹指太甲所為乃不義習與性成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生之謂性人為之謂習太甲於不義之事始乎習成乎性不可使狎於不惠之人葢暱不順之人為不義之事以類牽引此習之所以成也桐湯之墓所也營宮祕近於先王欲其朝夕哀思以與起其善心以是訓之無使終身迷惑而不悟也○書中言性自成湯始再見於伊尹而與習對言此論性者所當講也性之為字從心從生有㑹意有假借天命之謂性此㑹意也人之生受於天而生之理具於心是之曰性其動則為情此性之所以得名也習與性成少成若天性論語性相近習相逺孟子堯舜性之此等性字並假借也但取生字為義葢曰天所生為性人所為曰習爾習慣如自然湯武反之亦習之力也六書之法假借一類甚多先儒不明於㑹意假借二義故多費分疏夫子性相近之言葢不専為言性而發謂性本相近由習乃相逺習於善則善習於惡則惡習於善而智益智習於惡而愚益愚習於善而惡者可變而為善習於惡而善者亦流而為惡葢習之所闗乃如此可不慎乎夫子之言正與伊尹之言相發孟子道性善成湯之論性也夫子謂相近伊尹之意也知兩性字不同可以論性矣○魏太常曰若謂夫子性相近一言正是論性之所以得名處則荀楊韓子惡混三品之説皆不謬於聖人而孟子道性善卻反為一偏之說矣孟子見得分明故道得直截而程子又明之曰性即理也則諸說不攻自破矣○孟子集注子不狎於不順狎習見也不順言太甲所為不順義理也朱子以伊尹不忍習見太甲不義之事故放諸桐蔡仲黙不用其說作不使太甲狎於近習其意固佳但於本文予弗狎文勢未順須添字而後可通○序曰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諸桐孔氏曰不知朝政故曰放公孫丑曰賢者之為人臣也其君不賢則固可放與愚觀成湯之自言則曰聿求元聖與之戮力伊尹之言則曰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又曰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徳則湯之所以任屬乎尹與尹之所以自任者可見矣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孟子論貴戚之卿尚然況伊尹乎
  王徂桐宮居憂克終允徳孔氏曰往入桐宮居憂能思念其祖終其信徳正義曰居憂謂服治䘮禮也○按不知朝政三年不言也徂桐宮居憂也放者後人之言爾非史氏明著其文人鮮不以伊尹為幽而奪之政矣桐宮居憂猶今之廬墓爾史氏記其實曰居憂伊尹言其設教之意曰宻邇先王其訓
  太甲中
  惟三祀十有二月朔至歸於亳適當除䘮之日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於亳
  作書曰民非後罔克胥匡以生至實萬世無疆之休謂民固不可無君而君尤不可失民者民無君復有明君者出君失民廟社一絶不可復續○民非君不能相正以生故上有明君天下無亂生民之至願也君非民無以君四方故人心不可失一失不可復放君民相保有治無亂此老臣上為其君下為其民之至情也○林氏曰太甲克終允徳伊尹力也而歸之天者君子能致人於悔過遷善之地不能必其人有悔過遷善之心尹嘗五就桀矣事雖不可見即其感悟太甲者觀之於桀必盡其忠誠矣而桀終不改則太甲悔過庸非天乎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於徳至圖惟厥終朱子曰古者天子尊師重傅太甲拜手稽首成王拜手稽首䟽言稽首稽留之意是首至地之久也真氏曰欲者嗜好也縱者放肆也奉身當有法度嗜好無節則敗度檢身當有禮縱肆自任則敗禮二字乃太甲前日受病之源故至此首以自責○朱子曰伊尹之言極痛切文字亦只有許多只是重遂感發得太甲如此○按重謂其至誠懇惻處
  伊尹拜手稽首曰修厥身允徳恊於下惟明後太甲以不明自咎故伊尹語以明君之事惟在修厥身允徳協於下而已葢昔日太甲不明人心幾去今日悔過圗終新志甚美而天下之仰望亦方新苟非慎厥身修實徳昭著何以厭天下臣民之望繫遐邇愛戴之心乎曰惟明後者惟明後智足以決嚮往而能自逹於髙明勇足以致成功而不苟安於凢近謂之元良謂之上智為其能如此而已非懐二三之志而暫明之天理終不勝其錮蔽之人慾者所能也其言恊下猶中庸論誠身而以順親信友獲上為徴也修身之事亦不出扵禮與度而已嚴恭寅畏天命自度齊明盛服非禮不動則此身日就月將於天理之中而不自知其徳之成矣
  先王子惠困窮至後來無罰既期以允徳恊下因舉先王之實事以為法先王之徳無所不允自其誠於愛民言之心皆視為赤子政尤先於困窮惠曰子惠其愛者誠矣未有誠而不動者也故民服其命無有不得其懽心至於並其有邦厥鄰之民乃以湯為我君曰待我君我君來其無罰乎葢鄰國民不見徳惟罰是聞冀王之來除其邪虐王徳之恊下可徴矣
  王懋乃徳視乃烈祖無時豫怠既舉湯事因勉太甲以法之曰懋乃徳視乃烈祖者人志必有所凖的然後勉勉而可期其至舜以堯為的故能重華顔子以孔子為的故能庶乎視乃烈祖欲太甲以湯為的也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烈祖之所以懋其徳者如此太甲勉勉不已之心一以烈祖之心為心烈祖之事為法庶乎身修而徳允者可至不可有一時之豫怠葢學如不及猶恐失之豫怠不必逸欲只優游怠弛少不自強即與烈祖不相似矣○湯之懋徳又子惠以前事即檢身若不及之功也由此敷之而為子惠之仁由此逹之而為徯後之望
  奉先思孝至朕承王之休無斁金氏曰改前日之顛覆則奉先思孝一為祖徳之循戒前日之罔念則接下思恭一為賢徳之順○朱子曰能視逺謂之明所視不逺不謂之明能聽徳謂之聰所聽非徳不謂之聰視聽是物聰明是則視不為惡色所蔽為明聽不為姦人所欺為聰○愚按非明不能見逺故視逺思明非聰不能聽徳故聽徳思聰蔡傳以惟亦思也則其說當如此○所聽者徳曰聰然聽徳不聰則有領畧不盡處似含兩意○惟固有時訓思然經文上二句曰思下二句曰惟則似宜二義朱子以此惟為惟明後之惟最為得之前能視逺謂之明一叚正是此說但蔡傳不如此○由家以及朝廷孝恭為首由朝廷以及天下聰明為大○朕承王之休無斁謂承王圖終之羙意當知無不言臣言之君行之惟言之恐後也何厭斁耶或雲太甲徳成尹責始塞是承王之美扵無窮也說蚤了
  太甲下
  伊尹申誥於王曰嗚呼惟天無親至天位艱哉此太甲悔過思庸之後伊尹猶恐其持守之未篤申之誥告以為惟天無親克敬者親民無常懐所懐者仁鬼神無常享享於克誠天之所親者敬何也葢天之主宰曰帝人之主宰曰心敬是吾心自做主宰處人之念慮感移未嘗不與大化流通日監在茲天無往而不在小人無忌憚是弗以上帝為有靈也故畏天之至者當防未萌之欲不顯亦臨無射亦保克敬如是則天親之矣民之所懐者仁何也葢天下各父其父各子其子惟元後一之故君民者天下之大父子也雖以勢而相扶實以恩而相固故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克仁如是則民懐之矣鬼神之所享者誠何也葢鬼神之徳不越乎實理之聚散祭祀之理不越乎實心之始終有其誠則有其神不誠無物故交於神明之道祭則七日戒三日齋若見所祭者平居則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無曰不顯莫予雲覯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克誠如是則鬼神享之矣天位艱哉者人君上事天下治民幽事鬼神天親之民懐之鬼神享之而後謂之天子謂之神人之主三者皆無常而其責皆在於我豈不艱哉居其位者其可易而為之哉天無情故直言無親民有情故言無常懐呂氏曰所謂無常者其機在彼而不在我也道則在我能盡其在我則無常者為有常矣○真氏曰敬仁誠並言始於此三者堯舜禹湯之正傳也
  徳惟治至惟明明後敬仁誠各以所主而言合而言之一徳而已堯舜禹湯得之則治太康夏桀失之則亂與治同道如敬天法祖尊賢愛民自堯舜三王以至千百世之下有賢君者出其道必同道同者為善不同同歸於治故罔不興與亂同事如桀紂幽厲雖各有以召亂而聲色盤遊作威聚歛任用小人拒逺忠諌等事無以大相逺也與亂同事不必昏主亦有英王而所為與亂同事者如以忿興兵好大喜功之類皆亡之道也不亡者幸爾與治同道雖事未必同而不害其道之同道非事之所能盡如宋襄公以不禽二毛擬文王其人非也則事亦非矣傳謂魯隠公者謂之輕千乗之國則可謂之𮛫道則未也其道非也則其事亦非矣太甲敗度之時幾乎與桀同事矣一旦悔過思庸所由者即湯之道在力行不變爾故伊尹以終始慎厥與深期之○唐𤣥宗初政庶幾貞觀而晚節身自召亂即太宗之身亦幾不克終隋煬(「旦」改為「𠀇」)帝征遼唐亦征遼秦始皇求神僊築長城營阿房漢武帝亦求神僊伐匈奴營建章前後一轍皆所謂與亂同事者也漢文景恭儉愛民與民休息雖未嘗擬跡三王而道固有與之同者矣豈非與治同道罔不興之明驗乎○人心操舍無常克終最難始而與治興固由之終而與亂亡亦隨之興亡一反覆手要須慎之又慎終始不差其所與則不特初心之明而為明後且悠久常保此初心之明而為明明後矣此因尚賴匡救圖惟厥終之語而深明圖終之道也
  先王惟時懋敬厥徳至尚監茲哉敬仁誠三言者堯舜以來相傳之心法合之一徳又約言之一敬而已故此専以敬言之先王為明明之的亦惟時懋敬其徳而已惟時雲者謂敬徳之外無復他道也詩曰湯假不遲聖敬日躋昭格遲遲上帝是祗言湯之生也應期而降適當其時其聖敬又日躋升以至昭格於天遲遲久也言其純亦不已也此所謂懋敬厥徳克配上帝也真氏曰成湯之敬徳至與天合太甲其可不與之同道邪能與湯合則亦與天合矣愚按懋敬厥徳克配上帝此所謂惟天無親克敬惟親也程子曰敬則誠又曰才不敬便私慾萬端害於仁是敬可以該仁誠而克配上帝則民懐神享在其中矣
  若升髙必自下若陟遐必自邇此言進徳修業有序當循序漸進也上欲太甲於敬字做工夫乃學先王之要法此下五者又欲其矯乎情之偏葢因太甲平日有是偏歴告之使克去非五者是敬徳條件也
  無輕民事惟難無安厥位惟危居上者易視民事為輕而不知在民則甚難也上重之而思其難則利病知而興作時廢舉當危者安其位者也居安思危則不至於危
  慎終於始孔氏曰於始慮終於終思始正義曰欲慎其終扵始即須慎之故傳雲扵始慮終傳以將終戒惰故又雲於終思始言終始皆當慎也按二孔兼終始兩意甚是蔡傳今日始若是而他日固改之曲盡恆情之病桐宮之事往已今其即政臨民又事之一初此意亦佳有言逆於汝心至必求諸非道真氏曰聽言之道當求義理之當不當順意見之偏苟合乎理雖逆吾意不可不從苟咈乎理雖順吾意不可不察按逆心之言亦未必皆是但忠言多逆遜志之言亦未必皆非然諛言多甘惟一以道接之逆者難入而求諸道遜者易入而求諸非道道則從非道則捨而言之順逆不與焉則不墮乎已情之偏矣前日欲縱之時尹之言固嘗逆心而臣下之言固有遜志者矣故復以為戒聽徳惟聰最難前既言之此又申之忠言不以逆耳而拒甘言不以遜志而從則聽徳惟聰矣
  嗚呼弗慮胡獲至萬邦以貞伊尹所陳已盡此則欲太甲謹思而力行之爾自敬仁誠至矯乎情之偏王須自入思慮始得苟漫焉聽之未嘗致思而詳繹之則亦安知予微意之所在乎故曰弗慮胡獲既入慮始知其句句有益然即須句句身體而力行之若似做不做豈能有成故曰弗為胡成太甲果能盡思為之力則徳成於身而所存者皆先王懋敬之純心所行者皆先王懋敬之純行矣一人元良則萬邦之所承聽而效法者一人而已
  君罔以辯言亂欍政至邦其永孚於休君罔以辯言亂舊政豈太甲舊嘗有是失與臣罔以寵利居成功則伊尹今日所以明去就之義也以辯言亂舊政以側言改厥度以利口亂厥官古人之致戒者屢矣如漢武帝用吾丘壽王枚乗之徒中外相應以義理之文折難公卿所謂以辯言亂政者又如王安石於神宗前論事上下古今貫穿經史人莫能難真辯言也神宗信用之以改祖宗之法度熈豐之興創哲徽之紹述擾擾數世至靖康之禍亂而後已然後知罔以辯言亂舊政則邦其永孚於休豈不驗哉太甲允徳而伊尹告歸成王自服而周公還政自古功成而身不退以至於君臣俱失豈邦家之羙哉霍光是已
  咸有一徳
  孔氏曰言君臣皆有純一之徳以戒太甲正義曰太甲既歸於亳伊尹致仕而退恐太甲徳不純一故作此篇以戒之經稱尹躬及湯有一徳言已君臣皆有純一之徳戒太甲使君臣亦然此主戒太甲而言臣有一徳者欲令太甲亦任一徳之臣經雲任官惟賢才左右惟其人是戒太甲使善用臣也又曰此篇終始皆言一徳之事發首至陳戒於徳敘其作戒之由以下皆戒辭也徳者得也內得於心行得其理既得其理執之必固不為邪見更致差貳是之謂一徳也而凡庸之主鑒不周物志既少決性復多疑與智者謀之與愚者敗之則是二三其徳不為一也經雲徳惟一動罔不吉徳二三動罔不凶是不二三則為一徳也又曰終始惟一時乃日新言守一必須固也太甲新始即政伊尹恐其二三故専以一徳為戒
  伊尹既復政厥辟將告歸乃陳戒於徳正義曰襄二十一年左傳雲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卒無怨色則伊尹又相太甲葢伊尹此時將欲告歸太甲又留之為相如成王之留周公不得歸也序雲沃丁葬伊尹於亳則伊尹卒在沃丁之世
  曰嗚呼天難諶至九有以亡真氏曰太甲處仁遷義伊尹之責塞矣猶慮其徳之未一故以斯言儆之曰天難諶者謂今日而善則福之明日而滛則禍之難必信也曰命靡常者有徳則歸於我無徳則去而之人無定在也吉與祥為類徳之吉則祥應之凶與災為類徳之凶則災從之天雖難信然常厥徳者必保厥位乃所以為可信也命雖靡常然君徳有常則天命亦常而保厥位乃所以為有常也
  夏王弗克庸徳至爰革夏正庸常也言夏桀不常其徳至於慢神虐民不堪為神人之主天改其命九有以亡而湯有之○金氏曰一者有常不變之謂湯以元聖稱伊尹而尹於此乃曰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徳則尹徳所到可知且湯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此先已後湯葢其真實工夫所自得之妙直以告太甲不避其辭之直也孟子言伊尹不有天下相湯以王於天下尹湯同徳而受天命聖賢於此以徳言不以位言也伊尹聖之任氣象又可見矣○有命一徳蓋互言之其實一徳即有命之人啓廸即眷求之意啓廸眷求必有其事如多方所謂大動以威開厥顧天者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徳克當天心於是受天明命而有天下也湯以一徳而受命則人君常厥徳保厥位豈不信哉○天子主百神之祀統九有之衆上下亦互言之○孔氏曰享當去聲也爰於也正義曰徳當神意神乃享之故以享為當也
  非天私我有商至惟民歸扵一徳天命則人歸在內故以天民並言天非私商而與之惟天心之所佑在於一徳故商之一徳則足以享天心而受命也商非求民而有之惟民心之所歸在扵一徳故商之一徳則足以得民心而宅師也
  徳惟一動罔不吉至惟天降災祥在徳一者純乎天理二三者雜於人慾天理無往而不吉人慾無往而不凶惟吉凶不差在人者惟天降災祥在徳故也降於天者為災祥受扵人者為吉凶○惟天之降災降祥一在乎徳故其在人一徳則吉不一徳則凶斷斷不差也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徳終始惟一時乃日新此告太甲以繼湯之一徳也太甲即位已久此自復位既新受命其徳亦當俱新易以日新為盛徳故徳不可以不日新不日新者不一害之也始明而終暗始敬而終肆以一出一入之心為或作或輟之事今日勤而明日惰昨日是而今日非自旁觀之則有新有舊言王徳行終始如一不有衰殺從旁觀之每日益新是乃日新之義也
  任官惟賢才至惟和惟一金氏曰篇首言尹湯咸有一徳上文既勉太甲以君之一徳故此又論臣之當有一徳也按篇題蔡氏雲恐太甲徳不純一及任用非人故作此篇夫君徳既純一而又任用得人此所謂咸有一徳也咸有一徳此篇之綱領也大抵君臣同體徳業相資成湯伊尹不可及已守成之主在己者既當終始有常日新其徳而庶官左右必賢才必其人任君子必専防小人必宻者正以扵此失之則足以為一徳之累於此得之則足以為一徳之助也小人蠱惑其君則不間斷扵己亦必間斷於人矣官庶官也左右輔相也其人謂其道徳足以為師為保也非賢才之稱可盡臣為上為徳此臣字兼庶官大臣言朱子曰四為字並去聲為上者輔其徳而不阿其意之所欲為民者利於民而不狥己之所安愚謂為上則為君徳之成就而非為奔走承順乎君也為下則為民生之奠安而非為富貴寵祿乎臣也言臣職所繫其重如此難者難於任用恐非才之易進也慎者慎於聽察慮誠偽之難識也即所謂進賢如不得已論定而後官之之意和者可否相濟謂既得其人則君臣當同徳一心如晏子所謂獻其否以成其可獻其可以去其否之類一者始終如一立政所謂勿有間之自一話一言我則末惟成徳之彥以乂我受民者也○聽察在先任用在後先言其難者蓋難是用人之主意慎正所以慎其難也○一者不雜不息之義君心用人之本也有襍則不能防小人而小人於是乎襍進矣有息則不能任君子而君子有時乎見踈矣用人之不一即徳之不一也
  徳無常師至協於克一無常者不可執一之謂徳兼衆善執一而師則無以得一本萬殊之理善原扵一不協於一則無以逹萬殊一本之妙朱子曰一者善之原也善無常主如言前日之受是今日之受非也協於一如言皆是也葢均是善但易地有不同者故無常主必合扵一乃為至善蔡氏曰協合也克一者能一之謂也按以善為主善則師之故無常師善亦無常主惟協於吾心之能一乃為至善孟子曰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此心之權度至一也而物不能欺以輕重長短輕重長短因物而形各得其分雖萬殊而其理未嘗不一也故協於克一一者善之原萬善皆從一中出此心能一則無往非善矣此心若襍扵私慾何以能一聖人之心常一所以動無非善所謂一以貫之常人未免有二故常強恕○一本者理只是一箇萬殊者做出卻有千般萬様之不同一本如尺度權衡之有定如官較勘定權量只有一箇若民間私造有大小便二三而為惡矣萬殊如稱量天下物箇箇不同都從此一定底權量中出無有差貳所以説一本而萬殊萬殊而一本惟萬殊故不可執一而求惟求之不執於一故協於克一克一者一本也上文言用人之一亦一徳中事此又言一徳之要主善為師不専庶官上師古人無非師也○蔡氏雲天以一徳付之於人散為萬善人君必合天下之萬善而後理之一者可全也此數句説得極融貫○理之散見者謂之善而徳其總稱一則其本原來處也窮理者須窮其不一者而至於一力行者須體其不一者而至於一○理在吾心因行而名謂之徳隨事而顯謂之善易地皆然謂之一一者吾心之天則也理隨事顯而本則一也克一者得吾心之天則也事事有箇權衡尺度雖萬殊而未始不同歸也是曰協於克一四句一串下無相對之意○如廉是徳當辭當受處是善前日受今日不受皆是也是一○橫渠雲徳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朱子謂這見他說得極好處蓋從一中流出者無有不善蔡傳似未悟徹此宗㫖也○一有對二三而言者有對萬而言者此篇之一皆對二三而言然不二三之一即對萬之一也○予此說間以語人多不契獨浙西袁儀卿者有合焉其言曰純粹之一即有常之一純亦不已是也有常之一即並包之一吾道一以貫之是也若謂有純粹無襍之一有始終無間之一有該括萬善之一則破碎經文自然不雅
  俾萬姓咸曰大哉王言至永底烝民之生咸曰者見感通無間也又曰者見因言而又得其心也王心之一徴諸萬姓之言王之一徳於是不可揜矣○王之心未一何以訓萬姓之從違王之心既一則發於其言人人得以見其心知其一於公不貳扵私也一於義不貳扵利也一於道徳憂勤不貳於聲色遊畋也一扵君子不貳於小人也則萬姓之趨向亦自不容於不一矣○克綏永底皆承一徳說來先王之祿即所謂受天明命者今王以一徳保厥位則克安此祿而無靡常之憂矣烝民之生即所謂以有九有之師者今王以一徳而作民主則永底其生而無罔克胥匡之憂矣○傳中感應效騐辭實相因有此一徳則有此感應乃自然之理見其徳之真能一也重一徳上說有此感應則有此效驗效驗方就外靣言之
  嗚呼七世之廟至可以觀政七世之廟其外則猶有不毀者可以觀徳之修否不能掩於後世之公也萬夫之衆人各有意欲行其私而吾能總攝而整齊之如出於一人非政教之善有以深服其心何以能如此故可以觀政之修否不能掩於天下之公也王者逺畏後世近省當時則所以修其徳政者不容已矣
  按宗廟以享祖考而致其報本之意徳有厚薄故制有隆殺自天子至官師其制不同官師謂諸有司之長止及檷卻於襧廟併祭祖適士二廟祭祖祭禰皆不及髙曾大抵士無太祖而皆及其祖考大夫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大夫亦有始封之君如魯季氏則公子友仲孫氏則公子慶父叔孫氏則公子牙是也諸侯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天子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自上而下降殺以兩自下而上至扵七廟葢不可復加而宗不在數中太祖百世不遷三昭三穆以世次親盡則遷周至穆王時文王親盡當祧共王時武王當祧以其有功當宗故皆別立一廟而謂之文世室武世室亦皆百世不遷漢世無七廟之制每帝輙立一廟不序昭穆景帝尊髙帝為太祖文帝為太宗宣帝又尊武帝為世宗皆世世不毀光武中興於洛陽立髙廟於南陽舂陵立四親廟明帝遵儉自抑遺詔藏主於光烈皇后更衣別室後帝相承皆藏主於世祖之廟由是同堂異室之制迄今莫之能改○又按商有天下自湯創業而以契為太祖周有天下自文王武王創業而以稷為太祖縁稷契皆有功徳始封為諸侯建邦啟土湯武雖有天下而實承其統不得不以為太祖後世若漢髙帝唐太宗宋太祖則皆起自匹夫初無所因宜為一代之太祖其所追尊之祖考在其身則為近親而功徳之所本也宜極推崇之典在後世子孫論之則親已逺其廟當以次祧而功徳又非一代創業之所自實不得以商周稷契為比唐宋既以躬自創業者為太祖又以太祖所追尊之第一室為始祖既為太祖又有始祖是廟有二祖也二祖皆不可祧太祖常厭於始祖而合食之時不得正其太祖之位歴代議者每不滿扵此朱子主王安石之說謂始祖不可祧其大端有五謂篤生聖人始祖不可謂無功徳一也謂推太祖之心亦欲尊崇其親二也謂始祖之廟不毀然後始祖之次當祧者可藏主扵始祖之夾室若祧始祖則自始祖以下當藏主於太祖之夾室以祖考而藏主於子孫之夾室於義為不順三也若為始祖別立廟則有原廟之嫌四也謂太祖功徳配天所伸之祭至多惟廟享為始祖屈所屈之祭至少五也○義精矣抑有疑焉太廟者太祖之廟而以始祖為第一室其名實為不相合矣推太祖功徳之所自固不可謂始祖無所預推太祖尊親之心固不可謂始祖以下盡可祧但始祖既不得比稷契稱太祖而以子孫之故強居太祖之位其義終不安禮以義起不知何如而後可此必俟有議禮制度之聖人然後能定不然則姑守朱子之說可也
  後非民罔使至民主罔與成厥功君之與民實相須君之取善當無間匹夫匹婦雖若所知之狹然離而聽之則愚合而聽之則聖葢衆多之智慮雖聖人有不能加焉苟自廣狹人而匹夫匹婦有一不得自盡於上則理有遺知事有遺照民主將誰與成厥功哉○人君苟有自廣狹人之心則豈能主善為師乎推主善為師之量則必使匹夫匹婦無不獲自盡而始無一善之遺堯舜詢於芻蕘鰥寡無蓋明四目逹四聰葢為此也然帝王豈能人人而延見之日日而咨訪之只是吾之聰明不蔽樂善無倦則凡政事所接無非延納之地民情所逹皆吾感觸之機爾聖人以己不能盡匹夫匹婦之善為懼而後以匹夫匹婦不被己之澤為恥譬之天能包羅萬物而後萬物咸被其澤也後之沾沾自喜足已而自用者竟何為哉




  尚書日記卷七
<經部,書類,尚書日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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