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山居新話
卷三
作者:楊瑀 
卷四

至正辛卯十一月癸酉冬至後三日,即二十七日,夜雨。至四更時,霹靂雷電大作,其雨如註,天明乃止。時僑居松江下砂,後聞十二月初二日,杭州又復雷電大雨。

徐子方為浙西憲使,南臺劄付為根捉朱九即朱張之子,行移海道府。回文言往廣州取藤柂去了,以此回憲司。再行催發。海道府復雲:「已在大都。」臺復駁前後所申不一,取首領官吏招伏繳申。徐公乃雲:「先言遠而後言近,遠者虛而近者實,依實而申焉,敢不一?所據取招一節,乞賜矜免。」臺官為之愧服。

李和,錢塘貧士也。國初時,尚在。鬻故書為業,尤精於碑刻,凡博古之家所藏,必使之過目。或有贗本,求一印識,雖邀之酒食,惠以錢物,則毅然卻之。餘生晚矣,失記其顏貌。先父樞密洎姻家應中父常稱道之,漫書於此,以礪仕宦者之誌雲。余家藏萬年宮碑陰題名,後有李和鑒定石刻印識,見存。

尚醞蒲萄酒,有至元、大德間所進者尚存,聞者疑之。余觀西漢《大宛傳》,富人藏蒲萄酒萬石,數十年不敗,自古有之矣。

《圖畫見聞誌》載唐刺史王倚,有筆一管,稍粗於常用。筆管兩頭各出半寸,中間刻《從軍行》一鋪,人馬毛發、亭臺遠水,無不精絕;每一事刻從軍詩兩句,似非人功。其畫跡若粉描,向明方可辯之,雲用鼠牙雕刻。《崔鋌文集》有《王氏筆管記》,其珍重若此!余嘗聞大都鐘樓街富室王氏有玉箭桿,圓環一如缽,遮環之狀差小,上《碾心經》一卷。及聞先父樞密言:「曾見竹龜一枚,製作與余所藏相同。但其碑牌中,以烏木作牌,象牙為字,嵌《孝經》一卷於其上。其碑不及一食指大。」以此觀之,二物尤難於筆管多矣!人皆以為鬼工也。

《酉陽雜俎》載齊日升養櫻桃,至五月中,皮皺如鴻柿不落,其味數倍,人不測其法。今西京每歲冬至前後,進花紅果子,色味如新。其地酷寒,比之內地尤難收藏。誠可珍也!余屢拜賜焉。

至正十一年夏,余於松江普照寺僧房,見一弊帚開花。僧雲:「此帚已七八年矣。」今似此者甚多。嘉興路儒學閽人陶門者,其家磨上木肘,忽發青條,開白花。時應才為學正,陶持以示其家人吳江州。分湖陸孟德言其鄰鐵匠龐氏者,其家一柳樁坫鐵砧十餘年,今歲忽發長條數莖,如葦帚開花,皆以為常。余觀《宋史·劉光世傳》,光世以枯桔生穗,聞於朝。帝曰:「歲豐人不乏食,朝得賢輔佐,軍有十萬鐵騎,乃可為瑞,此外不足信。」時建炎三年也。以時事觀之,豈非草木之妖歟?

羅世榮,字國器,錢唐人。後至元丙子,為行金玉府副總管。有匠者慢工,案具而恕之。同僚詢其故,羅曰:「吾聞其新娶,若撻之,其舅姑必以婦為不利。口舌之餘,則有不測之事存焉。姑置之。」余按宋曹彬知徐州日,有吏犯罪,既具案,逾年而杖之。人莫知其故,彬曰:「吾聞此人新娶婦,若杖之,彼其舅姑必以婦為不利而朝夕笞詈之,使不能自存。吾故緩其事,然法亦未嘗屈焉。」二事適相符,並識於此,抑仁人之用心也。

畏吾兒僧閭閭,嘗為會福院提舉,乃國朝沙津愛護持漢名總統南的沙之子,世習二十弦即箜篌也,悉以銅為弦。余每叩樂工,皆不能用也。唐人賀懷智,以鵾雞筋為弦;歐陽文忠公詩,杜彬皮作弦。後人多疑之。以此觀之,或者亦可為爾。銅弦則余親見聞也。庸田監司左答那失裏,乃閭閭之親弟。

丁卯進士薩都剌天錫宮詞:「深夜宮車出建章,紫衣小隊兩三行。石闌幹畔銀鐙過,照見芙蓉葉上霜。」人莫不膾炙之,予以為擬宋宮詞則可。蓋北地無芙蓉,宮中無石闌幹。擎執宮人紫衣,大朝賀則於侍儀司法物庫關用,平日則無有也。宮車夜出,恐無此理。又《京城春日詩》:「燕姬白馬青絲韁,短鞭窄袖銀鐙光。禦溝飲馬不回首,貪看柳花飛過墻。」國朝有禁禦溝不許洗手飲馬,留守司差人巡視,犯者有罪。故宋顯夫《禦溝詩》,有「行人不敢來飲馬,稚子時能坐釣魚」之句,可謂紀實矣。

皇朝設內八府宰相八員,悉以勛貴子弟為之。祿秩章服,並同二品,例不受宣,唯奉照會禮上寄位於翰林院官掃鄰即宮門外會集處也。所職視草制詞,如詔赦之文,又非所掌。院中選法雜行公事,則不與也。

余山居,西瀕湖,有養樂園,乃賈似道之故居,今則江州路同知西域人居之。至正九年夏,其家生一雞駢首,惡而棄之於水。十二年,紅巾毀其屋,殘其家,亦妖孽之先兆也歟?!

大德間,回回富商以紅剌一塊,重一兩三錢,中之於官,估直十四萬定。嵌於帽頂之上,累朝每於正旦與聖節大宴則服用之。瑀嘗拜觀焉。

至正癸已冬,上海縣十九保村中,雞鳴不鼓翼。民謠曰:「雞啼不拍翅,鴉鳥不轉更。」

《漢書》中有「錄囚」,《唐書》中有「慮囚」。《集韻》載:「錄,音力倨切。」分曉是「錄囚」,其義且明白,蓋北音「錄」為「慮」。高麗人寫私書,皆以鄉音作字,中國人觀之,皆不可知。余嘗見「絳環」二字,寫作「唾環」余皆類此。《唐書》一時書手誤寫,後人因而訛之。

延祐間,都城有禁,不許倒提雞,犯者有罪。蓋因仁皇乙酉景命也。

至元末年,尚有火禁。高彥敬克恭為江浙省郎中,知杭民藉手業以供衣食,禁火則小民屋狹,夜作點燈,必遮藏隱蔽而為之,是以數致大患,甚非所宜,遂弛其禁。杭民賴之以安。事與廉叔度除成都火禁之意一也。余因書之,俾後人知公之德政利人者如此。

後至元間,伯顏太師擅權,盡出太府監所藏歷代舊璽,磨去篆文,以為鷹墜,及改作押字圖書,分賜其黨之大臣。獨唐則天一璽,玉色瑩白,製作一如官印,璞僅半寸許,不可改用,遂付藝文監收之。一時閣老諸公,皆言則天智者,特以其把手高聳於上,璞薄而文深,使後人不可改作,固能存之。國朝凡官至一品者,得旨則用玉圖書押字。文皇開奎章閣,作二璽,一曰天歷之寶,一曰奎章閣寶,命虞集伯生篆文。今上皇帝作二小璽,一曰明仁殿寶,一曰洪禧,命瑀篆文。洪禧小璽,即瑀所上進者。其璞純白,上有一墨色龜紐,觀者以為二物相聯,實一段玉也。上頗喜之。

王叔能參政,《題一錢太守廟詩》雲:「劉寵清名舉世傳,至今遺廟在江邊。近來仕路多能者,學得先生要大錢。」

北庭文定王沙剌班,號山齋,字敬臣,畏吾人,今上皇帝之師也。上嘗禦書「山齋」二大字賜之。至元後庚辰,為中書平章。一日,公退,為余言曰:「今日省中有一江西省咨,曾某告封贈者。吏胥作弊,將曾字添四點,以為魯字,中間亦有隻作曾字者,欲折咨之。」余曰:「即照行止簿,便可明也。」簿載曾姓相同,吏弊顯然。僚佐執以為疑。公曰:「為人在世,得生封者幾人?何況區區七品虛名,又非真授。縱使不是,改亦何妨?若使往返,非一二年不可,安知其可待否?且交為父母者,生拜君恩,不亦悅乎?」力主其說而行之,誠可謂厚德君子也!余觀《中興系年錄》載:「魏矼字邦達,為考功員外郎,選案不存。吏緣為奸,川陜官到部者,多以微文沮抑,往返輒經年。矼請細節不圓處,悉先放行,人以為便。」

教坊司、儀鳳司,舊例依所受品級,列於班行,文皇朝令二司官立於班後。至正初,儀鳳司復舊例,教坊司迄今不令入班。

蒙古人有能祈雨者,輒以石子數枚浸於水盆中玩弄,口念咒語,多獲應驗。石子名曰鮓答,乃走獸腹中之石,大者如雞子,小者不一,但得牛馬者為貴,恐亦是牛黃、狗寶之類。

國朝有禁,每歲車駕巡幸上都,從駕百官,不許騎坐騸馬,唯騎答罕馬答罕,二歲駒也。延祐間,拜往丞相嘗騎騾子出入。今則此禁稍緩。

至正元年四月十九日,杭州火災,總計燒官民房屋、公廨、寺觀一萬五千七百五十五間。六所七披民房計一萬三千一百八間,官房一千四百二十四間,六所七披寺觀一千一百三十間,功臣祠堂九十三間。被災人戶一萬七百九十七戶,大小三萬八千一百一十六口。可以自贍者,一千一十三戶,大小四千六十七口。燒死人口七十四口,每口給鈔一定,計七十四定。實合賑濟者,計九千七百八十四戶,大口二萬二千九百八十三口,每口米二斗,計米四千五百八十一石八斗;小口一萬一千六十六口,每口米一斗,計米一千一百六石六斗,總計米五千六百八十八石四斗。時江浙行省只力瓦歹平章移咨都省雲:「光祿大夫江浙平章政事,切念當職,荷國榮恩,受寄方嶽,德薄才微,不能宣上德意,撫茲黎民。到任之初,適值闕官獨員,署事一月有餘,政事未修,天變遽至。乃四月十九日醜寅之交,災起杭城,自東南延上西北,近二十里。官民閭舍,焚蕩迨半,遂使繁華之地鞠為蓁蕪之墟。言之痛心!孰任其咎?衰老之餘,甘就廢棄;當此重任,深愧不堪。已嘗移文告代,未蒙俞允,誠不敢久稽天罰,以塞賢路。謹守職待罪外,乞賜奏聞,早為註代,生民幸甚。」明年四月一日,又復火災。宋治平三年正月己卯,溫州火燒民屋一萬四千間,死者五千人。

松江夏義士者,乃甲戶也。其家房門上,有一西番塔影,蓋松江無西番塔,不知此影從何而得?人以為異。《酉陽雜俎》雲:「揚州東市塔影忽倒。」老人言,海影翻則如此。又沈存中以謂大抵塔有影必倒。陸放翁雲:「予在福州見萬壽塔,成都見正法塔,蜀州見天目塔,皆有影,亦倒也。」然塔之高如是,而影止三二尺,纖悉皆具;或自天窗中下,或在廊廡間,亦未易以理推也。以上之說,因其塔所見影。然松江無此塔而有影見者,其理又不可得而究之。予嘗遊平江虎丘寺,閣上檻窗下裙板中,有一節孔,閣僧以紙屏照之,則一寺殿宇廊廡悉備見於屏上,其影皆倒。余山居與保叔塔鄰峰也,朔、望點燈之夕,遇夜觀之,一塔燈光倒插於段橋湖中。大抵塔影皆倒,沈存中之說是也。

皇朝開科舉以來,唯至正戊子舉王宗哲元舉,鄉試、省試、殿試皆中第一,稱之曰三元。宋自仁宗慶歷復明經科,稱三元者王巖叟一人而已。

徹徹都郯王、帖木兒不花高昌王二公被害,都人有垂涕者;伯顏太師被黜,都人莫不稱快。《筆記》載:「張德遠誅範瓊於建康獄中,都人皆鼓舞;秦檜殺岳飛於臨安獄中,都人皆涕泣。」是非之公如此。

秦檜孫女,封崇國夫人。愛一獅貓,忽亡之,立限令臨安府訪求。及期,貓不獲,府為捕系鄰居民家,且欲劾兵官。兵官皇恐,步行求貓。凡獅貓悉捕致,而皆非也。乃賂入宅老卒,詢其狀,圖百本於茶肆張之。府尹因嬖人祈懇,乃已。至正十五年,浙憲貼書盧姓者,忽失一貓,令東北隅官搜捕之。權勢所在,一至於此,可不嘆乎?

元統間,革去群玉內司,並入藝文監,通掌其事,監官依怯薛日數更直於奎章閣。蓋群五內司所管寶玩,貯於閣內。時揭曼碩為藝文監丞,寓居大都雙橋北程雪樓承旨故廨,到閣中相去十數裏之遙。揭公無馬,每入直必步行以往,比之僚吏,又且早到晚散。都城友人,莫不以此為言。一日揭公為余言曰:「我之不敢自慢入直者,亦有益也。近日在閣下,忽傳太后懿旨,問:『閣中有誰?』復奏:『有揭監丞。』再問:『莫非先帝時揭先生耶?』遂賜酒焉。又一日,再問是某,以古玉圖書一令辯之。詳註其文而進,亦賜酒焉。」是時閣下悄然,余者皆是應故事而已。多有累怯薛不入直者,此公晴雨必到,終日而散。後十餘年,予歸老西湖上,每遇同誌之友,清談舊事,屢及此者,莫不以長厚老成稱之。余觀《歸田錄》載:「樞密王疇之妻,梅鼎臣女也。景德初,夫人入朝德壽宮,太后問:『夫人誰家子?』對曰:『梅鼎臣女。」太后笑曰:『是聖俞家乎?』」由是始知聖俞名聞於宮禁也。揭公之際遇,尤可尚矣。

士大夫因其聞見之廣,反各有所偏,致有服丹砂者,服涼劑者。服丹砂者為害固不待言,余以目擊服涼劑者言之。友人柯敬仲、陳雲嶠、甘允從三人,皆服防風通聖散,每日須進一服以為常。一日皆無病而卒,豈非涼藥過多,銷鑠元氣殆盡,急無所救者歟?可不戒之!《老學庵筆記》載:「石藏用,名用之,高醫也。嘗言今人稟受怯薄,故案古方用藥,多不能愈病。非獨人也,金石草木之藥,亦皆比古力弱,非倍用之,不能取效。故藏用喜用熱藥得謗,至有藏用擔頭三斗火,人或畏之。惟晁之道悅其說,故多服丹藥,然亦不為害。後因伏石上書丹,為石冷所逼,得陰毒傷寒而死。蓋因丹氣熱毒所攻,終為所服丹藥過多之故也。」視過服涼劑者,亦由是歟!

範玉壺作《上都詩》雲:「上都五月雪飛花,頃刻銀妝十萬家。說與江南人不信,只穿皮襖不穿紗。」余屢為灤陽之行,每歲七月半,郡人傾城出南門外祭奠,婦人悉穿金紗,謂之賽金紗,以為節序之稱也。

平江漆匠王□□者,至正間,以牛皮製一舟,內外飾以漆,拆卸作數節,載至上都,遊漾於灤河中,可容二十人。上都之人未嘗識船,觀者無不嘆賞。又嘗奉旨造渾天儀,可以拆疊,便於收藏,巧思出人意表,可謂智能之人。今為管匠提舉。

凡有𨈀搏、刀斧傷者,但以帶須蔥炒熟搗爛,乘熱敷患處,速愈,頻換熱者尤妙。

凡有風狗、毒蛇咬傷者,只以人糞塗傷處,極妙。新糞尤佳,諸藥皆不及此。

破傷風能死人,用桑條如箸長者十數莖,閣起,中用火燒,接兩頭滴下樹汁,以熱酒和而飲之,可愈。

集賢大學士王彥博為副樞日,有兄弟爭襲萬戶者,弟有父命,兄不肯讓,二十餘年而不能決。公曰:「父命行之一家,君命施之天下。」遂令其兄襲之。又英廟為東宮,禮上樞密使,例須新制鋪陳,事畢,工部復欲取發還官。回文皆不為準,公為副樞首,回此文曰:「照得上項鋪陳,難同其餘官物。本院除己尊嚴安置外,行下都事廳回呈。」遂絕其事。又湖廣省咨:「蠻洞相殺,合調軍馬征之。」公回咨雲:「蠻夷相仇,中國之幸。行下合屬,固守邊防,毋得妄動軍馬。」公之所行,大概如此,姑識其一二雲。公泰定、天歷間,為三老商議中書省事。

後至元間,伯顏太師擅權,諂佞者填門。略舉其尤者三事,漫識於此,余者可知矣。有一王爵者驛奏雲:「『薛禪』二字,往日人皆可為名,自世祖皇帝尊號之後,遂不敢稱。今伯顏太師功德隆重,可以與『薛禪』名字。」時禦史大夫帖木兒不花,乃伯顏之心腹,每陰嗾省臣欲允其奏。近侍沙剌班學士,從容言曰:「萬一曲從所請,大非所宜。」遂命歐陽學士、揭監丞,會議以「元德上輔」代之,加於功臣號首。又典瑞院都事□□建言:「凡省官提調軍馬者,必佩以虎符。今太師功高德重,難與諸人相同,宜造龍鳳牌,以寵異之。」遂制龍鳳牌三珠,以大答納嵌之,飾以紅剌鴉忽雜寶,牌身脫鍛,元德上輔功臣號字,嵌以白玉。時急無白玉,有司督責甚急。緝聞一解庫中有典下白玉朝帶,取而磨之。此牌計直數萬定,事敗毀之,即以其珠物給主,蓋厥價尚未酬也。又京畿都運納速剌言:「伯顏太師功勛冠世,所授宣命,難與百官一體,合用金書,以尊榮之。」宛轉數回,遂用金書「上天眷命皇帝聖旨」八字,余仍墨筆,以塞其望。明年黜為河南左丞相,行事之夕,雖紙筆亦不經省房取用,恐泄其事,遂於省前市鋪,買劄付紙寫宣與之。余嘗以否泰之理,灼然明白,因舉似於用事者,可不戒歟!梁冀跋扈,止不過比鄧禹、蕭何、霍光而已;曹操之僭,固不容誅。薛禪之說,又過於九錫多矣。

余家人病瘧,鄰家有藏雷斧者,借授病人禳之。其斧如石,若斧狀,腦差薄而無孔,恐是楔爾,正與《筆談》所說相同。

後至元己卯四月,黃霧四塞,頃刻黑暗,對面不見人,油坊售之一空。余於都城親歷此事,古有書昏,恐若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