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氏博議 (四庫全書本)/卷17

卷十六 左氏博議 卷十七 卷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十七
  宋 呂祖謙 撰
  禘太廟僖公文二年秋八月丁邜大事於太廟躋僖公逆祀也夏父弗忌為宗伯尊僖公且眀見曰吾見新鬼大故鬼小先大後小順也躋聖賢眀也眀順禮也君子以為失禮禮無不順祀國之大事也而逆之可謂禮乎子雖齊聖不先父食乆矣故禹不先鯀湯不先契文武不先不窋宋祖帝乙鄭祖厲王猶上祖也是以魯頌曰春秋匪解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君子曰禮謂其后稷親而先帝也詩曰問我諸姑遂及伯姊君子曰禮謂其姊親而先姑也順祀先公定八年冬十月順祀先公而祈焉辛夘禘於僖公
  議禮如聚訟斷禮如聽訟競禘爭祫駁郊難社大訴牒也據章守句執文秉法大劵契也棟充宇積帙千簡萬大案牘也前師後儒乃禮中之證佐黨同伐異乃禮中之讎敵析言曲辨乃禮中之姦氓斷禮者苟欲隨事而析之隨説而應之彼以經來我以經對彼以傳來我以傳對彼以史來我以史對是猶聽訟者欲與珥筆之民爭長於律令質劑之間終必反為所困而已矣善聽訟者出於律令質劑之外折以人情一言而訟可息善斷禮者出於詁訓箋釋之外折以人情一言而禮可眀人情者訟之所由生亦禮之所由來也吾先得其所由生者而制之自綱觀條自源觀𣲖物迥縷解氷釋露晞雖老於議禮者墜筆失簡莫敢支梧苟舎其本𤨏𤨏然下與彼角逐於詁訓箋釋之間是固彼之所長而我之所短也以我之所短而遇彼之所長其受侮也則宜此古今斷禮者所以毎為人屈而鮮有能屈人者也魯祀僖公始逆終順禮家之説互有從違其論篤而義精者固多矣未有折之以人情者也吾請悉置禮家之説而專以人情眀之人之情慾尊其親者將欲為親榮也尊吾父而坐之吾伯父之上則人必以吾父為不弟矣尊吾父而置之吾君之上則人必以吾父為不忠矣不弟大惡也不忠大刑也本欲尊吾父而納之於大惡本欲尊吾父而納之於大刑為人之子無故而納父於大惡陷父於大刑非不孝之尤者乎生與死一理寢與廟一制宴與祀一儀也文公溺於夏父弗忌之諂躋僖公於閔公之右以尊其父胡不以人情推之若使閔公僖公俱無恙一旦忽使僖公以弟躐兄以臣躐君則謗讟之集刑戮之加不旋踵矣是則愛僖公者乃所以辱僖公也人情自非大不孝未有忍辱其親者亦未有見辱其親而不怒者苟文公誠不為枝辭蔓説所蔽獨斷以常情則知夏父弗忌者乃吾父之讎將奮戈之不暇豈有反聽其説者乎躋僖公於閔殆百餘祀想僖公有神震慄惶灼蹵然不寜日望一日嵗望一嵗庶幾人或正之得還昭穆之舊而魯之臣子例皆蒙蔽不能度以人情因謬承誤迄莫能正反使順祀之舉出於陽虎之手是可羞也定八年陽虎將作大事欲以順祀取媚噫唐不能還魏徵之宅反使強藩請之白居易傳魯不能序僖公之廟反使賊臣正之國尚為有人乎吾以為魯失寳玉大弓之辱定八年未如順祀之為大辱也
  出姜貴聘而賤逆文四年逆婦姜於齊卿不行非禮也君子是以知出姜之不允於魯也曰貴聘而賤逆之君而卑之立而廢之棄信而壊其主在國必亂在家必亡不允宜哉詩曰畏天之威於時保之敬主之謂也襄仲殺惡及視立宣公出姜歸齊文十八年文公二妃敬嬴生宣公敬嬴嬖而私事襄仲宣公長而屬諸襄仲欲孟之叔仲不可仲見於齊侯而請之齊侯新立而欲親魯許之冬十月仲殺惡及視而立宣公書曰子卒諱之也仲以君命召惠伯其宰公冉務人止之曰入必死叔仲曰死君命可也公冉務人曰若君命可死非君命何聽乃入殺而埋之馬矢之中公冉務人奉其帑以奔蔡既而復叔仲氏夫人姜氏歸於齊大歸也將行哭而過市曰天乎仲為不道殺適立庶市人皆哭魯人謂之哀姜
  義之所責民略而士詳法之所禁市寛而軍急士吾所厚也責之不當如民之薄也軍吾所重也治之不當如市之輕也此説者之所共守者也君子之意果出於是乎君子以同天下為心者也厚士而薄民重軍而輕市非所以同天下也待之同而治之異者稱物平施而歸之同也為士者身處於籩豆絃歌之間視禮義如寢食而愚鄙之民蓋有不聞禮義之名者矣是士宜不犯義而民宜犯義者也在軍者身處乎旗鼓鈇龯之間視法律如寢食而市㕓之氓蓋有不聞法律之名者矣是軍宜不犯法而市宜犯法者也宜不犯義者責之詳宜犯義者責之略宜不犯法者治之急宜犯法者治之寛其不同乃所以為同也是所謂稱物平施者也抑又有説焉居於義之中而犯義居於法之中而犯法非盡滅棄義法而不顧必不赦也其法雖小而蔑棄義法之心則大也彼其處於義與法之外者雖過惡暴著特未知義法而然耳身過雖大而心過則小矣天下之過有衆人以為大而君子以為小者必身過也有衆以為小而君子以為大者必心過也魯文公迎姜氏於齊命使差輕是衆人之所謂小過耳而君子視之若大惡然論姜氏之逐魯國之禍皆本之於一使之不備驗襄仲之難其言無不讎者其所觀者在心不在事也魯人之於禮猶越人之漁胡人之獵也晝與禮俱作夜與禮俱息不見異物而遷者也失禮之愆在他國則可在魯國則不可蓋越人不能獵非恥也胡人不能漁非恥也在越而不能漁在胡而不能獵則舉國笑之矣蓋生漁獵之俗而不能者必天下之至拙生禮義之俗而不守者必天下之至慢也一使之不備他國之所謂小過而魯之所謂大過也一使之不備其事固小至於蔑棄周公數百年之禮法其心則大也履堯舜之朝而為欺者真欺也欺一言重於他時之欺萬言者也入夷齊之里而為盜眞盜也盜一金重於他時之盜萬金者也見堯舜而敢欺事夷齊而敢盜居魯國而敢犯禮推是心以往何所不至耶惡𤼵於心者大則禍應於心者亦大是非報其事也報其心也非報其人也報其天也晉楚齊秦聘娶之際其犯禮蓋有大於出姜者矣而其得禍不皆若桓公之烈者桓公遭彭生之禍以其冒禮而非侮禮事雖醜而心則未如桓公之縱也不然則桓公一過而得譴他君百過而無尤天何私於晉楚齊秦而獨讎魯耶
  楚滅六蓼文五年六人叛楚即東夷秋楚成大心仲歸帥師滅六冬楚子爕滅蓼臧文仲聞六與蓼滅曰臯陶庭堅不祀忽諸徳之不建民之無援哀哉
  物莫不惡傷其類桃僵而李仆若樗若櫟必不為之仆何也非其類也芝焚而蕙歎若蕭若艾必不為之歎何也非其類也楚人滅江而秦穆為之憂文四年君子未嘗疑焉秦之與江同諸侯也同盟㑹也同利害也類同則憂同固其所也臧文仲魯國一大夫耳大夫束脩之問不出境其視他國之休戚固非職所當憂況六與蓼邈然在江淮之間自魯視之蓋風馬牛不相及其存與亡何與於魯大夫事哉而臧文仲一聞其滅蹙頞深憂且逺傷臯陶之不祀此世之所以共疑其闊於事情也見故人之子顚頓困阨則惻怛流涕解衣推食之不暇他日遇塗人之子則是心衰焉必厚其父祖然後憐其子孫者人之常也臯陶之沒下竟春鞦韆有餘年矣臧文仲生千有餘年之後吾初不識臯陶於何地友臯陶於何時而視其子孫之亡憫惜痛悼不啻數十年膠漆之契是心安從生哉類之同者移千嵗為一朝類之異者暌一朝為千載臯陶之所與同朝者曰共曰鯀曰兠曰苗禮貌非不相際也言語非不相接也然一則在雲天之上一則在沮洳之下一則在風塵之表一則在膏火之中對席而分胡越接步而判古今想共鯀兠苗之心其視臯陶如寇讎然日夜伺隙惟恐害臯陶之無路耳矧有閔惜其子孫之意哉是所謂時同而類異者也天下之理未嘗無對既有時同而類異者亦有時異而類同者故臯陶近不與共鯀兠苗為類於唐虞之朝而逺與臧文仲為類於春秋之世想文仲之心仰不知臯陶之在唐虞俯不知身之在春秋無形之中自相拜酬無聲之中自相賡載跡逺而心近跡踈而心親此所以見臯陶之不祀慨嘆憫惜不能自己殆甚於合堂同席之交大抵君子必與君子合小人必與小人合學者欲自驗其心盍以是觀之吾見君子失志而憂見君子之子孫衰替而憂則是吾心與君子合也吾見君子失志而不憂見君子之子孫衰替而不憂則是吾心不與君子合也憂人之憂本未足稱然吾心與君子合則大可喜不憂人之憂本未足貶然吾心不與君子合則大可懼欲占吾心於君子合與不合當察吾心於君子憂與不憂自省之術孰要於此哉
  秦穆公以子車氏之三子為殉文六年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黃鳥君子曰秦穆之不為盟主宜哉死而棄民先王違世猶貽之法而況奪之善人乎詩曰人之雲亡邦國殄瘁無善人之謂若之何奪之古之王者知命之不長是以並建聖哲樹之風聲分之采物著之話言為之律度陳之藝極引之表儀予之法制告之訓典教之防利委之常秩道之以禮則使無失其士宜衆𨽻頼之而後即命聖王同之今縱無法以遺後嗣而又收其良以死難以在上矣君子是以知秦之不復東征也
  三良之殉君古今之論是者半非者半是之者壯其忘身之勇也非之者議其忘身之輕也是非之論雖不一至論其忘身則一而已矣吾獨以謂三良惟不能忘其身然後殉君使其果能忘身必不至於殉君也殺身以殉其君非忘身者不能今反謂不能忘身者獨何歟殉葬非厚也是從君於昏也是納君於邪也是䧟君於過也以三良之眀非不知也知之而不敢辭者為其嫌於愛身也以愛身自嫌者未能忘其身者也使三子果能忘其身則視人如己視己如人君欲以他人為殉吾固爭之所爭者殉葬之失也不知其在人也君欲以我為殉吾亦爭之所爭者殉葬之失也不知其在已也吾尚不知有吾身又安有愛身之嫌哉身天下之身理天下之理苟強認其身而有之凡事之渉於吾身眀知天下之正理避嫌而不敢言是橫私天下之身而橫私天下之理也吾方欲救吾君萬世之惡名豈暇置一身之嫌於其間哉三子果不置嫌於一身之胷中則論己事如論人事居之不疑言之不怍必不至黽勉而受秦穆之命矣其所以寧殺身而不忍犯愛身之嫌者惟其未能忘身也人徒見三子奮然捐󠄂軀駢首就死共指之為忘身孰知其所以死實生於不能忘身也歟或曰三子之不能忘身則信要不可謂之不厚其君也吾又以為不然為君計者厚其君者也為其身者厚其身者也三子若為君計必思殉葬為吾君無窮之累吾身縱不自惜豈不為吾君惜乎惟其専為身計而不為君計故當秦穆命殉葬之際謂不從則受偷生之責從之則君受害賢之責吾知免吾責耳彼君之責吾何預焉是心也果厚於君乎果厚於身乎然則三子之厚其君乃所以薄其君也
  季文子如晉求遭喪之禮行文六年秋季文子將聘於晉使求遭喪之禮以行其人曰將焉用之文子曰備豫不虞古之善教也求而無之實難過求何害八月晉袞公卒
  天下之患不𤼵於人之所備而𤼵於人之所不備十事而記其九來問者必其一之不記者也六經而習其五來難者必其一之不習者也四封而守其三來攻者必其一之不守者也十而九焉六而五焉四而三焉所備者不為不多矣然吾敵者置其九而問其一置其五而難其一置其三而攻其一縁間投隙專擇吾之不備而徑犯之何其逆料隂揣如是之巧邪此世所以共憂為備之難也然為備而不盡則難為備而既盡則易人之㳺於世罕與所長遇多與所短遇罕與所精遇多與所略遇雖左隄右防朝戒暮警偶有毫芒之不盡則禍必𤼵於此而不𤼵於其他信矣為備之難也是非為備之難也為備不盡之難也必猶有短然後人得而乗之必猶有略然後人得而困之無所不長彼孰得以乗吾短無所不精彼孰得以困吾略苟無所不備禍雖欲𤼵無所𤼵之地矣是故君子之為備也人以為無我以為有人以為後我以為先蚤正素定使胷中無一之不備及與事物接此來則與此應彼來則與彼應從容談笑各就條理吾是以知為備既盡者如此其易也季文子聘晉求遭喪之禮而行且卿大夫之出聘所備者郊勞贈賄之儀耳張旜展幣之節耳專對荅賦之辭耳至於遭喪之事衆人以為必無後其禮而不講者也魯使如晉者冠蓋相望而輪蹄相躡豈有他人皆不遭喪而文子獨遭喪者乎文子獨以為時無止變無常墻數年而一頽固有適遇其頽者矣人百年而一死固有適遇其死者矣安可恃他人之不遭而必己之不遭者乎於是屬意衆人之所無博講衆人之所後當暇豫之時而汲汲然扣遭喪之禮吾意魯國之人切笑文子之迂闊者多矣噫當暇豫之時而求遭喪之禮文子固迂闊也至晉而果遭襄公之喪使未嘗講䘮者處之其搶攘為如何其顛錯為如何及是時回視文子之問禮果迂闊乎果不迂闊乎始笑文子之迂闊者未必不反服文子之精審也嗚呼晝者夜之對未有常晝而不夜生者死之對未有常生而不死當晝而謀寢息之具者人未嘗有以為怪文子當晉侯之存而問遭喪之禮亦何足怪乎矧文子所問者文子之遭喪耳儻如當生而問死則世愈不勝其怪駭矣雖然文子猶有所未盡也聘與喪無二禮而文子獨問喪是猶以喪為異也生與死無二理而子路獨問死是猶以死為異也異聘於喪故欲備喪異生於死故欲備死合聘喪為一本貫生死為一條者夫何備不備之足言哉
  趙孟立公子雍文六年八月晉襄公卒靈公少晉人以難故欲立長君趙孟曰立公子雍好善而長先君愛之且近於秦秦舊好也置善則固事長則順立愛則孝結舊則安為難故故欲立長君有此四徳者難必抒矣賈季曰不如立公子樂辰嬴嬖於二君立其子民必安之趙孟曰辰嬴賤班在九人其子何震之有且為二嬖淫也為先君子不能求大而出在小國辟也母淫子辟無威陳小而逺無援將何安焉杜祁以君故讓偪姞而上之以狄故讓季隗而已次之故班在四先君是以愛其子而仕諸秦為亞卿焉秦大而近足以為援母義子愛足以威民立之不亦可乎使先蔑士㑹如秦逆公子雍趙孟背先蔑而立靈公文七年秦康公送公子雍於晉曰文公之入也無衛故有呂郤之難乃多與之徒衛穆嬴日抱太子以啼於朝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舎適嗣不立而外求君將焉寘此出朝則抱以適趙氏頓首於宣子曰先君奉此子也而屬諸子曰此子也才吾受子之賜不才吾唯子之怨今君雖終言猶在耳而棄之若何宣子與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偪乃背先蔑而立靈公以禦秦師齊景公使國惠子髙昭子立荼哀五年齊燕姬生子不成而死諸子鬻姒之子荼嬖諸大夫恐其為太子也言於公曰君之齒長矣未有太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間於憂虞則有疾疢亦姑謀樂何憂於無君公疾使國惠子髙昭子立荼寘羣公子於萊秋齊景公卒冬十月公子嘉公子駒公子黔奔衛公子鉏公子陽生來奔萊人歌之曰景公死乎不與埋三軍之事乎不與謀師乎師乎何黨之乎陳乞逐髙國哀六年齊陳乞偽事髙國者每朝必驂乗焉所從必言諸大夫曰彼皆偃蹇將棄子之命皆曰髙國得君必偪我盍去諸固將謀子子早圖之圖之莫如盡滅之需事之下也及朝則曰彼虎狼也見我在子之側殺我無日矣請就之位又謂諸大夫曰二子者禍矣恃得君而欲謀二三子曰國之多難貴寵之由盡去之而後君定既成謀矣盍及其未作也先諸作而後悔亦無及也大夫從之夏六月戊辰陳乞鮑牧及諸大夫以甲入於公宮昭子聞之與惠子乗如公戰於莊敗國人追之國夏奔莒陳僖子立公子陽生哀六年八月陳僖子使召公子陽生陽生駕而見南郭且於曰嘗獻馬於季孫不入於上乗故又獻此請與子乗之出萊門而告之故闞止知之先待諸外公子曰事未可知反與壬也處戒之遂行逮夜至於齊國人知之僖子使子士之母養之與饋者皆入冬十月丁卯立之
  一國之惡易以義奪一夫之惡難以義爭一國至衆也一夫至寡也義可以勝衆而不可以勝寡何也公與私之異也有公惡有私惡惡出於公雖衆易奪惡出於私雖寡難爭故君子之論難易不施諸衆寡之間而施諸公私之際廢立大惡也晉人慾立長君捨靈公而迎公子雍齊陳乞欲立長君廢荼而召陽生其惡同也然公子雍之謀一國之所共宜若難奪而穆嬴之弱反能以義奪之陽生之謀一夫之所專宜若易爭而鮑牧之強反不能以義爭之障稽天之浸而不能遏畎澮之流掃燎原之焰而不能息束緼之火抑有由矣晉人之迎公子雍舍家嗣而外求君視置君如奕棋其為惡固不待言然其情非以私已也非以求利也非以危國也惟欲得長君以靖難耳是固晉人之所同欲也事則惡而心則公也其心既公故迎子雍其事未嘗不出於公焉卿士合謀公之也支庶並擇公之也兩使如秦公之也三軍並迎公之也舉國之人雖陷於惡逆其心猶誤以為公一言一動皆眀白簡直未嘗有纎毫覆匿掩蔽之意豈非公心尚存雖一國銳欲立雍有排山倒海之勢穆嬴一女子動之以義而一國之人怵迫焦灼如負芒刺如中刀槊如臥薄氷不畏秦師之銳𨦟而畏穆嬴之涕泣亟棄雍而立靈公不啻如反掌之速吾是以知惡出於公者雖衆而易奪也至於陳乞之立陽生雖以齊國有憂少君不可訪為名自附於晉人之義然其意實貪䇿立之功以為簒齊之資耳心私則事私故其援立陽生自始至末無非相與為私焉偽參乗而事髙國者乞以私而除陽生之害也託習馬而出魯境者陽生以私而應乞之召也乞之召陽生其始固已相與為私故投暮夜之隙以𨼆其歸混饋者之中以匿其跡惴惴然若狗偷䑕竊之為者其擅置廢立雖與晉人同然陳乞則畏人之知晉人則不畏人之知陳乞畏事之泄晉人則不畏事之泄是晉人以公自處而陳乞以私自處也陳乞先以私自處故雖聞鮑牧至公之義邈然如風之厯耳蓋乞之心自絶於義乆矣故使百人揺之猶不能少槩其心況一鮑牧哉大扺惡出於公則其根淺而易揺故雖一國之勢弱女子勝之而有餘惡出於私則其根深而難㧞故雖一夫之謀強大夫排之而不足百圍之木根不附土未終朝而可仆拱把樸樕蟠根繞蔓於九泉之下雖千夫未易動也故君子能受萬人之公毀而不願受一人之私讎寧救萬人之公過而不能救一人之私慝













  左氏博議卷十七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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