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谷先生全書/卷三十二

卷三十一 栗谷先生全書
卷之三十二
作者:李珥
1749年
卷三十三

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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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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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栗谷訪余。因宿溪廬。時當仲秋。窓外蛩聲喞喞。十百爲羣。爭鳴而競吟。無暫時停息。及到曉鐘。其聲益盛。有自樂其樂。而不知其勤苦者。余歎曰。微物尙能盡其職分。至於此哉。栗谷又歎曰。知覺多者。深於利害。擇利而就安。怠惰而日偸。所以人不能盡性。而天機自動。不假修爲。盡其天職。乃出於微物也。余喜其超詣之見。未嘗忘。出牛溪文集。下同。

叔獻謂先儒謂春秋獲麟。是志一動氣。且疾病之來。聖賢所不免。則疾而心不寧。是氣動志雲。是說似爲得之也。大抵動志動氣。皆兼善惡爲得。孟子所言。只是泛言凡例耳。何謂做病說乎。

叔獻平日語余曰。汝式一以實體力行。而所見則非所長。然喜於論事。而不思見事之疏。則可憂也。

李景震問。色慾之頻發難制。何以抑絶此念乎。栗谷曰。此也無別功夫。只是心有存主。讀書則專心窮理。應事則專心踐履。無事則靜中涵養。常使此心無忘時。則色念自不得發。雖發亦必省覺。省覺則自退矣。不然。放心忘忽。而欲與色念廝戰。雖極費力。如土壓草。愈壓愈生矣。出牛溪日記。下同。

叔獻言趙兄大男。歎僕夫難得善者。土亭曰。士人之善者。尙不可易得。兄僕隷乎。人家得善奴者。萬一之幸也。必求善奴。則勞心無益。當求善使之道。不當求善奴也。使奴爲善主之奴可也。豈必欲爲善奴之主乎。此言甚好。有責己恕人之意。

栗谷問先生曰。國喪卒哭前。朔望參則非祭禮也。依常行之如何。答曰。依常具饌。亦恐未安。略具酒果行參謁而已。鄙見如此。出牛溪言行錄

己巳七月二十八日。夕講近思錄。李珥因解經不同無害而言曰。凡議論國事亦然。如昨日朝講所言請對當爲不當爲之說。皆如此。只是欲致君堯舜。措世唐虞三代者。正論也。謂不可爲隆古之治者。

邪說也。出柳眉巖希春日錄。下同。

甲戌正月二十一日。引見於丕顯閤。希春講辯言亂舊政。歷擧商鞅,張湯,趙禹,蔡京爲說。李珥曰。王安石以似是而非之說惑神宗。變法亂天下。此眞所謂辯言亂政。若其他小人之言。豈足爲辯言亂政者乎。希春曰。不然。辯言亂政。泛指不正之人逢迎君惡。變亂成憲。不必專指安石一般人。

二月一日。晝講。因論歷代帝王。李珥曰。胡致堂以太宗比於曹操。此恐不然。希春亦陳曹操陰賊險狠。猜忌賢能。決不能爲太宗任賢使能。以成貞觀之治。上曰。予以爲胡氏論不謬。觀太宗殺兄殺弟。滅其子孫。納弟婦而亂天倫。輒痛憤掩卷。不忍觀也。臣等曰。太宗人倫之惡。誠如上敎。歐陽脩贊太宗曰。除隋之亂。比跡湯武。致治之美。庶幾成,康。由漢以來。功德兼隆。未之有也。朱子曰。此二事。皆功非德也。只是歐公一輩人。不知本領。故有此言。蓋太宗。才有餘而德不足。有功而無德者也。臣又曰。漢文帝金世宗最賢。上曰。三代以下。無如文帝。臣對曰。金世宗。仁靜節儉。好賢納諫。豈下於文帝乎。李珥曰。金世宗雖賢。常誡子弟不改女眞舊風。此其志不遠大者也。又曰。殿下旣以太宗爲不足取。則雖漢文帝。亦不足法。只當以三代聖王爲法耳。講畢。李珥進言曰。請先行救民革弊之政。而後行鄕約。上曰。予初以爲難。當詢於大臣。珥曰。欲救生民倒懸之弊。不可不更張舊法。蓋法久則弊生。古今之通患。況貢案成於廢朝弘治辛酉。荒亂虐取之君所爲。誠不可不改也。殿下膠守舊規。不欲更張。誠無善治之望。上曰。人不能自知爾。觀我可爲善治否。珥對曰。殿下英明。豈不能有爲。希春趨進曰。上淸明堅正。眞大有爲之資。但性執有未通暢處耳。

金希元問。道心惟微。朱子曰。微妙而難見。栗谷雲。惟理無聲臭可言。微而難見。故曰微。譬如此遠山。本微而難見。目暗人見之則微者愈微。明者見之則微者著。出龜峯簡帖。下同。

希元又問。二者雜於方寸之中。愚意或有因形氣而發之時。或有因性命而發之時。二者所發。皆出於方寸之中。故謂之雜。栗谷雲。人心道心。皆指用而言之。若如前說。犯未發之境。二者所發。皆在於一事。有發於人心而爲道心者。有發於道心而爲人心者。

喪中墓祭。礪城及叔獻。以一獻爲得宜。成積城,金而精雲。從俗三獻。於情似愜。墓祭。似指新喪。○出鄭松江澈日記。下同。

積城來訪曰。朔望參禮。遭喪時與叔獻議定。出主先參神。斟酒再拜。辭神再拜。以異於祠堂參禮。叔獻曰。吾親在堂。安用不先參禮。而先降神乎。

積城書。尊姊來省几筵。自當於晨昏哭拜。若祥祭時。主婦不在。只以一位陪祭。恐未安。叔獻之言亦然。練後深衣帶。叔獻以爲亦當略有降殺。不可仍存舊件。

積城歷話。且言李正郞叔獻。會葬宋祀連。似有未穩之意。嘗問叔獻宋家題主人誰耶。良久乃曰。喪人輩草土號泣之中。屬望甚懇。余甚以爲難。而不得已題之雲。

李正郞叔獻歷訪曰。收放心。莫如小學一書。若心經等書。切己則有之。不如小學之該備焉。讀書雖貴成誦。然若著意於記誦。則不久生厭。且無意味。莫如玩索潛究之爲愈也。且言宋君所謂几筵無參之說。似得其正。且練後旣雲功衰。則似不當更用斬制絞帶。用布之說。亦未爲不可。脯醢三品雲者。脯醢中三品也。非謂脯三品,醢三品竝六品也。乍言子強將被論之事。深以爲駭然曰。架漏度日如此。安能久乎。若大臣得人。則或可無禍敗也。

練後上食哭。宋雲長兄弟以爲若無上食則已矣。若旣從俗上食。則恐亦當有哭也。成,李二友皆以爲然。

淸牧叔獻來自坡平。問近來事。對以實。白老事愕然良久而去江南。禫事。若妾子存。則可以行之雲。

叔獻再過。遺白粒三斗。城主難於自致。欲叔獻傳之。卻之。只留西苽。叔獻後有書曰。郡守所遺。一切勿受。無乃太過乎。

辰日祭。議論不同。如蘇齋,頤菴。皆以爲不可。後來議及李叔獻。以爲朔望遍奠。此亦何傷云云。故遍奠諸位。今承浩原之說。有曰。若不能從禮。無寧取中原別祭之制可乎。

未祫前朔望遍奠。李叔獻雲。若以未祫爲未安。則不如皆廢。若始擧朔祭於祥後。則雖曰未祫。遍奠似無妨。別祭於他所未穩。

許篈論罪栗谷上箚曰。其志將欲何爲。其後。李潑以遺漏於義謙之黨。添入李珥,成渾以啓。平日栗谷謂龜峯曰。今吾被罪。則彼輩欲爲功臣。龜峯曰。何以知之。栗谷曰。其形跡已著。蓋必以李浚慶爲原頭。而凡其議論之言。機軸甚顯。不可誣也。出松江遺事

鄭松江曰。九容。理也非氣也。栗谷曰。九容非理也。發動乃氣也。論辨良久未決。按栗谷,松江之說。各有所主。活看可也。小學○出門人金沙溪長生經書辨疑。下同。

習與性成。聖賢同歸。栗谷曰。習與性成。謂積習成功則若出於天性也。所謂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者也。天性。謂當初稟受氣質之性。非謂本然之性也。宋龜峯曰。習與性成之性。乃本然之性也。朱子論橫渠知禮成性之性曰。如習與性成之意。又曰。性者。我所得於天底道義。是衆人共由底。栗谷答曰。當尋文字來處。伊川此語。實本於伊尹所謂玆乃不義。習與性成之文。此亦可謂本然之性乎。

涵養成甚生氣質。集說。涵養旣成。則生出好氣質也。近思錄葉氏註。甚生。猶言非常也。栗谷以葉說爲是。

栗谷曰。所謂志有定向者。是非明白。向善而背惡也。靜謂心不妄動者。是非旣定。不爲他岐所動。心常寧靜也。安謂所處而安者。正我權度。有以應事。隨時隨處。無不泰然也。慮謂處事精詳者。事物到來。更須研幾審處也。得謂得其所止者。行之而得止於至善也。大學

嘗問於栗谷先生曰。物格雲者。是物理到極處耶。吾之知到極處耶。答曰。物理到極處也。若吾之知到極處。則是知至。非物格也。物格知至。只是一事。以物理言之。謂之物格。以吾心言之。謂之知至。非二事也。又問。物理元在極處。豈必待人格物後乃到極處乎。曰。此問固然。譬如暗室中。冊在架上。衣在桁上。箱在壁下。緣黑暗不能見物。不可謂之冊,衣,箱在某處也。及人取燈以照見。則方見冊,衣,箱各在其處分明。然後乃可謂之冊在架。衣在桁。箱在壁下矣。理本在極處。非待格物始到極處也。理非自解到極處。吾之知有明暗。故理有至未至也。又曰。格物之格。窮底意多。物格之格。至底意多。

修身以上。明明德之事也。齊家以下。新民之事也。此解古之欲明明德一節。故用其本節中文字。曰修身。曰齊家。物格知至。則知所止矣。意誠以下。則皆得所止之序也。此解物格而後知止一節。故用其本節中文字。曰物格知至。曰意誠也。栗谷曰。此通結上下二節。不必分條釋之。龜峯意亦然。

傳五章小註。玉溪盧氏曰。表也粗也。理之用也。裏也精也。理之體也。先生駁之曰。在禽獸糞壤之理。則表亦粗。裏亦粗。凡物不可以表裏精粗。分體用二之也。

問於栗谷先生曰。誠意正心何別。答曰。誠意。是眞爲善而實去惡之謂也。正心。是心無偏係期待留滯。且不起浮念之謂也。正心最難。如司馬溫公誠意而每爲念慮所攪擾。是不得正心也。雖然。若眞誠意。則去正心不遠。所謂眞誠意者。格物致知。理明心開。而誠其意之謂。以此言之。溫公致知不精。不能到得眞誠意境界也。曾見花潭行錄。門人問先生地位如何。花潭曰。到得誠意。未知花潭到眞誠意境界也。其自言曰。知到十分盡處。此必不能眞知也。若是眞知。則道理無窮。豈可以知到十分自處乎。未能眞知。則恐難得到眞誠意也。

欲動情勝。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愚按。欲動情勝。則其行之失其正也必矣。註中或字未詳。栗谷先生亦曰。或字果可疑。

心不在焉註。必察乎此。退溪曰。此字指不在之病處。栗谷雲。此字。指心而言之。

如保赤子。小註諸說中。栗谷以新安陳氏爲是。

所藏乎身不恕。先生曰。恕字實指忠字。是恕之藏乎。身者。借恕字而言忠。

此謂治國小註仁山金氏說。栗谷曰。仁山推化之說亦似矣。但朱子論此章曰。且只說動化爲本。未說到推上。如是則十章乃說推矣。九章只是躬行化下之說。

必當因其所同。栗谷曰。所同者心也。卽矩也。

有財此有用。柳眉巖希春雲。用。器用也。栗谷曰。不是。

或問。盤銘聖敬日躋註雲。聖人能敬。其德日愈升於高明也。栗谷曰。此聖字。非指聖人而言也。聖猶通明也。聖敬之德。日躋於高明也。

其爲仁之本註。曷嘗有孝悌來。栗谷曰。來。語辭。如莊子有以語我來。論語

亡之。命矣夫。亡乃死亡之亡。蓋此人不應有此疾一段。是解命矣夫之文。非解亡之兩字也。栗谷先生亦以存亡之亡看。

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栗谷以喪三年爲言。今考直解曰。三年之愛。指懷抱言。與鄙見相符。未知是否。

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栗谷以觳觫若句絶。孟子

校數歲之中。栗谷釋校數其歲之中。謂不豐不凶之中年也。愚意以爲通計其數年之間所收多寡之數。而定爲常式也。

知皆擴而充之。退溪解雲。知而擴充。按知字當釋於充之下。栗谷雲。退溪解恐非。此乃只知之而已。時未擴充也。惟知之則如火始然。如泉始達。至其下苟能充之。然後始是擴充時也。苟如退溪說。則是旣已充之矣。不但如火始然泉始達也。

七篇中。公明儀凡四見。一曰。文王我師也。二曰。三月無君則弔。三曰。庖有肥肉。四曰。宜若無罪。栗谷曰。公明儀。古之賢人。非與孟子同時。所謂宜若無罪。疑亦古公明儀之言。孟子引之也。不然則公明儀有二人。而一人與孟子同時也。

舜,禹,益相去久遠。栗谷曰。遠。疑速字之誤。愚按。栗谷之意以爲舜,禹之間相去則久。禹,益之間相去則速也。意甚平順。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栗谷曰。求其放心。乃學者功夫之極處也。

讀法註。西山眞氏曰。必篤恭而後。能造無聲無臭之境。按本註。以無聲無臭。爲形容篤恭之妙。今曰篤恭而後能造無聲無臭之境。似失註意。栗谷亦嘗疑之。中庸

首章小註。雲峯胡氏曰。一陰一陽之謂道。此道字。統體一太極。率性之謂道。此道字。各具一太極。愚按。一陰一陽之道。卽率性之道。兩道字一也。胡氏分而二之。非是。栗谷先生亦以鄙見爲是。蓋一陰一陽之謂道。對卻繼善成性。而有先後之分矣。統體之太極。則不可與各具者分先後矣。

君子之道。費而隱。問費則氣也。隱是理也。愚答曰。不然。古亦有如公之說者。小註。或說形而下者爲費。形而上者爲隱。朱子曰。形而下者甚廣。其形而上者。實行乎其間。而無物不具。無處不有。故曰費。就其中形而上者。有非聞見所及。故曰隱。朱子說十分分明。而向者許公曄。亦主費者氣之說。退溪,栗谷反覆論辨。終不改雲。

撮韻會。兩指撮也。栗谷釋一手所掬。

蓋曰文王之所以爲文也。純亦不已。栗谷解曰字釋於不已下。愚意欲釋文也下。栗谷以旣純而又不已之意釋之。愚意亦字指文王。天旣不已。而文王亦不已也。

舜典乃言底可績註。致之於行。信可有功。栗谷釋乃言將至於可績。與蔡註不同。然於本經文理甚順。恐爲得也。書傳

定之以中正仁義。栗谷曰。中正仁義。自有動靜雲。然此泛論中正仁義。與圖註不同。出沙溪近思釋疑。下同。

與天地合其德。問四其字。指聖人而言乎。指天地日月四時鬼神而言乎。栗谷答曰。聖人與天地合爲順。天地與聖人合。文意不順。

除非。栗谷曰。除是非之謂也。龜峯雲。朱子詩。除是人閒別有天。亦此意也。

蔡節齋以易有太極。與無極而太極。比而同之。似未穩。栗谷亦嘗非之。

尋向上去。栗谷曰。向上。猶言那處也。

栗谷亦謂喪中朝夕祭。夏月則淸酒味變。用燒酒甚好雲。出沙溪疑禮問解。下同。

栗谷曰。祭禰。恐豐於昵。

忌日竝祭考妣。我朝先賢嘗行之。栗谷亦曰。祭兩位。於心爲安。

物格之說。惟栗谷所論。通透灑落。蓋曰。物格者。物理盡明而無有餘蘊。是物理至於極處也。是主物而言也。知至者。物之理盡明而無餘。然後吾之知。亦隨而至於極處也。是主知而言也。此乃一本於朱子說也。曰。何以知本於朱子說也。曰。補亡章曰。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此以物而言也。又曰。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此以知而言也。或問曰。理之在物者。旣詣其極而無餘。則知之在我者。亦隨所詣而無不盡矣。出沙溪語錄。下同。

栗谷常曰。余幸生朱子後。學問庶幾不差矣。

無極而太極。惟栗谷之釋。最爲分明。其意蓋曰。雖無其極。而實有大煞之極雲爾。

栗谷曰。情是不知不覺自發出來。不敎由自家。惟平日涵養之功至。則其發出者自無邪枉矣。意則是情之發出因緣計較者。志則是指一處一直趨向者。意陰而志陽也。然則性情統於心。而志意又統於情者也。

栗谷曰。點掇。本註猶言拈掇,沾綴。拈掇以。手指取物而排置之意也。沾綴。以水滴瀝於地面之意也。如明道言雄雉詩。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曷雲能來。其下卽曰。思之切也。百爾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其下卽曰。歸於正也。此以己意。閒閒下語於本文之中之意也。

栗谷曰。許魯齋之仕元。人多訾之。然此乃失身。非失節也。蓋魯齋雖不當仕元。本爲生長於北方。非如宋室遺民之類故耳。

問。蓄色與乙巳事。晦,退均有其過。而先生獨咎晦齋。何也。栗谷良久答曰。凡觀人之道。當分成德後與未成德前。退溪之失。在於年少時。晦齋則旣老而有此失。所以不能無別也。

嘗與金淸風權。同在栗谷先生門下。淸風爲請其祖金大成碑文。先生不答。淸風憮然而退。私於余曰。欲請不許之由於先生。而嚴不敢焉。君須待閒請問也。余如其說。則先生答曰。其處死之義甚未安。故不許矣。余以是言於淸風。後竟不敢復請雲。

嘗問。先生於事爲。無所不通。將帥之任。亦可當否。栗谷曰。若自任將兵之事。則吾亦未敢自信。亦可爲將帥之師矣。

問。先生擔當國事。如到極難處。則將如何。栗谷曰。繼之以死而已。學問亦然。成不成。姑置不論。當鞠躬盡瘁。斃而後已可也。

問。先生在楓岳時。未嘗變形乎。栗谷笑曰。旣已入山。雖不變形。何益於其心之陷溺乎。此事不須問也。

語類曰。七情氣之發。四端理之發。退溪之一生所主在此。故有理發氣隨之說。栗谷以爲四端固亦隨氣而發。然不爲氣所揜而直遂者。故謂之理之發。七情固亦理乘之。然或不免爲氣所揜。故謂之氣之發。似當活看也。然七情中亦有主理而言者。舜之喜。文王之怒。非理而何。四端中亦有主氣而言者。朱子所謂四端之不中節者是也。

博文約禮二者。於聖門之學。如車兩輪。如鳥兩翼。栗谷每誦此而敎之。

栗谷先生嘗論格致之義曰。程朱皆說格。至也。據此論之。格物雲者。人窮物之理。而使之至於盡處也。物格雲者。物之理已至於盡處。更無可窮之餘地也。此說通透灑落。十分明白。而後之紛紛之說甚多。至有物理來至吾心之說。殊不可曉。

五行一陰陽註。精粗本末無彼此。沙溪曰。熊氏註雲。太極爲精。陰陽爲粗。太極爲本。陰陽爲末。此註恐誤。栗谷嘗曰。精粗本末。以氣言也。一理通於無精無粗無本末彼此之間也。後來讀朱子書。有曰。不論氣之精粗。而莫不有是理云云。栗谷之說。實出於此。熊說不可從也。出門人鄭守夢曄近思釋疑。下同。

與天地合其德。止合其吉凶。栗谷曰。四其字。指天地日月四時鬼神而言也。鬼神合其吉凶者。聖人知事之吉凶。如鬼神之明也。

合理與氣而成氣質。栗谷曰。合理與氣。此言未穩。言氣則理在其中。

每日須求多少爲益。知所亡。改得少不善。退溪答栗谷曰。此段文義。果似未瑩。然其大義。只如葉註之說。註中不知二字。貼所無字。乃論語日知其所無之意也。改得少不善。謂有少不善。輒改之也。非欠一多字。栗谷釋求字在善字下。與退溪釋不同。

不害心疾。退溪曰。不爲心疾所害也。栗谷曰。害恐當患字看。

習與性成之性。葉註以爲本然。新安陳氏。則引書玆乃不義習與性成。以爲氣質。以何爲正。栗谷曰。陳說長。

先生謂李成春曰。爾文理尙未達。姑舍輯要而讀通鑑可也。對曰。小生年將三十。少無所就。自今讀性理之書。惟恐不及。何暇讀他書乎。曰。有是哉。爾之言也。爲學之道。必先達文理。然後吾之所知日長。所見日明。故用功易而其得必矣。若不達文義。先爲求道。則心地茅塞。識見茫昧。雖欲求道。末由也已。況學問之道。乃吾人終身事業。其何汲汲之有哉。孔子曰。欲速則不達。孟子曰。其進銳者。其退速。聖賢之訓。昭在經傳。爾其未之學乎。出直月記。下同。

諸生侍坐。先生曰。諸生羣居終日。無所用心。不如靜坐山堂。以養其心也。因而戒之曰。比見諸生。一向優游。不勤所業。是何故也。余之訓諸生。諸生之學於余。其意豈如此耶。念之念之。毋爲少怠。

李有慶問曰。草木金石。亦有五行之氣乎。先生曰。有。鑽之而生火者非木歟。以水而發生者非木歟。觸之而生火者石也。濕潤而生水者石也。金亦有氣。故照日而火生焉。照月而水生焉。此其大槪也。然未可一一而言之也。

先生謂李成春曰。汝近者。中酒唱歌雲。然耶。曰。非敢歌也。困於酒而永於言。故傍觀者不知。而謂之歌也。曰。旣曰歌永言大謂之歌者。不亦是乎。且爾過矣。余聞。前日爾之叔父命唱歌。而爾不歌焉。余亦命歌。而爾又不歌。然則酒之威反重於長者之命乎。仍問曰。聞鄭鰲山曰。若不善歌。雖有父母之命。不敢歌。然乎。對曰。鰲山曰。父母若殷勤命之。則猶或歌也。不然則不敢也。曰。異哉。鰲山之言。古人行年七十。舞斑衣作兒戲者。豈有他哉。誠以悅親也。是故。孝子之事親也。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和氣。雖有不義之命。黽勉順從。至於服勞。亦不敢怨焉。況歌者。義本無害。而身無所勞。雖不待出言。先意承順。以悅其親。可也。豈計其歌之善不善哉。嗚呼。父母旣沒。雖欲悅。孰爲悅。有父母而不悅其心則可謂人子乎。夜。諸生皆拜退。先生曰。居。吾有說焉。諸生羣居精舍。或讀書思索。或靜坐存心。其能有異於前日者哉。金義貞對曰。雖無勇往之功。豈無少異於前日乎。許克誠曰。小生近來浮念尤重。讀書而書不在心。就寢而寢不安席。曰。何爲而然耶。曰。非有他故。雙親在堂。窮困莫甚。言念至此。不覺其然。曰。念之而若得善處之術則可矣。不然則徒勞精神。而反有害於用功。其何益之有哉。吳潔對曰。若在齋在家。則有師友父兄存焉。故心常敬畏。未嘗有放。若出外處。則或戲或笑。自致解弛。有時惕然念之。則寒粟遍體。不能自已也。曰。是何言歟。爲學之道。不論在內在外。皆當勉勉著功也。李有慶對曰。小子頃日歸寧。父母之心。以爲小子久侍先生。將有大得。望之若成人。念此父母之心。則心常警懼。多有愧怍也。曰。善哉爾心。是心足以學矣。願無忘是心也。吳潔問曰。假令山路日暮。徒步而行。暴得輭腳。不能運步。思欲投宿巖底。而又多虎豹。彷徨悶鬱之際。適有所知賊人。驅馬過去。憐其危死。懇請騎去。則當何以處之。先生曰。人之死生。都在彼天。我若定死。雖騎彼馬。焉知其不死也。我若無死。雖經露。宿焉知其生也。而況不騎者義也。騎之者利也。不計其義。徒欲取利則可謂君子乎。有慶因避席曰。小生之意。以爲彼雖爲賊。旣與我相知。又無他意。則我姑解衣與之而騎去。此意何如。曰。如此者。必臨時權其輕重。不可預定也。然君子平日立心。必當以義爲利。然後其處天下之事。庶無所失矣。

許克誠問。兄弟同居。人倫之厚也。今有兄弟三人。一兄之志與我同。一兄之志與我不同。只與同志之兄同居。亦可乎。曰。如此可矣。然於不同志之兄。必期於感悟。而終與同居。大可也。

又問。今有士焉。前貧賤而薄葬其父母。後富貴而改葬如何。若不欲改之。則棺槨已腐。白骨將暴。人子終天之痛。何可量也。貧賤之薄葬。勢不得已。富而不改。則可謂人子之情乎。曰。孟子之後喪。逾於前喪。而且之改前喪之薄。如有可改之禮。則以孟子之賢而豈其情不足而不改也哉。誠無改之之禮也。聖賢之事。昭在經傳。小子其未之見乎。但有一事於此。補其墳土。茂其莎草。致其誠敬。謹其祭祀。則吾之情畢矣。強欲改葬。則是惑也。非禮也。

李有慶問曰。今有人焉。久遊同門。相與許交。一日以過而見黜於同類。則我見其人當如舊乎。抑泛然不與之更交乎。曰。苟見其人大段無狀之事。則雖有前分。難與更交。不然則不可以一時之過而便絶同門之友。須當從容切責。使入無過之地。是乃朋友之道也。

李有慶問管仲,召忽死生得失。先生曰。管仲之生。權也。召忽之死。直也。故皆是。然立嫡之分。乃萬世不易之常法也。則管仲之事。不亦稍優於召忽之死乎。後之人臣。若値如此之變。則不從管仲,召忽。而先見大義而處之者爲是。

李有慶問。陽貨非大夫。以大夫自處者也。然則其歸豚僭也。而聖人之往拜其門。何耶。先生曰。陽貨雖非大夫。當時之政。一歸於貨。則其爲任乃大夫之任也。故夫子亦不得不以大夫待之也。

又問。陽貨,弗擾。同是叛者。而夫子於陽貨則絶之。於弗擾則欲往者。何也。如曰天下無不可變之人云。則豈獨陽貨爲不可變者哉。且使弗擾終能用夫子。則夫子其果往從而興周道乎。曰。陽貨之全無善意。夫子已知之。故不欲見。至於弗擾。則其以費叛也。不召叛人逆黨。而召孔子。其意將欲遷善悔過。則以夫子天地生物之心。豈不爲之欲往也哉。然必知其不改。故亦終不往焉。其與待陽貨者何異哉。且弗擾雖用夫子。夫子豈可與此人而興至治乎。不過使之遷善改過。臣順於季氏耳。然聖人抑別有措置之事。有不可知者矣。

又問。行路之際。若遇忠孝旌門。當下馬而過乎。曰。若祖先之門則猶可下也。不然則只當俯式而已。余亦式而不下也。

又問。小子前日上京時。遇庶人爲老職堂上者三人。偶語路中。欲騎而過則於心不安。故下之而過。此意何如。曰。旣有其年。又有其職。不可不下也。爾之下也善矣。

奉聖民問。先生長者自外而來。則爲弟子者。當序立庭中。迎入而拜謁。禮乎。當避於他處。俟先生旣入堂上。然後拜謁耶。先生曰。其禮則未可知也。以事觀之。則迎入而拜謁可矣。

先生謂李成春曰。近聞。爾聞人責善。多有不肯之色雲。是何義也。人有責我者。則必反而自省。若我實有可責之行。則彼責雖過。我當內訟。不憚改過。何可以責我者爲非哉。成春起而避席曰。敢不承敎。

戊午謁陶山時。退溪先生問先君子以主一無適。酬酢萬變之義。又曰。朱子以割股爲過中。當親之病劇。人子以迫切之心。無所不用其極。或割股而得瘳親病。則所謂至誠感天者也。此乃人子向親至善之心也。雖謂之中。可也。但其割之之際。有一毫私意。則此是不及者也。朱子不爲分析言之。而但曰過中者。何也。先君子對曰。此雖人子愛親之至誠。而或有感天之時。揆之事理。實非天下之常道也。況其割之之際。其人心術。外人何可察也。若果爲至善之中。則以曾子之孝。豈有不割者乎。無已則有一焉。一時神醫如華陀者出而言曰。此病必須取他人血而補之。然後得瘳雲。其子卽割己肉出血。以補親血而得瘳。則恐是得中也。退溪先生擊節歎賞。出子景臨年譜草稾

與牛溪先生論難理氣。往復九度。牛溪多從先生之說。故牛溪祭先生文。有欲事爲師之語。然先生謂人曰。吾於義理上曉解處。優於牛溪。牛溪多從吾說。而吾性弛緩。雖知之而不能實踐。牛溪則旣知之。便能一一踐履。實有諸己。此吾所以不及也。出事實記

余嘗在牛溪精舍。先生曰。小人閒居章。如見其肺肝之語。栗谷公敎之子云何。余對曰。指人之視己者而言之也。先生曰。叔獻平生識見超邁。有出人底意思。每於文字上。做出別論。大失前聖立言之本指。旣曰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則指小人之身。而人之視小人者。不但視其外面作僞而已。亦看得在內之肺肝也。其旨如此。更無他蘊。時李先生以大諫辭歸花石亭。將捲還石潭。來見先生而辭焉。先生以前語語之。李先生曰。尊兄所論。大不襯合。蓋陰爲不善者。雖欲掩其不善。而人之視我之不善。實若人之自視肺肝。則何益之有哉。大意如斯。文順理直。俗學之誤見者。循途不返。惜哉。高明亦不免固滯之病也。反覆相爭。終未歸宿。最後。先生謂李先生曰。吾兄自恃高明。謂人不若。然終不無覺悟之日矣。李先生曰。多言無益。姑守各見以俟可也。出門人尹耆獻長貧子胡撰

漢陰李相國釋褐。拜栗谷先生。論文章。栗谷曰。心通於道。然後可以自然成章。心有所不通。則文氣未暢。蓋學道。必先於學文也。出崔滄浪濬寓言

申濆築室居於富平縣餘金山。求詩諸名士。詩人尹紀理之詩曰。荊門日暖桃花淨。無數晴蜂上下飛。午睡初醒童子語。折未山蕨滿筐肥。諸人閣筆。栗谷見之歎曰。此豈摹寫所得者。所謂出於天然者歟。出郭西浦說日錄

栗谷昔在石潭。一日往候焉。謂赫曰。舊時玉堂文僚中。辛君望坐不讀書。其才日退。主公一味嗜學。其才倍。文不可當也。及與詞人白光勳。評騭國朝以來詩家曰。黃某公詩。發於經術。濟以自得。義理之文也。當與佔畢齋竝驅。湖陰,陽谷。不是及也。出黃赫所撰黃芝川廷彧行狀

上延訪大臣。朴淳以爲吏曹用年少之人不可。大司憲具鳳齡以爲今日儒生。不事讀書。高談大言云雲。時栗谷入侍。進曰。吏曹只擇人則。年雖少。有可用之才。則用之未爲不可。且士習不正。則朝廷當擇置賢師。以明敎化。使歸中正。出禹東溪伏龍雜錄。下同。

栗谷曰。我國不通庶孼。故頃有如金訓導,李訓導者。至於未施而死。良可惜也。

先生嘗言於上曰。自古儒者難與俗吏謀。儒者曰。唐虞可立致。俗吏曰。古道必難行。故俗吏詘儒學。儒學亦詘俗吏。均之兩言皆非也。爲治當法三代。事功則須以漸進。臣言三代者。非曰一蹴便到。今日行一善政。明日行一善政。漸圖至治耳。出安牛山邦俊雜錄。下同。

河西。淸水芙蓉。光風霽月也。出處之正。無與公比者。栗谷豈欺我哉。

牛溪先生曰。栗谷在時。常有言曰。凡人三十,四十之前。雖作優倡侏儒之戲。無所妨。蓋深惡其知友晚節之不謹也。其時吾亦以爲憤世過激之言。今而後益知栗老之言不是過激。而實吾黨知友之所當鑑戒者也。出牛山言行錄

尹月汀。從容語及河西先生。起而言曰。叔獻生時。每稱河西出處之正。海東無與倫比。出吳希吉所記金河西麟厚行蹟

栗谷先生論花潭則曰。微有認氣爲理之病。至於大學小註陳北溪說一款。駁之曰。理氣元不相離。非有合也。又聞。嘗論太極圖說妙合而凝。不如朱子渾融無間之說也。後世。必有知其解者。山鄭畸菴弘溟雜錄

訪李叔獻。叔獻先及時事。爲之嗟咤。次論理氣一本。心統性情。明德是本心。良知非天理。及困知記不可輕等說。極似穩洽。出許篈朝天錄

癸酉九月二十一日。李珥以直提學被召。入侍進啓曰。小臣疾病久退。今日。伏聞玉音。殊不通利。不知何故而然也。竊聞殿下不樂聞戒色之語。未曉聖意所在。想必殿下聖資。自是淸明寡慾。不待人言。故聞人此等語。便以爲不曉而妄言故爾。然無則加勉。不宜厭聞也。上曰。汝曾上疏。亦言如此。然此卻不然。人之語音自不同。予語聲自是然爾。何疑之有。珥曰。殿下初年。臣嘗忝侍。這時玉音琅然。未嘗如此也。故臣敢疑之。珥凡啓辭時。辭氣頗傷快直。是時。玉色頗以爲忤。出金宇顒經筵講義。下同。

一日。珥因論整齊嚴肅之義。極陳政事閒得失之事而曰。敬以直內。又須義以方外。宇顒曰。眞能敬以直內。則義以方外。在其中矣。珥又言己卯事雲。諸人不知有根本事。只從事於文具末節。所以敗也。

珥急於作爲。凡建白。多就事爲上敷奏。宇顒謂珥曰。譬於人。豈不知飮食軀命所關。卻是脾胃傷弱。不能下咽。今卻不向脾胃上下藥。扶持元氣。使有思食之念。而只要將飯將肉強勸他。無亦未通乎。珥曰。固當下藥。先治脾胃。然若全不知飮食軀命所關。則亦不肯服藥治病矣。

十月二十六日。朝講入侍。進講自惟尹躬先見。止史氏之言忠信有終之說。李珥啓曰。古者君臣之閒。以忠信相與。情志交孚。故能有終。守愼曰。珥言別是一義。經言忠信之義。卻不然。宇顒曰。忠信者。誠也。所存只是一箇誠實之心。故事事有終。其要自不愧屋漏始。若珥言君臣相與之忠信。亦自此中流出。無二道也。又曰。太甲恃伊尹而縱欲。故伊尹言此。所以汲汲於正太甲之身也。珥曰。太甲恃尹縱欲。固不好。然能知伊尹之可恃。亦有知人之明。由其明。故終能改過爾。稹,誠一。請李滉賜諡。珥曰。自鄭夢周倡學之後。入我朝如金宏弼,趙光祖。道學之人也。亦不知其用功之詳。其他雖有所謂學問者。而率皆不成模樣。若滉者。聽其言論風旨。眞知古人之學者。誠未有其比。但其人資稟精神。似不逮於古人。殿下想必以此小之。然學問之功。至以變化其氣質。潛心古人之學。終始如一。積累功夫。所造日深。恐不可少也。宇顒言及軍額不足之弊。珥曰。減額紓民。則民有安業滋息之理。民漸復業。然後漸復舊額可也。是時。籍軍使者之徒。承望風旨。務以刻急爲辦。事多所虛張。州縣騷然。故及之。珥等因言國家於私賤。立法獨偏。旣從母。又從父。其弊至於良民盡入私家。而軍丁日少。上曰。此法誠爲未便。似當變通。守愼乞因災異策免。上曰。卿何出此言。今日羣臣無出卿右者。珥曰。以災異策免三公。非合理之事。人君遇災。當罪己責躬。側身修行。豈可委罪大臣乎。

甲戌正月二十七日晝講。宇顒曰。大無道之世無災雲者。此恐別有一道耳。非謂常常如是也。其後。承旨珥入侍。上又問之。珥曰。天人之間。只有福善禍淫之理。大無道之世無災雲者。其說非是。上以爲然。

二月一日晝講。副提學柳希春曰。大哉王言。物格知至故也。一哉王心。意誠心正故也。宇顒與李珥啓曰。此言非是。由其有格致誠正之功。故其言大。其言之大。故知其心之一。不可分言與心而兩之也。言。心聲也。心一則言大。猶形影也。故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言有不得處。便是心有不明處故也。

上謂宇顒曰。若予亦可有爲乎。對曰。聖質高明超詣。若加意篤志。豈有不可爲之理。李珥曰。宇顒所言。雖是其情。然語太過矣。殿下執德有恆。有可爲之資。若加勉則豈不能有爲乎。

乙亥六月二十四日。召對。李珥啓曰。近來。臺諫所言不從。人心頗解體。上曰。是予不敏故也。但唐虞之際。亦有吁咈。豈可徒事唯唯也。珥曰。此固然。但可從之事則速從可也。又曰。臺諫之言有誤。則亦無不可駁正之理。因言臣在黃海時。論崔世瀣事云云。雖然。不可謂臺諫之言每如此。而不之信也。珥又啓曰。持平閔純棄官歸田。賢者去國。此可警省處也。上驚曰。予未聞矣。何故去也。珥曰。世習滔滔。稍有直己之人。羣怪聚罵。使不得容其身。此純所以去也。以今時俗。決無有爲之望。若自上不爲主張。則賢者何所賴焉。且今時至誠憂國者極少。國家事是人主之憂也。人主不可獨任其憂。須得賢者而共憂之。不亦可乎。上曰。白布衣冠事。聞亦多以爲非雲。人心如此。似難有爲。珥曰。不特此一事也。人心時習不好久矣。殿下若欲有爲。人心必有不悅而沮撓之者。惟在上心堅定不變。則豈有不成之理。珥仍啓超遷久任之法。又曰。今民生憔悴。膏澤已渴。朝廷雖欲救之。澤不下究。閭巷嗷嗷。無異往時。小民不知朝廷之淸明。天之立君。以爲民也。民生如此。其可不念乎。然今人心不正。官吏無愛民之心。法令不行。無可如何。此在自上誠心爲民。而端原正本。以立紀綱。然後始有可爲之望矣。宇顒曰。自上惟以王道爲心。生靈爲念。則賢才輔而聖德進。紀綱可立而事可爲矣。珥曰。明主若欲有爲。須聚一時第一流輩於根本之地。不拘常規。未出身如純輩者。皆以閒官兼帶經筵職名。使得出入論難。且不須經筵。不時召見。君臣之間。如家人父子。情義相接。然後可爲也。未出身兼帶經筵事。人或以大典所無爲難。然備邊司特進官。皆非大典所載也。上曰。經筵之外。何以數數見羣臣乎。珥曰。祖宗朝。承旨常入啓事。侍從之官。無時獨對。論難疑事。成中之朝。亦皆如此。上曰。大臣及玉堂入番。則予欲數數召見。但承旨啓事。則似難矣。上謂珥曰。嘗讀何書。所最喜者何書乎。對曰。習擧業時所讀。則猶不讀也。向學之後。從小學讀來。以至大學,論,孟。猶未及中庸。終而復始。尙未能通會。故不及於六經矣。上曰。四書中最喜何書乎。珥曰。亦無不好。別無偏喜。餘暇亦讀近思,心經等書。但以疾病公務之故。多不能專。上曰。少時嘗習文章否。觀爾文詞甚好。亦嘗學否。珥曰。臣自少未嘗學文詞。少時頗好禪學。泛觀諸經。覺得無著實處。反以求之吾儒之書。亦非爲文章而讀。今爲文詞。粗成文理者。亦別無用工之由。但嘗讀韓文,古文眞寶及詩,書大文而已。

辛巳二月初十日。朝講春秋襄公同圍齊。左傳夙沙衛陷郭最處。臣曰。衛以小怨誤大事。眞小人也。李珥曰。小人之心。只知有私己。不知有國家。所以不可用也。至楚子庚伐鄭。珥曰。公子午知伐鄭之不可。而勉從其君之意。妄用師徒。多殺士卒。大臣如此。不亦負國乎。臣曰。午非不知。而欲避懷安之嫌。故出師以試之。此爲身而不忠於國者也。珥仍進啓曰。人君須明示好惡。使人知趨向可也。堯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率天下以暴。而民從之。今好惡不分明。使天下不知上意之所嚮。不知其爲堯舜爲桀紂。所以治效之不至也。臣曰。古雲。善不賞。惡不罰。則雖有堯舜之德。而不能治天下。此言信然。珥曰。我國人輕淺。纔欲有爲。便紛然有更張之論。上意恐其騷擾。故不欲有爲矣。然不可慮此而遂廢求治之心。又曰。頃日。殿下答憲府。一言差異。羣下便喪膽。以爲有爲之志已墜。臣甞笑之。以爲言詞偶爾。何至如此。然人心如此。發言不可不愼。上曰。予有何言乎。珥曰。論啓朴民獻時。上敎以爲攻發大臣陰私。又雲。豈爾輩論之之久而便改哉。此等語已爲未安矣。因言及守令事。金睟曰。暗行御史無先文。恐傷事體。珥曰。睟不知外方事而言也。御史若出先文而巡行。則萬無能察不法之理。須微行出入民間。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