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理學彙編 第一百七十八卷 |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
第一百七十八卷目錄
墓誌部紀事
墓誌部雜錄
文學典第一百七十八卷
墓誌部紀事
編輯《史記·秦本紀》:蜚廉生惡來,惡來有力。蜚廉善走,父子 俱以材力事殷紂。周武王之伐紂,並殺惡來。是時蜚 廉為紂石北方,還無所報,為壇霍太山而報,得石棺, 銘曰:「帝令處父,不與殷亂,賜爾石棺。以華氏死,遂葬 於霍太山。」〈注〉為紂石北方。徐廣曰:「作石槨於北方。」 《莊子》:「衛靈公死,卜葬於故墓,不吉。卜葬沙丘,掘之數 仞,得石槨,洗而視之,有銘曰:『不憑其子,靈公奪而埋 之』。」夫靈公之為靈久矣。
《博物志》:「漢滕公夏侯嬰死,送葬東都門外,駟馬不行, 踣地悲鳴,即掘馬蹄下得石槨,其銘曰:『佳城鬱鬱,三 千年見白日,吁嗟滕公居此室』。乃葬斯地,謂之馬冢。」 《梁書·劉顯傳》:顯卒時年六十三,友人劉之遴啟皇太 子曰:「之遴嘗聞夷叔、柳惠,不逢仲尼一言,則西山餓 夫,東國黜士。名豈施於後世,信哉!生有七尺之形,終」 為一棺之土。不朽之事,寄之題目,懷珠抱玉,有歿世 而名不稱者,可為長太息,孰過於斯?竊痛友人沛國 劉顯韞櫝藝文,研精覃奧,聰明特達,出類拔群。闔棺 郢都,歸魂有日,須鐫墓板之遴,已略撰其事行,今輒 上呈。伏願鴻慈,降茲睿藻,榮其枯骴,以慰幽魂。冒昧 塵聞,戰慄無地,乃蒙令為誌,銘曰:「繁弱挺質,空桑吐 聲,分器見重,播樂傳名。誰其均之,美有髦士。禮著幼 年,業明壯齒,厭飫典墳,研精名理,一見弗忘,過目則 記。若訪賈逵,如問伯始,穎脫斯出,學優而仕。議獄既 佐,芸蘭乃握。搏鳳池水,推羊太學,內參禁中,外相藩 岳。斜光已道,殞彼西浮,百川到海,還逐東流。營營返 魄,汎汎虛舟,白馬向郊,丹旒背鞏。野埃興伏,山雲輕 重。呂掩書墳,楊歸元冢。爾其戒行,塗窮土壟。弱葛方 施,叢柯日拱。𡑞柳荑春,禽寒斂氄。長空常暗,陰泉獨 涌。祔彼故塋,流芬相踵。」
《褚翔傳》:翔父向,風儀端麗,眉目如點,每公庭就列,為 眾所瞻望焉。大通二年,出為寧遠將軍、北中郎廬陵 王長史。三年,卒官。外兄謝舉為製墓銘,其略曰:「弘治 推華,子嵩慚量。酒歸月下,風清琴上。」論者以為擬得 其人。
《尚書故實》:智永積年學書,禿筆頭十瓮,每瓮皆數石, 後取筆頭瘞之,號為「退筆塚。」自製銘誌。
《陳書魯廣達傳》:「廣達依例入隋。本朝淪覆,遘疾不治, 尋以憤慨卒,時年五十九。尚書令江總撫柩慟哭,乃 命筆題其棺頭,為詩曰:『黃泉雖抱恨,白日自流名。悲 君感義死,不作負恩生』。總又製廣達墓銘,其略曰:『災 流淮海,險失金湯,時屯運極,代革天亡。爪牙背義,介 胄無良。獨摽忠勇,率禦有方。誠貫皎日,氣勵嚴霜。懷』」 恩感報,撫事何忘。
《孫瑒傳》:「瑒卒,尚書令江總為其誌銘,後主又題銘後 四十字,遣左民尚書蔡徵宣敕就宅鐫之。其詞曰:『秋 風動竹,煙水驚波。幾入樵徑,何處山阿。今時日月,宿 昔綺羅。天長路遠,地久靈多。功臣未勒,此意如何』?」時 論以為榮。
《北齊書裴讓之傳》,「讓之弟諏之,楊愔合門改葬,託諏 之頓作十餘墓誌,文皆可觀。」
《唐書郭行餘傳》:「行餘者,元和時擢進士。河陽烏重引 表掌書記。重引葬其先,使誌冢,辭不為。重引怒,即解 去。」
《宣宗元昭皇后傳》:「皇后晁氏,不詳其世。少入邸,最見 寵答。及即位,以為美人。大中中薨,贈昭容。詔翰林學 士蕭寘銘其窆具載。生鄆王萬壽公主,後夔、昭等五 王居內院,而鄆獨出閤。及即位,是為懿宗。外頗疑帝 非長,寘出銘辭以示外廷,乃解。」
《舊唐書令狐楚傳》,開成二年十一月,楚疾甚未終前 一日,謂其子緒綯曰:「吾生無益於人,勿請諡號,葬日 勿請鼓吹,唯以布車一乘,餘勿加飾。銘誌但誌宗門, 秉筆者無擇高位。」
《大唐新語》:張說既致仕,在家修養,乃乘閑往景山之 陽,於先塋建立碑表,元宗仍賜御書碑額以寵之。其 文曰:「嗚呼!積善之墓,與宣父《延陵季子墓誌》同體也。」 朝野以為榮。及說薨,元宗親製神道碑,其略曰:「長安 中,公為鳳閣舍人,屬麟臺監張易之誣搆大臣,作為 飛語。御史大夫魏元忠即其醜正,必以中傷天后,致」 投杼之疑,中宗憂掘蠱之變。是時敕公為證,啗以右 職,一言剌回,四國交亂。公重為義,死且不辭。庭辨無辜,中旨有忤,左右為之惕息。而公以之抗詞,反元忠 之營魂,出太子於坑陷。人謂此舉義重於生,由是長 流欽州,守政故也。文多不盡載。
《唐國史補》:長安中,爭為碑誌,若市賈然。大官薨,卒造 其門如市,至有喧競構致,不由喪家。是時裴均之子 將圖不朽,積縑帛萬疋,請於韋相。貫之舉手曰:「寧餓 死,不苟為此也。」
《唐語林》:大中末,諫官獻疏,請賜白居易諡。上曰:「何不 讀醉吟先生墓表。」卒不賜諡。弟敏中在相位,奏立神 道碑,使李商隱為之。
《北夢瑣言》:白太保與元相國友善,白自撰墓誌云:「與 彭城劉夢得為詩友。」殊不言元公,人疑其隙終也。 顏給事蕘謫官,沒於湖外,嘗自草墓誌,性躁急,不能 容物。其誌詞云:「寓於東吳,與吳郡陸龜蒙為論詩之 交,一紀無踰。龜蒙卒,為其就木至穴,情禮不缺。其後 即故諫議大夫高公丞之故丞相陸公扆。二君於蕘 至」死不變,其餘面交皆如攜手過市,見利即解攜而 去,莫我知也。復有吏部尚書薛公貽矩、兵部侍郎於 公兢、中書舍人鄭公撰。三君子者,余今日已前不變, 不知異日見余骨肉孤幼,復如何哉?
《十國春秋?吳游恭傳》:「恭嘗奉命撰烈祖墓誌,詞極體 要,時輩稱之。」
《吳越謝鶚傳》:鶚兒時,夢浴溪中,有人以珠一器遺之 曰:「吞此則明悟矣。」鶚吞細珠六十餘顆。及長,有文名。 保大時,朱行先勤王事而歿,鶚為撰墓誌銘,雅贍冠 一時。
《閩劉山甫傳》:「山甫有才藻,嘗撰《徐寅墓誌銘》,情文兼 至,為世所稱。」
《遼史室昉傳》:「昉授中京留守,加尚父,卒年七十五。上 嗟悼,輟朝二日,贈尚書令。遺言戒厚葬,恐人譽過情, 自志其墓。」
《宋史薛顏傳》:顏嘗屬杜衍為墓誌,衍卻之。仁宗聞其 事,他日謂衍曰:「薛顏有醜行,卿不欲誌其墓,誠清識 也。」
《李朴傳》:「朴字先之,歷國子祭酒。嘗自誌其墓曰:『以天 為心,以道為體,以時為用,其可已矣』。」蓋敘其平生雲。 《孫固傳》:固贈開府儀同三司,諡曰溫靖。傅堯俞銘其 墓曰:司馬公之清節,孫公之淳德。蓋所謂不言而信 者也。世以為確論。
《范鎮傳》:鎮平生與司馬光相得甚驩,議論如出一口, 且約生則互為傳,死則作銘。光生為鎮傳,服其勇決。 鎮復銘光墓云:熙寧姦朋淫縱,險詖憸猾,賴神宗洞 察於中,其辭陗峻。光子康屬蘇軾書之,軾曰:「軾不辭 書,懼非三家福。」乃易他銘。
《朱昂傳》:「昂頗好釋氏,晚歲自為墓誌。」
《龍川別志》:章懿之崩,李淑護葬。晏殊撰志文,只言生 女一人,早卒無子,仁宗恨之。及親政,內出志文以示 宰相曰:「先後誕育朕躬,殊為侍從,安得不知?乃言生 一公主,又不育,此何意也?」呂文靖曰:「殊固有罪,然宮 省事祕,臣備位宰相,是時雖略知之,而不得其詳。殊 之不審,理容有之。然方章獻臨御,若明言先後實生 聖躬,事得安否?」上默然良久,命出殊守金陵。明日以 為遠,改守南都。
《澠水燕談錄》:陳文惠將終前一日,自為墓誌曰:「宋有 潁川先生堯佐,字希元,道號知餘子。年八十不為夭, 官一品不為賤,使臣納祿不為辱。三者粗備,歸息於 先秦國大夫、仲兄丞相棲神之域,吾何恨哉!」
《聞見後錄》:慶曆中,翰林侍讀學士淑守鄭州,題周少 主陵云:「弄耜牽車挽鼓催,不知門外倒戈回。荒墳斷 隴才三尺,剛道房陵半仗來。」時上命淑作《陳文惠公 堯佐墓銘》,淑書堯佐好為小詩,間有奇句,及有「尪愎 弗咸」等語。陳氏子弟請易去,淑以文先奏御,不可易。 陳氏子弟恨之,刻淑周陵詩於石,指「倒戈」為謗。上亦 以藝祖應天順人,非逼伐而取之,落淑學士。淑上章 辨《尚書》之義,蓋紂之前徒自倒戈攻紂,非武王倒戈 也。上知淑深於經術,待之如初。
《夢溪筆談》:「慶曆中,予在金陵,有饔人以一方石鎮肉, 視之若有鐫刻,試取石洗濯,乃宋《海陵王墓銘》,謝朓 撰並書其字如鍾繇,極可愛。予攜之十餘年,文思副 使夏元昭借去,遂託以墜水,今不知落何處。此銘,朓 集中不載,今錄於此」:中樞誕聖,膺曆受命。於穆二祖, 天臨海鏡。顯允世宗,溫文著性。三善有聲,四國無競。 嗣德方衰,時唯介弟,景祚雲及,多難攸啟。載驟軨獵, 高闢代邸。庶辟欣欣,威儀濟濟。亦既負扆,言觀帝則。 正位恭己,臨朝淵嘿。虔思,寶締負荷。非克。敬順天人, 高遜明德。西光已謝,東旭又良。龍纛夕儼,葆挽晨鏘。 風搖草色,日照松江。春秋非我,晚夜何長。
《青箱雜記》:李侍郎仲容濤相之後。吉德恬退,不與物 校,時人目為李佛子。享年七十,臘月八日,無疾而逝。 觀文丁公廣為撰墓誌,敘其為人曰:「天禧中士風奔 競,公在文館,淡然自守。同列中負人倫之鑒者曰:『李公他日名位顯,年壽高,我輩俱不及』。」迄今皆驗。 《湘山野錄》:歐公撰《石曼卿墓表》,蘇子美書,邵餗篆額, 山東「詩僧祕演力幹」屢督歐俾速撰文,方成,演以。〈闕〉 二兩置食於,相藍南食殿。訖,白歐公寫名之日為 具,召館閣諸公觀子美書。書畢,演喜曰:「吾死足矣。」飲 散,歐、蘇囑演曰:「鐫訖,且未得打。」竟以詞翰之妙,演不 能卻。歐公忽於定力院見之,問寺僧曰:「何得?」僧曰:「半 千買得。」歐怒回詬演曰:「吾之文反與庸人半千鬻之 何無識之甚!」演滑稽特精,徐語公曰:「學士已多他三 百八十三矣。」歐愈怒曰:「是何?」演曰:「公豈不記作《省元》? 時庸人競摹新賦,叫於通衢,復更名呼云:『兩文來買 歐陽《省元賦》。今一碑五百,價已多矣』。」歐因解頤,徐又 語歐曰:「吾友曼卿,不幸蚤世,固欲得君之文,張其名, 與日星相磨,而又窮民售之,頗濟其乏,豈非利乎?」公 但笑而無說。
《老學庵筆記》:晏尚書景初作一士大夫墓誌,以示朱 希真,希真曰:「甚妙,但似欠四字耳。」然不敢以告。景初 苦問之,希真指有文集十卷字下曰:「此處欠。」又問欠 何字,曰:當增「『不行於世』四字。」景初遂增「藏於家」三字, 實用希真意也。
《武進縣志》:錢公輔中甲科高第,王荊公為其母墓銘, 不稱其科甲,但云:「子官於朝,豐顯矣。」里巷之士以為 太君榮。公輔意不滿,以書冀改,荊公不可,曰:「文自有 意,不能改也。一科第,市井小兒粗知詩賦者皆可得, 何足道哉!」
《幕府燕閒談》:范文正公嘗為人作墓銘,已封,將發,忽 曰:「不可不使師魯見。」明日以示尹師魯曰:「希文名重 一時,後世所取,信不可不慎也。」今謂轉運使為部刺 史,知州為太守,誠為脫俗。然今無其官,後必疑之,此 正起俗儒爭論也。希文撫己曰:「賴以示子,不然吾幾 失之。」范文正公作《岳陽樓記》,為世所貴。尹師魯讀之 曰:「此傳奇體也。」
《妮古錄》:「宋《開封張堯夫墓銘》,以其葬之速也,不能刻 石,乃得金谷古甎,命太原王顧以丹為隸書,納於壙 中。」
《卻掃編》:冨韓公之薨也,訃聞神宗對輔臣甚悼惜之, 且曰:「冨某平生強項,今死矣,誌其墓者,亦必一強項 之人也。卿等試揣之。」已而自曰:「方今強項者莫如韓 維,必維為之矣。」時持國方知汝州,而其弟玉汝丞相 以同知樞密院預奏事,具聞此語,汗流浹背。於是亟 遣介走報持國於汝州曰:「雖其家以是相囑,慎勿許 之,不然且獲罪。」先是,書未到,冨氏果以墓誌事囑持 國,既諾之矣,乃復書曰:「吾平生受冨公厚恩,常恨未 有以報,今其家見託,義無以辭,且業已許之,不可食 言。雖因此獲罪,所甘心也。」卒為之。初,持國年幾四十, 猶未出仕,會冨公鎮并州,以帥幕辟之,遂起,其相知 如此。
《聞見前錄》:冨公子紹庭字德先。建中靖國初,朝廷擢 德先為河北西路提舉常平,德先辭曰:「熙寧變法之 初,先臣以不行青苖法,臣不敢為此官。」上益嘉之,除 祠部員外郎。崇寧中,德先卒,鄭人晁詠之誌其墓,文 甚美,獨不書辭提舉常平事有所避也,惜哉。德先之 子直柔,事今上為同知樞密院事。
神宗朝,御史中丞呂誨獻可言安石不已,出知鄧州, 尋請宮祠歸洛,溫公、康節日相往來。獻可病,溫公、康 節就臥內問疾。獻可所言皆天下國家之事,憂憤不 能忘,未嘗一語及其私也。一日,手書託溫公以《墓銘》, 溫公亟省之,已瞑目矣。溫公呼之曰:「更有以見屬乎?」 獻可復張目曰:「天下事尚可為,君實勉之。」故溫公誌 其墓,論獻可為中丞時,則曰:有侍臣棄官家居者,朝 野稱其才,以為古今少倫,天子引參大政,眾皆喜於 得人,獻可獨以為不然,眾莫不怪之。居無何,新為政 者恃其才,棄眾任己,厭常為奇,多變更祖宗法,專及 歛民財。所愛信引拔時或非其人,天下大失望。獻可 屢爭不能及,抗章條其過失曰:「誤天下蒼生者,必此 人也。使久居廟堂,必無安靜之理。」又曰:「天下本無事, 但庸人擾之爾。」誌未成,河南監牧使劉航仲通自請 書石,既見其文,仲通復遲回不敢書,時安石在相位 也。仲通之子安世曰:「成吾父之美,可乎?」代書之。仲通 又陰祝獻可諸子勿摹本,恐非三家之福。時用小人 蔡天申為京西察訪,置司西都,天申厚賂鐫工,得本 以獻安石。天申初欲中溫公,安石得之,掛壁間,謂其 門下士曰:「君實之文,西漢之文也。」
劉仲通慕司馬溫公、呂獻可之賢。方溫公欲誌獻可 墓時,仲通自請書石,溫公文出,直書王介甫之罪不 隱,仲通始有懼意。其子安世,字器之,出入溫公門下, 代其父書,自此益知名。
《太平清話》:「荊公為弟作誌銘,而絕不露兄字,亦不書 其出官之績,文僅四百餘字。」
《妮古錄》:熙寧中,金陵丹陽之間有盜發墓,得隱起甎 於塚中,識者買得之,讀其書,蓋山中宰相陶隱居墓也。其文高妙,王荊公常誦之,書於天慶觀壁間。 《春渚紀聞》:東坡先生自惠移儋耳,秦七丈少游亦自 郴陽移海康,渡海相遇,二公共語,恐下石者更啟後 命。少游因出自作挽詞呈公,公撫其背曰:「某常憂少 游,復何言,某亦嘗自為誌墓文,封付從者,不使過子 知也。」遂相與嘯詠而別。初,少游謁公彭門,和詩有「更 約後期遊汗漫」,蓋讖於此雲。
《揮麈後錄》:初,李端叔嘗為郡人羅朝議作墓誌,首云: 「姑孰之溪,其流有二,一清而一濁。」清者謂羅公也,蓋 指濁者謂郭功父,功父益以怨深刺骨焉。
蔡元長卒,門人呂川、卞老醵錢葬之,為作《墓誌》,迺曰: 「天寶之末,姚、宋何罪」雲。
孫仲益,每為人作墓碑,得潤筆甚富,所以家益豐。有 為晉陵主簿者,父死,欲仲益作誌銘,先遣人達意於 孫曰:「文成縑帛銀粟,各當以千濡毫也。」仲益忻然落 筆,且溢美之。既刻就,遂寒前盟,以紙筆、龍涎、建茗代 其數,且作啟以謝之。仲益憤極不堪,以駢儷之詞報 之,略云:「米五斗而作傳,絹千匹以成碑。古或有之,今」 未見也。立道旁碣,雖無愧詞,諛墓中人,遂成虛語。 《清波雜志》:族叔振茂在翰林院,一日召至中書,受旨 作《建立皇子詔》曰:「朕荷天佑序,承列聖之丕業,思所 以垂裕於後,夙夜不敢康寧。永惟本支之重,彊固王 室,親親尚賢,厥有古義。」普安郡王,藝祖七世孫也。自 幼鞠於宮闈,嶷然不群,聰哲端重,閱義「有立。亢於宗 藩,歷年滋多,厥德用茂。望實之懿,中外所聞。朕將考 禮正名,昭示天下。立愛之道,始於家邦。自古帝王以 此明人倫而厚風俗也。稽考前憲,非朕敢私。」上讀之 稱善,又令製字以賜,未幾遂柄用。洪具著此文於誌 中,仍首載當時使事,且雲效坡公所作冨碑之體。 《佩楚軒客談》:李龍字和父,「笠澤人。家吳興三匯之交, 效元、白歌詩,不樂仕進。年登耄期,自作墓銘云:『孰生 予,孰死予,予自不知為文之徒,詩之徒。今瘞於斯,孰 知伯道之無兒』。」未幾死,趙文曜為誌,葬之河道兩山 間,梅樹百株。趙德符題碣曰:「宋詩人雪林李君之墓。」 《貴耳集》:「席大光以母葬,碑銘皆數千言,屈吳傅朋書 之,大光立」於碑側,不數字,必請傅朋憩偃,終日不能 兼備。傅朋病之,至夜分,潛起秉燭而書。大光聞之起 立,以文房玩好之物盡歸之,預儲六千緡為潤毫。或 曰:「傅朋之貧脫矣。」未幾而大光死,傅朋歎曰:「吾之貧, 分也;大光之死由我也。」
《元史虞集傳》:集碑板之文,未嘗苟作。南昌冨民有伍 真父者,貲產甲一方,娶諸王女為妻,充本位下郡總 管。既卒,其子屬豐城士甘慤求集文銘父墓,奉中統 鈔五百錠,準禮物。集不許,慤愧歎而去。 《貧士傳》:胡汲仲,字長孺,天台人也。特立獨行,凍餓有 守。趙子昂嘗為羅司徒奉鈔百錠,請作墓銘,長孺怒 曰:「我豈為宦官譽墓耶?」是日,長孺絕糧,其子以情白, 坐客咸勸之受,長孺愈堅。
《太平清話》:「顧仲英年五十,豫營壽藏,並自誌其平生。 立之藏旁,遇勝日,率親戚故舊至其處,飲酒賦詩為 戲游他郡,圖壽藏規制,並錄誌文以自隨。」
墓誌部雜錄
編輯《春明退朝錄》:「杜甫終於耒陽,槁葬之。」至元和中,其孫 始改葬於鞏縣,元微之為誌。而鄭刑部文寶謪官衡 州,有《經表陽杜子美墓詩》,豈但為誌而不克遷,或已 遷而故冢尚存耶?
《聞見後錄》:司馬文正公薨,范蜀公取蘇翰林行狀作 誌,系之以銘。翰林當書石,以非《春秋》微婉之義為公 休。諫議云:「軾不辭書,恐非三家之福。」就易名銘。蜀公 之銘世不傳,予故表出之曰:天生斯民,乃作之君。君 不獨治,爰畀之臣。有忠有邪,有正有傾。天意若曰,待 時而生。皇皇我宋,神器之重。卜年萬億,海內一統。而 熙寧初,姦小淫縱,以朋以比,以閉以壅,乃於𥟖民,誕 為愚弄,人不聊生,天下訩訩,險陂憸猾,唱和雷同,謂 天不足畏,謂眾不足從,謂祖宗不足法,而敢為誕謾 不恭。赫赫神宗,洞察於中,乃竄乃斥,遠佞投凶,誅鉏 蠹毒。方復。任公,奄棄萬國,未克厥終。二聖繼承,謀謨 輔佐,乃曰「斯時非公不可。」召公洛京,虛心至誠。公至 京師,朝訪夕諮。公既在位,中外咸喜。信在言前,拭目 以觀。日親萬機,勤勞百為,盡瘁憂國,夢寐以之。曾未 期月,援溺振渴。事無巨細,悉究本末。利興害除,賞信 罰必。曰賢不肖,若別白黑。耆哲俊乂,野迄無遺。元惡 大憝,去之不疑。無有遠邇,風從響應。載考載稽,名實 相稱。天胡不仁,喪吾「良臣。天實不恕,喪吾良輔。」嗚呼 已乎,而不留乎?山嶽可拔也,公之意氣,堅不可奪也。 江漢可竭也,公之正論,浚不可遏也。嗚呼公乎!時既 得矣,道亦行矣,志亦伸矣,而壽止於斯,哀哉!
范文正公尹天府,坐論呂申公,降饒州。歐陽公為館職,以書責諫官,不言,亦貶夷陵。未幾,申公亦罷。後歐 陽公作《文正神道碑》云:呂公復相,公亦再起被用。於 是二公驩然相約,共力國事,天下之人皆以此多之。 文正之子堯夫以為不然,從歐陽公辨,不可則自削 去「驩然共力」等語,歐陽公殊不樂為。蘇明允云:「范公 碑為其子弟擅於石本,改動文字,令人恨之。」《文正墓 誌》則冨公之文也。先是冨公自歐陽公平章,其書略 曰:「大都作文字,其間有干著說善惡可以為勸戒者, 必當明白其詞,善惡煥然,使為惡者稍知戒,為善者 稍知勸,是亦文章之用也。豈當學聖人作《春秋》」,隱奧 微婉,使後人傳之注之,尚未能通,又「疏之疏之尚未 能盡,以至為說、為解、為訓釋、為論議,經千餘年,而學 者至今終不能貫徹曉了。」弼謂:「如《春秋》者,惟聖人可 為,降聖人而下皆不可為,為之亦不復取信於後矣。 學者能約《春秋》大義,立法立例,善則褒之,惡則貶之, 苟有不得已須當避者,稍微其詞可也,不宜使後人 千餘年而不知其意也。若善不能勸,惡不能戒,則是 文字將何用哉?既書之而惡者自不戒,善者自不勸, 則人之罪也。於文何過哉?」弼常病今之人作文字,無 所發明,但依違模稜而已。人之為善固不易,有遭讒 毀者,有被竄斥者,有窮困寒餓者,甚則誅死族滅,而 執筆者但求自便,不與之表顯,誠罪人也。人之為惡 者,必用奸謀巧詐,貨賂朋黨,多方以逃刑戮。況不止 刑戮是逃,以至子子孫孫享其餘廕而不絕,可謂大 幸矣。執筆者又畏之不敢書其惡,則惡者愈惡,而善 人常沮塞不振矣。君子為小人所勝所抑者,不過祿 位耳。惟有三四寸竹管子向口角頭褒善貶惡,使善 人貴,惡人賤,善人生,惡人死,須是由我始「得,不可更 有所畏怯而噤默受不快活也。」向作《希文墓誌》,蓋用 此法,但恨有其意而無其詞,亦自謂希文之善稍彰, 奸人之惡稍暴矣。今永叔亦云:「胸臆有欲道者,誠當 無所避,皎然寫之,洩忠義之憤,不亦快哉!」則似以弼 之說為是也。然弼之說,蓋公是公非,非於惡人有所 加諸也。如《希文墓誌》中所詆奸人,皆指事㨿實,盡是 天下人聞知者,即非刱意為之。彼家數子,皆有權位, 必大起謗議,斷不卹也。初,寶元、慶曆間,范公、冨公、歐 陽公,天下正論所自出。范公薨,冨公、歐陽公相約書 其事矣。歐陽公後復不然,何也?予讀冨公之書至「汗 出」,尚以《春秋》之誅為未快,嗚呼,可畏哉!
韓退之作《王仲舒碑》,又作「誌。」蘇子瞻作《司馬君實行 狀》,又作「碑」,其事同,其詞各異。
予客長安,藍田水壞一墓,得退之自書《薛助教誌》石 校印本,殊不同。印本挾一矢,石本乃指一矢為妙語。 又城中有發地,得小狹青石刻《瘞破硯銘》。長安又得 退之《李元賓墓銘》,段季展書校印本,無友人博陵崔 弘禮賣馬葬國東門之外七里之事。又印本銘云:「已 乎元賓,文高乎當世,行過乎古人,竟何為哉,石本乃 意何為哉」,益歎《石本》之語妙。歐陽公以下好韓氏學 者,皆未見之也。
《揮麈後》錄東坡先生平生為人碑誌絕少,蓋不妄語 可故也。其作《陳公弼希亮傳》,敘其剛方明敏之業,殆 數千言,至比之長孺,非以有心,未易得之。然其後無 聞,心竊疑焉。比閱《孫叔易外制集》,載其所行陳𥳑齋 去非為參知政事,封贈三代告詞,始知迺公弼之孫。 取張巨山所作去非墓碑視之,又知為公弼仲子忱 之孫焉。簡齋「出處氣節,翰墨文章,為中興大臣之冠。 善惡之報,時有後先,其可謂無乎?」
范景仁嘗為司馬文正作墓誌,其中有曰:「在昔熙寧, 陽九數終,謂天不足畏,謂民不足從,謂祖宗不足法。」 乃裒頑鞠凶,託東坡先生書之。公曰:「二丈之文,軾不 當辭,但恐一寫之後,三家俱受禍耳。」卒不為之書。東 坡可謂先見明矣。當時刊之。紹聖之間,治黨求疵,其 罪可勝道哉!
《避暑錄話》:杜牧作《李戡墓誌》,載戡詆元白詩語,所謂 「非莊人雅士所為,淫言媟語入人肌骨」者,元稹所不 論。如樂天諷諫閒適之辭,可概謂淫言媟語耶?戡不 知何人,而牧稱之過甚。古今妄人不自量,好抑揚予 奪,而人輒信之類爾。觀牧詩纖艷淫媟,乃正其所言 而自不知也。《新唐書》取牧語為樂天傳論,以為救失, 不得不然,蓋過矣。牧記戡母夢有偉男子持雙兒授 之云:「予孔丘以是與爾。」及生戡,因字之天授晁無咎 每舉以為獻,曰:「孔夫子乃為人作九子母耶?」此必戡 平日自言者,其詭妄不言可知也。
《演繁露》:「裴子野葬,湘東王為墓誌銘,陳於藏內。邵陵 王又立墓誌,堙於羨道。」道列誌自此始。
《容齋三筆》:碑誌之作,本孝子慈孫,欲以稱揚其父祖 之功德,播之當時而垂之後世,當直存其名字,無所 避隱。然東漢諸銘,載其先代,多隻書官,如淳于長《夏 承碑》雲,「東萊府君之孫,太尉掾之中子,右中郎將之 弟」,《李翊碑》雲,「牂牱太守曾孫,謁者孫、從事君元子」之 類是也。自唐及本朝名人文集所志,往往只稱君諱某字某,至於記序之文亦然。王荊公為多,殆與求文 揚名之旨為不相契。東坡先生《送路都曹》詩,首言乖 崖公在蜀,有錄事參軍,老病廢事,公責之,遂求去,以 詩留別,所謂「秋光都似官情薄,山色不如歸意濃」者。 公驚謝之曰:「吾過矣。同僚有詩人而吾不知。」因留而 慰薦之。坡幼時聞父老言,恨不問其姓名。及守潁州, 而都曹路君以小疾求致仕,誦此語留之不可,乃采 前人意作詩送之。其詩大略云:「結髮空百戰,市人看 先封。誰能搔白首,抱關望夕峰。」則路君之賢而不遇 可知矣。然亦不書其名,使之少獲表見,又為可惜也。 《容齋四筆》:東坡為張文定公作墓誌銘,有答其子厚 之一書云:「志文路中已作得大半,到此百冗未絕,計 得十日半月乃成。然書大事略小節已有六千餘字, 若纖悉盡書,萬字不了,古無此例也。知之知之!蓋當 時恕之意,但欲務多耳。」又一帖云:「志文謁告,數日方 寫得了,謹持納。衰病眼眩,辭翰皆不佳,不知可用否?」 今《誌文》正本凡七千一百字,銘詩百六十字,雲「予鄉 士,作一列大夫小郡守行狀九千言,衢州士人詣闕 上書二萬言,使讀之者豈不厭倦?作文者宜戒之。」坡 帖藏梁氏竹齋,趙晉臣鐫石於湖南憲司楚觀。 東坡《祭張文定文》云:軾於天下未嘗銘墓,獨銘五人 皆盛德。故以文集考之,凡七篇。若冨韓公、司馬溫公、 趙清獻公、范蜀公並張公,坡所自作。此外趙康靖、滕 元發二誌乃代張公者,故不列於五人之數。《眉州小 集》有元祐中奏槁云:「臣近準敕差撰故同知樞密院 事《趙瞻神道碑》並書者。臣平生本不為人撰行狀、埋 銘、墓碑,士大夫所共知。只因近日撰《司馬光行狀》,蓋 為光曾為臣亡母程氏撰埋銘,又為范鎮撰墓誌,蓋 為鎮與先臣某平生交契至深,不可不撰。及奉詔撰 司馬光、冨弼等墓碑,不可固辭,然終非本志。況臣老 病廢學,文詞鄙陋,不稱人子所欲顯揚其親之意。伏 望聖慈別擇能者,特許辭免。」觀此一奏,可印公心。而 杭本《奏議》十五卷中不載。
《容齋五筆》:慶元三年,信州上饒尉陳莊發土得唐碑, 乃婦人為夫所作,其文曰:君姓曹名因字鄙夫,世為 番陽人,祖父皆仕於唐高祖之朝,惟公三舉不第,居 家以禮義自守,及卒於長安之道。朝廷公卿鄉鄰耆 舊,無不太息。惟予獨不然,謂其母曰:「家有南畝,足以 養其親;室有遺文,足以訓其子。肖形天地間,範圍陰」 陽內死生聚散,特世態耳,何憂喜之有哉?予姓周氏, 公之妻室也。歸公八載,恩義有奪,故贈之銘曰:「其生 也天,其死也天,苟達此理,哀復何言?」予按唐世上饒 本隸饒州,其後分為信,故曹君為鄱陽人,婦人能文 達理如此,惜其不傳,故書之,以裨圖志之缺。
談撰。熙寧末,洛中有民耕於鳳凰山下,獲石碣,方廣 二尺餘,乃婦人誌其夫墓之文。文曰:「漢進士《曹禋墓 誌銘》。君姓曹氏,名禋,字禮夫,世為洛陽人。二十八歲, 兩策不舉,卒於長安道中。朝廷卿大夫鄉閭故老聞 之,無不哀其孝友婣睦,篤行能文。何其夭之如是邪? 唯兒聞之獨不然,乃慰其母曰:『家有南畝,足以養其 親;室有遺文,足以教其子』。」凡累乎陰陽之間者,生死 數不可逃,夫何悲喜之有哉?丙子年三月十八日卒。 以其年十月十五日葬於鳳凰山之原。予姓周氏,君 妻也,歸君室十八歲矣。生子一人,尚幼。以其恩義之 不可忘,故作銘焉。銘曰:其生也天,其死也天。苟達此 理,哀復何言!其生也浮,其死也休。終何為哉,慰母之 憂。〈以上二則頗有異同故並載之〉
《老學庵筆記》:「杜牧之作《范陽盧秀才墓誌》曰:『生年二 十,未知古有人曰周公、孔夫子者』。蓋謂世雖農夫卒 伍,下至臧獲,皆能言孔夫子,而盧生猶不知,所以甚 言其不學也。」
市人有以博戲取人財者,每博必大勝,號「松子量」,不 知何物語也,亦不知其字云何。李端叔為人作墓誌, 亦用此三字。端叔,前輩也,必有所據。
《芥隱筆記》:荊公常作《夷甫誌》文:「石可泐也」,用《考工記》 「石有時以泐。」鄭司農注讀為再扐而後掛之,扐,謂石 解散也。
退之《孔戣誌銘》云:「孔世。」八:吾見其孫白而長身。據 《說文》廿,而集反,二十並也。速達反,三十並也;卌,先 立反,四十並也。退之自謂識字,故用之為《四字銘》。今 刊正書者改作「三十八」,非是。〈案玉篇廿字如拾切二十並也「字先切。」三 十也。「卌」:「先入切。」四十也。《廣韻》二十七合。《字音趿》二十八盍。又收〉 《清波雜志》,乾道末,晁強伯子健至毗陵,祠蘇東坡於 學宮,其叔少尹子止為之記。其間言「坡之葬也,少公 銘其墓」,皆非實錄。其甚者以賞罰不明,罪元祐,以「改 法免役懷元豐」;指溫公才智不足,而謂公斥逐出其 遺意;稱蔡確謗讟可赦,而謂公進用由是選擢;章惇 之賊害忠良,而雲公與之友善。林希之誣詆善類,而 雲公嘗汲引之。子止所書如此。少公之語,誌文在,可 考也。其然不其然乎?祠宇成,中寘坡塑像,又遍求從 壯至老。及自海外歸,儀刑繪於兩廡。晁文元後子健為景迂生以道之嫡孫,《祠堂碑》後為人磨去。
《江表志》:「蘇洪進揚州版築,發一塚,不顯姓名,刻石為 銘曰:『日為箭兮天為弓,射四時兮無窮。但見天將明 月在,不覺人隨流水空。南山石兮高穹窿,天人墓兮 在其中。猿啼烏叫煙濛濛,千年萬歲松柏風』。」
《談苑》:陸經多與人寫碑銘,頗得濡潤,人有問子履近 日寫幾何,對曰:「近日寫甚少,總在街上喝道。」行裡 林下《偶談》:水心少與陳龍川游,龍川才高而學未粹, 氣豪而心未平,水心每以為然也。作《抱膝軒》詩,鐫誚 規責,切中其病。是時水心初起,而龍川已有盛名,龍 川雖不樂,亦不怒,垂死猶託銘於水心曰:「銘或不信, 吾當虛空中與子辨。」故水心《祭龍川文》云:「子不余謬, 懸,俾余銘。」且曰:「必信視我如生,疇昔之日,余豈敢苟? 哀哉!此酒能復飲否?」水心既嘗為銘,而病耗失之。後 乃為集序,精峭卓特,歎其才不為世所知,世所知者 科目耳。又謂同甫之學,惟東萊知之,晦庵不予,又不 能奪,而予猶不曉。皆所謂必信者。後諸子再求銘水 心,遂以陳同甫、王道甫合為一銘,蓋用太史公、《老子》、 韓非及魯連、鄒陽同傳之意。《老子》非韓非之比,然異 端著書,則同魯連非鄒陽之比,然慷慨言事,則同陳 同甫之視王道甫,雖差有高下,而有志復讎,不畏權 倖,則同。其言大義大慮大節,以為春秋、戰國之材無 是,稱揚同父至矣。末後微寓抑揚,其論尤正,又與昌 黎評柳子厚略相類。水心於龍川自少至老,自生至 死,只守一說,而後輩不知本末,或以為疑。此要當為 知者道也。
銘,詩之工者,昌黎《六一水心》為最。東坡《表忠觀碑銘》 云:「仰天誓江,月星晦蒙。強弩射潮,江海為東。」只此四 句,便見錢鏐忠勇英烈之氣閃爍乾坤。《上清儲祥宮 碑銘》云:「於皇祖宗,在帝左右。風馬雲車,從帝來狩。閱 視新宮,察民之言。佑我文母,及其孝孫。」讀之儼然如 畫,悚然如見,而天地與祖宗所以念下民、眷子孫之 意,又仁慈惻怛如此。後之為文者,非不欲極力摹寫, 往往形貌雖具,而神氣索然矣。
曾子固云:「銘誌義近於史,而亦有與史異者。蓋史於 善惡無不書,而銘特古之人有功績材行志義之美 者,懼後世不知,則必銘而見之,或存於廟,或置於墓, 一也。」吾觀退之作《王適墓銘》,載娶侯高女一事,幾二 百言,此豈足示後耶?然退之作銘數十時,亦有諷有 勸,諒非特虛美而已。《題歐陽詹哀詞》謂古之道,不苟 毀譽於人,則吾之為斯文,皆有實也。史稱劉義者持 去退之金數斤,曰:「此諛墓中人而得之者,不如與劉 君為壽。」以退之剛直,不肯諛生人以取冨貴,乃肯諛 墓中人而得金耶?獨其與王用作《神道碑》,所得鞍馬、 白玉帶,蓋表而後受。退之於此,固未能免俗,然他無 所見也,又小人慾奪金而設辭耳。
四時異景,萬卉殊態,乃見化工之妙;肥瘠各稱,妍淡 曲盡,乃見畫工之妙。《水心》為諸人墓誌,「廊廟者赫奕, 州縣者艱勤,經行者粹醇,辭華者秀穎,馳騁者奇崛, 隱遯者幽深,抑鬱者悲愴。」隨其資質,與之形貌,可以 見文章之妙。
桯史孫仲益覿《鴻慶集》太半銘誌,一時文名獵獵起, 四方爭輦金帛請日至不暇給。今集中多云云,蓋諛 墓之常不足咤。獨有《武功大夫李公碑》列其間,乃儼 然一璫耳。亟稱其高風絕識,自以不獲見之為大恨。 言必稱公,殊不怍於宋用臣之論諡也。其銘曰「靖共 一德,歷踐四朝,如砥柱立,不震不搖」,亦太侈雲。余在 故府時,有同朝士為某人作行狀,言者摘其事,以為 士大夫之不忍為,即日罷去。事頗相類。仲益蓋幸而 不及於議也。
《癸辛雜識》:趙松雪云:「北方多唐以前古塚。所謂墓誌 者,皆在墓中,正方而上有蓋,蓋豐下殺上,上書某朝 某官某人墓誌,此所謂書蓋者,蓋底兩間用鐵局局 之。後人立碑於墓道,其上篆額,止謂之額,後訛為蓋, 非也。今世歲月志乃其家子孫為之,非所謂墓碑也。 古者初無歲月志之石。」
《聽雨紀談》:近世凡墓誌銘及碑碣之類,必加書撰人 並篆蓋題額者於前,至往往假顯者之名以誇於人, 此甚可笑。歐陽公《與尹材帖》云:「墓銘刻石,不必留官 銜題目及撰人、書人、刻字人姓名,晉以前皆不著撰 人姓名,此古人有深意,況久遠自知。」歐公此言,豈無 所見而雲邪?予觀古之碑誌,有止書撰人姓名而不 著書人者,蓋以當時之人皆能書,或多撰者之所書 也。有止著書人姓名,而不著撰人者,蓋文或書者之 所為也。有止書某官某人於旁,而不著書撰者,蓋書 撰或即其人也。予近得唐人二志石,其一開元二十 八年《周府君志》,其一太和二年《顧府君志》,皆不著書 撰人名可見在唐猶然,而不特晉以前也,又嘗於城 南草間得宋時墓石一方,乃子志父,其諱處字皆略, 草與志文之字不倫。後書曰「某人書,諱字亦如之。」乃 知諱為其人親書,此又可見古人作事之不苟《珍珠船》:晉以來有墓誌,漢杜子夏臨終作文,命刻石 埋墳前,厥後墓誌恐因此始。
《妮古錄》:歐陽公撰《蔡君謨墓誌》云:「工書畫,頗自惜不 妄為人作。」今端明繪事絕跡矣。
岩棲幽事。白樂天自作生墓誌云:「外以儒行修其身, 內以釋教汰其心,旁以圖史山水、琴酒詠歌樂其志。」 狂夫之言,韓、柳作志傳,皆不輕與人。即歐陽永叔撰 《尹師魯墓誌銘》及敘辨所以作墓誌之意。其書載集 中,鑿鑿不少假借,蓋皆有古人之風。至於今以多為 貴,甚則文字短簡,子孫有祈請增益者,尤為可笑。漢 司徒霸遣西曹屬侯子道奉書嚴子陵,子陵曰:「我手 不能書。」乃口授之,以床牘杖與子道,削書之。子陵曰: 「喻數語乎?」子道曰:「書何太少,可更足。」子陵曰:「買菜乎? 求益也。」
歐陽為文正作《墓誌銘》,為石曼卿作墓表,皆不載麥 舟一事。蓋公之盛德,不專在此。正如雲長公秉燭達 旦,未嘗見正史,即使有之,乃舉為一生大節,此非知 雲長者。
王元美先生,以重陽母忌,不登高往。乙酉閏九月,招 余飲弇園縹緲樓。酒間,座客有以東坡推先生者。先 生曰:「吾嘗敘《東坡外紀》,謂公之文雖不能為我式,而 時為我用,意嘗不肯下之。」余時微醉矣,笑曰:「先生有 不及東坡者一事。」先生曰:「何事?」余曰:「東坡生平不喜 作墓誌銘,而先生所撰誌不下四五百篇,較似輸老 蘇一著。」先生大笑。
《無用閒談》:「劉屏山葬其嫂熊氏與其妻陸氏,共刻一 石,表諸隧道,然猶一家也。至葉水心乃並陳同甫、王 道甫共作一墓誌,二人者同稱並列,執古御今,都無 此例。先師介軒靳公作先吏部墓誌,與先師漳南李 公並稱,其亦模倣於斯耶?」
《潛確類書》記其年代曰「誌。」
《日知錄》:「誌狀在文章家為史之流,上之史官,傳之後 人,為史之本。史以記事,亦以載言。故不讀其人一生 所著之文,不可以作;其人生而在公卿大臣之位者, 不悉一朝之大事,不可以作;其人生而在曹署之位 者,不悉一朝之掌故,不可以作;其人生而在監司守 令之位者,不悉一方之地形土俗,因革利病,不可以 作。」今之人未通乎此,而妄為人作誌,史家又不考而 承用之,是以牴牾不合。子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其 謂是歟!
名臣碩德之子孫,不必皆讀父書,讀父書者不必能 通有司掌故。若夫為人作誌者,必一時文苑名士,乃 不能詳究,而曰:「子孫之狀雲爾,吾則因之。」夫大臣家 可有不識字之子孫,而文章家不可有不通今之宗 匠,乃欲使籍談、伯魯之流為文人任其過。嗟乎!若是 則盡天下而文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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