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第151卷

理學彙編 經籍典 第一百五十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理學彙編 第一百五十一卷
理學彙編 經籍典 第一百五十二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

 第一百五十一卷目錄

 詩經部總論三

  宋鄭樵辯妄四家詩 二南辨 關雎辨 國風辨 風有正變辨 雅非有正

  變辨 豳風辨 風雅頌辨 頌辨 商魯頌辨 逸詩辨 諸儒逸詩辨 亡詩六篇 樂

  章圖 刪詩辨 詩序辨 詩箋辨 讀詩法 詩有美刺 毛鄭之失 詩亡然後春秋作

   秦以詩廢而亡 序草木類兼論聲詩

經籍典第一百五十一卷

詩經部總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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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鄭樵詩辨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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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家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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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魯》《燕》《趙》四詩,土音不同,訓詁亦異。故孔穎達曰:「三 家之詩字與毛公異者動以百數。」及證之他書,三家 之學,非徒字異,亦併與文義俱異矣。當武帝時,《毛詩》 始出,自以源流出於子夏,其書貫穿先秦古書,惟河 間獻王好古,博見異書,深知其精。時齊、魯、韓三家皆 列於學官,獨毛氏不得立。中興後,謝曼卿、衛宏、賈逵、 馬融、鄭眾、康成之徒皆宗毛公,學者翕然稱之。今觀 其書,所釋《鴟鴞》與《金縢》合,釋「《北山》《烝民》」與《孟子》合,釋 《昊天有成命》與《國語》合,釋《碩人》《清人》、「《皇矣》《黃鳥》」與《左 氏》合,而序《由庚》六篇與《儀禮》合。當毛公之時,《左氏傳》 未出《孟子》,《國語》《儀禮》未甚行,而毛氏之說先與之合。 不謂之源流子夏可乎?漢興,三家盛行,毛最後出,世 人未知毛氏之密,其說多從齊、魯、韓氏。迨至魏、晉,有 《左氏》《國語》《孟子》諸書證之,然後學者捨三家而從毛 氏,故《齊詩》亡於魏,《魯詩》亡於晉,《韓詩》雖存,無傳之者。 五十篇今但存其外傳十篇而已從韓氏之說,則《二南》《商頌》皆非治 世音。以二南作於周衰以次商頌作於宋襄公之世從毛氏之說,則《禮記》《左 氏》無往而不合,此所以《毛詩》獨存於世也。

二南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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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南,六州《漢志》:扶風縣東北有周城,西南有召城。《二 南》之詩,得於《周南》,係之《周南》;得於《召南》,係之《召南》,本 於所得之地而係之耳。蓋歌則從《二南》之聲。《二南》皆 出於文王之化,言王者之化,自北而南,周召二公未 嘗與其間。《二南》之詩,後世取以為樂章,用之為燕樂, 為鄉樂,為射樂,為房中之樂,所以彰文王之德美也。 故曰:「大武始於北出,再成而滅商,三成而南」,南之為 義蓋如是也。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周召,南之為 義蓋如是也。周世未有樂名南者,維鐘鼓之詩曰:「以 雅以南,以籥不僭。」《左氏》載季札觀樂,為有象舞《箾》《南》 舞《籥》者,詳而考之,《南》籥,二《南》之籥也,《雅》也;象舞,《頌》之 維清也,《箾》之舞《象》《籥》之奏《南》。其在當時見古樂如此, 而《文王世子》又有所謂「胥鼓南」,則南之為樂古矣。《二 南》之詩,雖大概美詩,亦有刺詩,不徒西周之時,而東 周亦然,與《十三國風》無異也。若以為周衰之詩,此齊、 魯、韓之學也,而周之盛時無一篇可取,所謂盡周衰 之文耳。此三家之學不如毛氏之密也。

關雎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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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魯、韓三家皆以《關雎》為康王政衰之詩。揚雄曰:「周 康之時,《關雎》作於上。」楊賜曰:「康王晏起,《關雎》見幾而 作。」太史公曰:「周道闕,詩人本之衽席而《關雎》作。」范曄 有曰:「康後晚朝,《關雎》作諷。」《薛君章句》亦謂:「《關雎》詠淑 女以刺時。」詳諸上文,皆謂作於周衰之文,而不知《麟 趾》乃《關雎》之應也。《序》亦言衰世之公子季札觀歌《小 雅》,曰:『其周德之衰乎』?太史公曰:『仁義陵遲,《鹿鳴》刺焉』。 如此,則《麟趾》《小雅》《鹿鳴》諸詩,皆非治世音無疑矣。曰: 「非也。蓋詩者,樂也,古人以聲詩奏之樂,後世有不能 法祖,怠於政者,則取是詩而奏之,以申警諷,故曰『作』。 作之為義,如始作、《翕如》之作,非謂其詩始作於衰世 也。孔子言詩,皆取詩之聲,不曾說詩」之義如何,如曰 「《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又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 皆樂之聲也,非謂《關雎》之義如此。序《詩》者取以為《關 雎》之義,則非矣。大抵古人學詩,最要理會詩之聲。夫 子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為之為 義,亦作之意。既謂之作,則翕純皦繹,有聲有器,非但 歌詠而為《周南》《召南》之為;正如「三年不為樂」,不圖為 樂之至「於斯」之為,謂之為、謂之作者,皆樂之聲也。

國風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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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者,聲詩也,出於情性。」古者三百篇之詩皆可歌,歌 則各從其國之聲。《周》《召》《王》《豳》之詩,同出於周,而分為 四國之聲;《邶》《鄘》《衛》之詩同出於衛,而分為三國之聲。 蓋採詩之時,得之《周南》者,繫之《周南》;得之《召南》者,繫 之《召南》;得之《王城》與《豳》者,繫之《王城》與《豳》;得之《邶》《鄘》 《衛》者,繫之《邶》《鄘》《衛》。蓋歌則各從其國之聲,何彼穠矣 之詩,何以不列之於《王風》?蓋為詩之時則東周也;採 詩之地則《召南》也,故列之《召南》《黍離》之詩何以不列 之於二南?蓋周大夫行役至於宗周之地,閔其壞而 思其舊,其詩雖作於西周,其人則東周也,故列之《王 風》,平王何以不曰「雅」,以其地則東周也;幽厲何以不曰「風」,以其地則成周也。如此,則《木瓜》雖美齊而在衛, 《猗嗟》雖刺魯而在齊,《泉水》《載馳》等詩皆衛詩,而在《邶 鄘》《召穆之民》、勞衛武之賓之初筵,不附其國而在二 雅,皆以聲別也。夫《風》之詩出於土風,而《雅》之詩則出 於朝廷大夫爾。文王之詩見於《風》者,《二南》是也;成王 之詩見於《風》者,《豳風》是也;平王之詩見於《風》者,《王風》 是也。《雅》《頌》之音與天下同,列國之音隨風土而異。若 謂降《黍離》而為《國風》,則《豳詩》亦可降邪?大抵《詩》有三 百,皆以聲別。古人採《詩》之時,隨其國而係之,聖人無 容心於其間也。至於稱其國之名號亦然。如三監之 地,自康叔得國,已統於衛,今其詩之在頃襄文、武者, 亦分而為三,不專曰衛。唐叔封唐在燮父時已為晉 矣,至春秋時實有其詩,今其目乃為唐也。《七月》以後 多為周公作,刺朝廷之不知,今其詩乃皆為《豳》。在盤 庚時,商已為殷,故頌有《殷》《武》,今其頌乃皆為商,得於 其地,係於其國雲耳。聖人何容心哉!嘗觀夫子之論 《詩》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夫謂雅、 頌各得其所可也,而謂樂正者何哉?蓋樂者,鄉樂也, 鄉樂即《風》詩也。十五國風之中,惟《邶》《鄘》《衛》其國相近, 其聲相似,不比周、召、王、豳,猶有隔絕也。夫子平時見 魯太師所傳三國之聲,時有異同,及其環轍之時,見 衛人所歌之聲,從而正之,故《鄉樂》曰「正」,而《雅》《頌》但曰 「得所。」其意如此,所以詩有十五,此國風之別也。

風有正變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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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有正、變,仲尼未嘗言,而他經不載焉,獨出於《詩序》, 皆以美者為正,刺者為變,則《邶》《鄘》《衛》之詩謂之變風 可也。《緇衣》之美武公,《駟鐵》《小戎》之美襄公,亦可謂之 變乎?必不得已從先儒正、變之說,則當如《穀梁》之書, 所謂變之正也;《穀梁》之《春秋》,書「築王姬之館於外」,書 「諸侯盟於首止」,皆曰「變之正也。」蓋言事雖變常,而終 合乎正也。《河廣》之詩曰:「誰謂河廣,一葦航之。」其欲往 之心如是其銳也,然有舍之而不往者。《大車》之詩曰: 「穀則異室,死則同穴。」其男女之情如是其至也,然有 畏之而不敢者。《氓》之詩曰:「以爾車來,以我賄遷。」其淫 佚之行如是其醜也,然有反之而自悔者。此所謂變 之正也。序謂:「變風出乎情性,止乎禮義」,此言得之。然 《詩》之必存變風,何也?見夫王澤雖衰,人猶能以禮義 自防也。見中人之性,能以禮義自閑,雖有時而不善, 終蹈乎善也。見其用心之謬,行己之乖,倘返而為善, 則聖人亦錄之而不棄也。先儒所謂風之正變,如是 而已。

雅非有正變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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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雅之作,皆紀朝廷之事,無有區別。而所謂大小者, 序者曰:「政有小大,故謂之《大雅》《小雅》。」然則《小雅》以《蓼 蕭》為《澤及四海》,以《湛露》為《燕》,諸侯以《六月》《采𦬊》為「北 伐、南征」,皆謂政之小者如此。不知《常武》之徵伐何以 大於《六月》,《卷阿》之求賢,何以大於《鹿鳴》乎?或者又曰: 「《小雅》猶言其詩典正,未至渾厚大醇者也。」此言猶未 是。蓋《小雅》《大雅》者,特隨其音而寫之律耳。律有小呂, 大呂則歌《大雅》,《小雅》宜其有別也。《春秋》襄公二十九 年,吳季札觀周樂,歌《大雅》《小雅》,是雅有大小,已見於 夫子未刪之前,無可疑。然無所謂正變者,正變之言, 不出於夫子而出於序,未可信也。《小雅》《節南山》之刺, 《大雅》《民勞》之刺,謂之變雅可也;《鴻鴈》《庭燎》之美宣王, 《崧高》《烝民》之美宣王,亦可謂之變乎?蓋謂詩之次第 皆以後先為序。《文》《武》、成、康其詩最在前,故二雅首之。 厲王繼成王之後,宣王繼厲王之後,幽王繼宣王之 後,故二雅皆順其序。國風亦然,則無有正變之說,斷 斷乎不可易也。《詩》之風、雅、頌亦然,詩之六義,未嘗有 先後之別。

豳風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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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召》《邶》《鄘》《衛》《王》《鄭》《洛邑》,《齊》《豳》《秦》《魏》《唐》《陳》《檜》《曹》,此夫子 未刪之前,季札觀周樂《國風》之次第也。《周》《召》《邶》《鄘》《衛》 《王》《鄭》《齊》《魏》《唐》《陳》《秦》《檜》《曹》《豳》,此今《詩國風》之次第十五, 《國風》初無增損,或謂夫子離衛降王,進鄭退齊,入魏 與秦,以一己之私揣摩聖人之意,無是理也。然聖人 必以《豳》之風置之《檜》《曹》之下者,何也?蓋習亂者必思 治,傷今者必思古。《檜》終於《匪風》,思周道也;《曹》終於《下 泉》,思治也。天下後世苟有《下泉》之思治、《匪風》之思周 道,則陳、淫、檜、亂之治一變而復見《豳風》之正,聖人序 《詩》所以寓其變於十五國風之末者,此也。《豳風》《豳》《雅》 《豳》《頌》,聖人以《豳詩》列於《風》《雅》之間,謂其不純《風》而可 以雅,駸駸乎移風而即於雅也,所以繫風之末,居雅 之前者,此也。或謂《七月鴟鴞》之詩,其言則雅,其體則 風,雖非婦人女子之言,實婦人女子之體也,故列之 《風》《雅》《頌》之間,聖人有深意也。

齊、魯、衛三家之詩皆無《七月》篇。或謂《豳風》七篇,自《鴟鴞》以下六篇皆非豳事,獨《七月》一篇豈足以當一國之事?《周禮》有《豳》,《雅》《頌》豈不為有豳詩而今亡之乎?故齊、魯、韓三家之詩皆無《七月篇》。然則《豳詩》有亡者,不可得而知之也。周、召、王豳之風同出於

考證

周而分於西

風雅頌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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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雅、《頌》,《詩》之體也;賦、興、比,詩之言也。六義之序,一曰 風,五曰雅,六曰《頌》。其後先次第,聖人初無加損也。三 者之體,正如今人作詩,有律、有呂,有歌行是也。風者 出於土風,大概小夫賤隸、婦人女子之言,其意雖遠, 其言淺近重復,故謂之「風。」「雅。」出於朝廷士大夫,其言 純厚典則,其體抑揚頓挫,非復小夫賤隸、婦人女子 能道者。故曰「雅」、「頌」者,初無諷誦,惟以鋪張聖德而已。 其辭嚴,其聲有節,不敢瑣語褻言,以示有所尊,故曰 「頌。」唐之《平淮夷頌》,漢之《聖主得賢臣頌》,效其體也。然 所謂風、雅、頌者,不必自《關雎》以下方謂之風,不必自 《鹿鳴》以下方謂之《小雅》,不必自《文王》以下方謂之《大 雅》,不必自《清廟》以下方謂之頌。程氏曰:「《詩》之六體,隨 篇求之,有兼備者,有偏得其三者。《風》之為言,有諷諭 之意。三百篇之中,如『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之類,皆可 謂之《風》。《雅》者,正言其事。三百篇之中,如『憂心悄悄,慍 於群小,覯閔既多,受侮不少』之類,皆可謂之雅。《頌》者, 稱美之辭。如『吁嗟麟兮,吁嗟乎《騶虞》之類,皆可謂之 《頌》。故不必泥風、雅、頌』」之名以求其義也,亦猶賦詩而 備比興之義焉。

頌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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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休齋云:「頌者,序其事,美其形容,以告於神明。是其 詩專用於郊廟,蓋鬼神之事,戰國以下失之矣。管仲 有《國頌》,屈原有《譎頌》,秦人刻石頌功德。漢有《聖主得 賢臣頌》,唐有《磨崖中興頌》,以鬼神之事,加之生人,其 弊如此。」余謂此說不然,蓋頌者美其君之功德而已, 何以告神明乎?既以敬之為戒,《成王》《小毖》為求助,與 夫《振鷺》《臣工》《閔予小子》,皆非告神明而作也。不惟天 子用之,諸侯之臣子祝頌其君者亦得用,故僖公亦 有頌。後世揚雄之頌充國,陸機之頌漢功臣,韓愈之 頌伯夷,鄭頌子產之不毀鄉校,蓋有是焉。《禮記》載「美 哉輪焉,美哉奐焉」,君子稱其善頌善禱,亦猶是也。憑 《詩》之言而疑後世作頌之過,非的論也。

商魯頌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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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頌》是僖公已歿之後,序中明言季孫行父請命於 周,而史克作頌,是頌有四篇,皆史克作明矣。《閟宮》曰: 「新廟奕奕」,奚斯所作。蓋奚斯作新廟耳,非作頌也,而 漢班固

《西都賦序》其誤自孟堅始。

王延壽等。

《靈光殿賦》云:「奚斯頌僖,歌其路寢。」

反謂《魯頌》是奚斯所作,《商頌》明言正考父得《商頌》十 六篇於周之太師,而太史公曰:「宋襄修行仁義,其大 夫正考父美之而作《商頌》。」此蓋出於《韓詩》,以《商頌》出 於《春秋》之世,故為此說 爾。當漢之時,《詩》之《序》未出,宜 乎言《詩》者之牴牾也。二《頌》之作,當以《序》為正。

逸詩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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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貍首》,《禮記射禮》:「諸侯以《貍首》為節。」其下文云:「曾孫侯 氏,四正具舉,大夫君子,凡以庶士小大莫處御於君, 所以燕以射,則燕則譽。」鄭氏以為《貍首》之詩,《騶虞》《貍 首》,《采蘩》《采蘋》,古之樂節也,日用之間不可闕。今《貍首》 亡,逸詩自逸,非夫子逸之也。觀《貍首》詩可見矣。 《驪駒》,《前漢·王式傳》曰:「客歌《驪駒》。」注以為逸詩。今《大戴 禮記》客去。

祈昭昭十二年,周靈王好遊畋之樂,子祭托於祭公 謀父,作《祈昭》之詩以正王心。其《詩》曰:「祈昭之愔愔,式 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無醉 飽之心。」

麥秀,《史記》箕子過故殷墟而傷之,作:「麥秀漸漸兮,禾 黍油油兮。彼狡童兮,不與我好兮。」

《河水》《僖二十三年》:「晉文公在秦,秦伯享之,公賦《河水》。」 杜註以為逸詩,義取河水朝宗於海,則春秋之世,其 詩猶存,今無之矣。

《新宮》,《燕禮》:「升歌《鹿鳴》,下管《新宮》。」商份曰:「管與笙類也, 皆有聲而已,故《新宮》詩亦亡。」昭二十五年,宋公子享 昭子,賦《新宮》。謂之賦,則有辭矣。後漢明帝亦取焉。必 見其辭,故得之以播歌詠,蓋未有有詩而無詞者。《周 禮》祈年、《龡豳雅》於管籥之類,必得有辭。 《采薺》古之人君,行以《肆夏》,步以《采薺》。漢制,宗廟樂 入廟門,奏《永至》,以為行步之節,猶古《采薺》《肆夏》也。 《肆夏》,《左傳》金奏,《肆夏》以之。三謂三章。《國語》云:「一右樊 君,出入奏。」

《玉夏》王出入奏。《玉夏》,亦金奏。

三夏《國語》云:「樊遏渠」,謂之三宮。蓋繫鍾而奏此三曲, 惟金奏,故詩亦亡。

九夏,周朴鍾師之職,奏《九夏》。

《王夏》:「王出入奏《肆夏》。屍出入奏,亦名《樊昭夏》。牲出入 奏」,一名《遏納夏》,一名《渠童夏》。《齊夏》。

《族夏》《械夏》《敖夏》皆金奏。鄭康成謂「《九夏》皆《詩》篇名,頌 之類,今亡,是以頌不能具焉

諸儒逸詩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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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云:「素以為絢兮,《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 室是遠而。」舉《碩人》之詩,而「素以為絢兮」之句不存。閱 《唐棣》之詩而「偏其反而」之語不載,則詩之章句逸者 多矣。如韓詩「雨其無極,傷我稼穡」,今亦不見於詩,而 無正篇,無其辭。《齊》《魯》《韓詩》並無《七月》篇。

亡詩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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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麗》之後,亡其三;《南陔》《白華》《華黍》也;《南山有臺》,《南有 嘉魚》之後,亡其三;《由庚》《崇丘》《由儀》也。六篇之詩同在 一處,不應中間『《南有嘉魚》』」、「『《南山有臺》』二詩獨能存也。」 按《儀禮鄉飲酒》及《燕禮》,「笙入於縣中,奏《南陔》《白華》《華 黍》。又曰:『間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歌《南 山有臺》,笙《由儀》。此六詩皆主於笙奏之』。」商份曰:「所謂 亡其辭者,今《論語》『亡』字皆讀為『無』字,謂此六詩,於笙 奏之,雖有其聲,舉無辭句,不若《魚麗》『《南有嘉魚》、『《南山 有臺》』於歌奏之,歌,人聲也,故有辭爾。此歌與笙之異 也』。」 辯曰:「古者有堂下、堂上之樂。歌主人聲,堂上樂 也;笙鏞以間,堂下樂也。謂之笙鏞,乃間歌之聲,皆有 義而無其辭。束晳徽之補亡六詩,皮日」休補《肆夏》,不 知《六亡詩》乃笙詩,《肆夏》乃金奏,初無辭之可傳也。

樂章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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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詩,鄉飲酒、燕饗皆用之。《魚麗》。南有嘉魚。南山 有臺,此三詩,鄉飲酒燕禮用之。歌《鹿鳴》,燕禮升歌 《鹿鳴》,《皇皇者華》,燕饗用之。《四牡》已上六詩,皆《小雅》 合樂詩。《關雎》《葛覃》《卷耳》《鵲巢》《采蘩》已上皆《二南》合為 樂詩,夫子所謂「人而不為《周南》《召南》」者以此。

「射樂」即樂節。古者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禮》;卿大夫 射,必先行《鄉飲酒禮》。《騶虞》《貍首》。《采蘋》。大夫《采蘩》。 《周禮·樂師》:「凡射,王以《騶虞》為節,諸侯以《貍首》為節,大 夫以《采蘋》,士以《采蘩》為節。」今《召南》詩中有《采蘩》《采蘋》 《騶虞》三詩,而《貍首》獨亡。已上三詩皆《召南》。

《笙詩》,《鄉飲酒》《燕射》用之。又云:「升歌三終,笙入三終,間 歌三終,合樂三終,《南陔》。」《由庚》。間笙《崇丘》。間笙由儀。 間笙皆《小雅》逸詩,為《六笙歌》。

管奏管與笙一類,皆竹吹之。獨《燕禮》「升歌取《鹿鳴》,下 管新宮」,自春秋至後漢猶存,今亡。注見《逸詩》。

金奏《肆夏》《三夏》《王夏》《九夏》皆金奏,即頌詩之類,見《逸 詩》。

絲奏《三百篇》中之詩,皆可被之絃歌,故琴中有《鵲巢 操》《騶虞伐檀操》《白駒操》皆今詩文。又古人謂之雅、琴、 頌琴。古之雅、頌,即今之琴操。琴,古禁也,將以禁人之 邪心,故以歌乎詩。如文仲子「歸而援琴鼓蕩蕩」之什, 乃知聲至隋末猶存。

《房中之樂》,《二南詩》用之,為《房中之樂》。周有《房中樂》,漢 有《房中詞樂》。唐山夫人作高祖樂,用楚聲,故《房中樂》 楚聲也。

兩君相見之樂文王太明《綿辯》曰:「春秋戰國以來,諸 侯卿大夫士賦詩道志者,凡《詩》《雅》雜取無擇,至考其 入樂,則自邶鄘至豳,無一詩在數。或曰:《周禮》篇章,吹 《豳》《詩》,豳《雅》豳《頌》,則豳疑於入樂矣。然聽吹《雅》《頌》,而無 《豳風》,非今《七月》等語。此歐陽文忠公疑其別有豳詩, 於今不存也。」

刪詩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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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云:「古者《詩》三千餘篇,夫子取其可施於禮義 者三百篇。」孔穎達曰:「按《書》傳所引之詩,見在者多,亡 逸者少,則夫子所錄,不容十分去九。夫《詩》上自《商頌》 祀成湯,下至《株林》刺陳靈公,上下千餘年,而詩纔三 百五篇。有更十君而取一篇者,皆商周人所作,夫子 併得之於魯太師,編而錄之,非有意於刪也。夫迢迢 車乘,招我以弓,豈不欲往,畏我友朋」,「如斯」等語亦不 俚也,胡為而刪之乎?「牆有茨」,「桑中」等語至俚,又胡為 而不刪之乎?則知刪《詩》之說,與《春秋》始隱、終獲麟之 事,皆漢儒倡之也。大抵得其鄉聲則存,不得其聲則 不存也。周之列國,如滕、薛,如許、蔡,如邾、莒等國,夫豈 無詩,但魯人不識其音,則不得其詳。「季札聘魯,魯人 以《雅》《頌》之外所得《十五國風》盡歌之。」及觀今三百篇, 於季札所觀,與魯人所存,無加損也。若夫夫子有意 刪《詩》,則當環轍之時,必大搜而備索之,奚止十五國 乎?然聖人不欲強備者,何也?蓋以天下情性,羙刺諷 詠,亦不過是也。刪之之說,非夫子本意,漢儒孔安國 倡之,文中子極筆載之,善乎!邵康節詩曰:「自從刪後 更無詩。」康節之詩,非謂夫子果刪詩也。蓋謂天下情 性不出乎此,求之《三百篇》之中足矣,不必外有所求 也。

詩序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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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興,四家之詩,《毛詩》未有序,惟《韓詩》以「序」傳於世。《齊 詩》無序,《魯詩》之序有無未可知,《詩》之序大概與今序 異。《韓詩》得序而益明,漢儒多宗之。如司馬遷、揚雄、范 曄之徒皆以《二南》作於周衰之時,此韓學也。《毛詩》至 衛宏為之序,鄭元為之註,而毛氏之學盛行,又非韓 所敢望也。或者謂大序。即關雎序作於《子夏》。王肅鄭元蕭統皆云「《小序》作於毛公」,此說非也。《序》有《鄭註》而無鄭《箋》,其不作 於子夏明矣。毛公於《詩》第為之傳,其不作《序》又明矣。 又謂「《大序》作於聖人,《小序》作於衛宏」,謂「《小序》作於衛 宏」,是也;謂「《大序》作於聖人」,非也。命篇《大序》,蓋出於當 時採《詩》太史之所題,而題下之《序》,則衛宏從謝曼卿 受師說而為之也。按《後漢儒林傳》云:「衛宏字敬仲」,從 謝曼卿學《毛詩》,因作《毛詩序》,善得《風》《雅》之旨,於今傳 於世。蓋嘗謂《詩》之大序,非一世一人之所能為。採詩 之官,本其得於何地,審其出於何人,究其主於何事, 且有實狀,然後致之太師,上之國史,是以取「發端」之 二字以命題,故謂《大序》是當時採詩太史之所題,詩 之小序,序所作為之意。其辭顯者其序簡;其辭隱者 其序備;其善惡之微者。序必明著其跡,而不可以言 殫者,則亦闕其目而已。故謂「《小序》是宏誦《詩說》而為 之。」或者又曰:「序之之辭,委曲明白,非宏所能為。」曰:「使 宏鑿空為之,雖孔子亦不能;使宏誦《詩說》為之,則雖 宏有餘矣。」意者毛氏之詩,歷代講《詩》之說至宏,而悉 加詮次焉。今觀宏「之序,有專取諸書之文至數句者, 有雜取諸家之說而辭不堅決者,有委曲宛轉,附經 以成其義者。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歎 之。」其文全出於《樂記》。「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為詩 以遺王,其文全出於《金縢》;自微子至於戴公,其間禮 樂廢壞,其文全出於《國語》。古者長民,衣服不貳,從容 有常,以齊其民。」其文全出於《公孫尼子》,則《詩序》之作, 實在於數書既傳之後明矣。此所謂取諸書之文有 至數句者此也。《關雎》之序既曰:「風之始也,所以風天 下而正夫婦也。」意亦足矣,又曰:「風,風也,風以動之,上 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又曰:「一國之事係一人之本, 謂之風。」《載馳》之詩既曰「許穆夫人閔其宗國顛覆而 作」,又曰「衛懿公為狄所滅。」《綠衣》之詩,既曰「繹賓屍」矣, 又曰「靈星之屍也」,此蓋眾說並傳,衛氏得其美辭美 意,併錄而不忍棄之,此所謂雜諸家之說而辭不堅 決者也。《騶虞》之詩,先言人倫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純 被文王之化,而後繼之蒐田以時,仁如《騶虞》,則王道 成;《行葦》之詩,先言國家忠厚,仁及草木,然後繼之以 內睦九族,外尊事黃耆,養老乞言,此所謂委曲宛轉, 附經以成其義者也。宏《序》作於東漢,故漢世文字未 有引《詩序》者,惟《黃初四年》有「曹共公遠君子近小人」 之語,蓋魏後於漢,而宏之《序》至是而始行也。使其果 知《詩序》出於衛宏,則《風》《雅》正變之說,《二南》分繫之說, 《羔羊》《蟋蟀》之說,或鬱而不暢,或巧而不合。如蕩以「蕩 蕩上帝」,發語而曰「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召旻》以「旻 天疾威」,發語而曰「閔天下無如召公之為臣。」「雨無正」, 乃大夫刺幽王也,而曰「眾多如雨,非所以為正也。」牽 合為文,而取譏於世,此不可不辯也。

詩箋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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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華《博物志》曰:「聖人製作謂之經,賢者著述謂之傳。」 孔毛左氏鄭氏註《毛詩》而曰「箋」,不解此意。孔穎達云:「箋,表 也,識也。」鄭氏以《毛詩》悉備,遵暢厥旨,所以表明毛意, 紀識其事,故特稱箋。餘注無所遵奉,故謂之「注。」歐陽 永叔深排鄭學,以為多喜改字,永叔未深考耳。漢時 四詩並作,文字各有不同,雖三家不如《毛詩》之密,然 不可謂無所長也。鄭氏箋《詩傳》,意有不同者,以己說 易之;經文有不安者,以《三家易》之,證之他書,則可知 矣。「吉蠲為饎」,鄭氏以「蠲」為「圭」;「吉圭」為「饎」,則《韓詩》之言 也。「素衣朱襮」,鄭氏以「襮」為「綃」,「素衣朱綃」,則《齊詩》之言 也。「其耕澤澤」,鄭氏以「澤」為「釋」,其「耕釋釋」,亦《爾雅》之言 也。「舟人之子」,鄭氏以「舟」當作「周」,「周人之子」,則朱育集 字之言也。「艷妻扇方處」,鄭氏以「艷」為「閻」,「閻妻扇方處」, 則漢《杜欽傳》之言也。當鄭氏《箋》《詩》,三家俱存,故鄭氏 雖解釋《經》文,不明言改字之由,亦以學者既習《詩》,則 三家之詩不容不知也。後世三家既亡,學者惟見其 改字,而不見詩學之所由異,此鄭氏之所以獲譏也。 則鄭於經不謂之注而謂之箋。箋之為言,魏晉間所 以致辭於皇太子諸王者也。鄭嘗以君師之禮待毛 公而不擅改,聖人之經明矣。觀其注《禮記》《玉藻》《雜記》 顛倒不倫之處,鄭雖理之使條貫,亦不敢易其先後, 姑於注下發明而已。則其改字不出臆見,愈可信矣。 古詩云:「讀書不到康成處,不敢高聲論聖賢。」吾於鄭 氏《詩箋》見之矣。

讀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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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三百篇,皆可歌、可誦,可舞、可絃。大師世傳其業,以 教國子。自成童至既冠,皆往習焉。「誦之則習其文,歌 之則識其聲,舞之則見其容,絃之則寓其意。」春秋以 下,列國君臣朝聘燕享,賦詩見志,微寓相諷,鮮有不 能答者,以詩之學素明也。後之絃歌與舞者皆廢,直 誦其文而已,且不能言其義,故論者多失詩之意。夫 文章之體有二:有史傳之文,有歌詠之文。史傳之文, 以實錄為主,秋毫之善,不私假人。歌詠之文,揚其善 而隱其惡,大其美而張其功。後世欲求歌詠之文太 過,直以史視之,則非矣。《孝經》十八章,其及於詩者十《中庸》孟子所以善言詩者,以其無漢儒之說亂之也。 蓋嘗論之,善觀詩者,當推詩外之意。如孔子、子思。善 論《詩》者,當達《詩》中之理,如子貢、子夏。善學《詩》者,當取 一二言為立身之本,如南容、子路。善引《詩》者,不必分 別所作之人,所採之詩,如諸經所舉之詩可也。「綿蠻 黃鳥,止於丘隅。」綿蠻不過喻小臣之擇卿大夫,有仁 者依之。夫子推而至於為人君止於仁,與國人交止 於「信」,「鳶飛戾天,魚躍於淵」,旱麓不過喻惡人遠去,而 民之喜得其所。子思推之,「上察乎天,下察乎地」,觀《詩》 如此,尚何疑乎!「如切如嗟,如琢如磨。」淇澳而子貢能 達之於貧富之間,「巧笑倩兮,美目盻兮」,碩人而子夏 能悟於禮後之說,論《詩》若此,尚何疑乎?南容三復,不 過白圭。《子路》終身所誦,不過「不忮不求。」雄雉學《詩》 至此,奚以多為。維嶽降神,生甫及申。崧高宣王詩也, 夫子以為文武之德。「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仲山甫》詩 也,左氏以為孟明之功。《小宛》、幽之詩也,祭父以為文 王「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僖公詩也,孟子以為周公矢 其文德,洽此四國。江漢記《禮》者以為天王之事,明明 天子令聞不已。江漢記《禮》者,以為三代之君引《詩》若 此,奚必分別所作之人、所採之詩乎?達是詩,然後可 以言詩也。不然,「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信其為孑遺矣; 「崧高維嶽,峻極於天」,信其為極矣;必欲以實跡驗之, 則不可以言《詩》。善乎孟子之言《詩》,可謂長於《詩》矣。《詩》 曰:「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孟子從而釋之曰:「民之秉懿 也,故好是懿德而已。」未嘗費辭而理自明。故橫渠有 詩曰:「置心平易始知詩。」楊中立見之曰:「知此詩者,可 以讀《三百篇》矣。」信哉言乎!

詩有美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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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有美刺。美詩作於文、武、成、康之世,歌詠太平而不 顯作者之名,而況刺詩?當王室衰微,諸侯橫恣,譏訶 醜亂之跡,暴揚幃幄之私,則其隱晦姓名宜愈甚矣。 是以作詩者不明著其人,亦不直指其事。惟《節南山》, 刺幽王也,則曰家父作誦,以究王凶;《巷伯》《寺人》,傷讒 而作也,則曰「寺人」,孟子作為此詩。《祈父》詩曰:「祈父,予 王之爪牙。」《烝民》《詩》曰:「吉甫作誦,穆如清風。」如此則明 著其所作之人。其他諸詩有美刺者,不可以言語求, 必將觀其意可矣。故其譏刺是人也,不言其所為之 惡,而言其爵位之尊,服飾之美,而民疾之,以見其不 堪也。《君子偕老》,副。請幫助識別此字。六珈,「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是也。 其頌美是人也,不言其所為之善,而言其冠佩之華, 容貌之盛,而民安之以見其無媿也。「緇衣之宜兮,敝 予又改為『兮』」,「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是也。後世惟《孟子》 言齊王鼓樂田獵,深識此意,觀其言曰:「百姓聞王鐘 鼓管籥之音,車馬羽毛之美。」其譏之則曰:「舉疾首蹙 額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樂田獵,夫何使我至於此 極也』?」其美之則曰「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 庶幾無疾病。」歟何以能鼓樂田獵也?正得此意。孟子 長於《詩》,故其言自與《詩》合。

毛鄭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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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彼穠矣》之詩,平王以後之詩也。注以為武王之詩, 而謂平王為平正之王,齊侯為齊一之侯。按《春秋》莊 公元年書「王姬歸於齊」,乃桓王女,平王孫,下嫁於齊 襄公。

故《詩》曰「齊侯之子,平王之孫」,斷無疑。《周頌》作於 康王,成王之世,故稱成王、康王。今毛、鄭以《頌》皆成王 時作,不應得稱成王、康王。故此《昊天有成命》雲「成王 不敢康」,為成此王功,不自安逸,執競之不顯;「成、康」,謂 成大功而安之;《噫嘻》之成王,謂成是王事;惟以《召南》 為《文》《武》之詩,故不得不以平王為平正之王;惟以《周 頌》為成王時作,故不得不以成王為成此王功也。殊 不知書中此類甚多,《召南》中有康王以後之詩,有平 王以後之詩,不特文、武時也;《甘棠》《行露》之美,召公既 沒之後,在康王世也;「何彼穠矣」,作於平王已後,亦猶 是也,不必謂武王詩。《大雅》中《大明》之「維此文王」,「思齊」 之文王之母,《皇矣》之比於文王;《靈臺》之「王在靈沼」,《綿》 之「文王蹶厥生」,皆後世詩人追詠之辭,何嘗作於文 王之世?《周頌》之美成王,亦猶是也,不必謂成王時作。 毛、鄭解經,不能無失,孰有大於此者?故特舉一二言 之。

詩亡然後春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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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定公曰:「《邶鄘》以下多《春秋》詩,而謂詩亡然後《春 秋》作,何也?《黍離》降而為《國風》,天子無復有雅,而王者 之詩亡矣。《春秋》始隱,公適當詩亡之後,謂詩亡者,雅 詩亡也。」予謂不然,《春秋》作於獲麟之時,乃哀公十四 年矣;詩亡於陳,靈公乃孔子未生之前,故曰:「詩亡然 後《春秋》作。」謂美刺之詩亡而褒貶之書作矣,非有定 義也。

秦以詩廢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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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君舉曰:「《春秋》之衰,以《禮》廢,秦之亡以《詩》廢。嘗觀之 《詩》,刑政之苛,賦役之重,天子諸侯朝廷之嚴,而后妃、 夫婦衽席之祕。聖人為詩,而使天下匹夫匹婦之微 皆得以言其上,宜若啟天下輕君之心。然亟諫而不悟,顯戮而丕戾,相與攜持去之而不忍,是故湯、武之 興,其民急而不敢去;周之衰,其民哀而不敢離,蓋其」 抑鬱之氣紓,而無聊之意不蓄也。嗚呼!《詩》不敢作,天 下怨極矣。卒不能勝,共起而亡秦。秦亡而後快,於是 始有匹夫匹婦存亡天下之權。嗚呼!《春秋》之衰,以《禮》 廢;秦之亡,以《詩》廢。吾固知公卿大夫之禍速,而小民 之禍遲而大。而《詩》者,正所以維持君臣之道,其功用 深矣。

序草木類兼論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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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皆操窮理盡性之說,而以虛無為宗,至於實學, 則置而不問。當仲尼之時,已有此患。故曰:「小子何莫 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 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其曰「小子」者,無所 識之辭也。其曰「何莫」者,苦口之辭也。故又曰:「人而不 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此苦口之甚也。一部 《論語》,言他書不過一再,惟《詩》則言之,又言凡十二度 言焉。門弟子有能學《詩》者,則深喜之。子貢、子夏在孔 門未為高弟,至於論《詩》則與之,至子夏又發起予之 嘆者,深嘉之也。夫樂之本在《詩》,《詩》之本在聲。竊觀仲 尼初亦不達聲,至哀公十一年,自衛反魯,質正於太 師氏,而後知之,故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 得其所」,此言《詩》為樂之本,而《雅》《頌》為聲之宗也。其曰 「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此言其聲之盛 也。又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此言其聲之和也。 人之情,聞歌則感,樂者聞歌則感而為淫,哀者聞歌 則感而為傷。惟《關雎》之聲和而平,樂者聞之而樂,其 樂不至於淫;哀者聞之而哀,其哀不至於傷,此《關睢》 所以為美也。緣漢入立學官,講《詩》,專以義理相傳,是 致衛宏序《詩》,以樂為樂,得淑女之樂,淫為不淫,其色 之淫,哀為哀,窈窕之哀,傷為無傷善之傷。如此說《關 睢》,則洋洋盈耳之旨安在乎?臣之序《詩》,於《風》《雅》《頌》曰 「風土之音曰風,朝廷之音曰雅,宗廟之音曰頌,而不 曰風。」風者,教也;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頌 者,美盛德之形容也。於二南,則曰:周為河、洛,召為岐、 雍。河、洛之南瀕江,岐、雍之南瀕漢。江漢之間,二南之 地,詩之所起在於此。屈、宋以來,騷人墨客多生江、漢, 故仲尼以二南之地為作詩之始,而不曰南,言化自 北而南於王。《黍離豳七月》則曰:「王為王城」東周之地; 豳為豳豐,西周之地。《七月》者,西周之風;《黍離》者,東周 之風。而不曰「《黍離》降國風」,臣之序詩,專為聲歌,欲以 明仲尼之正樂;臣之釋詩,深究鳥獸/草木之名,欲以 明仲尼教小子之意。然兩漢之言詩者,惟儒生論義 不論聲,而聲歌之妙,猶傳於瞽。史經董卓、赤眉之亂, 禮樂淪亡殆盡。魏人得漢雅樂,郎僅能歌《文王》《鹿鳴》 《騶虞》《伐檀》四篇而已。太和之末,又亡其三,惟有《鹿鳴》, 至晉又亡。自《鹿鳴》亡後,聲詩之道絕矣。夫詩之本在 聲,而聲之本在興。鳥獸草木乃發興之本。漢儒之言 詩者,既不論聲,又不知興,故鳥獸草木之學廢矣。若 曰「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不識雎鳩,則安知「河洲」之趣 與關關之聲乎?凡鴈鶩之類,其喙褊者則其聲關關; 雞雉之類,其喙銳者則其聲鷕鷕,此天籟也。雎鳩之 喙似鳧鴈,故其聲如是,又得水邊之趣也。《小雅》曰:「呦 呦鹿鳴,食野之萍。」不識鹿則安知食萍之趣與呦呦 之聲乎?凡牛羊之屬,有角無齒者則其聲呦呦;駝馬 之屬,有齒無角者則其聲蕭蕭,此亦天籟也。鹿之喙 似牛羊,故其聲如是,又得蔞蒿之趣也。使不識鳥獸 之情狀,則安知聖人關關呦呦之興乎?若曰「有敦瓜 苦,蒸在栗薪」者,謂瓜苦引蔓於籬落間,而有敦然之 繫焉。若曰「桑之未落,其葉沃若」者,謂桑葉最茂,雖未 落之時而有沃若之澤。使不識草木之精神,則安知 詩人敦然沃若之興乎?陸璣者,江左之騷人也,深為 此患,為《毛詩》作《鳥獸草木蟲魚疏》。然璣本無此學,但 加採訪,其所傳者多是支離。自陸璣之後,未有以此 明《詩》者。惟《爾雅》一種為名物之宗。然孫炎、郭璞所得 既希,張揖、孫憲所記徒廣。大抵儒生家多不識田野 之物,農圃人又不知《詩》《書》之旨,二者無由參合,遂使 鳥獸草木之學「不傳,惟《本草》一家,人命所係,凡學之 者,務在識真,不比他書只求說也。《神農本經》有三百 六十以應周天之數」,陶弘景隱者也,得此一家之學, 故益以三百六十以應周天之數而兩之。臣少好讀 書,無涉世意,又好泉石,有慕弘景心。結茅夾漈山中, 與田夫野老往來,與夜鶴曉猿雜處,不問飛潛動植, 皆欲究其情性。於是取陶隱居之書,復益以三百六 十,以應周天之數而三之。已得鳥獸草木之真,然後 傳《詩》;已得詩人之興,然後釋《爾雅》。今作昆蟲草木略 為之會同。庶幾衰晚,少備遺忘,豈敢論實學也?夫物 之難明者,為其名之難明也;名之難明者,謂五方之 名既已不同,而古今之言亦自差別,是以此書尤詳 其名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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