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成全書 (四庫全書本)/全覽1

王文成全書 全覽1 全覽2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六
  王文成全書目録    別集類五
  巻一
  語録
  巻二
  語録
  巻三
  語録
  巻四
  文録
  巻五
  文録
  巻六
  文録
  巻七
  文録
  巻八
  文録
  巻九
  別録
  巻十
  別録
  巻十一
  別録
  巻十二
  別録
  巻十三
  別録
  巻十四
  別録
  巻十五
  別録
  巻十六
  別録
  巻十七
  別録
  巻十八
  別録
  巻十九
  外集
  巻二十
  外集
  巻二十一
  外集
  巻二十二
  外集
  巻二十三
  外集
  巻二十四
  外集
  巻二十五
  外集
  巻二十六
  續編
  巻二十七
  續編
  巻二十八
  續編
  巻二十九
  續編
  巻三十
  續編
  巻三十一
  續編
  巻三十二
  附録
  巻三十三
  附録
  巻三十四
  附録
  巻三十五
  附録
  巻三十六
  附録
  巻三十七
  附録
  巻三十八
  附録
  等謹案王文成全書三十八巻明兵部尚書新建伯餘姚王守仁撰守仁事蹟具明史本傳其書首編語録三巻為傳習録附以朱子晩年定論乃守仁在時其門人徐愛所輯而錢徳洪刪訂之者次文録五巻皆襍文別録十巻為奏疏公移之類外集七巻為詩及襍文續編六巻則文録所遺搜輯續刋者皆守仁歿後徳洪所編輯後附以年譜五巻世徳紀二巻亦徳洪與王畿等所纂集也其初本各自為書單行於世隆慶壬申御史新建謝廷傑巡按浙江始合梓以傳仿朱子全書之例以名之蓋當時以學術宗守仁故其推尊之如此守仁勳業氣節卓然見諸施行而為文博大昌達詩亦秀逸有致不獨事功可稱其文章自足傳世也此書明末板佚多有選輯別本以行者然皆缺略不及是編之詳備雲乾隆四十三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卷一    明 王守仁 撰語録一 傳習録上
  先生於大學格物諸說悉以舊本為正蓋先儒所謂誤本者也愛始聞而駭既而疑己而殫精竭思參互錯綜以質於先生然後知先生之說若水之寒若火之熱斷斷乎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也先生明睿天授然和樂坦易不事邉幅人見其少時豪邁不覊又嘗泛濫於詞章出入二氏之學驟聞是說皆目以為立異好竒漫不省究不知先生居夷三載處困飬靜精一之功固已超入聖域粹然大中至正之歸矣愛朝夕炙門下但見先生之道即之若易而仰之愈髙見之若粗而探之愈精就之若近而造之愈益無窮十餘年來竟未能窺其藩籬世之君子或與先生僅交一面或猶未聞其謦欬或先懐忽易憤激之心而遽欲於立談之間傳聞之說臆斷懸度如之何其可得也從遊之士聞先生之教徃徃得一而遺二見其牝牡驪黃而棄其所謂千里者故愛備録平日之所聞私以示夫同志相與考而正之庶無負先生之教雲門人徐愛書
  愛問在親民朱子謂當作新民後章作新民之文似亦有據先生以為宜從舊本作親民亦有所據否先生曰作新民之新是自新之民與在新民之新不同此豈足為據作字卻與親字相對然非親字義下面治國平天下處皆於新字無發眀如雲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如保赤子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之類皆是親字意親民猶孟子親親仁民之謂親之即仁之也百姓不親舜使𢍆為司徒敬敷五教所以親之也堯典克明峻徳便是明明徳以親九族至平章協和便是親民便是明明徳於天下又如孔子言修已以安百姓修己便是明明徳安百姓便是親民說親民便是兼教飬意說新民便覺偏了
  愛問知止而後有定朱子以為事事物物皆有定理似與先生之說相戾先生曰於事事物物上求至善卻是義外也至善是心之本體只是明明徳到至精至一處便是然亦未嘗離卻事物本註所謂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慾之私者得之
  愛問至善只求諸心恐於天下事理有不能盡先生曰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愛曰如事父之孝事君之忠交友之信治民之仁其間有許多理在恐亦不可不察先生嘆曰此說之蔽久矣豈一語所能悟今姑就所問者言之且如事父不成去父上求箇孝的理事君不成去君上求箇忠的理交友治民不成去友上民上求箇信與仁的理都只在此心心即理也此心無私慾之蔽即是天理不湏外面添一分以此純乎天理之心發之事父便是孝發之事君便是忠發之交友治民便是信與仁只在此心去人慾存天理上用功便是愛曰聞先生如此說愛己覺有省悟處但舊說纒於胸中尚有未脫然者如事父一事其間溫凊定省之類有許多節目不亦湏講求否先生曰如何不講求只是有箇頭腦只是就此心去人慾存天理上講求就如講求冬溫也只是要盡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慾間雜講求夏凊也只是要盡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慾間雜只是講求得此心此心若無人慾純是天理是箇誠於孝親的心冬時自然思量父母的寒便自要去求箇溫的道理夏時自然思量父母的熱便自要去求箇凊的道理這都是那誠孝的心發出來的條件卻是湏有這誠孝的心然後有這條件發出來譬之樹木這誠孝的心便是根許多條件便是枝葉湏先有根然後有枝葉不是先尋了枝葉然後去種根禮記言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須是有箇深愛做根便自然如此
  鄭朝朔問至善亦湏有從事物上求者先生曰至善只是此心純乎天理之極便是更於事物上怎生求且試說幾件看朝朔曰且如事親如何而為溫凊之節如何而為奉飬之宜湏求箇是當方是至善所以有學問思辨之功先生曰若只是溫凊之節奉飬之宜可一日二日講之而盡用得甚學問思辨惟於溫凊時也只要此心純乎天理之極奉飬時也只要此心純乎天理之極此則非有學問思辨之功將不免於毫釐千里之繆所以雖在聖人猶加精一之訓若只是那些儀節求得是當便謂至善即如今扮戱子扮得許多溫凊奉飬的儀節是當亦可謂之至善矣愛於是日又有省
  愛因未㑹先生知行合一之訓與宗賢惟賢徃復辯論未能決以問於先生先生曰試舉看愛曰如今人儘有知得父當孝兄當弟者卻不能孝不能弟便是知與行分明是兩件先生曰此已被私慾隔斷不是知行的本體了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聖賢教人知行正是要復那本體不是着你只恁的便罷故大學指箇真知行與人㸔說如好好色如惡惡臭見好色屬知好好色屬行只見那好色時已自好了不是見了後又立箇心去好聞惡臭屬知惡惡臭屬行只聞那惡臭時已自惡了不是聞了後別立箇心去惡如鼻塞人雖見惡臭在前鼻中不曽聞得便亦不甚惡亦只是不曾知臭就如稱某人知孝某人知弟必是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稱他知孝知弟不成只是曉得說些孝弟的話便可稱為知孝弟又如知痛必已自痛了方知痛知寒必已自寒了知饑必已自饑了知行如何分得開此便是知行的本體不曾有私意隔斷的聖人敎人必要是如此方可謂之知不然只是不曾知此卻是何等𦂳切着實的工夫如今苦苦定要説知行做兩箇是甚麽意某要說做一箇是甚麽意若不知立言宗㫖只管說一箇兩箇亦有甚用愛曰古人說知行做兩箇亦是要人見箇分曉一行做知的工夫一行做行的工夫即功夫始有下落先生曰此卻失了古人宗㫖也某甞說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㑹得時只說一箇知已自有行在只說一箇行已自有知在古人所以既說一箇知又說一箇行者只為世間有一種人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不解思惟省察也只是箇㝠行妄作所以必說箇知方纔行得是又有一種人茫茫蕩蕩懸空去思索全不肯着實躬行也只是箇揣摸影響所以必說一箇行方纔知得真此是古人不得已補偏救𡚁的說話若見得這箇意時即一言而足今人卻就將知行分作兩件去做以為必先知瞭然後能行我如今且去講習討論做知的工夫待知得真了方去做行的工夫故遂終身不行亦遂終身不知此不是小病痛其來巳非一日矣某今說箇知行合一正是對病的藥又不是某鑿空杜撰知行本體原是如此今若知得宗㫖時即說兩箇亦不妨亦只是一箇若不㑹宗㫖便說一箇亦濟得甚事只是閒說話
  愛問昨聞先生止至善之敎已覺功夫有用力處但與朱子格物之訓思之終不能合先生曰格物是止至善之功既知至善即知格物矣愛曰昨以先生之敎推之格物之說似亦見得大略但朱子之訓其於書之精一論語之博約孟子之盡心知性皆有所證據以是未能釋然先生曰子夏篤信聖人曽子反求諸巳篤信固亦是然不如反求之切今既不得於心安可狃於舊聞不求是當就如朱子亦尊信程子至其不得於心處亦何嘗茍從精一博約盡心本自與吾說脗合但未之思耳朱子格物之訓未免牽合附㑹非其本㫖精是一之功博是約之功曰仁既明知行合一之說此可一言而喻盡心知性知天是生知安行事存心飬性事天是學知利行事夭夀不貳脩身以俟是困知勉行事朱子錯訓格物只為倒㸔了此意以盡心知性為物格知至要初學便去做生知安行事如何做得愛問盡心知性何以為生知安行先生曰性是心之體天是性之原盡心即是盡性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知天地之化育存心者心有未盡也知天如知州知縣之知是自己分上事已與天為一事天如子之事父臣之事君須是恭敬奉承然後能無失尚與天為二此便是聖賢之別至於夭夀不貳其心乃是敎學者一心為善不可以窮通夭夀之故便把為善的心變動了只去脩身以俟命見得窮通夭夀有箇命在我亦不必以此動心事天雖與天為二巳自見得箇天在面前俟命便是未曾見面在此等𠉀相似此便是初學立心之始有箇困勉的意在今卻倒做了所以使學者無下手處愛曰昨聞先生之敎亦影影見得功夫須是如此今聞此說益無可疑愛昨曉思格物的物字即是事字皆從心上說先生曰然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發便是意意之本體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如意在於事親即事親便是一物意在於事君即事君便是一物意在於仁民愛物即仁民愛物便是一物意在於視聼言動即視聼言動便是一物所以某說無心外之理無心外之物中庸言不誠無物大學明明徳之功只是箇誠意誠意之功只是箇格物
  先生又曰格物如孟子大人格君心之格是去其心之不正以全其本體之正但意念所在即要去其不正以全其正即無時無處不是存天理即是窮理天理即是明徳窮理即是明明徳
  又曰知是心之本體心自然㑹知見父自然知孝見兄自然知弟見孺子入井自然知惻隠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若良知之發更無私意障礙即所謂充其惻隠之心而仁不可勝用矣然在常人不能無私意障礙所以須用致知格物之功勝私復理即心之良知更無障礙得以充塞流行便是致其知知致則意誠
  愛問先生以博文為約禮功夫深思之未能得畧請開示先生曰禮字即是理字理之發見可見者謂之文文之隠微不可見者謂之理只是一物約禮只是要此心純是一箇天理要此心純是天理須就理之發見處用功如發見於事親時就在事親上學存此天理發見於事君時就在事君上學存此天理發見於處富貴貧賤時就在處富貴貧賤上學存此天理發見於處患難夷狄時就在處患難夷狄上學存此天理至於作止語黙無處不然隨他發見處即就那上面學箇存天理這便是博學之於文便是約禮的功夫博文即是惟精約禮即是惟一
  愛問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聼命以先生精一之訓推之此語似有弊先生曰然心一也未雜於人謂之道心雜以人偽謂之人心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者即人心初非有二心也程子謂人心即人慾道心即天理語若分析而意實得之今曰道心為主而人心聼命是二心也天理人慾不並立安有天理為主人慾又從而聼命者
  愛問文中子韓退之先生曰退之文人之雄耳文中子賢儒也後人徒以文詞之故推尊退之其實退之去文中子逺甚愛問何以有擬經之失先生曰擬經恐未可盡非且說後世儒者著述之意與擬經如何愛曰世儒著述近名之意不無然期以明道擬經純若為名先生曰著述以眀道亦何所効法曰孔子刪述六經以明道也先生曰然則擬經獨非効法孔子乎愛曰著述即於道有所發眀擬經似徒擬其跡恐於道無補先生曰子以明道者使其反樸還淳而見諸行事之實乎抑將美其言辭而徒以譊譊於世也天下之大亂由虛文勝而實行衰也使道明於天下則六經不必述刪述六經孔子不得巳也自伏羲畫卦至於文王周公其間言易如連山歸藏之屬紛紛籍籍不知其幾易道大亂孔子以天下好文之風日盛知其說之將無紀極於是取文王周公之說而賛之以為惟此為得其宗於是紛紛之說盡廢而天下之言易者始一書詩禮樂春秋皆然書自典謨以後詩自二南以降如九丘八索一切淫哇逸蕩之詞蓋不知其幾千百篇禮樂之名物度數至是亦不可勝窮孔子皆刪削而述正之然後其說始廢如書詩禮樂中孔子何嘗加一語今之禮記諸說皆後儒附㑹而成己非孔子之舊至於春秋雖稱孔子作之其實皆魯史舊文所謂筆者筆其舊所謂削者削其繁是有減無増孔子述六經懼繁文之亂天下惟簡之而不得使天下務去其文以求其實非以文敎之也春秋以後繁文益盛天下益亂始皇焚書得罪是出於私意又不合焚六經若當時志在明道其諸反經叛理之說悉取而焚之亦正暗合刪述之意自秦漢以降文又日盛若欲盡去之斷不能去只宜取法孔子録其近是者而表章之則其諸恠悖之說亦宜漸漸自廢不知文中子當時擬經之意如何某切深有取於其事以為聖人復起不能易也天下所以不治只因文盛實衰人出巳見新竒相髙以眩俗取譽徒以亂天下之聰眀塗天下之耳目使天下靡然爭務修飾文詞以求知於世而不復知有敦本尚實反樸還淳之行是皆著述者有以啟之愛曰著述亦有不可缺者如春秋一經若無左傳恐亦難曉先生曰春秋必待傳而後明是歇後謎語矣聖人何苦為此艱深隠晦之詞左傳多是魯史舊文若春秋須此而後明孔子何必削之愛曰伊川亦云傳是案經是斷如書弒某君伐某國若不明其事恐亦難斷先生曰伊川此言恐亦是相沿世儒之說未得聖人作經之意如書弒君即弒君便是罪何必更問其弒君之詳征伐當自天子出書伐國即伐國便是罪何必更問其伐國之詳聖人述六經只是要正人心只是要存天理去人慾於存天理去人慾之事則嘗言之或因人請問各隨分量而說亦不肯多道恐人專求之言語故曰子欲無言若是一切縱人慾滅天理的事又安肯詳以示人是長亂導奸也故孟子云仲尼之門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此便是孔門家法世儒只講得一箇伯者的學問所以要知得許多隂謀詭計純是一片功利的心與聖人作經的意思正相反如何思量得通因嘆曰此非達天徳者未易與言此也又曰孔子云吾猶及史之闕文也孟子曰盡信書不如無書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巳孔子刪書於唐虞夏四五百年間不過數篇豈更無一事而所述止此聖人之意可知矣聖人只是要刪去繁文後儒卻只要添上愛曰聖人作經只是要去人慾存天理如五伯以下事聖人不欲詳以示人則誠然矣至如堯舜以前事如何略不少見先生曰羲黃之世其事濶踈傳之者鮮矣此亦可以想見其時全是淳龎樸素畧無文采的氣象此便是太古之治非後世可及愛曰如三墳之類亦有傳者孔子何以刪之先生曰縱有傳者亦於世變漸非所宜風氣益開文采日勝至於周末雖欲變以夏商之俗巳不可挽況唐虞乎又況羲黃之世乎然其治不同其道則一孔子於堯舜則祖述之於文武則憲章之文武之法即是堯舜之道但因時致治其設施政令巳自不同即夏商事業施之於周巳有不合故周公思兼三王其有不合仰而思之夜以繼日況太古之治豈復能行斯固聖人之所可畧也又曰專事無為不能如三王之因時致治而必欲行以太古之俗即是佛老的學術因時致治不能如三王之一本於道而以功利之心行之即是伯者以下事業後世儒者許多講來講去只是講得箇伯術
  又曰唐虞以上之治後世不可復也畧之可也三代以下之治後世不可法也削之可也惟三代之治可行然而世之論三代者不明其本而徒事其末則亦不可復矣
  愛曰先儒論六經以春秋為史史專記事恐與五經事體終或稍異先生曰以事言謂之史以道言謂之經事即道道即事春秋亦經五經亦史易是包犧氏之史書是堯舜以下史禮樂是三代史其事同其道同安有所謂異
  又曰五經亦只是史史以明善惡示訓戒善可為訓者特存其跡以示法惡可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愛曰存其跡以示法亦是存天理之本然削其事以杜奸亦是遏人慾於將萌否先生曰聖人作經固無非是此意然又不必泥着文句愛又問惡可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何獨於詩而不刪鄭衛先儒謂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然否先生曰詩非孔門之舊本矣孔子云放鄭聲鄭聲淫又曰惡鄭聲之亂雅樂也鄭衛之音亡國之音也此是孔門家法孔子所定三百篇皆所謂雅樂皆可奏之郊廟奏之鄉黨皆所以宣暢和平涵泳徳性移風易俗安得有此是長淫導奸矣此必秦火之後世儒附㑹以足三百篇之數蓋淫泆之詞世俗多所喜傳如今閭巷皆然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是求其說而不得從而為之辭
  愛因舊說汨沒始聞先生之敎實是駭愕不定無入頭處其後聞之既久漸知反身實踐然後始信先生之學為孔門嫡傳舍是皆傍蹊小徑斷港絶河矣如說格物是誠意的工夫明善是誠身的工夫窮理是盡性的工夫道問學是尊徳性的工夫博文是約禮的工夫惟精是惟一的工夫諸如此類始皆落落難合其後思之既久不覺手舞足蹈
  右曰仁所録
  陸澄問主一之功如讀書則一心在讀書上接客則一心在接客上可以為主一乎先生曰好色則一心在好色上好貨則一心在好貨上可以為主一乎是所謂逐物非主一也主一是專主一箇天理
  問立志先生曰只念念要存天理即是立志能不忘乎此久則自然心中凝聚猶道家所謂結聖胎也此天理之念常存馴至於美大聖神亦只從此一念存飬擴充去耳
  日間工夫覺紛擾則靜坐覺懶㸔書則且㸔書是亦因病而藥
  處朋友務相下則得益相上則損
  孟源有自是好名之病先生屢責之一日警責方巳一友自陳日來工夫請正源從傍曰此方是尋着源舊時家當先生曰爾病又發源色變議擬欲有所言先生曰爾病又發因喻之曰此是汝一生大病根譬如方丈地內種此一大樹雨露之滋土脈之力只滋飬得這箇大根四傍縱要種些嘉榖上面被此樹葉遮覆下面被此樹根盤結如何生長得成湏用伐去此樹纎根勿留方可種植嘉種不然任汝耕耘培壅只是滋飬得此根
  問後世著述之多恐亦有亂正學先生曰人心天理渾然聖賢筆之書如冩真傳神不過示人以形狀大畧使之因此而討求其真耳其精神意氣言笑動止固有所不能傳也後世著述是又將聖人所畫摹倣謄寫而妄自分析加増以逞其技其失真愈逺矣
  問聖人應變不窮莫亦是預先講求否先生曰如何講求得許多聖人之心如明鏡只是一箇明則隨感而應無物不照未有巳徃之形尚在未照之形先具者若後世所講卻是如此是以與聖人之學大背周公制禮作樂以文天下皆聖人所能為堯舜何不盡為之而待於周公孔子刪述六經以詔萬世亦聖人所能為周公何不先為之而有待於孔子是知聖人遇此時方有此事只怕鏡不明不怕物來不能照講求事變亦是照時事然學者卻湏先有箇明的工夫學者惟患此心之未能明不患事變之不能盡曰然則所謂沖漠無朕而萬象森然巳具者其言何如曰是說本自好只不善㸔亦便有病痛
  義理無定在無窮盡吾與子言不可以少有所得而遂謂止此也再言之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未有止也他日又曰聖如堯舜然堯舜之上善無盡惡如桀紂然桀紂之下惡無盡使桀紂未死惡寜止此乎使善有盡時文王何以望道而未之見
  問靜時亦覺意思好才遇事便不同如何先生曰是徒知靜飬而不用克巳工夫也如此臨事便要傾倒人湏在事上磨方立得住方能靜亦定動亦定
  問上達工夫先生曰後儒敎人纔渉精微便謂上達未當學且說下學是分下學上達為二也夫目可得見耳可得聞口可得言心可得思者皆下學也目不可得見耳不可得聞口不可得言心不可得思者上達也如木之栽培灌溉是下學也至於日夜之所息條達暢茂乃是上達人安能預其力哉故凡可用功可告語者皆下學上達只在下學裏凡聖人所說雖極精微俱是下學學者只從下學裏用功自然上達去不必別尋箇上達的工夫
  持志如心痛一心在痛上豈有工夫說閒話管閒事問惟精惟一是如何用功先生曰惟一是惟精主意惟精是惟一功夫非惟精之外復有惟一也精字從米姑以米譬之要得此米純然潔白便是惟一意然非加舂簸篩揀惟精之工則不能純然潔白也舂簸篩揀是惟精之功然亦不過要此米到純然潔白而巳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者皆所以為惟精而求惟一也他如博文者即約禮之功格物致知者即誠意之功道問學即尊徳性之功明善即誠身之功無二說也
  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聖學只一箇功夫知行不可分作兩事
  漆雕開曰吾斯之未能信夫子說之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曾㸃言志夫子許之聖人之意可見矣
  問寜靜存心時可為未發之中否先生曰今人存心只定得氣當其寜靜時亦只是氣寜靜不可以為未發之中曰未便是中莫亦是求中功夫曰只要去人慾存天理方是功夫靜時念念去人慾存天理動時念念去人慾存天理不管寜靜不寜靜若靠那寜靜不惟漸有喜靜厭動之𡚁中間許多病痛只是潛伏在終不能絶去遇事依舊滋長以循理為主何嘗不寜靜以寜靜為主未必能循理
  問孔門言志由求任政事公西赤任禮樂多少實用及曾晳說來卻似耍的事聖人卻許他是意何如曰三子是有意必有意必便偏着一邉能此未必能彼曾㸃這意思卻無意必便是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夷狄行乎夷狄索患難行乎患難無入而不自得矣三子所謂汝器也曾㸃便有不器意然三子之才各卓然成章非若世之空言無實者故夫子亦皆許之
  問知識不長進如何先生曰為學湏有本原湏從本原上用力漸漸盈科而進仙家說嬰兒亦善譬嬰兒在母腹時只是純氣有何知識出胎後方始能啼既而後能笑又既而後能識認其父母兄弟又既而後能立能行能持能負卒乃天下之事無不可能皆是精氣日足則筋力日強聰明日開不是出胎日便講求推尋得來故湏有箇本原聖人到位天地育萬物也只從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上飬來後儒不明格物之說見聖人無不知無不能便欲於初下手時講求得盡豈有此理又曰立志用功如種樹然方其根芽猶未有榦及其有榦尚未有枝枝而後葉葉而後花實初種根時只管栽培灌溉勿作枝想勿作葉想勿作花想勿作實想懸想何益但不忘栽培之功怕沒有枝葉花實
  問㸔書不能明如何先生曰此只是在文義上穿求故不明如此又不如為舊時學問他到㸔得多觧得去只是他為學雖極解得明曉亦終身無得湏於心體上用功凡明不得行不去湏反在自心上體當即可通蓋四書五經不過說這心體這心體即所謂道心體明即是道明更無二此是為學頭腦處
  虛靈不昧衆理具而萬事出心外無理心外無事或問晦庵先生曰人之所以為學者心與理而巳此語如何曰心即性性即理下一與字恐未免為二此在學者善觀之
  或曰人皆有是心心即理何以有為善有為不善先生曰惡人之心失其本體
  問析之有以極其精而不亂然後合之有以盡其大而無餘此言如何先生曰恐亦未盡此理豈容分析又何湏湊合得聖人說精一自是盡
  省察是有事時存飬存飬是無事時省察
  澄嘗問象山在人情事變上做工夫之說先生曰除了人情事變則無事矣喜怒哀樂非人情乎自視聼言動以至富貴貧賤患難死生皆事變也事變亦只在人情裏其要只在致中和致中和只在謹獨
  澄問仁義禮智之名因巳發而有曰然他日澄曰惻隠羞惡辭讓是非是性之表徳邪曰仁義禮智也是表徳性一而巳自其形體也謂之天主宰也謂之帝流行也謂之命賦於人也謂之性主於身也謂之心心之發也遇父便謂之孝遇君便謂之忠自此以徃名至於無窮只一性而巳猶人一而巳對父謂之子對子謂之父自此以徃至於無窮只一人而巳人只要在性上用功㸔得一性字分明即萬理燦然
  一日論為學工夫先生曰敎人為學不可執一偏初學時心猿意馬拴縛不定其所思慮多是人慾一邉故且敎之靜坐息思慮久之俟其心意稍定只懸空靜守如槁木死灰亦無用湏敎他省察克治省察克治之功則無時而可間如去盜賊湏有箇掃除廓清之意無事時將好色好貨好名等私逐一追究搜尋出來定要㧞去病根永不復起方始為快常如貓之捕䑕一眼㸔着一耳聼着纔有一念萌動即與克去斬釘截鐡不可姑容與他方便不可窩藏不可放他出路方是真實用功方能掃除廓清到得無私可克自有端拱時在雖曰何思何慮非初學時事初學必湏思省察克治即是思誠只思一箇天理到得天理純全便是何思何慮矣
  澄問有人夜怕鬼者奈何先生曰只是平日不能集義而心有所慊故怕若素行合於神明何怕之有子莘曰正直之鬼不湏怕恐邪鬼不管人善惡故未免怕先生曰豈有邪鬼能迷正人乎只此一怕即是心邪故有迷之者非鬼迷也心自迷耳如人好色即是色鬼迷好貨即是貨鬼迷怒所不當怒是怒鬼迷懼所不當懼是懼鬼迷也
  定者心之本體天理也動靜所遇之時也
  澄問學庸同異先生曰子思括大學一書之義為中庸首章
  問孔子正名先儒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廢輒立郢此意如何先生曰恐難如此豈有一人致敬盡禮待我而為政我就先去廢他豈人情天理孔子既肯與輒為政必巳是他能傾心委國而聼聖人盛徳至誠必巳感化衛輙使知無父之不可以為人必將痛哭奔走徃迎其父父子之愛本於天性輙能悔痛真切如此蒯瞶豈不感動底豫蒯瞶既還輙乃致國請戮瞶巳見化於子又有夫子至誠調和其間當亦決不肯受仍以命輙羣臣百姓又必欲得輙為君輙乃自暴其罪惡請於天子告於方伯諸侯而必欲致國於父瞶與羣臣百姓亦皆表輙悔悟仁孝之美請於天子告於方伯諸侯必欲得輙而為之君於是集命於輙使之復君衛國輙不得巳乃如後世上皇故事率羣臣百姓尊瞶為太公備物致飬而始退復其位焉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名正言順一舉而可為政於天下矣孔子正名或是如此
  澄在鴻臚寺倉居忽家信至言兒病危澄心甚憂悶不能堪先生曰此時正宜用功若此時放過閒時講學何用人正要在此等時磨錬父之愛子自是至情然天理亦自有箇中和處過即是私意人於此處多認做天理當憂則一向憂苦不知巳是有所憂患不得其正大抵七情所感多只是過少不及者才過便非心之本體必湏調停適中始得就如父母之䘮人子豈不欲一哭便死方快於心然卻曰毀不滅性非聖人強制之也天理本體自有分限不可過也人但要識得心體自然増減分毫不得
  不可謂未發之中常人俱有蓋體用一源有是體即有是用有未發之中即有發而皆中節之和今人未能有發而皆中節之和湏知是他未發之中亦未能全得
  易之辭是初九潛龍勿用六字易之象是初畫易之變是值其畫易之占是用其辭
  夜氣是就常人說學者能用功則日間有事無事皆是此氣翕聚發生處聖人則不消說夜氣
  澄問操存舍亡章曰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此雖就常人心說學者亦湏是知得心之本體亦原是如此則操存功夫始沒病痛不可便謂出為亡入為存若論本體原是無出無入的若論出入則其思慮運用是出然主宰常昭昭在此何出之有既無所出何入之有程子所謂腔子亦只是天理而巳雖終日應酬而不出天理即是在腔子裏若出天理斯謂之放斯謂之亡又曰出入亦只是動靜動靜無端豈有鄉邪
  王嘉秀問佛以出離生死誘人入道仙以長生久視誘人入道其心亦不是要人做不好究其極至亦是見得聖人上一截然非入道正路如今仕者有由科有由貢有由傳奉一般做到大官畢竟非入仕正路君子不由也仙佛到極處與儒者略同但有了上一截遺了下一截終不似聖人之全然其上一截同者不可誣也後世儒者又只得聖人下一截分裂失真流而為記誦詞章功利訓詁亦卒不免為異端是四家者終身勞苦於身心無分毫益視彼仙佛之徒清心寡慾超然於世累之外者反若有所不及矣今學者不必先排仙佛且當篤志為聖人之學聖人之學明則仙佛自泯不然則此之所學恐彼或有不屑而反欲其俯就不亦難乎鄙見如此先生以為何如先生曰所論大畧亦是但謂上一截下一截亦是人見偏了如此若論聖人大中至正之道徹上徹下只是一貫更有甚上一截下一截一隂一陽之謂道但仁者見之便謂之仁知者見之便謂之智百姓又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仁智豈可不謂之道但見得偏了便有𡚁病
  蓍固是易龜亦是易
  問孔子謂武王未盡善恐亦有不滿意先生曰在武王自合如此曰使文王未沒畢竟如何曰文王在時天下三分巳有其二若到武王伐商之時文王若在或者不致興兵必然這一分亦來歸了文王只善處紂使不得縱惡而巳
  問孟子言執中無權猶執一先生曰中只是天理只是易隨時變易如何執得湏是因時制宜難預先定一箇䂓矩在如後世儒者要將道理一一說得無罅漏立定箇格式此正是執一
  唐詡問立志是常存箇善念要為善去惡否曰善念存時即是天理此念即善更思何善此念非惡更去何惡此念如樹之根芽立志者長立此善念而巳從心所欲不踰矩只是志到熟處
  精神道徳言動大率收歛為主發散是不得巳天地人物皆然
  問文中子是如何人先生曰文中子庶幾具體而微惜其蚤死問如何卻有續經之非曰續經亦未可盡非請問良久曰更覺良工心獨苦
  許魯齋謂儒者以治生為先之說亦誤人
  問仙家元氣元神元精先生曰只是一件流行為氣凝聚為精妙用為神
  喜怒哀樂本體自是中和的纔自家着些意思便過不及便是私
  問哭則不歌先生曰聖人心體自然如此
  克巳湏要掃除廓清一毫不存方是有一毫在則衆惡相引而來
  問律呂新書先生曰學者當務為急算得此數熟亦恐未有用必湏心中先具禮樂之本方可且如其書說多用管以𠉀氣然至冬至那一刻時管灰之飛或有先後湏㬰之間焉知那管正值冬至之刻湏自心中先曉得冬至之刻始得此便有不通處學者湏先從禮樂本原上用功
  曰仁雲心猶鏡也聖人心如明鏡常人心如昏鏡近世格物之說如以鏡照物照上用功不知鏡尚昏在何能照先生之格物如磨鏡而使之明磨上用功眀了後亦未嘗廢照
  問道之精粗先生曰道無精粗人之所見有精粗如這一間房人初進來只見一箇大䂓模如此處乆便柱壁之類一一㸔得明白再乆如柱上有些文藻細細都㸔出來然只是一間房
  先生曰諸公近見時少疑問何也人不用功莫不自以為巳知為學只循而行之是矣殊不知私慾日生如地上塵一日不掃便又有一層着實用功便見道無終窮愈探愈深必使精白無一毫不徹方可
  問知至然後可以言誠意今天理人慾知之未盡如何用得克己工夫先生曰人若真實切巳用功不巳則於此心天理之精微日見一日私慾之細微亦日見一日若不用克巳工夫終日只是說話而己天理終不自見私慾亦終不自見如人走路一般走得一叚方認得一叚走到岐路處有疑便問問了又走方漸能到得欲到之處今人於巳知之天理不肯存巳知之人慾不肯去且只管愁不能盡知只管閒講何益之有且待克得自巳無私可克方愁不能盡知亦未遲在
  問道一而巳古人論道徃徃不同求之亦有要乎先生曰道無方體不可執着卻拘滯於文義上求道逺矣如今人只說天其實何嘗見天謂日月風雷即天不可謂人物草木不是天亦不可道即是天若識得時何莫而非道人但各以其一隅之見認定以為道止如此所以不同若觧向裏尋求見得自巳心體即無時無處不是此道亙古亘今無終無始更有甚同異心即道道即天知心則知道知天又曰諸君要實見此道湏從自巳心上體認不假外求始得
  問名物度數亦湏先講求否先生曰人只要成就自家心體則用在其中如飬得心體果有未發之中自然有發而中節之和自然無施不可茍無是心雖預先講得世上許多名物度數與巳原不相干只是裝綴臨時自行不去亦不是將名物度數全然不理只要知所先後則近道又曰人要隨才成就才是其所能為如夔之樂稷之種是他資性合下便如此成就之者亦只是要他心體純乎天理其運用處皆從天理上發來然後謂之才到得純乎天理處亦能不器使夔稷易藝而為當亦能之又曰如素富貴行乎富貴素患難行乎患難皆是不器此惟飬得心體正者能之
  與其為數頃無源之塘水不若為數尺有源之井水生意不窮時先生在塘邉坐傍有井故以之喻學雲
  問世道日降太古時氣象如何復見得先生曰一日便是一元人平旦時起坐未與物接此心清明景象便如在伏羲時遊一般
  問心要逐物如何則可先生曰人君端拱清穆六卿分職天下乃治心統五官亦要如此今眼要視時心便逐在色上耳要聼時心便逐在聲上如人君要選官時便自去坐在吏部要調軍時便自去坐在兵部如此豈惟失卻君體六卿亦皆不得其職
  善念發而知之而充之惡念發而知之而遏之知與充與遏者志也天聰明也聖人只有此學者當存此
  澄曰好色好利好名等心固是私慾如閒思雜慮如何亦謂之私慾先生曰畢竟從好色好利好名等根上起自尋其根便見如汝心中決知是無有做刼盜的思慮何也以汝原無是心也汝若於貨色名利等心一切皆如不做刼盜之心一般都消滅了光光只是心之本體㸔有甚閒思慮此便是寂然不動便是未發之中便是廓然大公自然感而遂通自然發而中節自然物來順應
  問志至氣次先生曰志之所至氣亦至焉之謂非極至次貳之謂持其志則飬氣在其中無暴其氣則亦持其志矣孟子救告子之偏故如此夾持說
  問先儒曰聖人之道必降而自卑賢人之言則引而自髙如何先生曰不然如此卻乃偽也聖人如天無徃而非天三光之上天也九地之下亦天也天何嘗有降而自卑此所謂大而化之也賢人如山嶽守其髙而巳然百仞者不能引而為千仞千仞者不能引而為萬仞是賢人未嘗引而自髙也引而自髙則偽矣
  問伊川謂不當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中延平卻敎學者㸔未發之前氣象何如先生曰皆是也伊川恐人於未發前討箇中把中做一物㸔如吾向所謂認氣定時做中故令只於涵飬省察上用功延平恐人未便有下手處故令人時時刻刻求未發前氣象使人正目而視惟此傾耳而聼惟此即是戒慎不睹恐懼不聞的工夫皆古人不得巳誘人之言也
  澄問喜怒哀樂之中和其全體常人固不能有如一件小事當喜怒者平時無有喜怒之心至其臨時亦能中節亦可謂之中和乎先生曰在一時一事固亦可謂之中和然未可謂之大本達道人性皆善中和是人人原有的豈可謂無但常人之心既有所昏蔽則其本體雖亦時時發見終是暫明暫滅非其全體大用矣無所不中然後謂之大本無所不和然後謂之達道惟天下之至誠然後能立天下之大本曰澄於中字之義尚未明曰此湏自心體認出來非言語所能喻中只是天理曰何者為天理曰去得人慾便識天理曰天理何以謂之中曰無所偏倚曰無所偏倚是何等氣象曰如明鏡然全體瑩徹略無纎塵染着曰偏倚是有所染着如着在好色好利好名等項上方見得偏倚若未發時美色名利皆未相着何以便知其有所偏倚曰雖未相着然平日好色好利好名之心原未嘗無既未嘗無即謂之有既謂之有則亦不可謂無偏倚譬之病瘧之人雖有時不發而病根原不曽除則亦不得謂之無病之人矣湏是平日好色好利好名等項一應私心掃除蕩滌無復纎毫留滯而此心全體廓然純是天理方可謂之喜怒哀樂未發之中方是天下之大本
  問顔子沒而聖學亡此語不能無疑先生曰見聖道之全者惟顔子觀喟然一嘆可見其謂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是見破後如此說博文約禮如何是善誘人學者湏思之道之全體聖人亦難以語人湏是學者自修自悟顔子雖欲從之末由也巳即文王望道未見意望道未見乃是真見顔子沒而聖學之正派遂不盡傳矣
  問身之主為心心之靈明是知知之發動是意意之所着為物是如此否先生曰亦是
  只存得此心常見在便是學過去未來事思之何益徒放心耳
  言語無序亦足以見心之不存
  尚謙問孟子之不動心與告子異先生曰告子是硬把捉着此心要他不動孟子卻是集義到自然不動又曰心之本體原自不動心之本體即是性性即是理性原不動理原不動集義是復其心之本體
  萬象森然時亦沖漠無朕沖漠無朕即萬象森然沖漠無朕者一之父萬象森然者精之母一中有精精中有一
  心外無物如吾心發一念孝親即孝親便是物
  先生曰今為吾所謂格物之學者尚多流於口耳況為口耳之學者能反於此乎天理人慾其精微必時時用力省察克治方日漸有見如今一說話之間雖只講天理不知心中倐忽之間巳有多少私慾蓋有竊發而不知者雖用力察之尚不易見況徒口講而可得盡知乎今只管講天理來頓放着不循講人慾來頓放着不去豈格物致知之學後世之學其極至只做得箇義襲而取的工夫
  問格物先生曰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歸於正也問知止者知至善只在吾心元不在外也而後志定曰然
  問格物於動處用功否先生曰格物無間動靜靜亦物也孟子謂必有事焉是動靜皆有事
  工夫難處全在格物致知上此即誠意之事意既誠大叚心亦自正身亦自修但正心修身工夫亦各有用力處修身是巳發邉正心是未發邉心正則中身修則和
  自格物致知至平天下只是一箇明明徳雖親民亦明徳事也明徳是此心之徳即是仁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使有一物失所便是吾仁有未盡處
  只說明明徳而不說親民便似老佛
  至善者性也性元無一毫之惡故曰至善止之是復其本然而巳
  問知至善即吾性吾性具吾心吾心乃至善所止之地則不為向時之紛然外求而志定矣定則不擾擾而靜靜而不妄動則安安則一心一意只在此處千思萬想務求必得此至善是能慮而得矣如此說是否先生曰大略亦是
  問程子云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何墨氏兼愛反不得謂之仁先生曰此亦甚難言湏是諸君自體認出來始得仁是造化生生不息之理雖瀰漫周遍無處不是然其流行發生亦只有箇漸所以生生不息如冬至一陽生必自一陽生而後漸漸至於六陽若無一陽之生豈有六陽隂亦然惟其漸所以便有箇發端處惟其有箇發端處所以生惟其生所以不息譬之木其始抽芽便是木之生意發端處抽芽然後發榦發榦然後生枝生葉然後是生生不息若無芽何以有榦有枝葉能抽芽必是下面有箇根在有根方生無根便死無根何從抽芽父子兄弟之愛便是人心生意發端處如木之抽芽自此而仁民而愛物便是發榦生枝生葉墨氏兼愛無差等將自家父子兄弟與途人一般㸔便自沒了發端處不抽芽便知得他無根便不是生生不息安得謂之仁孝弟為仁之本卻是仁理從裏面發生出來
  問延平雲當理而無私心當理與無私心如何分別先生曰心即理也無私心即是當理未當理便是私心若析心與理言之恐亦未善又問釋氏於世間一切情慾之私都不染着似無私心但外棄人倫卻似未當理曰亦只是一統事都只是成就他一箇私已的心
  侃問持志如心痛一心在痛上安有工夫說閒語管閒事先生曰初學工夫如此用亦好但要使知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心之神明原是如此工夫方有着落若只死死守着恐於工夫上又發病
  侃問専涵飬而不務講求將認欲作理則如之何先生曰人湏是知學講求亦只是涵飬不講求只是涵飬之志不切曰何謂知學曰且道為何而學學箇甚曰嘗聞先生敎學是學存天理心之本體即是天理體認天理只要自心地無私意曰如此則只湏克去私意便是又愁甚理欲不明曰正恐這些私意認不真曰總是志未切志切目視耳聼皆在此安有認不真的道理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假外求講求亦只是體當自心所見不成去心外別有箇見
  先生問在坐之友比來工夫何似一友舉虛明意思先生曰此是說光景一友敘今昔異同先生曰此是說效驗二友惘然請是先生曰吾軰今日用功只是要為善之心真切此心真切見善即遷有過即改方是真切工夫如此則人慾日消天理日明若只管求光景說效驗卻是助長外馳病痛不是工夫
  朋友觀書多有摘議晦庵者先生曰是有心求異即不是吾說與晦庵時有不同者為入門下手處有毫釐千里之分不得不辯然吾之心與晦庵之心未嘗異也若其餘文義觧得明當處如何動得一字
  希淵問聖人可學而至然伯夷伊尹於孔子才力終不同其同謂之聖者安在先生曰聖人之所以為聖只是其心純乎天理而無人慾之雜猶精金之所以為精但以其成色足而無銅鉛之雜也人到純乎天理方是聖金到足色方是精然聖人之才力亦有大小不同猶金之分兩有輕重堯舜猶萬鎰文王孔子猶九千鎰禹湯武王猶七八千鎰伯夷伊尹猶四五千鎰才力不同而純乎天理則同皆可謂之聖人猶分兩雖不同而足色則同皆可謂之精金以五千鎰者而入於萬鎰之中其足色同也以夷尹而厠之堯孔之間其純乎天理同也蓋所以為精金者在足色而不在分兩所以為聖者在純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故雖凡人而肯為學使此心純乎天理則亦可為聖人猶一兩之金比之萬鎰分兩雖懸絶而其到足色處可以無愧故曰人皆可以為堯舜者以此學者學聖人不過是去人慾而存天理耳猶鍊金而求其足色金之成色所爭不多則煆錬之工省而功易成成色愈下則煆鍊愈難人之氣質清濁粹駁有中人以上中人以下其於道有生知安行學知利行其下者必湏人一己百人十巳千及其成功則一後世不知作聖之本是純乎天理卻專去知識才能上求聖人以為聖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我湏是將聖人許多知識才能逐一理㑹始得故不務去天理上着工夫徒𡚁精竭力從冊子上鑚研名物上考索形跡上比擬知識愈廣而人慾愈滋才力愈多而天理愈蔽正如見人有萬鎰精金不務煆鍊成色求無愧於彼之精純而乃妄希分兩務同彼之萬鎰錫鉛銅鐡雜然而投分兩愈增而成色愈下既其梢末無復有金矣時曰仁在傍曰先生此喻足以破世儒支離之惑大有功於後學先生又曰吾軰用功只求日減不求日增減得一分人慾便是復得一分天理何等輕快脫灑何等簡易
  士徳問曰格物之說如先生所敎明白簡易人人見得文公聰明絶世於此反有未審何也先生曰文公精神氣魄大是他早年合下便要繼徃開來故一向只就考索著述上用功若先切己自修自然不暇及此到得徳盛後果憂道之不明如孔子退修六籍刪繁就簡開示來學亦大叚不費甚考索文公早嵗便著許多書晩年方悔是倒做了士徳曰晩年之悔如謂向來定本之誤又謂雖讀得書何益於吾事又謂此與守書籍泥言語全無交渉是他到此方悔從前用功之錯方去切己自修矣曰然此是文公不可及處他力量大一悔便轉可惜不乆即去世平日許多錯處皆不及改正
  侃去花間草因曰天地間何善難培惡難去先生曰未培未去耳少間曰此等㸔善惡皆從軀殻起念便㑹錯侃未達曰天地生意花草一般何曾有善惡之分子欲觀花則以花為善以草為惡如欲用草時復以草為善矣此等善惡皆由汝心好惡所生故知是錯曰然則無善無惡乎曰無善無惡者理之靜有善有惡者氣之動不動於氣即無善無惡是謂至善曰佛氏亦無善無惡何以異曰佛氏着在無善無惡上便一切都不管不可以治天下聖人無善無惡只是無有作好無有作惡不動於氣然遵王之道㑹其有極便自一循天理便有箇裁成輔相曰草既非惡即草不宜去矣曰如此卻是佛老意見草若有礙何妨汝去曰如此又是作好作惡曰不作好惡非是全無好惡卻是無知覺的人謂之不作者只是好惡一循於理不去又着一分意思如此即是不曽好惡一般曰去草如何是一循於理不着意思曰草有妨礙理亦宜去去之而巳偶未即去亦不累心若着了一分意思即心體便有貽累便有許多動氣處曰然則善惡全不在物曰只在汝心循理便是善動氣便是惡曰畢竟物無善惡曰在心如此在物亦然世儒惟不知此舍心逐物將格物之學錯㸔了終日馳求於外只做得箇義襲而取終身行不著習不察曰如好好色如惡惡臭則如何曰此正是一循於理是天理合如此本無私意作好作惡曰如好好色如惡惡臭安得非意曰卻是誠意不是私意誠意只是循天理雖是循天理亦着不得一分意故有所忿懥好樂則不得其正須是廓然大公方是心之本體知此即知未發之中伯生曰先生雲草有妨礙理亦宜去緣何又是軀殻起念曰此湏汝心自體當汝要去草是甚麽心周茂叔𥦗前草不除是甚麽心
  先生謂學者曰為學湏得箇頭腦工夫方有着落縱未能無間如舟之有舵一提便醒不然雖從事於學只做箇義襲而取只是行不著習不察非大本達道也又曰見得時橫說竪說皆是若於此處通彼處不通只是未見得
  或問為學以親故不免業舉之累先生曰以親之故而業舉為累於學則治田以飬其親者亦有累於學乎先正雲惟患奪志但恐為學之志不真切耳
  崇一問尋常意思多忙有事固忙無事亦忙何也先生曰天地氣機元無一息之停然有箇主宰故不先不後不急不緩雖千變萬化而主宰常定人得此而生若主宰定時與天運一般不息雖酬酢萬變常是從容自在所謂天君泰然百體從令若無主宰便只是這氣奔放如何不忙
  先生曰為學大病在好名侃曰從前嵗自謂此病巳輕比來精察乃知全未豈必務外為人只聞譽而喜聞毀而悶即是此病發來曰最是名與實對務實之心重一分則務名之心輕一分全是務實之心即全無務名之心若務實之心如饑之求食渇之求飲安得更有工夫好名又曰疾沒世而名不稱稱字去聲讀亦聲聞過情君子恥之之意實不稱名生猶可補沒則無及矣四十五十而無聞是不聞道非無聲聞也孔子云是聞也非達也安肯以此望人
  侃多悔先生曰悔悟是去病之藥然以改之為貴若留滯於中則又因藥發病
  徳章曰聞先生以精金喻聖以分兩喻聖人之分量以鍜鍊喻學者之工夫最為深切惟謂堯舜為萬鎰孔子為九千鎰疑未安先生曰此又是軀殻上起念故替聖人爭分兩若不從軀殻上起念即堯舜萬鎰不為多孔子九千鎰不為少堯舜萬鎰只是孔子的孔子九千鎰只是堯舜的原無彼我所以謂之聖只論精一不論多寡只要此心純乎天理處同便同謂之聖若是力量氣魄如何盡同得後儒只在分兩上較量所以流入功利若除去了比較分兩的心各人儘着自己力量精神只在此心純天理上用功即人人自有箇箇圓成便能大以成大小以成小不假外慕無不具足此便是實實落落明善誠身的事後儒不明聖學不知就自己心地良知良能上體認擴充卻去求知其所不知求能其所不能一味只是希髙慕大不知自己是桀紂心地動輙要做堯舜事業如何做得終年碌碌至於老死竟不知成就了箇甚麽可哀也已
  侃問先儒以心之靜為體心之動為用如何先生曰心不可以動靜為體用動靜時也即體而言用在體即用而言體在用是謂體用一源若說靜可以見其體動可以見其用卻不妨
  問上智下愚如何不可移先生曰不是不可移只是不肯移
  問子夏門人問交章先生曰子夏是言小子之交子張是言成人之交若善用之亦俱是
  子仁問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先儒以學為效先覺之所為如何先生曰學是學去人慾存天理從事於去人慾存天理則自正諸先覺考諸古訓自下許多問辨思索存省克治工夫然不過欲去此心之人慾存吾心之天理耳若曰效先覺之所為則只說得學中一件事亦似專求諸外了時習者坐如屍非専習坐也坐時習此心也立如齋非専習立也立時習此心也說是理義之說我心之說人心本自說理義如目本說色耳本說聲惟為人慾所蔽所累始有不說今人慾日去則理義日洽浹安得不說
  國英問曾子三省雖切恐是未聞一貫時工夫先生曰一貫是夫子見曽子未得用功之要故告之學者果能忠恕上用功豈不是一貫一如樹之根本貫如樹之枝葉末種根何枝葉之可得體用一源體未立用安從生謂曽子於其用處蓋已隨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體之一此恐未盡
  黃誠甫問汝與回也孰愈章先生曰子貢多學而識在聞見上用功顔子在心地上用功故聖人問以啟之而子貢所對又只在知見上故聖人嘆惜之非許之也
  顔子不遷怒不貳過亦是有未發之中始能
  種樹者必培其根種徳者必飬其心欲樹之長必於始生時刪其繁枝欲徳之盛必於始學時去夫外好如外好詩文則精神日漸漏泄在詩文上去凡百外好皆然又曰我此論學是無中生有的工夫諸公湏要信得及只是立志學者一念為善之志如樹之種但勿助勿忘只管培植將去自然日夜滋長生氣日完枝葉日茂樹初生時便抽繁枝亦湏刋落然後根榦能大初學時亦然故立志貴專一
  因論先生之門某人在涵飬上用功某人在識見上用功先生曰專涵飬者日見其不足專識見者日見其有餘日不足者日有餘矣日有餘者日不足矣
  梁日孚問居敬窮理是兩事先生以為一事何如先生曰天地間只有此一事安有兩事若論萬殊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又何止兩公且道居敬是如何窮理是如何曰居敬是存飬工夫窮理是窮事物之理曰存飬箇甚曰是存養此心之天理曰如此亦只是窮理矣曰且道如何窮事物之理曰如事親便要窮孝之理事君便要窮忠之理曰忠與孝之理在君親身上在自己心上若在自己心上亦只是窮此心之理矣且道如何是敬曰只是主一如何是主一曰如讀書便一心在讀書上接事便一心在接事上曰如此則飲酒便一心在飲酒上好色便一心在好色上卻是逐物成甚居敬功夫日孚請問曰一者天理主一是一心在天理上若只知主一不知一即是理有事時便是逐物無事時便是着空惟其有事無事一心皆在天理上用功所以居敬亦即是窮理就窮理專一處說便謂之居敬就居敬精宻處説便謂之窮理卻不是居敬了別有箇心窮理窮理時別有箇心居敬名雖不同功夫只是一事就如易言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即是無事時義義即是有事時敬兩句合說一件如孔子言修已以敬即不湏言義孟子言集義即不湏言敬㑹得時橫說竪說工夫總是一般若泥文逐句不識本領即支離決裂工夫都無下落問窮理何以即是盡性曰心之體性也性即理也窮仁之理真要仁極仁窮義之理真要義極義仁義只是吾性故窮理即是盡性如孟子說充其惻隱之心至仁不可勝用這便是窮理工夫日孚曰先儒謂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如何先生曰夫我則不暇公且先去理㑹自己性情湏能盡人之性然後能盡物之性日孚悚然有悟
  惟乾問知如何是心之本體先生曰知是理之靈處就其主宰處說便謂之心就其稟賦處說便謂之性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無不知敬其兄只是這箇靈能不為私慾遮隔充拓得盡便完完是他本體便與天地合徳自聖人以下不能無蔽故湏格物以致其知
  守衡問大學工夫只是誠意誠意工夫只是格物修齊治平只誠意盡矣又有正心之功有所忿懥好樂則不得其正何也先生曰此要自思得之知此則知未發之中矣守衡再三請曰為學工夫有淺深初時若不着實用意去好善惡惡如何能為善去惡這着實用意便是誠意然不知心之本體原無一物一向着意去好善惡惡便又多了這分意思便不是廓然大公書所謂無有作好作惡方是本體所以說有所忿懥好樂則不得其正正心只是誠意工夫裏面體當自家心體常要鑑空衡平這便是未發之中
  正之問戒懼是己所不知時工夫慎獨是己所獨知時工夫此說如何先生曰只是一箇工夫無事時固是獨知有事時亦是獨知人若不知於此獨知之地用力只在人所共知處用功便是作偽便是見君子而後厭然此獨知處便是誠的萌芽此處不論善念惡念更無虛假一是百是一錯百錯正是王覇義利誠偽善惡界頭於此一立立定便是端夲澄源便是立誠古人許多誠身的工夫精神命脈全體只在此處真是莫見莫顯無時無處無終無始只是此箇工夫今若又分戒懼為己所不知即工夫便支離亦有間斷既戒懼即是知己若不知是誰戒懼如此見觧便要流入斷滅禪定曰不論善念惡念更無虛假則獨知之地更無無念時邪曰戒懼亦是念戒懼之念無時可息若戒懼之心稍有不存不是昏瞶便已流入惡念自朝至暮自少至老若要無念即是己不知此除是昏睡除是槁木死灰
  志道問荀子云飬心莫善於誠先儒非之何也先生曰此亦未可便以為非誠字有以工夫說者誠是心之本體求復其本體便是思誠的工夫明道說以誠敬存之亦是此意大學欲正其心先誠其意荀子之言固多病然不可一例吹毛求疵大凡㸔人言語若先有箇意見便有過當處為富不仁之言孟子有取於陽虎此便見聖賢大公之心
  蕭惠問己私難克奈何先生曰將汝己私來替汝克先生曰人湏有為己之心方能克己能克己方能成己蕭惠曰惠亦頗有為己之心不知縁何不能克己先生曰且說汝有為己之心是如何惠良久曰惠亦一心要做好人便自謂頗有為己之心今思之㸔來亦只是為得箇軀殻的己不曽為箇真己先生曰真己何曽離着軀殻恐汝連那軀殻的已也不曾為且道汝所謂軀殻的已豈不是耳目口鼻四肢惠曰正是為此目便要色耳便要聲口便要味四肢便要逸樂所以不能克先生曰美色令人目盲美聲令人耳聾美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發狂這都是害汝耳目口鼻四肢的豈得是為汝耳目口鼻四肢若為着耳目口鼻四肢時便湏思量耳如何聼目如何視口如何言四肢如何動必湏非禮勿視聼言動方才成得箇耳目口鼻四肢這箇才是為着耳目口鼻四肢汝今終日向外馳求為名為利這都是為着軀殻外面的物事汝若為着耳目口鼻四肢要非禮勿視聼言動時豈是汝之耳目口鼻四肢自能勿視聼言動湏由汝心這視聼言動皆是汝心汝心之視發竅於目汝心之聼發竅於耳汝心之言發竅於口汝心之動發竅於四肢若無汝心便無耳目口鼻所謂汝心亦不專是那一團血肉若是那一團血肉如今已死的人那一團血肉還在縁何不能視聼言動所謂汝心卻是那能視聼言動的這箇便是性便是天理有這箇性才能生這性之生理便謂之仁這性之生理發在目便㑹視發在耳便㑹聼發在口便㑹言發在四肢便㑹動都只是那天理發生以其主宰一身故謂之心這心之本體原只是箇天理原無非禮這箇便是汝之真己這箇真己是軀殻的主宰若無真己便無軀殻真是有之即生無之即死汝若真為那箇軀殻的已必湏用着這箇真己便湏常常保守着這箇真己的本體戒慎不覩恐懼不聞惟恐虧損了他一些才有一毫非禮萌動便如刀割如針刺忍耐不過必湏去了刀拔了針這才是有為己之心方能克己汝今正是認賊作子緣何卻說有為己之心不能克己
  有一學者病目戚戚甚憂先生曰爾乃貴目賤心蕭惠好仙釋先生警之曰吾亦自幼篤志二氏自謂既有所得謂儒者為不足學其後居夷三載見得聖人之學若是其簡易廣大始自嘆悔錯用了三十年氣力大抵二氏之學其妙與聖人只有毫釐之間汝今所學乃其土苴輙自信自好若此真䲭鴞竊腐䑕耳惠請問二氏之妙先生曰向汝說聖人之學簡易廣大汝卻不問我悟的只問我悔的惠慚謝請問聖人之學先生曰汝今只是了人事問待汝辦箇真要求為聖人的心來與汝說惠再三請先生曰已與汝一句道盡汝尚自不㑹
  劉觀時問未發之中是如何先生曰汝但戒慎不覩恐懼不聞飬得此心純是天理便自然見觀時請略示氣象先生曰啞子喫苦𤓰與你說不得你要知此苦還湏你自喫時曰仁在傍曰如此才是真知即是行矣一時在座諸友皆有省
  蕭惠問死生之道先生曰知晝夜即知死生問晝夜之道曰知晝則知夜曰書亦有所不知乎先生曰汝能知晝懵懵而興蠢蠢而食行不著習不察終日昏昏只是夢晝惟息有飬瞬有存此心惺惺明明天理無一息間斷才是能知晝這便是天徳便是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更有甚麽死生
  馬子莘問修道之教舊說謂聖人品節吾性之固有以為法於天下若禮樂刑政之屬此意如何先生曰道即性即命本是完完全全増減不得不假修飾的何湏要聖人品節卻似不完全的物件禮樂刑政是治天下之法固亦可謂之敎但不是子思本㫖若如先儒之說下面由敎入道的緣何舍了聖人禮樂刑政之敎別說出一叚戒慎恐懼工夫卻是聖人之敎為虛設矣子莘請問先生曰子思性道敎皆從本原上說天命於人則命便謂之性率性而行則性便謂之道修道而學則道便謂之敎率性是誠者事所謂自誠明謂之性也修道是誠之者事所謂自明誠謂之教也聖人率性而行即是道聖人以下未能率性於道未免有過不及故湏修道修道則賢知者不得而過愚不肖者不得而不及都要循着這箇道則道便是箇敎此教字與天道至教風雨霜露無非教也之敎同修道字與修道以仁同人能修道然後能不違於道以復其性之本體則亦是聖人率性之道矣下靣戒慎恐懼便是修道的工夫中和便是復其性之本體如易所謂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中和位育便是盡性至命
  黃誠甫問先儒以孔子告顔淵為邦之問是立萬世常行之道如何先生曰顔子具體聖人其於為邦的大本大原都已完備夫子平日知之已深到此都不必言只就制度文為上說此等處亦不可忽畧湏要是如此方盡善又不可因自己本領是當了便於防範上踈濶湏是要放鄭聲逺佞人蓋顔子是箇克已向裏徳上用心的人孔子恐其外面末節或有踈畧故就他不足處幇補說若在他人湏告以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達道九經及誠身許多工夫方始做得這箇方是萬世常行之道不然只去行了夏時乗了殷輅服了周冕作了韶舞天下便治得後人但見顔子是孔門第一人又問箇為邦便把做天大事㸔了
  蔡希淵問文公大學新本先格致而後誠意工夫似與首章次第相合若如先生從舊本之說即誠意反在格致之前於此尚未釋然先生曰大學工夫即是明明徳明明徳只是箇誠意誠意的工夫只是格物致知若以誠意為主去用格物致知的工夫即工夫始有下落即為善去惡無非是誠意的事如新本先去窮格事物之理即茫茫蕩蕩都無着落處湏用添箇敬字方才牽扯得向身心上來然終是沒根源若湏用添箇敬字縁何孔門倒將一箇最𦂳要的字落了直待千餘年後要人來補出正謂以誠意為主即不湏添敬字所以提出箇誠意來說正是學問的大頭腦處於此不察真所謂毫釐之差千里之謬大抵中庸工夫只是誠身誠身之極便是至誠大學工夫只是誠意誠意之極便是至善工夫總是一般今說這裏補箇敬字那裏補箇誠字未免畫蛇添足

  王文成全書巻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二    明 王守仁 撰語録二傳習録中
  德洪曰昔南元善刻傳習録於越凡二冊下冊摘録先師手書凡八篇其答徐成之二書吾師自謂天下是朱非陸論定既久一旦反之為難二書姑為調停兩可之説使人自思得之故元善録為下冊之首者意亦以是歟今朱陸之辨明於天下久矣洪刻先師文録置二書於外集者示未全也故今不復録其餘指知行之本體莫詳於荅人論學與答周道通陸清伯歐陽崇一四書而謂格物為學者用力日可見之地莫詳於答羅整庵一書平生冒天下之非詆雖陷萬死一生遑遑然不忘講學惟恐吾人不聞斯道流於功利機智以日墮於禽獸而不覺其一體同物之心譊譊終身至於斃而後已此孔孟已來聖賢苦心雖門人子弟未足以慰其情也是情也莫詳於答聶文蔚之第一書此皆仍元善所録之舊而揭必有事焉即致良知功夫明白簡切使人言下即得入手此又莫詳於答文蔚之第二書故増録之元善當時洶洶乃能以身明斯道卒至遭奸被斥油油然惟以此生得聞斯學為慶而絶無有纎芥憤鬰不平之氣斯録之刻人見其有功於同志甚大而不知其處時之甚艱也今所去取裁之時義則然非忍有所加損於其間也
  答顧東橋書
  來書雲近時學者務外遺內博而寡要故先生特倡誠意一義針砭膏肓誠大惠也
  吾子洞見時弊如此矣亦將何以救之乎然則鄙人之心吾子固已一句道盡復何言哉復何言哉若誠意之說自是聖門教人用功第一義但近世學者乃作第二義㸔故稍與提掇𦂳要出來非鄙人所能特倡也來書雲但恐立說太髙用功太㨗後生師傳影響謬誤未免墜於佛氏明心見性定慧頓悟之機無恠聞者見疑
  區區格致誠正之說是就學者本心日用事為間體究踐履實地用功是多少次第多少積累在正與空虛頓悟之說相反聞者本無求為聖人之志又未嘗講究其詳遂以見疑亦無足恠若吾子之髙明自當一語之下便瞭然矣乃亦謂立說太髙用功太㨗何邪
  來書雲所喻知行並進不宜分別前後即中庸尊徳性而道問學之功交養互發內外本末一以貫之之道然工夫次第不能無先後之差如知食乃食知湯乃飲知衣乃服知路乃行未有不見是物先有是事此亦毫釐倐忽之間非謂有等今日知之而明日乃行也
  既雲交養互發內外本末一以貫之則知行並進之說無復可疑矣又雲工夫次第不能無先後之差無乃自相矛盾已乎知食乃食等説此尤明白易見但吾子為近聞障蔽自不察耳夫人必有欲食之心然後知食慾食之心即是意即是行之始矣食味之美惡必待入口而後知豈有不待入口而已先知食味之美惡者邪必有欲行之心然後知路欲行之心即是意即是行之始矣路岐之險夷必待身親履歴而後知豈有不待身親履歴而已先知路岐之險夷者邪知湯乃飲知衣乃服以此例之皆無可疑若如吾子之喻是乃所謂不見是物而先有是事者矣吾子又謂此亦毫釐倐忽之間非謂截然有等今日知之而明日乃行也是亦察之尚有未精然就如吾子之說則知行之為合一並進亦自斷無可疑矣
  來書雲真知即所以為行不行不足謂之知此為學者喫𦂳立教俾務躬行則可若真謂行即是知恐其專求本心遂遺物理必有闇而不逹之處抑豈聖門知行並進之成法哉
  知之真切篤實處即是行行之明覺精察處即是知知行工夫本不可離只為後世學者分作兩截用功失卻知行本體故有合一並進之說真知即所以為行不行不足謂之知即如來書所云知食乃食等説可見前已畧言之矣此雖喫𦂳救弊而發然知行之體本來如是非以己意抑揚其間姑為是說以茍一時之效者也專求本心遂遺物理此蓋失其本心者也夫物理不外於吾心外吾心而求物理無物理矣遺物理而求吾心吾心又何物邪心之體性也性即理也故有孝親之心即有孝之理無孝親之心即無孝之理矣有忠君之心即有忠之理無忠君之心即無忠之理矣理豈外於吾心邪晦菴謂人之所以為學者心與理而已心雖主乎一身而實管乎天下之理理雖散在萬事而實不外乎一人之心是其一分一合之間而末免已啟學者心理為二之弊此後世所以有專求本心遂遺物理之患正由不知心即理耳夫外心以求物理是以有闇而不逹之處此告子義外之說孟子所以謂之不知義也心一而已以其全體惻怛而言謂之仁以其得宜而言謂之義以其條理而言謂之理不可外心以求仁不可外心以求義獨可外心以求理乎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所以二也求理於吾心此聖門知行合一之敎吾子又何疑乎
  來書雲所釋大學古本謂致其本體之知此固孟子盡心之㫖朱子亦以虛靈知覺為此心之量然盡心由於知性致知在於格物
  盡心由於知性致知在於格物此語然矣然而推本吾子之意則其所以為是語者尚有未明也朱子以盡心知性知天為物格知致以存心養性事天為誠意正心脩身以殀夀不貳脩身以俟為知至仁盡聖人之事若鄙人之見則與朱子正相反矣夫盡心知性知天者生知安行聖人之事也存心養性事天者學知利行賢人之事也殀夀不貳脩身以俟者困知勉行學者之事也豈可專以盡心知性為知存心養性為行乎吾子驟聞此言必又以為大駭矣然其間實無可疑者一為吾子言之夫心之體性也性之原天也能盡其心是能盡其性矣中庸雲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又雲知天地之化育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此惟聖人而後能然故曰此生知安行聖人之事也存其心者未能盡其心者也故須加存之之功必存之既乆不待於存而自無不存然後可以進而言盡蓋知天之知如知州知縣之知知州則一州之事皆已事也知縣則一縣之事皆已事也是與天為一者也事天則如子之事父臣之事君猶與天為二也天之所以命於我者心也性也吾但存之而不敢失養之而不敢害如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者也故曰此學知利行賢人之事也至於殀夀不貳則與存其心者又有間矣存其心者雖未能盡其心固已一心於為善時有不存則存之而已今使之殀夀不貳是猶以殀夀貳其心者也猶以殀夀貳其心是其為善之心猶未能一也存之尚有所未可而何盡之可云乎今且使之不以殀夀貳其為善之心若曰死生殀夀皆有定命吾但一心於為善修吾之身以俟天命而已是其平日尚未知有天命也事天雖與天為二然已真知天命之所在但惟恭敬奉承之而已耳若俟之雲者則尚未能真知天命之所在猶有所俟者也故曰所以立命立者創立之立如立徳立言立功立名之類凡言立者皆是昔未嘗有而今始建立之謂孔子所謂不知命無以為君子者也故曰此困知勉行學者之事也今以盡心知性知天為格物致知使初學之士尚未能不貳其心者而遽責之以聖人生知安行之事如捕風捉影茫然莫知所措其心㡬何而不至於率天下而路也今世致知格物之弊亦居然可見矣吾子所謂務外遺內博而寡要者無乃亦是過歟此學問最𦂳要處於此而差將無往而不差矣此鄙人之所以冐天下之非笑忘其身之陷於罪戮呶呶其言其不容己者也來書雲聞語學者乃謂即物窮理之說亦是玩物䘮志又取其厭繁就約涵養本原數說標示學者指為晩年定論此亦恐非
  朱子所謂格物雲者在即物而窮其理也即物窮理是就事事物物上求其所謂定理者也是以吾心而求理於事事物物之中析心與理而為二矣夫求理於事事物物者如求孝之理於其親之謂也求孝之理於其親則孝之理其果在於吾之心邪抑果在於親之身邪假而果在於親之身則親沒之後吾心遂無孝之理歟見孺子之入井必有惻隠之理是惻隠之理果在於孺子之身歟抑在於吾心之良知歟其或不可以從之於井歟其或可以手而援之歟是皆所謂理也是果於孺子之身歟抑果出於吾心之良知歟以是例之萬事萬物之理莫不皆然是可以知折心與理為二之非矣夫析心與理而為二此告子義外之說孟子之所深闢也務外遺內愽而寡要吾子既已知之矣是果何謂而然哉謂之玩物䘮志尚猶以為不可歟若鄙人所謂致知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於事事物物也吾心之良知即所謂天理也致吾心良知之天理於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是合心與理而為一者也合心與理而為一則凡區區前之所云與朱子晚年之論皆可以不言而喻矣來書雲人之心體本無不明而氣拘物蔽鮮有不昬非學問思辨以明天下之理則善惡之機真妄之辨不能自覺任情恣意其害有不可勝言者矣
  此叚大畧似是而非蓋承沿舊說之弊不可以不辨也夫學問思辨行皆所以為學未有學而不行者也如言學孝則必服勞奉養躬行孝道而後謂之學豈徒懸空口耳講說而遂可以謂之學孝乎學射則必張弓挾矢引滿中的學書則必伸紙執筆操觚染翰盡天下之學無有不行而可以言學者則學之始固已即是行矣篤者敦實篤厚之意已行矣而敦篤其行不息其功之謂爾蓋學之不能以無疑則有問問即學也即行也又不能無疑則有思思即學也即行也又不能無疑則有辨辨即學也即行也辨既明矣思既慎矣問既審矣學既能矣又從而不息其功焉斯之謂篤行非謂學問思辨之後而始措之於行也是故以求能其事而言謂之學以求解其惑而言謂之問以求通其說而言謂之思以求精其察而言謂之辨以求履其實而言謂之行蓋析其功而言則有五合其事而言則一而已此區區心理合一之體知行並進之功所以異於後世之說者正在於是今吾子特舉學問思辨以窮天下之理而不及篤行是專以學問思辨為知而謂窮理為無行也已天下豈有不行而學者邪豈有不行而遂可謂之窮理者邪明道雲只窮理便盡性至命故必仁極仁而後謂之䏻窮仁之理義極義而後謂之能窮義之理仁極仁則盡仁之性矣義極義則盡義之性矣學至於窮理至矣而尚未措之於行天下寧有是邪是故知不行之不可以為學則知不行之不可以為窮理矣知不行之不可以為窮理則知知行之合一並進而不可以分為兩節事矣夫萬事萬物之理不外於吾心而必曰窮天下之理是殆以吾心之良知為未足而必外求於天下之廣以禆補増益之是猶析心與理而為二也夫學問思辨篤行之功雖其困勉至於人一已百而擴充之極至於盡性知天亦不過致吾心之良知而已良知之外豈復有加於毫末乎今必曰窮天下之理而不知反求諸其心則凡所謂善惡之機真妄之辨者舎吾心之良知亦將何所致其體察乎吾子所謂氣拘物蔽者拘此蔽此而已今欲去此之蔽不知致力於此而欲以外求是猶目之不明者不務服藥調理以治其目而徒倀倀然求明於其外明豈可以自外而得哉任情恣意之害亦以不能精察天理於此心之良知而已此誠毫釐千里之謬者不容於不辨吾子毋謂其論之太刻也
  來書雲教人以致知明徳而戒其即物窮理誠使昏闇之士深居端坐不聞教告遂能至於知致而徳明乎縱令靜而有覺稍悟本性則亦定慧無用之見果能知古今逹事變而致用於天下國家之實否乎其曰知者意之體物者意之用格物如格君心之非之格語雖超悟獨得不踵陳見抑恐於道未相脗合
  區區論致知格物正所以窮理未嘗戒人窮理使之深居端坐而一無所事也若謂即物窮理如前所云務外而遺內者則有所不可耳昏闇之士果能隨事隨物精察此心之天理以致其本然之良知則雖愚必明雖柔必強大本立而逹道行九經之屬可一以貫之而無遺矣尚何患其無致用之實乎彼頑空虛靜之徒正惟不能隨事隨物精察此心之天理以致其本然之良知而遺棄倫理寂滅虛無以為常是以要之不可以治家國天下孰謂聖人窮理盡性之學而亦有是弊哉心者身之主也而心之虛靈明覺即所謂本然之良知也其虛靈明覺之良知應感而動者謂之意有知而後有意無知則無意矣知非意之體乎意之所用必有其物物即事也如意用於事親即事親為一物意用於治民即治民為一物意用於讀書即讀書為一物意用於聽訟即聽訟為一物凡意之所用無有無物者有是意即有是物無是意即無是物矣物非意之用乎格字之義有以至字訓者如格於文祖有苖來格是以至訓者也然格於文祖必純孝誠敬幽明之間無一不得其理而後謂之格有苖之頑實以文徳誕敷而後格則亦兼有正字之義在其間未可專以至字盡之也如格其非心大臣格君心之非之類是則一皆正其不正以歸於正之義而不可以至字為訓矣且大學格物之訓又安知其不以正字為訓而必以至字為義乎如以至字為義者必曰窮至事物之理而後其說始通是其用功之要全在一窮字用力之地全在一理字也若上去一窮下去一理字而直曰致知在至物其可通乎夫窮理盡性聖人之成訓見於繫辭者也茍格物之說而果即窮理之義則聖人何不直曰致知在窮理而必為此轉折不完之語以啟後世之弊邪蓋大學格物之說自與繫辭窮理大㫖雖同而微有分辨窮理者兼格致誠正而為功也故言窮理則格致誠正之功皆在其中言格物則必兼舉致知誠意正心而後其功始備而宻今偏舉格物而遂謂之窮理此所以專以窮理屬知而謂格物未嘗有行非惟不得格物之㫖並窮理之義而失之矣此後世之學所以析知行為先後兩截日以支離決裂而聖學益以殘晦者其端實始於此吾子蓋亦未免承沿積習見則以為於道未相脗合不為過矣
  來書雲謂致知之功將如何為溫凊如何為奉養即是誠意非別有所謂格物此亦恐非
  此乃吾子自以己意揣度鄙見而為是説非鄙人之所以告吾子者矣若果如吾子之言寧復有可通乎蓋鄙人之見則謂意欲溫凊意欲奉養者所謂意也而未可謂之誠意必實行其溫凊奉養之意務求自慊而無自欺然後謂之誠意知如何而為溫凊之節知如何而為奉養之宜者所謂知也而未可謂之致知必致其知如何為溫凊之節者之知而實以之溫凊致其知如何為奉養之宜者之知而實以之奉養然後謂之致知溫凊之事奉養之事所謂物也而未可謂之格物必其於溫凊之事也一如其良知之所知當如何為溫凊之節者而為之無一毫之不盡於奉養之事也一如其良知之所知當如何為奉養之宜者而為之無一毫之不盡然後謂之格物溫凊之物格然後知溫凊之良知始致奉養之物格然後知奉養之良知始致故曰物格而後知至致其知溫凊之良知而後溫凊之意始誠致其知奉養之良知而後奉養之意始誠故曰知至而後意誠此區區誠意致知格物之說蓋如此吾子更熟思之將亦無可疑者矣
  來書雲道之大端易於明白所謂良知良能愚夫愚婦可與及者至於節目時變之詳毫釐千里之繆必待學而後知今語孝於溫凊定省孰不知之至於舜之不告而娶武之不塟而興師養志養口小杖大杖割股廬墓等事處常處變過與不及之間必須討論是非以為制事之本然後心體無蔽臨事無失
  道之大端易於明白此語誠然顧後之學者忽其易於明白者而弗由而求其難於明白者以為學此其所以道在邇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也孟子云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由耳良知良能愚夫愚婦與聖人同但惟聖人能致其良知而愚夫愚婦不能致此聖愚之所由分也節目時變聖人夫豈不知但不專以此為學而其所謂學者正惟致其良知以精察此心之天理而與後世之學不同耳吾子未暇良知之致而汲汲焉顧是之憂此正求其難於明白者以為學之弊也夫良知之於節目時變猶規矩尺度之於方圓長短也節目時變之不可預定猶方圓長短之不可勝窮也故規矩誠立則不可欺以方圓而天下之方圓不可勝用矣尺度誠陳則不可欺以長短而天下之長短不可勝用矣良知誠致則不可欺以節目時變而天下之節目時變不可勝應矣毫釐千里之謬不於吾心良知一念之㣲而察之亦將何所用其學乎是不以規矩而欲定天下之方圓不以尺度而欲盡天下之長短吾見其乖張謬戾日勞而無成也已吾子謂語孝於溫凊定省孰不知之然而能致其知者鮮矣若謂粗知溫凊定省之儀節而遂謂之能致其知則凡知君之當仁者皆可謂之能致其仁之知知臣之當忠者皆可謂之能致其忠之知則天下孰非致知者邪以是而言可以知致知之必在於行而不行之不可以為致知也明矣知行合一之體不益較然矣乎夫舜之不告而娶豈舜之前已有不告而娶者為之準則故舜得以考之何典問諸何人而為此邪抑亦求諸其心一念之良知權輕重之宜不得已而為此邪武之不塟而興師豈武之前已有不塟而興師者為之準則故武得以考之何典問諸何人而為此邪抑亦求諸其心一念之良知權輕重之宜不得已而為此邪使舜之心而非誠於為無後武之心而非誠於為救民則其不告而娶與不塟而興師乃不孝不忠之大者而後之人不務致其良知以精察義理於此心感應酬酢之間顧欲懸空討論此等變常之事執之以為制事之本以求臨事之無失其亦逺矣其餘數端皆可類推則古人致知之學從可知矣
  來書雲謂大學格物之說專求本心猶可牽合至於六經四書所載多聞多見前言徃行好古敏求愽學審問溫故知新愽學詳說好問好察是皆明白求於事為之際資於論說之間者用功節目固不容紊矣
  格物之義前已詳悉牽合之疑想已不俟復解矣至於多聞多見乃孔子因子張之務外好髙徒欲以多聞多見為學而不能求諸其心以闕疑殆此其言行所以不免於尤悔而所謂見聞者適以資其務外好髙而已蓋所以救子張多聞多見之病而非以是教之為學也夫子嘗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是猶孟子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之義也此言正所以明徳性之良知非由於聞見耳若曰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則是專求諸見聞之末而已落在第二義矣故曰知之次也夫以見聞之知為次則所謂知之上者果安所指乎是可以窺聖門致知用力之地矣夫子謂子貢曰賜也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歟非也予一以貫之使誠在於多學而識則夫子胡乃謬為是說以欺子貢者邪一以貫之非致其良知而何易曰君子多識前言徃行以畜其徳夫以畜其徳為心則凡多識前言徃行者孰非畜徳之事此正知行合一之功矣好古敏求者好古人之學而敏求此心之理耳心即理也學者學此心也求者求此心也孟子云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非若後世廣記愽誦古人之言詞以為好古而汲汲然惟以求功名利達之具於其外者也愽學審問前言已盡溫故知新朱子亦以溫故屬之尊徳性矣徳性豈可以外求哉惟夫知新必由於溫故而溫故乃所以知新則亦可以驗知行之非兩節矣愽學而詳說之者將以反說約也若無反約之雲則愽學詳說者果何事邪舜之好問好察惟以用中而致其精一於道心耳道心者良知之謂也君子之學何嘗離去事為而廢論說但其從事於事為論說者要皆知行合一之功正所以致其本心之良知而非若世之徒事口耳談說以為知者分知行為兩事而果有節目先後之可言也
  來書雲楊墨之為仁義鄉愿之辭忠信堯舜子之之禪譲湯武楚項之放伐周公莽操之攝輔謾無印正又焉適從且於古今事變禮樂名物未嘗考識使國家欲興明堂建辟雍制歴律草封禪又將何所致其用乎故論語曰生而知之者義理耳若夫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驗其行事之實此則可謂定論矣
  所喻楊墨鄉愿堯舜子之湯武楚項周公莽操之辨與前舜武之論大畧可以類推古今事變之疑前於良知之說已有規矩尺度之喻當亦無俟多贅矣至於明堂辟雍諸事似尚未容於無言者然其說甚長姑就吾子之言而取正焉則吾子之惑將亦可以少釋矣夫明堂辟雍之制始見於呂氏之月令漢儒之訓䟽六經四書之中未嘗詳及也豈呂氏漢儒之知乃賢於三代之賢聖乎齊宣之時明堂尚有未毀則幽厲之世周之明堂皆無恙也堯舜茅茨土階明堂之制未必備而不害其為治幽厲之明堂固猶文武成康之舊而無救於其亂何邪豈能以不忍人之心而行不忍人之政則雖茅茨土階固亦明堂也以幽厲之心而行幽厲之政則雖明堂亦暴政所自出之地邪武帝肇講於漢而武后盛作於唐其治亂何如邪天子之學曰辟雍諸侯之學曰泮宮皆象地形而為之名耳然三代之學其要皆所以明人倫非以辟不辟泮不泮為重輕也孔子云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制禮作樂必具中和之徳聲為律而身為度者然後可以語此若夫器數之末樂工之事祝史之守故曽子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籩豆之事則有司存也堯命羲和欽若昊天歴象日月星辰其重在於敬授人時也舜在璿璣玉衡其重在於以齊七政也是皆汲汲然以仁民之心而行其養民之政治歴明時之本固在於此也羲和歴數之學臯契未必能之也禹稷未必能之也堯舜之知而不徧物雖堯舜亦未必能之也然至於今循羲和之法而世修之雖曲知小慧之人星術淺陋之士亦能推歩占候而無所忒則是後世曲知小慧之人反賢於禹稷堯舜者邪封禪之說尤為不經是乃後世佞人諛士所以求媚於其上倡為誇侈以蕩君心而靡國費蓋欺天罔人無恥之大者君子之所不道司馬相如之所以見譏於天下後世也吾子乃以是為儒者所宜學殆亦未之思邪夫聖人之所以為聖者以其生而知之也而釋論語者曰生而知之者義理耳若夫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驗其行事之實夫禮樂名物之類果有闗於作聖之功也而聖人亦必待學而後能知焉則是聖人亦不可以謂之生知矣謂聖人為生知者専指義理而言而不以禮樂名物之類則是禮樂名物之類無闗於作聖之功矣聖人之所以謂之生知者專指義理而不以禮樂名物之類則是學而知之者亦惟當學知此義理而已困而知之者亦惟當困知此義理而已今學者之學聖人於聖人之所能知者未能學而知之而顧汲汲焉求知聖人之所不能知者以為學無乃失其所以希聖之方歟凡此皆就吾子之所惑者而稍為之分釋未及乎㧞本塞源之論也夫㧞本塞源之論不明於天下則天下之學聖人者將日繁日難斯人惑於異端邪説而猶自以為聖人之學吾之說雖或蹔明於一時終將凍解於西而氷堅於東霧釋於前而雲滃於後呶呶焉危困以死而卒無救於天下之分毫也已夫聖人之心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其視天下之人無外內逺近凡有血氣皆其昆弟赤子之親莫不欲安全而教養之以遂其萬物一體之念天下之人心其始亦非有異於聖人也特其間於有我之私隔於物慾之蔽大者以小通者以塞人各有心至有視其父子兄弟如仇讐者聖人有憂之是以推其天地萬物一體之仁以教天下使之皆有以克其私去其蔽以復其心體之同然其教之大端則堯舜禹之相授受所謂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而其節目則舜之命契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㓜有序朋友有信五者而已唐虞三代之世教者惟以此為教而學者惟以此為學當是之時人無異見家無異習安此者謂之聖勉此者謂之賢而背此者雖其啟明如朱亦謂之不肖下至閭井田野農工商賈之賤莫不皆有是學而惟以成其徳行為務何者無有聞見之雜記誦之煩辭章之靡濫功利之馳逐而但使之孝其親弟其長信其朋友以復其心體之同然是蓋性分之所固有而非有假於外者則人亦孰不能之乎學校之中惟以成徳為事而才能之異或有長於禮樂長於政教長於水土播植者則就其成徳而因使益精其能於學校之中迨夫舉徳而任則使之終身居其職而不易用之者惟知同心一徳以共安天下之民視才之稱否而不以崇卑為輕重勞逸為美惡效用者亦惟知同心一徳以共安天下之民茍當其能則終身處於煩劇而不以為勞安於卑𤨏而不以為賤當是之時天下之人熈熈皥皥皆相視如一家之親其才質之下者則安其農工商賈之分各勤其業以相生相養而無有乎希髙慕外之心其才能之異若臯䕫稷契者則出而各效其能若一家之務或營其衣食或通其有無或備其器用集謀併力以求遂其仰事俯育之願惟恐當其事者之或怠而重已之累也故稷勤其稼而不恥其不知教視契之善教即已之善教也䕫司其樂而不恥於不明禮視夷之通禮即己之通禮也葢其心學純眀而有以全其萬物一體之仁故其精神流貫志氣通逹而無有乎人已之分物我之間譬之一人之身目視耳聽手持足行以濟一身之用目不恥其無聦而耳之所渉目必營焉足不恥其無執而手之所探足必前焉蓋其元氣充周血脈條暢是以癢疴呼吸感觸神應有不言而喻之妙此聖人之學所以至易至簡易知易從學易能而才易成者正以大端惟在復心體之同然而知識技能非所與論也三代之衰王道熄而覇術焻孔孟既沒聖學晦而邪說橫教者不復以此為教而學者不復以此為學覇者之徒竊取先王之近似者假之於外以內濟其私已之欲天下靡然而宗之聖人之道遂以蕪塞相倣相效日求所以富強之說傾詐之謀攻伐之計一切欺天㒺人茍一時之得以獵取聲利之術若管商蘇張之屬者至不可名數既其乆也闘爭刼奪不勝其禍斯人淪於無所㡳止而覇術亦有所不能行矣世之儒者慨然悲傷蒐獵先聖王之典章法制而掇拾修補於煨燼之餘蓋其為心良亦欲以挽囘先王之道聖學既逺覇術之傳積漬已深雖在賢知皆不免於習染其所以講明修飾以求宣暢光復於世者僅足以増覇者之藩籬而聖學之門墻遂不復可覩於是乎有訓詁之學而傳之以為名有記誦之學而言之以為愽有詞章之學而侈之以為麗若是者紛紛籍籍群起角立於天下又不知其幾家萬徑千蹊莫知所適世之學者如入百戱之場讙謔跳踉騁竒鬭巧獻笑爭妍者四面而競出前瞻後盼應接不遑而耳目眩瞀精神恍惑日夜遨逰淹息其間如病狂䘮心之人莫自知其宏業之所歸時君世主亦皆昏迷顛倒於其說而終身從事於無用之虛文莫自知其所謂間有覺其空踈謬妄支離牽滯而卓然自奮欲以見諸行事之實者極其所抵亦不過為富強功利五覇之事業而止聖人之學日逺日晦而功利之習愈趨愈下其間雖嘗瞽惑於佛老而佛老之說卒亦未能有以勝其功利之心雖又嘗折𠂻於群儒而群儒之論終亦未能有以破其功利之見蓋至於今功利之毒淪浹於人之心髓而習以成性也㡬千年矣相矜以知相軋以勢相爭以利相高以技能相取以聲譽其出而仕也理錢糓者則欲兼夫兵刑典禮樂者又欲與於銓軸處郡縣則思藩臬之髙居臺諫則望宰執之要故不能其事則不得以兼其官不通其說則不可以要其譽記誦之廣適以長其傲也知識之多適以行其惡也聞見之愽適以肆其辨也辭章之富適以飾其偽也是以臯䕫稷契所不能兼之事而今之初學小生皆欲通其說究其術其稱名借號未嘗不曰吾欲以共成天下之務而其誠心實意之所在以為不如是則無以濟其私而滿其欲也嗚呼以若是之積染以若是之心志而又講之以若是之學術宜其聞吾聖人之教而視之以為贅疣枘鑿則其以良知為未足而謂聖人之學為無所用亦其勢有所必至矣嗚呼士生斯世而尚何以求聖人之學乎尚何以論聖人之學乎士生斯世而欲以為學者不亦勞苦而繁難乎不亦拘滯而險艱乎嗚呼可悲也己所幸天理之在人心終有所不可冺而良知之明萬古一日則其聞吾㧞本塞源之論必有惻然而悲戚然而痛憤然而起沛然若決江河而有所不可禦者矣非夫豪傑之士無所待而興起者吾誰與望乎
  啟問道通書
  吳曽兩生至備道道通懇切為道之意殊慰相念若道通真可謂篤信好學者矣憂病中㑹不能與兩生細論然兩生亦自有志向肯用功者每見輒覺有進在區區誠不能無負於兩生之逺來在兩生則亦庶幾無負其逺來之意矣臨別以此冊致道通意請書數語荒憒無可言者輒以道通來書中所問數節畧下轉語奉酬草草殊不詳細兩生當亦自能口悉也
  來書雲日用工夫只是立志近來於先生誨言時時體驗愈益明白然於朋友不能一時相離若得朋友講習則此志纔精健闊大纔有生意若三五日不得朋友相講便覺㣲弱遇事便會困亦時會忘乃今無朋友相講之日還只靜坐或㸔書或㳺衍經行凡寓目措身悉取以培養此志頗覺意思和適然終不如朋友講聚精神流動生意更多也離羣索居之人當更有何法以處之
  此叚足驗道通日用工夫所得工夫大畧亦只是如此用只要無間斷到得純熟後意思又自不同矣大抵吾人為學𦂳要大頭腦只是立志所謂困忘之病亦只是志欠真切今好色之人未嘗病於困忘只是一真切耳自家痛癢自家須㑹知得自家須㑹搔摩得既自知得痛癢自家須不能不搔摩得佛家謂之方便法門須是自家調停斟酌他人總難與力亦更無別法可設也來書雲上蔡嘗問天下何思何慮伊川雲有此理只是發得太早在學者工夫固是必有事焉而勿忘然亦須識得何思何慮底氣象一併㸔為是若不識得這氣象便有正與助長之病若認得何思何慮而忘必有事焉工夫恐又墮於無也須是不滯於有不墮於無然乎否也
  所論亦相去不逺矣只是契悟未盡上蔡之問與伊川之答亦只是上蔡伊川之意與孔子繫辭原㫖稍有不同繫言何思何慮是言所思所慮只是一箇天理更無別思別慮耳非謂無思無慮也故曰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雲殊途雲百慮則豈謂無思無慮邪心之本體即是天理天理只是一箇更有何可思慮得天理原自寂然不動原自感而遂通學者用功雖千思萬慮只是要復他本來體用而已不是以私意去安排思索出來故明道雲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若以私意去安排思索便是用智自私矣何思何慮正是工夫在聖人分上便是自然的在學者分上便是勉然的伊川卻是把作效驗㸔了所以有發得太早之說既而雲卻好用功則已自覺其前言之有未盡矣濂溪主靜之論亦是此意今道通之言雖已不為無見然亦未免尚有兩事也
  來書雲凡學者纔曉得做工夫便要識認得聖人氣象蓋認得聖人氣象把做凖的乃就實地做工夫去纔不會差纔是作聖工夫未知是否
  先認聖人氣象㫺人嘗有是言矣然亦欠有頭腦聖人氣象自是聖人的我從何處識認若不就自己良知上真切體認如以無星之稱而權輕重未開之鏡而照妍𡟎真所謂以小人之腹而度君子之心矣聖人氣象何由認得自己良知原與聖人一般若體認得自己良知明白即聖人氣象不在聖人而在我矣程子嘗雲覷著堯學他行事無他許多聰明睿智安能如彼之動容周旋中禮又雲心通於道然後能辨是非今且説通於道在何處聰明睿智從何處出來
  來書雲事上磨煉一日之內不管有事無事只一意培養本原若遇事來感或自己有感心上既有覺安可謂無事但因事凝心一㑹大段覺得事理當如此只如無事處之盡吾心而已然乃有處得善與未善何也又或事來得多須要次第與處每因才力不足輒為所困雖極力扶起而精神已覺衰弱遇此未免要十分退省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如何
  所說工夫就道通分上也只是如此用然未免有出入在凡人為學終身只為這一事自少至老自朝至暮不論有事無事只是做得這一件所謂必有事焉者也若說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卻是尚為兩事也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事物之來但盡吾心之良知以應之所謂忠恕違道不逺矣凡處得有善有未善及有困頓失次之患者皆是牽於毀譽得䘮不能實致其良知耳若能實致其良知然後見得平日所謂善者未必是善所謂未善者卻恐正是牽扵毀譽得䘮自賊其良知者也來書雲致知之說春間再承誨益己頗知用力覺得比舊尤為簡易但鄙心則謂與初學言之還須帶格物意思使之知下手處本來致知格物一併下但在初學未知下手用功還說與格物方曉得致知云云
  格物是致知工夫知得致知便已知得格物若是未知格物則是致知工夫亦未嘗知也近有一書與友人論此頗悉今徃一通細觀之當自見矣
  來書雲今之為朱陸之辨者尚未已每對朋友言正學不明已乆且不須枉費心力為朱陸爭是非只依先生立志二字㸃化人若其人果能辨得此志來決意要知此學已是大叚明白了朱陸雖不辨彼自能覺得又嘗見朋友中見有人議先生之言者輒為動氣昔在朱陸二先生所以遺後世紛紛之議者亦見二先生工夫有末純熟分明亦有動氣之病若明道則無此矣觀其與吳涉禮論介甫之學云為我盡逹諸介甫不有益於他必有益於我也氣象何等從容嘗見先生與人書中亦引此言願朋友皆如此如何
  此節議論得極是極是願道通遍以告於同志各自且論自己是非莫論朱陸是非也以言語謗人其謗淺若自己不能身體實踐而徒入耳出口呶呶度日是以身謗也其謗深矣凡今天下之論議我者茍能取以為善皆是砥礪切磋我也則在我無非警惕修省進徳之地矣昔人謂攻吾之短者是吾師師又可惡乎
  來書雲有引程子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說才說性便已不是性何故不容說何故不是性晦庵答雲不容說者未有性之可言不是性者已不能無氣質之雜矣二先生之言皆未能曉每㸔書至此輒為一感請問
  生之謂性生字即是氣字猶言氣即是性也氣即是性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說才說氣即是性即已落在一邊不是性之本原矣孟子性善是從本原上說然性善之端須在氣上始見得若無氣亦無可見矣惻隠羞惡辭讓是非即是氣程子謂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亦是為學者各認一邊只得如此說若見得自性明白時氣即是性性即是氣原無性氣之可分也
  答陸原靜書
  來書雲下手工夫覺此心無時寧靜妄心固動也照心亦動也心既恆動則無刻蹔停也
  是有意於求寧靜是以愈不寧靜耳夫妄心則動也照心非動也恆照則恆動恆靜天地之所以恆乆而不已也照心固照也妄心亦照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息有刻蹔停則息矣非至誠無息之學矣
  來書雲良知亦有起處云云
  此或聽之未審良知者心之本體即前所謂恆照者也心之本體無起無不起雖妄念之發而良知未嘗不在但人不知察則有時而或放耳雖昏塞之極而良知未嘗不明但人不知察則有時而或蔽耳雖有時而或放其體實未嘗不在也存之而已耳雖有時而或蔽其體實未嘗不明也察之而已耳若謂良知亦有起處則是有時而不在也非其本體之謂矣
  精一之精以理言精神之精以氣言理者氣之條理氣者理之運用無條理則不能運用無運用則亦無以見其所謂條理者矣精則精精則明精則一精則神精則誠一則精一則明一則神一則誠原非有二事也但後世儒者之說與養生之説各滯於一偏是以不相為用前日精一之論雖為原靜愛養精神而發然而作聖之功寔亦不外是矣
  來書雲元神元氣元精必各有寄藏發生之處又有真隂之精真陽之氣云云
  夫良知一也以其妙用而言謂之神以其流行而言謂之氣以其凝聚而言謂之精安可以形象方所求哉真隂之精即真陽之氣之母真陽之氣即真隂之精之父隂根陽陽根隂亦非有二也茍吾良知之説明則凡若此類皆可以不言而喻不然則如來書所云三闗七返九還之屬尚有無窮可疑者也
  
  來書雲良知心之本體即所謂性善也未發之中也寂然不動之體也廓然大公也何常人皆不能而必待於學邪中也寂也公也既以屬心之體則良知是矣今驗之於心知無不良而中寂大公寔未有也豈良知復超然於體用之外乎
  性無不善故知無不良良知即是未發之中即是廓然大公寂然不動之本體人之所同具者也但不能不昏蔽於物慾故須學以去其昏蔽然於良知之本體初不能有加損於毫末也知無不良而中寂大公未能全者是昏蔽之未盡去而存之未純耳體即良知之體用即良知之用寧復有超然於體用之外者乎
  來書雲周子曰主靜程子曰動亦定靜亦定先生曰定者心之本體是靜定也決非不覩不聞無思無為之謂必常知常存常主於理之謂也夫常知常存常主於理明是動也已發也何以謂之靜何以謂之本體豈是靜定也又有以貫乎心之動靜者邪
  理無動者也常知常存常主於理即不覩不聞無思無為之謂也不覩不聞無思無為非槁木死灰之謂也覩聞思為一於理而未嘗有所覩聞思為即是動而未嘗動也所謂動亦定靜亦定體用一原者也
  來書雲此心未發之體其在已發之前乎其在已發之中而為之主乎其無前後內外而渾然一體者乎今謂心之動靜者其主有事無事而言乎其主寂然感通而言乎其主循理從欲而言乎若以循理為靜從欲為動則於所謂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動極而靜靜極而動者不可通矣若以有事而感通為動無事而寂然為靜則於所謂動而無動靜而無靜者不可通矣若謂未發在已發之先靜而生動是至誠有息也聖人有復也又不可矣若謂未發在已發之中則不知未發已發俱當主靜乎抑未發為靜而已發為動乎抑未發已發俱無動無靜乎俱有動有靜乎幸教
  未發之中即良知也無前後內外而渾然一體者也有事無事可以言動靜而良知無分於有事無事也寂然感通可以言動靜而良知無分於寂然感通也動靜者所遇之時心之本體固無分於動靜也理無動者也動即為欲循理則雖酬酢萬變而未嘗動也從欲則雖槁心一念而未嘗靜也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又何疑乎有事而感通固可以言動然而寂然者未嘗有増也無事而寂然固可以言靜然而感通者未嘗有減也動而無動靜而無靜又何疑乎無前後內外而渾然一體則至誠有息之疑不待解矣未發在已發之中而已發之中未嘗別有未發者在已發在未發之中而未發之中未嘗別有已發者存是未嘗無動靜而不可以動靜分者也凡觀古人言語在以意逆志而得其大㫖若必拘滯於文義則靡有孑遺者是周果無遺民也周子靜極而動之說茍不善觀亦未免有病蓋其意從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隂説來太極生生之理妙用無息而常體不易太極之生生即隂陽之生生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妙用無息者而謂之動謂之陽之生非謂動而後生陽也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常體不易者而謂之靜謂之隂之生非謂靜而後生隂也若果靜而後生隂動而後生陽則是隂陽動靜截然各自為一物矣隂陽一氣也一氣屈伸而為隂陽動靜一理也一理隠顯而為動靜春夏可以為陽為動而未嘗無隂與靜也秋冬可以為隂為靜而未嘗無陽與動也春夏此不息秋冬此不息皆可謂之陽謂之動也春夏此常體秋冬此常體皆可謂之隂謂之靜也自元㑹運世嵗月日時以至刻抄忽㣲莫不皆然所謂動靜無端隂陽無始在知道者黙而識之非可以言語窮也若只牽文泥句比擬倣像則所謂心從法華轉非是轉法華矣
  來書雲嘗試於心喜怒憂懼之感發也雖動氣之極而吾心良知一覺即罔然消阻或遏於初或制於中或悔於後然則良知常若居優閒無事之地而為之主於喜怒憂懼若不與焉者何歟
  知此則知未發之中寂然不動之體而有發而中節之和感而遂通之妙矣然謂良知常若居於優閒無事之地語尚有病蓋良知雖不滯於喜怒憂懼而喜怒憂懼亦不外於良知也
  來書雲夫子昨以良知為照心竊謂良知心之本體也照心人所用功乃戒慎恐懼之心也猶思也而遂以戒慎恐懼為良知何歟
  能戒慎恐懼者是良知也
  來書雲先生又曰照心非動也豈以其循理而謂之靜歟妄心亦照也豈以其良知未嘗不在於其中未嘗不明於其中而視聽言動之不過則者皆天理歟且既曰妄心則在妄心可謂之照而在照心則謂之妄矣妄與息何異今假妄之照以續至誠之無息竊所未明幸再啟𮐃
  照心非動者以其發於本體明覺之自然而未嘗有所動也有所動即妄矣妄心亦照者以其本體明覺之自然者未嘗不在於其中但有所動耳無所動即照矣無妄無照非以妄為照以照為妄也照心為照妄心為妄是猶有妄有照也有妄有照則猶貳也貳則息矣無妄無照則不貳不貳則不息矣
  來書雲養生以清心寡欲為要夫清心寡欲作聖之功畢矣然欲寡則心自清清心非舍棄人事而獨居求靜之謂也蓋欲使此心純乎天理而無一毫人慾之私耳今欲為此之功而隨人慾生而克之則病根常在未免滅於東而生於西若欲刋剝洗蕩於衆欲未萌之先則又無所用其力徒使此心之不清且欲未萌而搜剔以求去之是猶引犬上堂而逐之也愈不可矣
  必欲此心純乎天理而無一毫人慾之私此作聖之功也必欲此心純乎天理而無一毫人慾之私非防於未萌之先而克於方萌之際不能也防於未萌之先而克於方萌之際此正中庸戒慎恐懼大學致知格物之功舍此之外無別功矣夫謂滅於東而生於西引犬上堂而逐之者是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為累而非克治洗蕩之為患也今曰養生以清心寡欲為要只養生二字便是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根有此病根潛伏於中宜其有滅於東而生於西引犬上堂而逐之之患也來書雲佛氏於不思善不思惡時認本來面目於吾儒隨物而格之功不同吾若於不思善不思惡時用致知之功則已涉於思善矣欲善惡不思而心之良知清靜自在惟有寐而方醒之時耳斯正孟子夜氣之說但於斯光景不能乆倐忽之際思慮已生不知用功乆者其常寐初醒而思未起之時否乎今澄欲求寧靜愈不寧靜慾念無生則念愈生如之何而能使此心前念易滅後念不生良知獨顯而與造物者遊乎
  不思善不思惡時認本來面目此佛氏為末識本來面目者設此方便本來面目即吾聖門所謂良知今既認得良知明白即已不消如此說矣隨物而格是致知之功即佛氏之常惺惺亦是常存他本來面目耳體叚工夫大畧相似但佛氏有箇自私自利之心所以便有不同耳今欲善惡不思而心之良知清靜自在此便有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心所以有不思善不思惡時用致知之功則已涉於思善之患孟子説夜氣亦只是為失其良心之人指出箇良心萌動處使他從此培養將去今已知得良知明白常用致知之功即已不消説夜氣卻是得兔後不知守兔而仍去守株兔將復失之矣欲求寧靜慾念無生此正是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病是以念愈生而愈不寧靜良知只是一箇良知而善惡自辨更有何善何惡可思良知之體本自寧靜今卻又添一箇求寧靜本自生生今卻又添一箇欲無生非獨聖門致知之功不如此雖佛氏之學亦未如此將迎意必也只是一念良知徹頭徹尾無始無終即是前念不滅後念不生今卻欲前念易滅而後念不生是佛氏所謂斷滅種性入於槁木死灰之謂矣
  來書雲佛氏又有常提念頭之說其猶孟子所謂必有事夫子所謂致良知之說乎其即常惺惺常記得常知得常存得者乎於此念頭提在之時而事至物來應之必有其道但恐此念頭提起時少放下時多則工夫間斷耳且念頭放失多因私慾客氣之動而始忽然驚醒而後提其放而未提之間心之昏雜多不自覺今欲日精日明常提不放以何道乎只此常提不放即全功乎抑於常提不放之中更宜加省克之功乎雖曰常提不放而不加戒懼克治之功恐私慾不去若加戒懼克治之功焉又為思善之事而於本來面目又未逹一間也如之何則可
  戒懼克治即是常提不放之功即是必有事焉豈有兩事邪此節所問前一叚已自說得分曉末後卻是自生迷惑說得支離及有本來面目未逹一問之疑都是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為病去此病自無此疑矣
  來書雲質美者明得盡查滓便渾化如何謂明得盡如何而能更渾化
  良知本來自明氣質不美者查滓多障蔽厚不易開明質美者查滓原少無多障蔽畧加致知之功此良知便自瑩徹些少查滓如湯中浮雪如何能作障蔽此本不甚難曉原靜所以致疑於此想是因一明字不明白亦是稍有欲速之心向曽面論明善之義明則誠矣非若後儒所謂明善之淺也
  來書雲聰明睿知果質乎仁義禮智果性乎喜怒哀樂果情乎私慾客氣果一物乎二物乎古之英才若子房仲舒叔度孔明文中韓范諸公徳業表著皆良知中所發也而不得謂之聞道者果何在乎茍曰此特生質之美耳則生知安行者不愈於學知困勉者乎愚意竊雲謂諸公見道偏則可謂全無聞則恐後儒崇尚記誦訓詁之過也然乎否乎
  性一而已仁義禮知性之性也聰明睿知性之質也喜怒哀樂性之情也私慾客氣性之蔽也質有清濁故情有過不及而蔽有淺深也私慾客氣一病兩痛非二物也張黃諸葛及韓范諸公皆天質之美自多暗合道妙雖未可盡謂之知學盡謂之聞道然亦自其有學違道不逺者也使其聞學知道即伊傅周召矣若文中子則又不可謂之不知學者其書雖多出於其徒亦多有未是處然其大畧則亦居然可見但今相去遼逺無有的然慿證不可懸斷其所至矣夫良知即是道良知之在人心不但聖賢雖常人亦無不如此若無有物慾牽蔽但循着良知發用流行將去即無不是道但在常人多為物慾牽蔽不能循得良知如數公者天質既自清明自少物慾為之牽蔽則其良知之發用流行處自然是多自然違道不逺學者學循此良知而已謂之知學只是知得專在學循良知數公雖未知專在良知上用功而或泛濫於多岐疑迷於影響是以或離或合而未純若知得時便是聖人矣後儒嘗以數子者尚皆是氣質用事未免於行不著習不察此亦未為過論但後儒之所謂著察者亦是狃於聞見之狹蔽於沿習之非而依擬倣象於影響形跡之間尚非聖門之所謂著察者也則亦安得以己之昏昏而求人之昭昭也乎所謂生知安行知行二字亦是就用功上說若是知行本體即是良知良能雖在困勉之人亦皆可謂之生知安行矣知行二字更宜精察
  來書雲昔周茂叔每令伯淳尋仲尼顔子樂處敢問是樂也與七情之樂同乎否乎若同則常人之一遂所欲皆能樂矣何必聖賢若別有真樂則聖賢之遇大憂大怒大驚大懼之事此樂亦在否乎且君子之心常存戒懼是蓋終身之憂也惡得樂澄平生多悶未嘗見真樂之趣今切願尋之
  樂是心之本體雖不同於七情之樂而亦不外於七情之樂雖則聖賢別有真樂而亦常人之所同有但常人有之而不自知反自求許多憂苦自加迷棄雖在憂苦迷棄之中而此樂又未嘗不存但一念開明反身而誠則即此而在矣每與原靜論無非此意而原靜尚有何道可得之問是猶未免於騎驢覔驢之蔽也
  來書雲大學以心有好樂忿懥憂患恐懼為不得其正而程子亦謂聖人情順萬事而無情所謂有者傳習録中以病瘧譬之極精切矣若程子之言則是聖人之情不生於心而生於物也何謂耶且事感而情應則是是非非可以就格事或未感時謂之有則未形也謂之無則病根在有無之間何以致吾知乎學務無情累雖輕而出儒入佛矣可乎
  聖人致知之功至誠無息其良知之體皦如明鏡略無纎翳妍媸之來隨物見形而明鏡曽無留染所謂情順萬事而無情也無所住而生其心佛氏曽有是言未為非也明鏡之應物妍者妍媸者媸一照而皆真即是生其心處妍者妍媸者媸一過而不留即是無所住處病瘧之喻既已見其精切則此節所問可以釋然病瘧之人瘧雖未發而病根自在則亦安可以其瘧之未發而遂忘其服藥調理之功乎若必待瘧發而後服藥調理則既晚矣致知之功無間於有事無事而豈論於病之已發未發邪大抵原靜所疑前後雖若不一然皆起於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為祟此根一去則前後所疑自將氷消霧釋有不待於問辨者矣
  答原靜書出讀者皆喜澄善問師善答皆得聞所未聞師曰原靜所問只是知解上轉不得已與之逐節分疏若信得良知只在良知上用功雖千經萬典無不脗合異端曲學一勘盡破矣何必如此節節分解佛家有僕人逐塊之喻見塊僕人則得人矣見塊逐塊於塊奚得哉在坐諸友聞知暢然似有惺惺悟此學貴反求非知解可入也
  答歐陽崇一
  崇一來書雲師雲徳性之良知非由於聞見若曰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則是專求之見聞之末而已落在第二義竊意良知雖不由見聞而有然學者之知未嘗不由見聞而發滯於見聞固非而見聞亦良知之用也今曰落在第二義恐為專以見聞為學者而言若致其良知而求之見聞亦知行合一之功似矣如何
  良知不由見聞而有而見聞莫非良知之用故良知不滯於見聞而亦不雜於見聞孔子云吾有知乎哉無知也良知之外別無知矣故致良知是學問大頭腦是聖人教人第一義今雲專求之見聞之末則是失卻頭腦而已落在第二義矣近時同志中蓋已莫不知有志良知之說言其工夫尚多鶻突者正是欠此一問大抵學問工夫只要主意頭腦是當若主意頭腦專以致良知為事則凡多聞多見莫非致良知之功蓋日用之間見聞酧酢雖千頭萬緒莫非良知之發用流行除卻見聞酬酢亦無良知可致矣故只是一事若曰致其良知而求之見聞則語意之間未免為二此與專求之見聞之末者雖稍不同其為未得精一之㫖則一而已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既雲擇又雲識其良知亦未嘗不行於其間但其用意乃專在多聞多見上去擇識則已失卻頭腦矣崇一於此等處見得當已分曉今日之問正為發明此學於同志中極有益但語意未瑩則毫釐千里亦不容不精察之也
  來書雲師雲繫言何思何慮是言所思所慮只是天理更無別思別慮耳非謂無思無慮也心之本體即是天理有何可思慮得學者用功雖千思萬慮只是要復他本體不是以私意去安排思索出來若安排思索便是自私用智矣學者之弊大率非沉空守寂則安排思索徳辛壬之嵗着前一病近又着後一病但思索亦是良知發用其與私意安排者何所取別恐認賊作子惑而不知也
  思曰睿睿作聖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思其可少乎沉空守寂與安排思索正是自私用智其為䘮失良知一也良知是天理之昭明靈覺處故良知即是天理思是良知之發用若是良知發用之思則所思莫非天理矣良知發用之思自然眀白簡易良知亦自能知得若是私意安排之思自是紛紜勞擾良知亦自㑹分別得蓋思之是非邪正良知無有不自知者所以認賊作子正為致知之學不明不知在良知上體認之耳
  來書又雲師云為學終身只是一事不論有事無事只是這一件若說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卻是分為兩事也竊意覺精力衰弱不足以終事者良知也寧不了事且加休養致知也如何卻為兩事若事變之來有事勢不容不了而精力雖衰稍鼓舞亦能支持則持志以帥氣可矣然言動終無氣力畢事則困憊已甚不㡬於暴其氣已乎此其輕重緩急良知固未嘗不知然或迫於事勢安能顧精力或困於精力安能顧事勢如之何則可
  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之意且與初學如此說亦不為無益但作兩事㸔了便有病痛在孟子言必有事焉cq=77則君子之學終身只是集義一事義者宜也心得其宜之謂義能致良知則心得其宜矣故集義亦只是致良知君子之酬酢萬變當行則行當止則止當生則生當死則死斟酌調停無非是致其良知以求自慊而已故君子素其位而行思不出其位凡謀其力之所不及而強其知之所不能者皆不得為致良知而凡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動心忍性以増益其所不能者皆所以致其良知也若雲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者亦是先有功利之心較計成敗利鈍而愛憎取捨於其間是以將了事自作一事而培養又別作一事此便有是內非外之意便是自私用智便是義外便有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之病便不是致良知以求自慊之功矣所云鼓舞支持畢事則困憊已甚又雲迫於事勢困於精力皆是把作兩事做了所以有此凡學問之功一則誠二則偽凡此皆是致良知之意欠誠一真切之故大學言誠其意者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慊曽見有惡惡臭好好色而須鼓舞支持者乎曽見畢事則困憊已甚者乎曽有迫於事勢困於精力者乎此可以知其受病之所從來矣
  來書又有雲人情機詐百出御之以不疑往往為所欺覺則自入於逆億夫逆詐即詐也億不信即非信也為人欺又非覺也不逆不億而常先覺其惟良知瑩徹乎然而出入毫忽之間背覺合詐者多矣
  不逆不億而先覺此孔子因當時人專以逆詐億不信為心而自陷於詐與不信又有不逆不億者然不知致良知之功而徃徃又為人所欺詐故有是言非教人以是存心而專欲先覺人之詐與不信也以是存心即是後世猜忌險薄者之事而只此一念已不可與入堯舜之道矣不逆不億而為人所欺者尚亦不失為善但不如能致其良知而自然先覺者之尤為賢耳崇一謂其惟良知瑩徹者蓋已得其㫖矣然亦頴悟所及恐未實際也蓋良知之在人心亘萬古塞宇宙而無不同不慮而知恆易以知險不學而能恆簡以知阻先天而天不違天且不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夫謂背覺合詐者是雖不逆人而或未能無自欺也雖不億人而或未能果自信也是或常有求先覺之心而未能常自覺也常有求先覺之心即已流於逆億而足以自蔽其良知矣此背覺合詐之所以未免也君子學以為己未嘗虞人之欺已也恆不自欺其良知而己未嘗虞人之不信己也恆自信其良知而己未嘗求先覺人之詐與不信也恆務自覺其良知而已是故不欺則良知無所偽而誠誠則明矣自信則良知無所惑而明明則誠矣明誠相生是故良知常覺常照常覺常照則如明鏡之懸而物之來者自不能遁其妍媸矣何者不欺而誠則無所容其欺茍有欺焉而覺矣自信而明則無所容其不信茍不信焉而覺矣是謂易以知險簡以知阻子思所謂至誠如神可以前知者也然子思謂如神謂可以前知猶二而言之是蓋推言思誠者之功效是猶為不能先覺者說也若就至誠而言則至誠之妙用即謂之神不必言如神至誠則無知而無不知不必言可以前知矣
  答羅整菴少宰書
  某頓首啟昨承教及大學發舟匆匆未能奉答曉來江行稍暇復取手教而讀之恐至贛後人事復紛沓先具其畧以請來教雲見道固難而體道尤難道誠未易明而學誠不可不講恐未可安於所見而遂以為極則也幸甚幸甚何以得聞斯言乎其敢自以為極則而安之乎正思就天下之有道以講明之耳而數年以來聞其說而非笑之者有矣詬訾之者有矣置之不足較量辨議之者有矣其肯遂以教我乎其肯遂以教我而反覆曉諭惻然惟恐不及救正之乎然則天下之愛我者固莫有如執事之心深且至矣感激當何如哉夫徳之不修學之不講孔子以為憂而世之學者稍能傳誦訓詁即皆自以為知學不復有所謂講學之求可悲矣夫道必體而後見非已見道而後加體道之功也道必學而後明非外講學而復有所謂明道之事也然世之講學者有二有講之以身心者有講之以口耳者講之以口耳揣摸測度求之影響者也講之以身心行著習察實有諸已者也知此則知孔門之學矣來教謂某大學古本之復以人之為學但當求之於內而程朱格物之說不免求之於外遂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所補之傳非敢然也學豈有內外乎大學古本乃孔門相傳舊本耳朱子疑其有所脫誤而改正補緝之在某則謂其本無脫誤悉從其舊而已矣失在於過信孔子則有之非故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傳也夫學貴得之心求之於心而非也雖其言之出於孔子不敢以為是也而況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於心而是也雖其言之出於庸常不敢以為非也而況其出於孔子者乎且舊本之傳數千載矣今讀其文詞既明白而可通論其工夫又易簡而可入亦何所按㨿而斷其此叚之必在於彼彼叚之必在於此與此之如何而缺彼之如何而補而遂改正補緝之無乃重於背朱而輕於叛孔已乎來教謂如必以學不資於外求但當反觀內省以為務則正心誠意四字亦何不盡之有何必於入門之際便困以格物一叚工夫也誠然誠然若語其要則修身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正心正心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誠意誠意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致知又言格物惟其工夫之詳宻而要之只是一事此所以為精一之學此正不可不思者也夫理無內外性無內外故學無內外講習討論未嘗非內也反觀內省未嘗遺外也夫謂學必資於外求是以己性為有外也是義外也用智者也謂反觀內省為求之於內是以已性為有內也是有我也自私者也是皆不知性之無內外也故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徳也性之徳也合內外之道也此可以知格物之學矣格物者大學之實下手處徹首徹尾自始學至聖人只此工夫而已非但入門之際有此一叚也夫正心誠意致知格物皆所以脩身而格物者其所用力日可見之地故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誠意者誠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此豈有內外彼此之分哉理一而已以其理之凝聚而言則謂之性以其凝聚之主宰而言則謂之心以其主宰之發動而言則謂之意以其發動之明覺而言則謂之知以其明覺之感應而言則謂之物故就物而言謂之格就知而言謂之致就意而言謂之誠就心而言謂之正正者正此也誠者誠此也致者致此也格者格此也皆所謂窮理以盡性也天下無性外之理無性外之物學之不明皆由世之儒者認理為外認物為外而不知義外之說孟子蓋嘗闢之乃至襲陷其內而不覺豈非亦有似是而難明者歟不可以不察也凡執事所以致疑於格物之說者必謂其是內而非外也必謂其專事於反觀內省之為而遺棄其講習討論之功也必謂其一意於綱領本原之約而脫略於支條節目之詳也必謂其沉溺於枯槁虛寂之偏而不盡於物理人事之變也審如是豈但獲罪於聖門獲罪於朱子是邪說誣民叛道亂正人得而誅之也而況於執事之正直哉審如是世之稍明訓詁聞先哲之緒論者皆知其非也而況執事之髙明哉凡某之所謂格物其於朱子九條之說皆包羅綂括於其中但為之有要作用不同正所謂毫釐之差耳然毫釐之差而千里之繆實起於此不可不辨孟子闢楊墨至於無父無君二子亦當時之賢者使與孟子並世而生未必不以之為賢墨子兼愛行仁而過耳楊子為我行義而過耳此其為說亦豈滅理亂常之甚而足以眩天下哉而其流之弊孟子至比於禽獸食人所謂以學術殺天下後世也今世學術之弊其謂之學仁而過者乎謂之學義而過者乎抑謂之學不仁不義而過者乎吾不知其於洪水猛獸何如也孟子云予豈好辨哉予不得已也楊墨之道塞天下孟子之時天下之尊信楊墨當不下於今日之崇尚朱說而孟子獨以一人呶呶於其間噫可哀矣韓氏雲佛老之害甚於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於未壊之先而韓愈乃欲全之於已壊之後其亦不量其力且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嗚呼若某者其尤不量其力果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矣夫衆方嘻嘻之中而獨出涕嗟若舉世恬然以趨而獨疾首蹙額以為憂此其非病狂䘮心殆必誠有大苦者隠於其中而非天下之至仁其孰能察之其為朱子晩年定論蓋亦不得已而然中間年嵗早晚誠有所未考雖不必盡出於晩年固多出於晚年者矣然大意在委曲調停以明此學為重平生於朱子之說如神明蓍龜一旦與之背馳心誠有所未忍故不得已而為此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蓋不忍牴牾朱子者其本心也不得已而與之牴牾者道固如是不直則道不見也執事所謂決與朱子異者僕敢自欺其心哉夫道天下之公道也學天下之公學也非朱子可得而私也非孔子可得而私也天下之公也公言之而已矣故言之而是雖異於已乃益於已也言之而非雖同於已適損於已也益於已者已必喜之損於已者已必惡之然則某今日之論雖或於朱子異未必非其所喜也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其更也人皆仰之而小人之過也必文某雖不肖固不敢以小人之心事朱子也執事所以教反覆數百言皆以未悉鄙人格物之說若鄙說一明則此數百言皆可以不待辨說而釋然無滯故今不敢縷縷以滋𤨏屑之瀆然鄙說非面陳口析斷亦未能了了於紙筆間也嗟乎執事所以開導啟迪於我者可謂懇到詳切矣人之愛我寧有如執事者乎僕雖甚愚下寧不知所感刻佩服然而不敢遽舍其中心之誠然而姑以聽受雲者正不敢有負於深愛亦思有以報之耳秋盡東還必求一靣以卒所請千萬終教
  答聶文蔚
  春間逺勞迂途枉顧問證惓惓此情何可當也已期二三同志更處靜地扳留旬日少效其鄙見以求切劘之益而公期俗絆勢有不能別去極怏怏如有所失忽承箋惠反覆千餘言讀之無甚浣慰中間推許太過蓋亦奬掖之盛心而䂓礪真切思欲納之於賢聖之域又托諸崇一以致其勤勤懇懇之懐此非深交篤愛何以及是知感知媿且懼其無以堪之也雖然僕亦何敢不自鞭勉而徒以感媿辭譲為乎哉其謂思孟周程無意相遭於千載之下與其盡信於天下不若真信於一人道固自在學亦自在天下信之不為多一人信之不為少者斯固君子不見是而無悶之心豈世之謭謭屑屑者知足以及之乎乃僕之情則有大不得已者存乎其間而非以計人之信與不信也夫人者天地之心天地萬物本吾一體者也生民之困苦荼毒孰非疾痛之切於吾身者乎不知吾身之疾痛無是非之心者也是非之心不慮而知不學而能所謂良知也良知之在人心無間於聖愚天下古今之所同也世之君子惟務致其良知則自能公是非同好惡視人猶已視國猶家而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求天下無治不可得矣古人之所以能見善不啻若已出見惡不啻若已入視民之飢溺猶已之飢溺而一夫不獲若已推而納諸溝中者非故為是而以蘄天下之信已也務致其良知求自慊而已矣堯舜三王之聖言而民莫不信者致其良知而言之也行而民莫不說者致其良知而行之也是以其民熈熈皥皥殺之不怨利之不庸施及蠻貊而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為其良知之同也嗚呼聖人之治天下何其簡且易哉後世良知之學不明天下之人用其私智以相比軋是以人各有心而偏𤨏僻陋之見狡偽隂邪之術至於不可勝說外假仁義之名而內以行其自私自利之實詭辭以阿俗矯行以干譽揜人之善而襲以為已長訐人之私而竊以為已直忿以相勝而猶謂之狥義險以相傾而猶謂之疾惡妬賢忌能而猶自以為公是非恣情縱欲而猶自以為同好惡相陵相賊自其一家骨肉之親已不能無爾我勝負之意彼此藩籬之形而況於天下之大民物之衆又何能一體而視之則無怪於紛紛籍籍而禍亂相尋於無窮矣僕誠頼天之靈偶有見於良知之學以為必由此而後天下可得而治是以每念斯民之陷溺則為之戚然痛心忘其身之不肖而思以此救之亦不自知其量者天下之人見其若是遂相與非笑而詆斥之以為是病狂䘮心之人耳嗚呼是奚足恤哉吾方疾痛之切體而暇計人之非笑乎人固有見其父子兄弟之墜溺於深淵者呼號匍匐祼跣顛頓扳懸崖壁而下拯之士之見者方相與揖譲談笑於其傍以為是棄其禮貌衣冠而呼號顛頓若此是病狂喪心者也故夫揖譲談笑於溺人之傍而不知救此惟行路之人無親戚骨肉之情者能之然已謂之無惻隠之心非人矣若夫在父子兄弟之愛者則固未有不痛心疾首狂奔盡氣匍匐而拯之彼將陷溺之禍有不顧而況於病狂喪心之譏乎而又況於蘄人之信與不信乎嗚呼今之人雖謂僕為病狂喪心之人亦無不可矣天下之人心皆吾之心也天下之人猶有病狂者矣吾安得而非病狂乎猶有喪心者矣吾安得而非䘮心乎昔者孔子之在當時有議其為謟者有譏其為佞者有毀其未賢詆其為不知禮而侮之以為東家丘者有嫉而沮之者有惡而欲殺之者晨門荷蕢之徒皆當時之賢士且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歟鄙哉硜硜乎莫已知也斯已而已矣雖子路在升堂之列尚不能無疑於其所見不恱於其所欲徃而且以之為迂則當時之不信夫子者豈特十之二三而已乎然而夫子汲汲遑遑若求亡子於道路而不暇於煖席者寧以蘄人之知我信我而已哉蓋其天地萬物一體之仁疾痛迫切雖欲已之而自有所不容已故其言曰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欲潔其身而亂大倫果哉末之難矣嗚呼此非誠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者孰能以知夫子之心乎若其遯世無悶樂天知命者則固無入而不自得道並行而不相悖也僕之不肖何敢以夫子之道為己任顧其心亦已稍知疾痛之在身是以傍徨四顧將求其有助於我者相與講去其病耳今誠得豪傑同志之士扶持匡翼共明良知之學於天下使天下之人皆知自致其良知以相安相養去其自私自利之蔽一洗䜛妬勝忿之習以濟於大同則僕之狂病固將脫然以愈而終免於䘮心之患矣豈不快哉嗟乎今誠欲求豪傑同志之士於天下非如吾文蔚者而誰望之乎如吾文蔚之才與志誠足以援天下之溺者今又既知其具之在我而無假於外求矣循是而充若決河注海孰得而禦哉文蔚所謂一人信之不為少其又能遜以委之何人乎㑹稽素號山水之區深林長谷信步皆是寒暑晦明無時不宜安居飽食塵囂無擾良朋四集道義日新優哉游哉天地之間寧復有樂於是者孔子云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僕與二三同志方將請事斯語奚暇外慕獨其切膚之痛乃有未能恝然者輒復云云爾咳疾暑毒書札絶懶盛使逺來遲留經月臨岐執筆又不覺累紙葢於相知之深雖已縷縷至此殊覺有所未能盡也
  
  得書見近來所學之驟進喜慰不可言諦視數過其間雖亦有一二未瑩徹處卻是致良知之功尚未純熟到純熟時自無此矣譬之驅車既已由於康莊大道之中或時橫斜迂曲者乃馬性未調銜勒不齊之故然已只在康莊大道中決不賺入傍蹊曲徑矣近時海內同志到此地位者曽未多見喜慰不可言斯道之幸也賤軀舊有咳𠻳畏熱之病近入炎方輒復大作主上聖明洞察責付甚重不敢遽辭地方軍務冗㳫皆輿疾從事今卻幸已平定已具本乞回養病得在林下稍就清涼或可瘳耳人還伏枕草草不盡傾企外惟濬一簡幸逹致之
  來書所詢草草奉復一二近嵗來山中講學者往往多說勿忘勿助工夫甚難問之則雲才著意便是助才不著意便是忘所以甚難區區因問之雲忘是忘箇甚麽助是助箇甚麽其人黙然無對始請問區區因與說我此間講學卻只說箇必有事焉不說勿忘勿助必有事焉者只是時時去集義若時時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時間斷此便是忘了即須勿忘時時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時欲速求效此便是助了即須勿助其工夫全在必有事焉上用勿忘勿助只就其間提撕警覺而已若是工夫原不間斷即不須更說勿忘原不欲速求效即不須更說勿助此其工夫何等明白簡易何等灑脫自在今卻不去必有事上用工而乃懸空守著一箇勿忘勿助此正如燒鍋煮飯鍋內不曽漬水下米而乃專去添柴放火不知畢竟煮出箇甚麽物來吾恐火𠉀未及調停而鍋已先破裂矣近日一種專在勿忘勿助上用工者其病正是如此終日懸空去做箇勿忘又懸空去做箇勿助漭漭蕩蕩全無實落下手處究竟工夫只做得箇沉空守寂學成一箇癡騃漢才遇些子事來即便牽滯紛擾不復能經綸宰制此皆有志之士而乃使之勞苦纒縛擔閣一生皆由學術誤人之故甚可憫矣夫必有事焉只是集義集義只是致良知說集義則一時未見頭腦說致良知即當下便有實地歩可用工故區區專說致良知隨時就事上致其良知便是格物著實去致良知便是誠意著實致其良知而無一毫意必固我便是正心著實致良知則自無忘之病無一毫意必固我則自無助之病故說格致誠正則不必更說箇忘助孟子說忘助亦就告子得病處立方告子強制其心是助的病痛故孟子專說助長之害告子助長亦是他以義為外不知就自心上集義在必有事焉上用功是以如此若時時刻刻就自心上集義則良知之體洞然明白自然是是非非纎毫莫遁又焉有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之弊乎孟子集義養氣之說固大有功於後學然亦是因病立方說得大叚不若大學格致誠正之功尤極精一簡易為徹上徹下萬世無弊者也聖賢論學多是隨時就事雖言若人殊而要其工夫頭腦若合符節縁天地之間原只有此性只有此理只有此良知只有此一件事耳故凡就古人論學處說工夫更不必攙和兼搭而說自然無不脗合貫通者才須攙和兼搭而說即是自己工夫未明徹也近時有謂集義之功必須兼搭箇致良知而後備者則是集義之功尚未了徹也集義之功尚未了徹適足以為致良知之累而已矣謂致良知之功必須兼搭一箇勿忘勿助而後明者則是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徹也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徹適足以為勿忘勿助之累而已矣若此者皆是就文義上觧釋牽附以求混融湊泊而不曽就自己實工夫上體驗是以論之愈精而去之愈逺文蔚之論其於大本逹道既已沛然無疑至於致知窮理及忘助等說時亦有攙和兼搭處卻是區區所謂康莊大道之中或時橫斜迂曲者到得工夫熟後自將釋然矣文蔚謂致知之說求之事親從兄之間便覺有所持循者此叚最見近來真切篤實之功但以此自為不妨自有得力處以此遂為定說教人卻未免又有因藥發病之患亦不可不一講也蓋良知只是一箇天理自然明覺發見處只是一箇真誠惻怛便是他本體故致此良知之真誠惻怛以事親便是孝致此良知之真誠惻怛以從兄便是弟致此良知之真誠惻怛以事君便是忠只是一箇良知一箇真誠惻怛若是從兄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誠惻怛即是事親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誠惻怛矣事君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誠惻怛即是從兄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誠惻怛矣故致得事君的良知便是致卻從兄的良知致得從兄的良知便是致卻事親的良知不是事君的良知不能致卻須又從事親的良知上去擴充將來如此又是脫卻本原着在支節上求了良知只是一箇隨他發見流行處當下具足更無去來不須假借然其發見流行處卻自有輕重厚薄毫髪不容増減者所謂天然自有之中也雖則輕重厚薄毫髪不容増減而原又只是一箇雖則只是一箇而其間輕重厚薄又毫髪不容増減若可得増減若須假借即已非其真誠惻怛之本體矣此良知之妙用所以無方體無窮盡語大天下莫能載語小天下莫能破者也孟氏堯舜之道孝弟而已者是就人之良知發見得最真切篤厚不容蔽昧處提省人使人於事君處友仁民愛物與凡動靜語黙間皆只是致他那一念事親從兄真誠惻怛的良知即自然無不是道蓋天下之事雖千變萬化至於不可窮詰而但惟致此事親從兄一念真誠惻怛之良知以應之則更無有遺缺滲漏者正謂其只有此一箇良知故也事親從兄一念良知之外更無有良知可致得者故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此所以為惟精惟一之學放之四海而皆凖施諸後世而無朝夕者也文蔚雲欲於事親從兄之間而求所謂良知之學就自己用工得力處如此說亦無不可若曰致其良知之真誠惻怛以求盡夫事親從兄之道焉亦無不可也明道雲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謂之行仁之本則可謂是仁之本則不可其說是矣億逆先覺之說文蔚謂誠則旁行曲防皆良知之用甚善甚善間有攙搭處則前已言之矣惟濬之言亦未為不是在文蔚須有取於惟濬之言而後盡在惟濬又須有取於文蔚之言而後明不然則亦未免各有倚着之病也舜察邇言而詢芻蕘非是以邇言當察芻蕘當詢而後如此乃良知之發見流行光明圓瑩更無罣礙遮隔處此所以謂之大知才有執着意必其知便小矣講學中自有去取分辨然就心地上着實用工夫卻須如此方是盡心三節區區曽有生知學知困知之說頗已明白無可疑者蓋盡心知性知天者不必說存心養性事天不必說殀夀不貳修身以俟而存心養性與修身以俟之功已在其中矣存心養性事天者雖未到得盡心知天的地位然已是在那裏做箇求到盡心知天的工夫更不必說殀夀不貳修身以俟而殀夀不貳修身以俟之功已在其中矣譬之行路盡心知天者如年力壯徤之人既能奔走往來於數千百里之間者也存心事天者如童穉之年使之學習步趨於庭除之間者也殀夀不貳修身以俟者如襁抱之孩方使之扶墻傍壁而漸學起立移步者也既已能奔走徃來於數千里之間者則不必更使之於庭除之間而學步趨而步趨於庭除之間自無弗能矣既已能步趨於庭除之間則不必更使之扶墻傍壁而學起立移步而起立移步自無弗能矣然學起立移步便是學步趨庭除之始學步趨庭除便是學奔走徃來於數千里之基固非有二事但其工夫之難易則相去懸絶矣心也性也天也一也故及其知之成功則一然而三者人品力量自有階級不可躐等而能也細觀文蔚之論其意似恐盡心知天者廢卻存心修身之功而反為盡心知天之病是蓋為聖人憂工夫之或間斷而不知為自己憂工夫之未真切也吾儕用工卻須專心致志在殀夀不貳修身以俟上做只此便是做盡心知天功夫之始正如學起立移步便是學奔走千里之始吾方自慮其不能起立移步而豈遽慮其不能奔走千里又況為奔走千里者而慮其或遺忘於起立移步之習哉文蔚識見本自超絶邁徃而所論云然者亦是未能脫去舊時解說文義之習是為此三叚書分疏比合以求融㑹貫通而自添許多意見纒繞反使用工不專一也近時懸空去做勿忘勿助者其意見正有此病最能擔誤人不可不滌除耳所謂尊徳性而道問學一節至當歸一更無可疑此便是文蔚曽著實用工然後能為此言此本不是險僻難見的道理人或意見不同者還是良知尚有纎翳潛伏若除去此纎翳即自無不洞然矣已作書後移臥簷間偶遇無事遂復答此文蔚之學既已得其大者此等處乆當釋然自解本不必屑屑如此分疏但承相愛之厚千里差人逺及諄諄下問而竟虛來意又自不能已於言也然直戅煩縷已甚恃在信愛當不為罪惟濬處及謙之崇一處各得轉録一通寄視之尤承一體之好也
  右南大吉録
  訓䝉大意示教讀劉伯頌等
  古之教者教以人倫後世記誦詞章之習起而先王之教亡今教童子惟當以孝弟忠信禮義廉恥為専務其栽培涵養之方則宜誘之歌詩以發其志意導之習禮以肅其威儀諷之讀書以開其知覺今人往往以歌詩習禮為不切時務此皆末俗庸鄙之見烏足以知古人立教之意哉大抵童子之情樂嬉遊而憚拘檢如草木之始萌芽舒暢之則條達摧撓之則衰痿今教童子必使其趨向鼔舞中心喜恱則其進自不能已譬之時雨春風霑被卉木莫不萌動發越自然日長月化若冰霜剝落則生意蕭索日就枯槁矣故凡誘之歌詩者非但發其志意而已亦所以洩其跳號呼嘯於詠歌宣其幽抑結滯於音節也導之習禮者非但肅其威儀而已亦所以周旋揖讓而動蕩其血脈拜起屈伸而固束其筋骸也諷之讀書者非但開其知覺而已亦所以沉潛反復而存其心抑揚諷誦以宣其志也凡此皆所以順導其志意調理其性情潛消其鄙吝黙化其麤頑日使之漸於禮義而不苦其難入於中和而不知其故是蓋先王立教之㣲意也若近世之訓䝉穉者日惟督以句讀課習責其檢束而不知導之以禮求其聰明而不知養之以善鞭撻繩縳若待拘囚彼視學舍如囹獄而不肯入視師長如冦仇而不欲見窺避掩覆以遂其嬉遊設詐飾詭以肆其頑鄙偷薄庸劣日趨下流是蓋驅之於惡而求其為善也何可得乎凡吾所以教其意實在於此恐時俗不察視以為迂且吾亦將去故特叮嚀以吿爾諸教讀其務體吾意永以為訓毋輒因時俗之言改廢其繩墨庶成䝉以養正之功矣念之念之
  教約
  每日清晨諸生參揖畢教讀以次遍詢諸生在家所以愛親敬長之心得無懈忽未能真切否溫凊定省之儀得無虧缺未能實踐否往來街衢歩趨禮節得無放蕩未能謹飭否一應言行心術得無欺妄非僻未能忠信篤敬否諸童子務要各以實對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教讀復隨時就事曲加誨諭開發然後各退就席肄業凡歌詩須要整容定氣清朗其聲音均審其節調毋躁而急毋蕩而囂毋餒而懾乆則精神宣暢心氣和平矣每學量童生多寡分為四班每日輪一班歌詩其餘皆就席斂容肅聽每五日則總四班逓歌於本學毎朔望集各學㑹歌於書院
  凡習禮須要澄心肅慮審其儀節度其容止毋忽而惰毋沮而怍毋徑而野從容而不失之迂緩脩謹而不失之拘局乆則體貌習熟徳性堅定矣童生班次皆如歌詩每間一日則輪一班習禮其餘皆就席斂容肅觀習禮之日免其課倣每十日則總四班逓習於本學每朔望則集各學㑹習於書院
  凡授書不在徒多但貴精熟量其資稟能二百字者止可授以一百字常使精神力量有餘則無厭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諷誦之際務令専心一志口誦心維字字句句紬繹反覆抑揚其音節寛虛其心意乆則義禮浹洽聰明日開矣
  每日工夫先考徳次背書誦書次習禮或作課倣次復誦書講書次歌詩凡習禮歌詩之類皆所以常存童子之心使其樂習不倦而無暇及於邪僻教者知此則知所施矣雖然此其大略也神而明之則存乎其人








  王文成全書巻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三    明 王守仁 撰語錄三傳習錄下
  止德乙亥九川初見先生於龍江先生與甘泉先生論格物之說甘泉持舊說先生曰是求之於外了甘泉曰若以格物理為外是自小其心也九川甚喜舊說之是先生又論盡心一章九川一聞卻遂無疑後家居復以格物遺質先生荅雲但能實地用功久當自釋山間乃自錄大學舊本讀之覺朱子格物之說非是然亦疑先生以意之所在為物物字未明己卯歸自京師再見先生於洪都先生兵務倥傯乘隙講授首問近年用功何如九川曰近年體驗得明明德功夫只是誠意自明明德於天下歩歩推入根源到誠意上再去不得如何以前又有格致工夫後又體驗覺得意之誠偽必先知覺乃可以顔子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為證豁然若無疑卻又多了格物功夫又思來吾心之靈何有不知意之善惡只是物慾蔽了須格去物慾始能如顔子未嘗不知耳又自疑功夫顚倒與誠意不成片段後問希顔希顔曰先生謂格物致知是誠意功夫極好九川曰如何是誠意工夫希顔令再思體看九川終不悟請問先生曰惜哉此可一言而悟惟濬所舉顔子事便是了只要知身心意知物是一件九川疑曰物在外如何與身心意知是一件先生曰耳目口鼻四肢身也非心安能視聽言動心欲視聽言動無耳目口鼻四肢亦不能故無心則無身無身則無心但指其充塞處言之謂之身指其主宰處言之謂之心指心之發動處謂之意指意之靈明處謂之知指意之渉著處謂之物只是一件意未有懸空的必著事物故欲誠意則隨意所在某事而格之去其人慾而歸於天理則良知之在此事者無蔽而得致矣此便是誠意的功夫九川乃釋然破數年之疑又問甘泉近亦信用大學古本謂格物猶言造道又謂窮理如窮其巢穴之窮以身至之也故格物亦只是隨處體認天理似與先生之說漸同先生曰甘泉用功所以轉得來當時與說親民字不須改他亦不信今論格物亦近但不須換物字作理字只還他一物字便是後有人問九川曰今何不疑物字曰中庸曰不誠無物程子曰物來順應又如物各付物胷中無物之類皆古人常用字也他日先生亦云然
  九川問近年因厭泛濫之學每要靜坐求屏息念慮非惟不能愈覺擾擾如何先生曰念如何可息只是要正曰當自有無念時否先生曰實無無念時曰如此卻如何言靜曰靜未嘗不動動未嘗不靜戒謹恐懼即是念何分動靜曰周子何以言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曰無欲故靜是靜亦定動亦定的定字主其本體也戒懼之念是活潑潑地此是天機不息處所謂維天之命扵穆不已一息便是死非本體之念即是私念
  又問用功收心時有聲色在前如常聞見恐不是專一曰如何欲不聞見除是槁木死灰耳聾目盲則可只是雖聞見而不流去便是曰昔有人靜坐其子隔壁讀書不知其勤惰程子稱其甚敬何如曰伊川恐亦是譏他
  又問靜坐用功頗覺此心收斂遇事又斷了旋起箇念頭去事上省察事過又尋舊功還覺有內外打不作一片先生曰此格物之說未透心何嘗有內外即如惟濬今在此講論又豈有一心在內照管這聽講說時專敬即是那靜坐時心功夫一貫何須更起念頭人須在事上磨鍊做功夫乃有益若只好靜遇事便亂終無長進那靜時功夫亦差似收斂而實放溺也後在洪都復與於中國裳論內外之說渠皆云物自有內外但要內外並著功夫不可有間耳以質先生曰功夫不離本體本體原無內外只為後來做功夫的分了內外失其本體了如今正要講明功夫不要有內外乃是本體功夫是日俱有省
  又問陸子之學何如先生曰濂溪明道之後還是象山只還粗些九川曰看他論學篇篇說出骨髓句句似鍼膏肓卻不見他粗先生曰然他心上用過功夫與揣摹依倣求之文義自不同但細看有粗處用功久當見之
  庚辰往䖍州再見先生問近來功夫雖若稍知頭腦然難尋箇穩當快樂處先生曰爾卻去心上尋箇天理此正所謂理障此問有箇訣竅曰請問如何曰只是致知曰如何致曰爾那一㸃良知是爾自家底準則爾意念著處他是便知是非便知非更瞞他一些不得爾只不要欺他實實落落依著他做去善便存惡便去他這裏何等穩當快樂此便是格物的眞訣致知的實功若不靠著這些眞機如何去格物我亦近年體貼出來如此分明初猶疑只依他恐有不足精細看無些小欠闕
  在䖍與於中謙之同侍先生曰人胷中各有箇聖人只自信不及都自埋倒了因顧於中曰爾胷中原是聖人於中起不敢當先生曰此是爾自家有的如何要推於中又曰不敢先生曰衆人皆有之況在於中卻何故謙起來謙亦不得於中乃笑受又論良知在人隨你如何不能泯滅雖盜賊亦自知不當為盜喚他做賊他還忸怩於中曰只是物慾遮蔽良心在內自不㑹失如雲自蔽日日何嘗失了先生曰於中如此聰明他人見不及此
  先生曰這些子看得透徹隨他千言萬語是非誠偽到前便明合得的便是合不得的便非如佛家說心印相似眞是箇試金石指南針
  先生曰人若知這良知訣竅隨他多少邪思枉念這裏一覺都自消融眞箇是靈丹一粒㸃鐵成金
  崇一曰先生致知之㫖發盡精蘊看來這裏再去不得先生曰何言之易也再用功半年看如何又用功一年看如何功夫愈久愈覺不同此難口說
  先生問九川於致知之說體驗如何九川曰自覺不同往時操持常不得箇恰好處此乃是恰好處先生曰可知是體來與聽講不同我初與講時知爾只是忽易未有滋味只這箇要妙再體到深處日見不同是無窮盡的又曰此致知二字眞是箇千古聖傳之秘見到這裏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
  九川問曰伊川說到體用一原顯微無間處門人已說是泄天機先生致知之說莫亦泄天機太甚否先生曰聖人已指以示人只為後人揜匿我發明耳何故說泄此是人人自有的覺來甚不打𦂳一般然與不用實功人說亦甚輕忽可惜彼此無益與實用功而不得其要者提撕之甚沛然有力
  又曰知來本無知覺來本無覺然不知則遂淪埋先生曰大凡朋友須箴規指摘處少誘掖獎勸意多方是後又戒九川雲與朋友論學須委曲謙下寛以居之
  九川臥病䖍州先生雲病物亦難格覺得如何對曰功夫甚難先生曰常快活便是功夫
  九川問自省念慮或渉邪妄或預料理天下事思到極處井井有味便繾綣難屏覺得早則易覺遲則難用力克治癒覺扞格惟稍遷念他事則隨兩忘如此廓清亦似無害先生曰何須如此只要在良知上著功夫九川曰正謂那一時不知先生曰我這裏自有功夫何緣得他來只為爾功夫斷了便蔽其知旣斷了則繼續舊功便是何必如此九川曰直是難鏖雖知丟他不去先生曰須是勇用功久自有勇故曰是集義所生者勝得容易便是大賢
  九川問此功夫卻於心上體驗明白只解書不通先生曰只要解心心明白書自然融㑹若心上不通只要書上文義通卻自生意見
  有一屬官因久聽講先生之學曰此學甚好只是簿書訟獄繁難不得為學先生聞之曰我何嘗敎爾離了簿書訟獄懸空去講學爾旣有官司之事便從官司的事上為學纔是眞格物如問一詞訟不可因其應對無狀起箇怒心不可因他言語圓轉生箇喜心不可惡其囑托加意治之不可因其請求屈意從之不可因自己事務煩冗隨意茍且斷之不可因旁人譖毀羅織隨人意思處之這許多意思皆私只爾自知須精細省察克治惟恐此心有一毫偏倚枉人是非這便是格物致知簿書訟獄之問無非實學若離了事物為學卻是著空
  䖍州將歸有詩別先生雲良知何事繫多聞妙合當時已種根好惡從之為聖學將迎無處是乾元先生曰若未來講此學不知說好惡從之從箇甚麽敷英在座曰誠然嘗讀先生大學古本序不知所說何事及來聽講許時乃稍知大意
  於中國裳軰同侍食先生曰凡飲食只是要養我身食了要消化若徒蓄積在肚裏便成痞了如何長得肌膚後世學者博聞多識留滯胷中皆傷食之病也
  先生曰聖人亦是學知衆人亦是生知問曰何如曰這良知人人皆有聖人只是保全無些障蔽兢兢業業亹亹翼翼自然不息便也是學只是生的分數多所以謂之生知安行衆人自孩提之童莫不完具此知只是障蔽多然本體之知自難泯息雖問學克治也只憑他只是學的分數多所以謂之學知利行
  黃以方問先生格致之說隨時格物以致其知則知是一節之知非全體之知也何以到得溥博如天淵泉如淵地位先生曰人心是天淵心之本體無所不該原是一箇天只為私慾障礙則天之本體失了心之理無窮盡原是一箇淵只為私慾窒塞則淵之本體失了如今念念致良知將此障礙窒塞一齊去盡則本體已復便是天淵了乃指天以示之曰比如面前見天是昭昭之天四外見天也只是昭昭之天只為許多房子牆壁遮蔽便不見天之全體若撤去房子牆壁總是一箇天矣不可道眼前天是昭昭之天外面又不是昭昭之天也於此便見一節之知即全體之知全體之知即一節之知總是一箇本體以下門人黃直錄
  先生曰聖賢非無功業氣節但其循著這天理則便是道不可以事功氣節名矣
  發憤忘食是聖人之志如此眞無有已時樂以忘憂是聖人之道如此眞無有戚時恐不必雲得不得也
  先生曰我軰致知只是各隨分限所及今日良知見在如此只隨今日所知擴充到底明日良知又有開悟便從明日所知擴充到底如此方是精一功夫與人論學亦須隨人分限所及如樹有這些萌芽只把這些水去灌漑萌芽再長便又加水自拱把以至合抱灌漑之功皆是隨其分限所及若些小萌芽有一桶水在盡要傾上便浸壞他了
  問知行合一先生曰此須識我立言宗㫖今人學問只因知行分作兩件故有一念發動雖是不善然卻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說箇知行合一正要人曉得一念發動處便即是行了發動處有不善就將這不善的念克倒了須要徹根徹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潛伏在胷中此是我立言宗㫖
  聖人無所不知只是知箇天理無所不能只是能箇天理聖人本體明白故事事知箇天理所在便去盡箇天理不是本體明後卻於天下事物都便知得便做得來也天下事物如名物度數草木鳥獸之類不勝其煩聖人雖是本體明了亦何緣能盡知得但不必知的聖人自不消求知其所當知的聖人自能問人如子入太廟毎事問之類先儒謂雖知亦問敬謹之至此說不可通聖人於禮樂名物不必盡知然他知得一箇天理便自有許多節文度數出來不知能問亦即是天理節文所在
  問先生嘗謂善惡只是一物善惡兩端如冰炭相反如何謂只一物先生曰至善者心之本體本體上才過當些子便是惡了不是有一箇善卻又有一箇惡來相對也故善惡只是一物直因聞先生之說則知程子所謂善固性也惡亦不可不謂之性又曰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本非惡但於本性上過與不及之間耳其說皆無可疑
  先生嘗謂人但得好善如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便是聖人直初時聞之覺甚易後體驗得來此箇功夫著實是難如一念雖知好善惡惡然不知不覺又夾雜去了才有夾雜便不是好善如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的心善能實實的好是無念不善矣惡能實實的惡是無念及惡矣如何不是聖人故聖人之學只是一誠而已
  問修道說言率性之謂道屬聖人分上事修道之謂敎屬賢人分上事先生曰衆人亦率性也但率性在聖人分上較多故率性之謂道屬聖人事聖人亦修道也但修道在賢人分上多故修道之謂敎屬賢人事又曰中庸一書大抵皆是說修道的事故後面凡說君子說顔淵說子路皆是能修道的說小人說賢知愚不肖說庶民皆是不能修道的其他言舜文周公仲尼至誠至聖之類則又聖人之自能脩道者也
  問儒者到三更時分掃蕩胷中思慮空空靜靜與釋氏之靜只一般兩下皆不用此時何所分別先生曰動靜只是一箇那三更時分空空靜靜的只是存天理即是如今應事接物的心如今應事接物的心亦是循此天理便是那三更時分空空靜靜的心故動靜只是一箇分別不得知得動靜合一釋氏毫釐差處亦自莫揜矣
  門人在座有動止甚矜持者先生曰人若矜持太過終是有弊曰矜持太過何以有弊曰人只有許多精神若專在容貌上用功則於中心照管不及者多矣有太直率者先生曰如今講此學卻外面全不檢束又分心與事為二矣
  門人作文送友行問先生曰作文字不免費思作了後又一二日常記在懷曰文字思索亦無害但作了常記在懷則為文所累心中有一物矣此則未可也又作詩送人先生看詩畢謂曰凡作文字要隨我分限所及若說得太過了亦非修辭立誠矣
  文公格物之說只是少頭腦如所謂察之於念慮之微此一句不該與求之文字之中驗之於事為之著索之講論之際混作一例看是無輕重也
  問有所忿懥一條先生曰忿懥幾件人心怎能無得只是不可有耳凡人忿懥著了一分意思便怒得過當非廓然大公之體了故有所忿懥便不得其正也如今於凡忿懥等件只是箇物來順應不要著一分意思便心體廓然大公得其本體之正了且如出外見人相鬬其不是的我心亦怒然雖怒卻此心廓然不曾動些子氣如今怒人亦得如此方纔是正
  先生嘗言佛氏不著相其實著了相吾儒著相其實不著相請問曰佛怕父子累卻逃了父子怕君臣累卻逃了君臣怕夫婦累卻逃了夫婦都是為箇君臣父子夫婦著了相便須逃避如吾儒有箇父子還他以仁有箇君臣還他以義有箇夫婦還他以別何曾著父子君臣夫婦的相
  黃勉叔問心無惡念時此心空空蕩蕩的不知亦須存箇善念否先生曰旣去惡念便是善念便復心之本體矣譬如日光被雲來遮蔽雲去光已復矣若惡念既去又要存箇善念即是日光之中添燃一燈以下門人黃修易錄
  問近來用功亦頗覺妄念不生但腔子裏黒窣窣的不知如何打得光明先生曰初下手用功如何腔子裏便得光明譬如奔流濁水纔貯在缸裏初然雖定也只是昏濁的須俟澄定旣久自然渣滓盡去復得清來汝只要在良知上用功良知存久黒窣窣自能光明矣今便要責效卻是助長不成功夫
  先生曰吾敎人致良知在格物上用功卻是有根本的學問日長進一日愈久愈覺精明世儒敎人事事物物上尋討卻是無根本的學問方其壯時雖暫能外面修飾不見有過老則精神衰邁終須放倒譬如無根之樹移栽水邊雖暫時鮮好終久要憔悴
  問志於道一章先生曰只志道一句便含下面數句功夫自住不得譬如做此屋志於道是念念要去擇地鳩材經營成箇區宅據德卻是經畫已成有可據矣依仁卻是常常住在區宅內更不離去游藝卻是加些畫采美此區宅藝者義也理之所宜者也如誦詩讀書彈琴習射之類皆所以調習此心使之熟於道也茍不志道而游藝卻如無狀小子不先去置造區宅只管要去買畫掛做門面不知將掛在何處
  問讀書所以調攝此心不可缺的但讀之之時一種科目意思牽引而來不知何以免此先生曰只要良知眞切雖做舉業不為心累總有累亦易覺克之而已且如讀書時良知知得強記之心不是卽克去之有欲速之心不是卽克去之有誇多鬬靡之心不是卽克去之如此亦只是終日與聖賢印對是箇純乎天理之心任他讀書亦只是調攝此心而已何累之有曰雖䝉開示奈資質庸下實難免累竊聞窮通有命上智之人恐不屑此不肖為聲利牽纒甘心為此徒自苦耳欲屏棄之又制於親不能捨去奈何先生曰此事歸辭於親者多矣其實只是無志志立得時良知千事萬為只是一事讀書作文安能累人人自累於得失耳因歎曰此學不明不知此處擔閣了幾多英雄漢
  問生之謂性告子亦說得是孟子如何非之先生曰固是性但告子認得一邊去了不曉得頭腦若曉得頭腦如此說亦是孟子亦曰形色天性也這也是指氣說又曰凡人信口說任意行皆說此是依我心性出來此是所謂生之謂性然卻要有過差若曉得頭腦依吾良知上說出來行將去便自是停當然良知亦只是這口說這身行豈能外得氣別有箇去行去說故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氣亦性也性亦氣也但須認得頭腦是當
  又曰諸君功夫最不可助長上智絶少學者無超入聖人之理一起一伏一進一退自是功夫節次不可以我前日用得功夫了今卻不濟便要矯強做出一箇沒破綻的模様這便是助長連前些子功夫都壞了此非小過譬如行路的人遭一蹶跌起來便走不要欺人做那不曾跌倒的様子出來諸君只要常常懷箇遯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之心依此良知忍耐做去不管人非笑不管人毀謗不管人榮辱任他功夫有進有退我只是這致良知的主宰不息久久自然有得力處一切外事亦自能不動又曰人若著實用功隨人毀謗隨人欺慢處處得益處處是進德之資若不用功只是魔也終被累倒
  先生一日出遊禹穴顧田間禾曰能幾何時又如此長了范兆期在傍曰此只是有根學問能自植根亦不患無長先生曰人孰無根良知卽是天植靈根自生生不息但著了私累把此根戕賊蔽塞不得發生耳
  一友常易動氣責人先生警之曰學須反已若徒責人只見得人不是不見自已非若能反已方見自己有許多未盡處奚暇責人舜能化得象的傲其機括只是不見象的不是若舜只要正他的姦惡就見得象的不是矣象是傲人必不肯相下如何感化得他是友感悔曰你今後只不要去論人之是非凡當責辯人時就把做一件大已私克去方可
  先生曰凡朋友問難縱有淺近粗疎或露才揚已皆是病發當因其病而藥之可也不可便懷鄙薄之心非君子與人為善之心矣
  問易朱子主卜筮程傳主理何如先生曰卜筮是理理亦是卜筮天下之理孰有大於卜筮者乎只為後世將卜筮專主在占卦上看了所以看得卜筮似小藝不知今之師友問答博學審問愼思明辨篤行之類皆是卜筮卜筮者不過求決狐疑神明吾心而已易是問諸天人有疑自信不及故以易問天謂人心尚有所渉惟天不容偽耳
  黃勉之問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事事要如此否先生曰固是事事要如此須是識得箇頭腦乃可義卽是良知曉得良知是箇頭腦方無執著且如受人餽送也有今日當受的他日不當受的也有今日不當受的他日當受的你若執著了今日當受的便一切受去執著了今日不當受的便一切不受去便是適莫便不是良知的本體如何喚得做義以下門人黃省曽錄
  問思無邪一言如何便蓋得三百篇之義先生曰豈特三百篇六經只此一言便可該貫以至窮古今天下聖賢的話思無邪一言也可該貫此外更有何說此是一了百當的功夫
  問道心人心先生曰率性之謂道便是道心但著些人的意思在便是人心道心本是無聲無臭故曰微依著人心行去便有許多不安穩處故曰惟危
  問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愚的人與之語上尚且不進況不與之語可乎先生曰不是聖人終不與語聖人的心憂不得人人都做聖人只是人的資質不同施敎不可躐等中人以下的人便與他說性說命他也不省得也須慢慢琢磨他起來
  一友問讀書不記得如何先生曰只要曉得如何要記得要曉得已是落第二義了只要明得自家本體若徒要記得便不曉得若徒要曉得便明不得自家的本體
  問逝者如斯是說自家心性活潑潑地否先生曰然須要時時用致良知的功夫方才活潑潑地方才與他川水一般若須臾間斷便與天地不相似此是學問極至處聖人也只如此
  問志士仁人章先生曰只為世上人都把生身命子看得來太重不問當死不當死定要宛轉委曲保全以此把天理卻丟去了忍心害理何者不為若違了天理便與禽獸無異便偷生在世上百千年也不過做了千百年的禽獸學者要於此等處看得明白比干龍逢只為他看得分明所以能成就得他的人
  問叔孫武叔毀仲尼大聖人如何猶不免於毀謗先生曰毀謗自外來的雖聖人如何免得人只貴於自修若自已實實落落是箇聖賢縱然人都毀他也說他不著卻若浮雲揜日如何損得日的光明若自已是箇象恭色莊不堅不介的縱然沒一箇人說他的惡慝終須一日發露所以孟子說有求全之毀有不虞之譽毀譽在外的安能避得只要自修何如爾
  劉君亮要在山中靜坐先生曰汝若以厭外物之心去求之靜是反養成一箇驕惰之氣了汝若不厭外物復於靜處涵養卻好
  王汝中省曾侍坐先生握扇命曰你們用扇省曾起對曰不敢先生曰聖人之學不是這等綑縛苦楚的不是粧做道學的模様汝中曰觀仲尼與曾㸃言志一章畧見先生曰然以此章觀之聖人何等寛洪包含氣象且為師者問志於羣弟子三子皆整頓以對至於曾㸃飄飄然不看那三子在眼自去鼓起瑟來何等狂態及至言志又不對師之問目都是狂言設在伊川或斥罵起來了聖人乃復稱許他何等氣象聖人敎人不是箇束縛他通做一般只如狂者便從狂處成就他狷者便從狷處成就他人之才氣如何同得
  先生語陸元靜曰元靜少年亦要解五經志亦好博但聖人敎人只怕人不簡易他說的皆是簡易之規以今人好博之心觀之卻似聖人教人差了
  先生曰孔子無不知而作顏子有不善未嘗不知此是聖學真血脈路
  何廷仁黃正之李侯璧汝中德洪侍坐先生顧而言曰汝輩學問不得長進只是未立志侯璧起而對曰珙亦願立志先生曰難說不立未是必為聖人之志耳對曰願立必為聖人之志先生曰你眞有聖人之志良知上更無不盡良知上留得些子別念掛帶便非必為聖人之志矣洪初聞時心若未服聽說到不覺悚汗
  先生曰良知是造化的精靈這些精靈生天生地成鬼成帝皆從此出眞是與物無對人若復得他完完全全無少虧欠自不覺手舞足蹈不知天地間更有何樂可代
  一友靜坐有見馳問先生答曰吾昔居滁時見諸生多務知解口耳異同無益於得姑敎之靜坐一時窺見光景頗收近效久之漸有喜靜厭動流入枯槁之病或務為𤣥解妙覺動人聽聞故邇來只說致良知良知明白隨你去靜處體悟也好隨你事上磨鍊也好良知本體原是無動無靜的此便是學問頭腦我這箇話頭自滁州到今亦較過幾番只是致良知三字無病醫經折肱方能察人病理
  一友問功夫欲得此知時時接續一切應感處反覺照管不及若去事上周旋又覺不見了如何則可先生曰此只認良知未眞尚有內外之間我這裏功夫不由人急心認得良知頭腦是當去朴實用功自會透徹到此便是內外兩忘乂何心事不合一
  又曰功夫不是透得這箇眞機如何得他充實光輝若能透得時不由你聰明知解接得來須胷中渣滓渾化不使有毫髪沾帶始得
  先生曰天命之謂性命卽是性率性之謂道性卽是道修道之謂教道即是教問如何道即是教曰道即是良知良知原是完完全全是的還他是非的還他非是非只依著他更無有不是處這良知還是你的明師
  問不睹不聞是說本體戒愼恐懼是說功夫否先生曰此處須信得本體原是不睹不聞的亦原是戒愼恐懼的戒愼恐懼不曾在不睹不聞上加得些子見得眞時便謂戒愼恐懼是本體不睹不聞是功夫亦得
  問通乎書夜之道而知先生曰良知原是知書知夜的又問人睡熟時良知亦不知了曰不知何以一呌便應曰良知常知如何有睡熟時曰向晦宴息此亦造化常理夜來天地混沌形色俱泯人亦耳目無所睹聞衆竅俱翕此卽是良知收斂凝一時天地旣開庻物露生人亦耳目有所睹聞衆竅俱闢此卽良知妙用發生時可見人心與天地一體故上下與天地同流今人不會宴息夜來不是昏睡卽是妄思魘寐曰睡時功夫如何用先生曰知晝卽知夜矣日間良知是順應無滯的夜間良知卽是收斂凝一的有夢卽先兆
  又曰良知在夜氣發的方是本體以其無物慾之雜也學者要使事物紛擾之時常如夜氣一般就是通乎晝夜之道而知
  先生曰仙家說到虛聖人豈能虛上加得一毫實佛氏說到無聖人豈能無上加得一毫有但仙家說虛從養生上來佛氏說無從出離生死苦海上來卻於本體上加卻這些子意思在便不是他虛無的本色了便於本體有障礙聖人只是還他良知的本色便不着些子意在良知之虛便是天之太虛良知之無便是太虛之無形日月風雷山川民物凡有貌象形色皆在太虛無形中發用流行未嘗作得天的障礙聖人只是順其良知之發用天地萬物俱在我良知的發用流行中何嘗又有一物超於良知之外能作得障礙
  或問釋氏亦務養心然要之不可以治天下何也先生曰吾儒養心未嘗離卻事物只順其天則自然就是功夫釋氏卻要盡絶事物把心看做幻相漸入虛寂去了與世間若無些子交渉所以不可治天下
  或問異端先生曰與愚夫愚婦同的是謂同德與愚夫愚婦異的是謂異端
  先生曰孟子不動心與告子不動心所異只在毫釐間告子只在不動心上著功孟子便直從此心原不動處分曉心之本體原是不動的只為所行有不合義便動了孟子不論心之動與不動只是集義所行無不是義此心自然無可動處若告子只要此心不動便是把捉此心將他生生不息之根反阻撓了此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孟子集義工夫自是養得充滿並無餒歉自是縱橫自在活潑潑地此便是浩然之氣
  又曰告子病源從性無善無不善上見來性無善無不善雖如此說亦無大差但告子執定看了便有箇無善無不善的性在內有善有惡又在物感上看便有箇物在外卻做兩邊看了便會差無善無不善性原是如此悟得及時只此一句便盡了更無有內外之間告子見一箇性在內見一箇物在外便見他於性有未透徹處
  朱本思問人有虛靈方有良知若草木瓦石之類亦有良知否先生曰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若草木瓦石無人的良知不可以為草木瓦石矣豈惟草木瓦石為然天地無人的良知亦不可為天地矣蓋天地萬物與人原是一體其發竅之最精處是人心一㸃靈明風雨露雷日月星辰禽獸草木山川土石與人原只一體故五穀禽獸之類皆可以養人藥石之類皆可以療疾只為同此一氣故能相通耳
  先生遊南鎭一友指岩中花樹問曰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於我心亦何相關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問大人與物同體如何大學又說箇厚薄先生曰惟是道理自有厚薄比如身是一體把手足捍頭目豈是偏要薄手足其道理合如此禽獸與草木同是愛的把草木去養禽獸又忍得人與禽獸同是愛的宰禽獸以養親與供祭祀燕賔客心又忍得至親與路人同是愛的如簞食豆羮得則生不得則死不能兩全寧救至親不救路人心又忍得這是道理合該如此及至吾身與至親更不得分別彼此厚薄蓋以仁民愛物皆從此出此處可忍更無所不忍矣大學所謂厚薄是良知上自然的條理不可踰越此便謂之義順這箇條理便謂之禮知此條理便謂之智終始是這條理便謂之信
  又曰目無體以萬物之色為體耳無體以萬物之聲為體鼻無體以萬物之臭為體口無體以萬物之味為體心無體以天地萬物感應之是非為體
  問夭壽不貳先生曰學問功夫於一切聲利嗜好俱能脫落殆盡尚有一種生死念頭毫髪掛帶便於全體有未融釋處人於生死念頭本從生身命根上帶來故不易去若於此處見得破透得過此心全體方是流行無礙方是盡性至命之學
  一友問欲於靜坐時將好名好色好貨等根逐一搜尋掃除廓清恐是剜肉做瘡否先生正色曰這是我醫人的方子眞是去得人病根更有大本事人過了十數年亦還用得著你如不用且放起不要作壊我的方子是友愧謝少間曰此量非你事必吾門稍知意思者為此說以誤汝在坐者皆悚然
  一友問功夫不切先生曰學問功夫我已曾一句道盡如何今日轉說轉遠都不著根對曰致良知蓋聞敎矣然亦須講明先生曰旣知致良知又何可講明良知本是明白實落用功便是不肯用功只在語言上轉說轉糊塗曰正求講明致之之功先生曰此亦須你自家求我亦無別法可道昔有禪師人來問法只把麈尾提起一日其徒將麈尾藏過試他如何說法禪師尋麈尾不見又只空手提起我這箇良知就是說法的麈尾舍了這箇有何可提得少間又一友請問功夫切要先生旁顧曰我麈尾安在一時在坐者皆躍然
  或問至誠前知先生曰誠是實理只是一箇良知實理之妙用流行就是神其萌動處就是幾誠神幾曰聖人聖人不貴前知禍福之來雖聖人有所不免聖人只是知幾遇變而通耳良知無前後只知得見在的幾便是一了百了若有箇前知的心就是私心就有趨避利害的意邵子必於前知終是利害心未盡處
  先生曰無知無不知本體原是如此譬如日未嘗有心照物而自無物不照無照無不照原是日的本體良知本無知今卻要有知本無不知今卻疑有不知只是信不及耳
  先生曰惟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知舊看何等𤣥妙今看來原是人人自有的耳原是聰目原是明心思原是睿知聖人只是一能之爾能處正是良知衆人不能只是箇不致知何等明白簡易
  問孔子所謂遠慮周公夜以繼日與將迎不同何如先生曰遠慮不是茫茫蕩蕩去思慮只是要存這天理天理在人心亙古亘今無有終始天理卽是良知千思萬慮只是要致良知良知愈思愈精明若不精思漫然隨事應去良知便粗了若只著在事上茫茫蕩蕩去思叫做遠慮便不免有毀譽得䘮人慾攙入其中就是將迎了周公終夜以思只是戒愼不睹恐懼不聞的功夫見得時其氣象與將迎自別
  問一日克已復禮天下歸仁朱子作效驗說如何先生曰聖賢只是為已之學重功夫不重效驗仁者以萬物為體不能一體只是己私未忘全得仁體則天下皆歸於吾仁就是八荒皆在我闥意天下皆與其仁亦在其中如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亦只是自家不怨如不怨天不尤人之意然家邦無怨於我亦在其中但所重不在此
  問孟子巧力聖智之說朱子云三子力有餘而巧不足何如先生曰三子固有力亦有巧巧力實非兩事巧亦只在用力處力而不巧亦是徒力三子譬如射一能歩箭一能馬箭一能遠箭他射得到俱謂之力中處俱可謂之巧但歩不能馬馬不能遠各有所長便是才力分限有不同處孔子則三者皆長然孔子之和只到得柳下惠而極清只到得伯夷而極任只到得伊尹而極何曾加得些子若謂三子力有餘而巧不足則其力反過孔子了巧力只是發明聖智之義若識得聖智本體是何物便自瞭然
  先生曰先天而天弗違天卽良知也後天而奉天時良知卽天也
  良知只是箇是非之心是非只是箇好惡只好惡就盡了是非只是非就盡了萬事萬變又曰是非兩字是箇大規矩巧處則存乎其人
  聖人之知如青天之日賢人如浮雲天日愚人如隂霾天日雖有昏明不同其能辨黑白則一雖昏黑夜裏亦影影見得黑白就是日之餘光未盡處困學功夫亦只從這㸃明處精察去耳
  問知譬日欲譬雲雲雖能蔽日亦是天之一氣合有的欲亦莫非人心合有否先生曰喜怒哀懼愛惡欲謂之七情七者俱是人心合有的但要認得良知明白比如日光亦不可指著方所一隙通明皆是日光所在雖雲霧四塞太虛中色象可辨亦是日光不滅處不可以雲能蔽日敎天不要生雲七情順其自然之流行皆是良知之用不可分別善惡但不可有所著七情有著俱謂之欲俱為良知之蔽然纔有著時良知亦自㑹覺覺卽蔽去復其體矣此處能勘得破方是簡易透徹功夫
  問聖人生知安行是自然的如何有甚功夫先生曰知行二字卽是功夫但有淺深難易之殊耳良知原是精精明明的如欲孝親生知安行的只是依此良知實落盡孝而已學知利行者只是時時省覺務要依此良知盡孝而已至於困知勉行者蔽錮已深雖要依此良知去孝又為私慾所阻是以不能必須加人一已百人十已千之功方能依此良知以盡其孝聖人雖是生知安行然其心不敢自是肯做困知勉行的功夫困知勉行的卻要思量做生知安行的事怎生成得
  問樂是心之本體不知遇大故於哀哭時此樂還在否先生曰須是大哭一番了方樂不哭便不樂矣雖哭此心安處卽是樂也本體未嘗有動
  問良知一而已文王作彖周公繫爻孔子贊易何以各自看理不同先生曰聖人何能拘得死格大要出於良知同便各為說何害且如一園竹只要同此枝節便是大同若拘定枝枝節節都要髙下大小一様便非造化妙手矣汝輩只要去培養良知良知同更不妨有異處汝輩若不肯用功連笱也不曾抽得何處去論枝節
  鄉人有父子訟獄請訴於先生侍者欲阻之先生聽之言不終辭其父子相抱慟哭而去柴鳴治入問曰先生何言致伊感悔之速先生曰我言舜是世間大不孝的子瞽瞍是世間大慈的父鳴治愕然請問先生曰舜常自以為大不孝所以能孝瞽瞍常自以為大慈所以不能慈瞽瞍只記得舜是我提孩長的今何不曾豫悅我不知自心已為後妻所移了尚謂自家能慈所以愈不能慈舜只思父提孩我時如何愛我今日不愛只是我不能盡孝日思所以不能盡孝處所以愈能孝及至瞽瞍底豫時又不過復得此心原慈的本體所以後世稱舜是箇古今大孝的子瞽瞍亦做成箇慈父
  先生曰孔子有鄙夫來問未嘗先有知識以應之其心只空空而已但叩他自知的是非兩端與之一剖決鄙夫之心便已瞭然鄙夫自知的是非便是他本來天則雖聖人聰明如何可與增減得一毫他只不能自信夫子與之一剖決便已竭盡無餘了若夫子與鄙夫言時留得些子知識在便是不能竭他的良知道體卽有二了
  先生曰烝烝乂不格姦本註說象已進進於義不至大為姦惡舜徵庸後象猶日以殺舜為事何大姦惡如之舜只是自進於乂以乂薰烝不去正他姦惡凡文過揜慝此是惡人常態若要指摘他是非反去激他惡性舜初時致得象要殺已亦是要象好的心太急此就是舜之過處經過來乃知功夫只在自已不去責人所以致得克諧此是動心忍性增益不能處古人言語俱是自家經歴過來所以說得親切遺之後世曲當人情若非自家經過如何得他許多苦心處
  先生曰古樂不作久矣今之戲子尚與古樂意思相近未遠請問先生曰韶之九成便是舜的一本戲子武之九變便是武王的一本戲子聖人一生實事俱播在樂中所以有德者聞之便知他盡善盡美與盡美未盡善處若後世作樂只是做些詞調於民俗風化絶無關渉何以化民善俗今要民俗反朴還淳取今之戲子將妖淫詞調俱去了只取忠臣孝子故事使愚俗百姓人人易曉無意中感激他良知起來卻於風化有益然後古樂漸次可復矣曰洪要求元聲不可得恐於古樂亦難復先生曰你說元聲在何處求對曰古人制管𠉀氣恐是求元聲之法先生曰若要去葭灰黍粒中求元聲卻如水底撈月如何可得元聲只在你心上求曰心如何求先生曰古人為治先養得人心和平然後作樂比如在此歌詩你的心氣和平聽者自然悅懌興起只此便是元聲之始書雲詩言志志便是樂的本歌永言歌便是作樂的本聲依永律和聲律只要和聲和聲便是制律的本何嘗求之於外曰古人制𠉀氣法是意何取先生曰古人具中和之體以作樂我的中和原與天地之氣相應𠉀天地之氣協鳳凰之音不過去驗我的氣果和否此是成律已後事非必待此以成律也今要𠉀灰管先須定至日然至日子時恐又不准又何處取得准來
  先生曰學問也要㸃化但不如自家解化者自一了百當不然亦㸃化許多不得
  孔子氣魄極大凡帝王事業無不一一理會也只從那心上來譬如大樹有多少枝葉也只是根本上用得培養功夫故自然能如此非是從枝葉上用功做得根本也學者學孔子不在心上用功汲汲然去學那氣魄卻倒做了
  人有過多於過上用功就是補甑其流必歸於文過今人於喫飯時雖無一事在前其心常役役不寧只緣此心忙慣了所以收攝不住
  琴瑟簡編學者不可無蓋有業以居之心就不放先生歎曰世間知學的人只有這些病痛打不破就不是善與人同崇一曰這病痛只是箇好高不能忘已爾
  問良知原是中和的如何卻有過不及先生曰知得過不及處就是中和
  所惡於上是良知毋以使下卽是致知
  先生曰蘇秦張儀之智也是聖人之資後世事業文章許多豪傑名家只是學得儀秦故智儀秦學術善揣摸人情無一些子不中人肯綮故其說不能窮儀秦亦是窺見得良知妙用處但用之於不善爾
  或問未發已發先生曰只緣後儒將未發已發分說了只得劈頭說箇無未發已發使人自思得之若說有箇已發未發聽者依舊落在後儒見解若眞見得無未發已發說箇有未發已發原不妨原有箇未發已發在問曰未發未嘗不和已發未嘗不中譬如鐘聲未扣不可謂無旣扣不可謂有畢竟有箇扣與不扣何如先生曰未扣時原是驚天動地旣扣時也只是寂天寞地
  問古人論性各有異同何者乃為定論先生曰性無定體論亦無定體有自本體上說者有自發用上說者有自源頭上說者有自流弊處說者總而言之只是這箇性但所見有淺深爾若執定一邊便不是了性之本體原是無善無惡的發用上也原是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的其流弊也原是一定善一定惡的譬如眼有喜時的眼有怒時的眼直視就是看的眼微視就是覷的眼總而言之只是這箇眼若見得怒時眼就說未嘗有喜的眼見得看時眼就說未嘗有覷的眼皆是執定就知是錯孟子說性直從源頭上說來亦是說箇大槩如此荀子性惡之說是從流弊上說來也未可盡說他不是只是見得未精耳衆人則失了心之本體問孟子從源頭上說性要人用功在源頭上明徹荀子從流弊說性功夫只在末流上救正便費力了先生曰然
  先生曰用功到精處愈著不得言語說理愈難若著意在精微上全體功夫反蔽泥了
  楊慈湖不為無見又著在無聲無臭上見了
  人一日間古今世界都經過一番只是人不見耳夜氣清明時無視無聽無思無作淡然平懐就是羲皇世界平旦時神清氣朗雍雍穆穆就是堯舜世界日中以前禮儀交㑹氣象秩然就是三代世界日中以後神氣漸昏往來雜擾就是春秋戰國世界漸漸昏夜萬物寢息景象寂寥就是人消物盡世界學者信得良知過不為氣所亂便常做箇羲皇已上人
  薛尚謙鄒謙之馬子莘王汝止侍坐因歎先生自征寧藩已來天下謗議益衆請各言其故有言先生功業勢位日隆天下忌之者日衆有言先生之學日明故為宋儒爭是非者亦日博有言先生自南都以後同志信從者日衆而四方排阻者日益力先生曰諸君之言信皆有之但吾一段自知處諸君俱未道及耳諸友請問先生曰我在南都已前尚有些子鄉原的意思在我今信得這良知眞是眞非信手行去更不著些覆藏我今纔做得箇狂者的胷次使天下之人都說我行不揜言也罷尚謙出曰信得此過方是聖人的眞血脈
  先生鍛鍊人處一言之下感人最深一日王汝止出遊歸先生問曰遊何見對曰見滿街人都是聖人先生曰你看滿街人是聖人滿街人到看你是聖人在又一日董蘿石出遊而歸見先生曰今日見一異事先生曰何異對曰見滿街人都是聖人先生曰此亦常事耳何足為異蓋汝止圭角未融蘿石恍見有悟故問同答異皆反其言而進之洪與黃正之張叔謙汝中丙戌㑹試歸為先生道途中講學有信有不信先生曰你們拏一箇聖人去與人講學人見聖人來都怕走了如何講得行須做得箇愚夫愚婦方可與人講學洪又言今日要見人品高下最易先生曰何以見之對曰先生譬如泰山在前有不知仰者須是無目人先生曰泰山不如平地大平地有何可見先生一言翦裁剖破終年為外好高之病在座者莫不悚懼
  癸未春鄒謙之來越問學居數日先生送別於浮峰是夕與希淵諸友移舟宿延壽寺秉燭夜坐先生慨悵不已曰江濤煙柳故人倐在百里外矣一友問曰先生何念謙之之深也先生曰曾子所謂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若謙之者良近之矣
  丁亥年九月先生起復征思田將命行時德洪與汝中論學汝中舉先生敎言曰無善無惡是心之體有善有惡是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德洪曰此意如何汝中曰此恐未是究竟話頭若說心體是無善無惡意亦是無善無惡的意知亦是無善無惡的知物是無善無惡的物矣若說意有善惡畢竟心體還有善惡在德洪曰心體是天命之性原是無善無惡的但人有習心意念上見有善惡在格致誠正修此正是復那性體功夫若原無善惡功夫亦不消說矣是夕侍坐天泉橋各舉請正先生曰我今將行正要你們來講破此意二君之見正好相資為用不可各執一邊我這裏接人原有此二種利根之人直從本源上悟入人心本體原是明瑩無滯的原是箇未發之中利根之人一悟本體卽是功夫人已內外一齊俱透了其次不免有習心在本體受蔽故且敎在意念上實落為善去惡功夫熟後渣滓去得盡時本體亦明盡了汝中之見是我這裏接利根人的德洪之見是我這裏為其次立法的二君相取為用則中人上下皆可引入於道若各執一邊眼前便有失人便於道體各有未盡旣而曰已後與朋友講學切不可失了我的宗㫖無善無惡是心之體有善有惡是意之動知善知惡的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只依我這話頭隨人指㸃自沒病痛此原是徹上徹下功夫利根之人世亦難遇本體功夫一悟盡透此顏子明道所不敢承當豈可輕易望人人有習心不敎他在良知上實用為善去惡功夫只去懸空想箇本體一切事為俱不著實不過養成一箇虛寂此箇病痛不是小小不可不早說破是日德洪汝中俱有省
  先生初歸越時朋友蹤跡尚寥落旣後四方來遊者日進癸未年已後環先生而居者比屋如天妃光相諸剎每當一室常合食者數十人夜無臥處更相就席歌聲徹昏旦南鎭禹穴陽明洞諸山遠近寺剎徙足所到無非同志游寓所在先生每臨講座前後左右環坐而聽者常不下數百人送往迎來月無虛日至有在侍更歲不能遍記其姓名者每臨別先生常歎曰君等雖別不出在天地間茍同此志吾亦可以忘形似矣諸生每聽講出門未嘗不跳躍稱快嘗聞之同門先輩曰南都以前朋友從遊者雖衆未有如在越之盛者此雖講學日久孚信漸博要亦先生之學日進感召之機申變無方亦自有不同也
  此後黃以方錄
  黃以方問博學於文為隨事學存此天理然則謂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其說似不相合先生曰詩書六藝皆是天理之發見文字都包在其中攷之詩書六藝皆所以學存此天理也不特發見於事為者方為文耳餘力學文亦只博學於文中事或問學而不思二句曰此亦有為而言其實思卽學也學有所疑便須思之思而不學者蓋有此等人只懸空去思要想出一箇道理卻不在身心上實用其力以學存此天理思與學作兩事做故有罔與殆之病其實思只是思其所學原非兩事也
  先生曰先儒解格物為格天下之物天下之物如何格得且謂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今如何去格縱格得草木來如何反來誠得自家意我解格作正字義物作事字義大學之所謂身卽耳目口鼻四肢是也欲修身便是要目非禮勿視耳非禮勿聽口非禮勿言四肢非禮勿動要修這箇身身上如何用得功夫心者身之主宰目雖視而所以視者心也耳雖聽而所以聽者心也口與四肢雖言動而所以言動者心也故欲修身在於體當自家心體常令廓然大公無有些子不正處主宰一正則發竅於目自無非禮之視發竅於耳自無非禮之聽發竅於口與四肢自無非禮之言動此便是修身在正其心然至善者心之本體也心之本體那有不善如今要正心本體上何處用得工必就心之發動處纔可著力也心之發動不能無不善故須就此處著力便是在誠意如一念發在好善上便實實落落去好善一念發在惡惡上便實實落落去惡惡意之所發旣無不誠則其本體如何有不正的故欲正其心在誠意工夫到誠意始有著落處然誠意之本又在於致知也所謂人雖不知而已所獨知者此正是吾心良知處然知得善卻不依這箇良知便做去知得不善卻不依這箇良知便不去做則這箇良知便遮蔽了是不能致知也吾心良知既不能擴充到底則善雖知好不能著實好了惡雖知惡不能著實惡了如何得意誠故致知者意誠之本也然亦不是懸空的致知致知在實事上格如意在於為善便就這件事上去為意在於去惡便就這件事上去不為去惡固是格不正以歸於正為善則不善格了亦是格不正以歸於正也如此則吾心良知無私慾蔽了得以致其極而意之所發好善去惡無有不誠矣誠意工夫實下手處在格物也若如此格物人人便做得人皆可以為堯舜正在此也
  先生曰衆人只説格物要依晦翁何曾把他的說去用我著實曾用來初年與錢友同論做聖賢要格天下之物如今安得這等大的力量因指亭前竹子令去格看錢子早夜去窮格竹子的道理竭其心思至於三日便致勞神成疾當初說他這是精力不足某因自去窮格早夜不得其理到七日亦以勞思致疾遂相與歎聖賢是做不得的無他大力量去格物了及在夷中三年頗見得此意思乃知天下之物本無可格者其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決然以聖人為人人可到便自有擔當了這裏意思卻要說與諸公知道
  門人有言邵端峯論童子不能格物只敎以灑掃應對之說先生曰灑掃應對就是一件物童子良知只到此便敎去灑掃應對就是致他這一㸃良知了又如童子知畏先生長者此亦是他良知處故雖嬉戲中見了先生長者便去作揖恭敬是他能格物以致敬師長之良知了童子自有童子的格物致知又曰我這裏言格物自童子以至聖人皆是此等工夫但聖人格物便更熟得些子不消費力如此格物雖賣柴人亦是做得雖公卿大夫以至天子皆是如此做
  或疑知行不合一以知之匪艱二句為問先生曰良知自知原是容易的只是不能致那良知便是知之匪艱行之惟艱
  門人問曰知行如何得合一且如中庸言博學之又說箇篤行之分明知行是兩件先生曰博學只是事事學存此天理篤行只是學之不已之意又問易學以聚之又言仁以行之此是如何先生曰也是如此事事去學存此天理則此心更無放失時故曰學以聚之然常常學存此天理更無私慾間斷此即是此心不息處故曰仁以行之又問孔子言知及之仁不能守之知行卻是兩箇了先生曰說及之已是行了但不能常常行已為私慾間斷便是仁不能守又問心卽理之說程子曰在物為理如何謂心卽理先生曰在物為理在字上當添一心字此心在物則為理如此心在事父則為孝在事君則為忠之類先生因謂之曰諸君要識得我立言宗㫖我如今說箇心卽理是如何只為世人分心與理為二故便有許多病痛如五伯攘夷狄尊周室都是一箇私心便不當理人卻說他做得當理只心有未純往往悅慕其所為要來外面做得好看卻與心全不相干分心與理為二其流至於伯道之偽而不自知故我說箇心卽理要使知心理是一箇便來心上做工夫不去襲取於義便是王道之眞此我立言宗㫖又問聖賢言語許多如何卻要打做一箇曰我不是要打做一箇如曰夫道一而已矣又曰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天地聖人皆是一箇如何二得
  心不是一塊血肉凡知覺處便是心如耳目之知視聽手足之知痛癢此知覺便是心也
  以方問曰先生之說格物凡中庸之愼獨及集義博約等說皆為格物之事先生曰非也格物卽愼獨卽戒懼至於集義博約工夫只一般不是以那數件都做格物底事
  以方問尊德性一條先生曰道問學即所以尊德性也晦翁言子靜以尊德性誨人某敎人豈不是道問學處多了些子是分尊德性道問學作兩件且如今講習討論下許多工夫無非只是存此心不失其德性而已豈有尊德性只空空去尊更不去問學問學只是空空去問學更與德性無關渉如此則不知今之所以講習討論者更學何事問致廣大二句曰盡精微卽所以致廣大也道中庸卽所以極髙明也蓋心之本體自是廣大底人不能盡精微則便為私慾所蔽有不勝其小者矣故能細微曲折無所不盡則私意不足以蔽之自無許多障礙遮隔處如何廣大不致又問精微還是念慮之精微是事理之精微曰念慮之精微卽事理之精微也
  先生曰今之論性者紛紛異同皆是說性非見性也見性者無異同之可言矣
  問聲色貨利恐良知亦不能無先生曰固然但初學用功卻須掃除蕩滌勿使留積則適然來遇始不為累自然順而應之良知只在聲色貨利上用工能致得良知精精明明毫髪無蔽則聲色貨利之交無非天則流行矣
  先生曰吾與諸公講致知格物日日是此講一二十年俱是如此諸君聽吾言實去用功見吾講一番自覺長進一番否則只作一塲話説雖聽之亦何用
  先生曰人之本體常常是寂然不動的常常是感而遂通的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
  一友舉佛家以手指顯出問曰衆曾見否衆曰見之復以手指入袖問曰衆還見否衆曰不見佛說還未見性此義未明先生曰手指有見有不見爾之見性常在人之心神只在有覩有聞上馳騖不在不覩不聞上著實用功蓋不覩不聞是良知本體戒愼恐懼是致良知的工夫學者時時刻刻常覩其所不覩常聞其所不聞工夫方有箇實落處久久成熟後則不須著力不待防檢而眞性自不息矣豈以在外者之聞見為累哉
  問先儒謂鳶飛魚躍與必有事焉同一活潑潑地先生曰亦是天地間活潑潑地無非此理便是吾良知的流行不息致良知便是必有事的工夫此理非惟不可離實亦不得而離也無往而非道無往而非工夫
  先生曰諸公在此務要立箇必為聖人之心時時刻刻須是一棒一條㾗一摑一掌血方能聽吾說話句句得力若茫茫蕩蕩度日譬如一塊死肉打也不知痛癢恐終不濟事回家只尋得舊時伎倆而已豈不惜哉
  問近來妄念也覺少亦覺不曾著想定要如何用功不知此是工夫否先生曰汝且去著實用工便多這些著想也不妨久久自㑹妥帖若纔下得些功便說效驗何足為恃
  一友自歎私意萌時分明自心知得只是不能使他卽去先生曰你萌時這一知處便是你的命根當下卽去消磨便是立命工夫
  夫子說性相近卽孟子說性善不可專在氣質上說若說氣質如剛與柔對如何相近得惟性善則同耳人生初時善原是同的但剛的習於善則為剛善習於惡則為剛惡柔的習於善則為柔善習於惡則為柔惡便日相遠了
  先生嘗語學者曰心體上著不得一念留滯就如眼著不得些子塵沙些子能得幾多滿眼便昏天黑地了又曰這一念不但是私念便好的念頭亦著不得些子如眼中放些金玉屑眼亦開不得了
  問人心與物同體如吾身原是血氣流通的所以謂之同體若於人便異體了禽獸草木益遠矣而何謂之同體先生曰你只在感應之幾上看豈但禽獸草木雖天地也與我同體的鬼神也與我同體的請問先生曰你看這箇天地中間甚麽是天地的心對曰嘗聞人是天地的心曰人又甚麽敎做心對曰只是一箇靈明可知充天塞地中間只有這箇靈明人只為形體自間隔了我的靈明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天沒有我的靈明誰去仰他高地沒有我的靈明誰去俯他深鬼神沒有我的靈明誰去辯他吉凶災祥天地鬼神萬物離卻我的靈明便沒有天地鬼神萬物了我的靈明離卻天地鬼神萬物亦沒有我的靈明如此便是一氣流通的如何與他間隔得又問天地鬼神萬物千古見在何沒了我的靈明便俱無了曰今看死的人他這些精靈游散了他的天地萬物尚在何處
  先生起行征思田德洪與汝中追送嚴灘汝中舉佛家實相幻相之說先生曰有心俱是實無心俱是幻無心俱是實有心俱是幻汝中曰有心俱是實無心俱是幻是本體上說功夫無心俱是實有心俱是幻是功夫上說本體先生然其言洪於是時尚未了達數年用功始信本體功夫合一但先生是時因問偶談若吾儒指㸃人處不必藉此立言耳
  嘗見先生送一二耆宿出門退坐於中軒若有憂色德洪趨進請問先生曰頃與諸老論及此學眞員鑿方枘此道坦如道路世儒往往自加荒塞終身陷荊棘之塲而不悔吾不知其何說也德洪退謂朋友曰先生誨人不擇衰朽仁人憫物之心也
  先生曰人生大病只是一傲字為子而傲必不孝為臣而傲必不忠為父而傲必不慈為友而傲必不信故象與丹朱俱不肖亦是一傲字便結果了此生諸君常要體此人心本是天然之理精精明明無纎介染著只是一無我而已胷中切不可有有卽傲也古先聖人許多好處也只是無我而已無我自能謙謙者衆善之基傲者衆惡之魁
  又曰此道至簡至易的亦至精至微的孔子曰其如示諸掌乎且人於掌何日不見及至問他掌中多少文理卻便不知卽如我良知二字一講便明誰不知得若欲的見良知卻誰能見得問曰此知恐是無方體的最難捉摸先生曰良知卽是易其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惟變所適此知如何捉摸得見得透時便是聖人
  問孔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是聖人果以相助望門弟子否先生曰亦是實話此道本無窮盡問難愈多則精微愈顯聖人之言本自周遍但有問難的人胷中窒礙聖人被他一難發揮得愈加精神若顏子聞一知十胷中瞭然如何得問難故聖人亦寂然不動無所發揮故曰非助
  鄒謙之嘗語德洪曰舒國裳曾持一張紙請先生寫拱把之桐梓一章先生懸筆為書到至於身而不知所以養之者顧而笑曰國裳讀書中過狀元來豈誠不知身之所以當養還須誦此以求警一時在侍諸友皆惕然
  嘉靖戊子冬德洪與王汝中奔師䘮至廣信訃告同門約三年收錄遺言繼後同門各以所記見遺洪擇其切於問正者合所私錄得若干條居呉時將與文錄並刻矣適以憂去未遂當是時也四方講學日衆師門宗㫖旣明若無事於贅刻者故不復營念去年同門曾子才漢得洪手抄復傍為采輯名曰遺言以刻行於荊洪讀之覺當時采錄未精乃為刪其重複削去蕪蔓存其三之一名曰傳習續錄復刻於寧國之水西精舍今年夏洪來遊蘄沈君思畏曰師門之敎久行於四方而獨未及於蘄蘄之士得讀遺言若親炙夫子之敎指見良知若重覩日月之光惟恐傳習之不博而未以重複之為繁也請裒其所逸者增刻之若何洪曰然師門致知格物之㫖開示來學學者躬修黙悟不敢以知解承而惟以實體得故吾師終日言是而不憚其煩學者終日聽是而不厭其數蓋指示專一則體悟日精幾迎於言前神發於言外感遇之誠也今吾師之沒未及三紀而格言微㫖漸覺淪晦豈非吾黨身踐之不力多言有以病之耶學者之趨不一師門之敎不宣也乃復取逸稿采其語之不背者得一巻其餘影響不眞與文錄旣載者皆削之並易中巻為問答語以付黃梅尹張君增刻之庶幾讀者不以知解承而惟以實體得則無疑於是錄矣嘉靖丙辰夏四月門人錢德洪拜書於蘄之崇正書院
  附錄朱子晩年定論
  定論首刻於南贛朱子病目靜久忽悟聖學之淵微乃大悔中年註述誤已誤人遍告同志師閱之喜已學與晦翁同手錄一巻門人刻行之自是為朱子論異同者寡矣師曰無意中得此一助隆慶壬申虬峰謝君廷傑刻師全書命刻定論附語錄後見師之學與朱子無相繆戾則千古正學同一源矣並師首敘與袁慶麟䟦凡若干條洪僭引其說
  朱子晩年定論
  陽明子序曰洙泗之傳至孟氏而息千五百餘年濂溪明道始復追尋其緒自後辨析日詳然亦日就支離決裂旋復湮晦吾嘗深求其故大抵皆世儒之多言有以亂之守仁早歲業舉溺志詞章之習旣乃稍知從事正學而苦於衆說之紛撓疲恭茫無可入因求諸老釋欣然有㑹於心以為聖人之學在此矣然於孔子之敎間相出入而措之日用往往缺漏無歸依違往返且信且疑其後謫官龍塲居夷處困動心忍性之餘恍若有悟體念探求再更寒暑證諸五經四子沛然若決江河而放諸海也然後歎聖人之道坦如大路而世之儒者妄開竇逕蹈荊棘墮坑塹究其為說反出二氏之下宜乎世之髙明之士厭此而趨彼也此豈二氏之罪哉間嘗以語同志而聞者競相非議目以為立異好奇雖每痛反深抑務自搜剔斑瑕而愈益精明的確洞然無復可疑獨於朱子之說有相牴牾恆疚於心切疑朱子之賢而豈其於此尚有未察及官留都復取朱子之書而檢求之然後知其晩歲固已大悟舊說之非痛悔極艾至以為自誑誑人之罪不可勝贖世之所傳集註或問之類乃其中年未定之說自咎以為舊本之誤思改正而未及而其諸語類之屬又其門人挾勝心以附已見固於朱子平日之說猶有大相繆戾者而世之學者局於見聞不過持循講習於此其於悟後之論槩乎其未有聞則亦何怪乎予言之不信而朱子之心無以自暴於後世也乎予旣自幸其說之不繆於朱子又喜朱子先得我心之同然且嘅夫世之學者徒守朱子中年未定之說而不復知求其晩歲旣悟之論競相呶呶以亂正學不自知其已入於異端輒採錄而裒集之私以示夫同志庶幾無疑於吾說而聖學之明可冀矣正德乙亥冬十一月朔後學餘姚王守仁序答黃直卿書
  為學直是先要立本文義卻可且與說出正意令其寛心玩味未可便令考校同異研究纖宻恐其意思促迫難得長進將來見得大意畧舉一二節目漸次理㑹蓋未晩也此是向來定本之誤今幸見得卻煩勇革不可茍避譏笑卻誤人也
  答呂子約
  日用工夫比復何如文字雖不可廢然涵養本原而察於天理人慾之判此是日用動靜之間不可頃刻間斷底事若於此處見得分明自然不到得流入世俗功利權謀裏去矣熹亦近日方實見得向日支離之病雖與彼中證𠉀不同然忘已逐物貪外虛內之失則一而已程子說不得以天下萬物撓己巳立後自能了得天下萬物今自家一箇身心不知安頓去處而談王說伯將經世事業別作一箇伎倆商量講究不亦誤乎相去遠不得面論書問終說不盡臨風歎息而已
  答何叔京
  前此僭易拜稟博觀之敝誠不自揆乃䝉見是何幸如此然觀來諭似有未能遽舍之意何邪此理甚明何疑之有若使道可以多聞博觀而得則世之知道者為不少矣熹近日因事方有少省發處如鳶飛魚躍明道以為與必有事焉勿正之意同者乃今曉然無疑日用之間觀此流行之體初無間斷處有下工夫處乃知日前自誑誑人之罪蓋不可勝贖也此與守書冊泥言語全無交渉幸於日用間察之知此則知仁矣
  答潘叔昌
  示喻天上無不識字底神仙此論甚中一偏之弊然亦恐只學得識字卻不曾學得上天卽不如且學上天耳上得天了卻旋學上天人亦不妨也中年以後氣血精神能有幾何不是記故事時節熹以目昏不敢著力讀書閒中靜坐收斂身心頗覺得力間起㸔書聊復遮眼遇有㑹心處時一喟然耳
  答潘叔度
  熹衰病今嵗幸不至劇但精力益衰目力全短看文字不得瞑目靜坐卻得收拾放心覺得日前外面走作不少頗恨盲廢之不早也看書鮮識之喻誠然然嚴霜大凍之中豈無些小風和日煖意思要是多者勝耳
  與呂子約
  孟子言學問之道惟在求其放心而程子亦言心要在腔子裏今一向耽著文字令此心全體都奔在冊子上更不知有已便是箇無知覺不識痛癢之人雖讀得書亦何益於吾事邪
  與周叔謹
  應之甚恨未得相見其為學規模次第如何近來呂陸門人互相排斥此由各徇所見之偏而不能公天下之心以觀天下之理甚覺不滿人意應之蓋嘗學於兩家未知其於此看得果如何因話扣之因書諭及為幸也熹近日亦覺向來說話有大支離處反身以求正坐自已用功亦未切耳因此減去文字功夫覺得閒中氣象甚適毎勸學者亦且看孟子道性善求放心兩章著實體察收拾為要其餘文字且大槩諷誦涵養未須大叚著力考索也
  答陸象山
  熹衰病日侵去年災患亦不少比來病軀方似畧可支吾然精神耗減日甚一日恐終非能久於世者所幸邇來日用功夫頗覺有力無復向來支離之病甚恨未得從容面論未知異時相見尚復有異同否耳
  答符復仲
  聞向道之意日勤向所喻義利之間誠有難擇者但意所疑以為近利者卽便捨去可也向後見得親切卻看舊事又有見未盡舍未盡者不解有過當也見陸文回書其言明當且就此持守自見功效不須多疑多問卻轉迷惑也
  答呂子約
  日用功夫不敢以老病而自懈覺得此心操存舍亡只在反掌之間向來誠是太渉支離蓋無本以自立則事事皆病耳又聞講授亦頗勤勞此恐或有未便今日正要清源正本以察事變之幾微豈可一向汩溺於故紙堆中使精神昏弊失後忘前而可以謂之學乎
  與呉茂實
  近來自覺向時工夫止是講論文義以為積集義理久當自有得力處卻於日用工夫全少檢㸃諸朋友往往亦只如此做工夫所以多不得力今方深省而痛懲之亦欲與諸同志勉焉幸老兄徧以告之也
  答張敬夫
  熹窮居如昨無足言者自逺去師友之益兀兀度日讀書反已固不無警省處終是旁無彊輔因循汩沒尋復失之近日一種向外走作心悅之而不能自已者皆凖止酒例戒而絶之似覺省事此前輩所謂下士晩聞道聊以拙自脩者若擴充不已補復前非庶其有日舊讀中庸愼獨大學誠意毋自欺處常苦求之太過措詞煩猥近日乃覺其非此正是最切近處最分明處乃舍之而談空於㝠漠之間其亦誤矣方竊以此意痛自檢勒懍然度日惟恐有怠而失之也至於文字之間亦覺向來病痛不少蓋平日解經最為守章句者然亦多是推衍文義自做一片文字非惟屋下架屋說得意味淡薄且是使人看者將註與經作兩項工夫做了下稍看得支離至於本㫖全不相照以此方知漢儒可謂善說經者不過只說訓詁使人以此訓詁玩索經文訓詁經文不相離異只做一道看了直是意味深長也
  答呂伯恭
  道間與季通講論因悟向來涵養功夫全少而講說又多彊探必取尋流逐末之弊推類以求衆病非一而其源皆在此恍然自失似有頓進之功若保此不懈庶有望於將來然非如近日諸賢所謂頓悟之機也向來所聞誨諭諸說之未契者今日細思脗合無疑大抵前日之病皆是氣質躁妄之偏不曾涵養克治任意直前之弊耳
  答周純仁
  閒中無事固宜讀書然想亦不能一併讀得許多似此專人來往勞費亦是未能省事隨寓而安之病又如多服燥熱藥亦使人血氣偏勝不得和平不但非所以衛生亦非所以養心竊恐更須深自思省收拾身心漸令向裏令寧靜閒退之意勝而飛揚躁擾之氣消則治心養氣處世接物自然安穩一時長進無復前日內外之患矣
  答竇文卿
  為學之要只在著實操存宻切體認自已身心上理會切忌輕自表暴引惹外人辯論枉費酬應分卻向裏工夫
  答呂子約
  聞欲與二友俱來而復不果深以為恨年來覺得日前為學不得要領自做身主不起反為文字奪卻精神不是小病毎一念之惕然自懼且為朋友憂之而毎得子約書輒復恍然尤不知所以為賢者謀也且如臨事遲回贍前顧後只此亦可見得心術影子當時若得相聚一番彼此極論庶幾或有剖決之助今又失此幾會極令人悵恨也訓導後生若說得是當極有可自警省處不㑹減人氣力若只如此支離漫無統紀則雖不敎後生亦只見得展轉迷惑無出頭處也
  答林擇之
  熹哀苦之餘無他外誘日用之間痛自斂飭乃知敬字之功親切要妙乃如此而前日不知於此用力徒以口耳浪費光隂人慾橫流天理㡬滅今而思之怛然震悚葢不知所以措其躬也
  
  此中又有朋友數人講學其間亦難得朴實頭負荷得者因思日前講論只是口說不曾實體於身故在已在人都不得力今方欲與朋友說日用之間常切㸃檢氣習偏處意欲萌處與平日所講相似與不相似就此痛著工夫庶幾有益陸子壽兄弟近日議論卻肯向講學上理㑹其門人有相訪者氣象皆好但其間亦有舊病此間學者卻是與渠相反初謂只如此講學漸涵自能入德不謂末流之弊只成說話至於人倫日用最切近處亦都不得毫毛氣力此不可不深懲而痛警也
  答梁文叔
  近㸔孟子見人卽道性善稱堯舜此是第一義若於此㸔得透信得及直下便是聖賢便無一毫人慾之私做得病痛若信不及孟子又說箇第二節工夫又只引成覸顔淵公明儀三段說話敎人如此發憤勇猛向前日用之間不得存留一毫人慾之私在這裏此外更無別法若於此有箇奮迅興起處方有田地可下功夫不然卽是畫脂鏤冰無眞實得力處也近日見得如此自覺頗得力與前日不同故此奉報
  答潘叔恭
  學問根本在日用間持敬集義工夫直是要得念念省察讀書求義乃其間之一事耳舊來雖知此意然於緩急之間終是不覺有倒置處誤人不少今方自悔耳
  答林充之
  充之近讀何書恐更當於日用之間為仁之本者深加省察而去其有害於此者為佳不然誦說雖精而不踐其實君子蓋深恥之此固充之平日所講聞也
  答何叔景
  李先生敎人大抵令於靜中體認大本未發時氣象分明卽處事應物自然中節此乃龜山門下相傳指訣然當時親炙之時貪聽講論又方竊好章句訓詁之習不得盡心於此至今若存若亡無一的實見處辜負敎育之意毎一念此未嘗不愧汗沾衣也
  
  熹近來尤覺昏憒無進歩處葢緣日前偷墮茍簡無深探力行之志凡所論說皆出入口耳之餘以故全不得力今方覺悟欲勇革舊習而血氣已衰心志亦不復彊不知終能有所濟否
  
  向來妄論持敬之說亦不自記其云何但因其良心發見之微猛省提撕使心不昧則是做工夫底本領本領旣立自然下學而上達矣若不察良心發見處卽渺渺茫茫恐無下手處也中間一書論必有事焉之說卻儘有病殊不䝉辨詰何邪所諭多識前言往行固君子之所急熹向來所見亦是如此近因反求未得箇安穩處卻始知此未免支離如所謂因諸公以求程氏因程氏以求聖人是隔幾重公案曷若黙㑹諸心以立其本而其言之得失自不能逃吾之鑒邪欽夫之學所以超脫自在見得分明不為言句所桎梏只為合下入處親切今日說話雖未能絶無滲漏終是本領是當非吾輩所及但詳觀所論自可見矣
  答林擇之
  所論顔孟不同處極善極善正要見此曲折始無窒礙耳比來想亦只如此用功熹近只就此處見得向來未見底意思乃知存久自明何待窮索之語是眞實不誑語今未能久已有此驗況眞能久邪但當益加勉勵不敢少弛其勞耳
  答楊子直
  學者墮在語言心實無得固為大病然於語言中罕見有究竟得徹頭徹尾者葢資質已是不及古人而功夫又草草所以終身於此若存若亡未有卓然可恃之實近因病後不敢極力讀書閒中卻覺有進歩處大抵孟子所論求其放心是要訣爾
  與田侍郎子眞
  吾輩今日事事做不得只有向裏存心窮理外人無交渉然亦不免違條礙貫看來無著力處只有更攢近裏而安身立命爾不審比日何所用心因書及之深所欲聞也
  答陳才卿
  詳來示知日用工夫精進如此尤以為喜若知此心此理端的在我則參前倚衡自有不容捨者亦不待求而得不待操而存矣格物致知亦是因其所已知者推之以及其所未知只是一本原無兩様工夫也
  與劉子澄
  居官無脩業之益若以俗學言之誠是如此若論聖門所謂德業者卻初不在日用之外只押文字便是進德脩業地頭不必編綴異聞乃為修業也近覺向來為學實有向外浮泛之弊不惟自誤而誤人亦不少方別尋得一頭緒似差簡約端的始知文字言語之外眞別有用心處恨未得面論也浙中後來事體大段支離乖僻恐不止似正似邪而已極令人難説只得惶恐痛自警省恐未可専執舊説以為取捨也
  與林擇之
  熹近覺向來乖繆處不可縷數方惕然思所以自新者而日用之間悔吝潛積又已甚多朝夕惴懼不知所以為計若擇之能一來輔此不逮幸甚然講學之功比舊卻覺稍有寸進以此知初學得些靜中功夫亦為助不小
  答呂子約
  示喻日用工夫如此甚善然亦且要見一大頭腦分明便於操舍之間有用力處如實有一物把住放行在自家手裏不是謾說求其放心實卻茫茫無把捉處也子約復書雲某蓋嘗深體之此箇大頭腦本非外面物事是我元初本有底其曰人生而靜其曰喜怒哀樂之未發其曰寂然不動人汩汩地過了日月不曾存息不曾實見此體段如何㑹有用力處程子謂這箇義理仁者又看做仁了智者又看做智了百姓日用而不知此所以君子之道鮮此箇亦不少亦不剰只是人看他不見不大段信得此話及其言於勿忘勿助長間認取者認乎此也認得此則一動一靜皆不昧矣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端之著也操存久則發見多忿懥憂患好樂恐懼不得其正也放舍甚則日滋長記得南軒先生謂驗厥操舍乃知出入乃是見得主腦於操舍間有用力處之實話蓋茍知主腦不放下雖是未能常常操存然語黙應酬間歴歴能自省驗雖其實有一物在我手裏然可欲者是我底物不可放失不可欲者非是我物不可留藏雖謂之實有一物在我手裏亦可也若是謾說旣無歸宿亦無依據縱使彊把捉得住亦止是襲取夫豈是我元有底邪愚見如此敢望指敎朱子答書雲此段大槩甚正當親切
  答呉德夫
  承喻仁字之說足見用力之深熹意不欲如此坐談但直以孔子程子所示求仁之方擇其一二切於吾身者篤志而力行之於動靜語黙間勿令間斷則久久自當知味矣去人慾存天理且據所見去之存之功夫旣深則所謂似天理而實人慾者次第可見今大體未正而便察及細微恐有放飯流啜而問無齒決之譏也如何如何
  答或人
  中和二字皆道之體用舊聞李先生論此最詳後來所見不同遂不復致思今乃知其為人深切然恨已不能盡記其曲折矣如雲人固有無所喜怒哀樂之時然謂之未發則不可言無主也又如先言愼獨然後及中和此亦嘗言之但當時旣不領畧後來又不深思遂成蹉過孤負此翁耳
  答劉子澄
  日前為學緩於反已追思凡百多可悔者所論註文字亦坐此病多無著實處回首茫然計非歲月功夫所能救治以此愈不自快前時猶得敬夫伯恭時惠規益得以自警省二友雲亡耳中絶不聞此等語今乃深有望於吾子澄自此惠書痛加鐫誨乃君子愛人之意也朱子之後如眞西山許魯齋呉草廬亦皆有見於此而草廬見之尤眞悔之尤切今不能備錄取草廬一說附於後
  臨川呉氏曰天之所以生人人之所以為人以此德性也然自聖傳不嗣士學靡宗漢唐千餘年間董韓二子依稀數語近之而原本竟昧昧也逮夫周程張邵興始能上通孟氏而為一程氏四傳而至朱文義之精宻又孟氏以來所未有者其學徒往往滯於此而溺其心夫旣以世儒記誦詞章為俗學矣而其為學亦未離乎言語文字之末此則嘉定以後朱門末學之弊而未有能救之者也夫所貴乎聖人之學以能全天之所以與我者爾天之與我德性是也是為仁義禮智之根株是為形質血氣之主宰舍此而他求所學何學哉假而行如司馬文正公才如諸葛忠武侯亦不免為行不著習不察亦不過為資器之超於人而謂有得於聖學則未也況止於訓詁之精講說之宻如北溪之陳雙峰之饒則與彼記誦詞章之俗學相去何能以寸哉聖學大眀於宋代而踵其後者如此可歎已澄也鑽研於文義毫分縷析毎以陳為未精饒為未宻也墮此科臼中垂四十年而始覺其非自今以往一日之內子而亥一月之內朔而晦一歲之內春而冬常見吾德性之昭昭如天之運轉如日月之往來不使有須臾之間斷則於尊之之道殆庶幾乎於此有未能則問於人學於已而必欲其至若其用力之方非言之可喻亦味於中庸首章訂頑終篇而自悟可也
  朱子晩年定論我陽明先生在留都時所採集者也揭陽薛君尚謙舊錄一本同志見之至有不及抄寫袖之而去者衆皆憚於翻錄乃謀而壽諸梓謂子以齒當志一言惟朱子一生勤苦以惠來學凡一言一字皆所當守而獨表章是尊崇乎此者蓋以為朱子之定見也今學者不求諸此而猶踵其所悔是蹈舛也豈善學朱子者哉麟無似從事於朱子之訓餘三十年非不專且篤而竟亦未有居安資深之地則猶以為知之未詳而覽之未博也戊寅夏持所著論若干卷來見先生聞其言如日中天睹之卽見如五榖之藝地種之卽生不假外求而眞切簡易恍然有悟退求其故而不合則又不免遲疑於其間及讀是編始釋然盡投其所業假館而受學及三月而若將有聞焉然後知嚮之所學乃朱子中年未定之論是故三十年而無獲今賴天之靈始克從事於其所謂定見者故能三月而若將有聞也非吾先生幾乎已矣敢以告夫同志使無若麟之晩而後悔也若夫直求本原於言語之外眞有以驗其必然而無疑者則存乎其人之自力是編特為之指迷耳正德戊寅六月望門人雩都袁慶麟謹識
  王文成全書巻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四    明 王守仁 撰文録
  書一始正德巳已至庚辰
  與辰中諸生己巳
  謫居兩年無可與語者歸途乃得諸友何幸何幸方以為喜又遽爾別去極怏怏也絶學之餘求道者少一齊衆楚最易搖奪自非豪傑鮮有卓然不變者諸友宜相砥礪夾持務期有成近世士夫亦有稍知求道者皆因實徳未成而先揭標榜以來世俗之謗是以往往隳墮無立反為斯道之梗諸友宜以是為鑒刋落聲華務於切已處著實用力前在寺中所云靜坐事非欲坐禪入定蓋因吾輩平日為事物紛挐未知為已欲以此補小學收放心一叚功夫耳明道雲纔學便須知有著力處既學便須知有得力處諸友宜於此處著力方有進步異時始有得力處也學要鞭辟近裏著已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為名與為利雖清濁不同然其利心則一謙受益不求異於人而求同於理此數語宜書之壁間常目在之舉業不患妨功惟患奪志只如前日所約循循為之亦自兩無相礙所謂知得灑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也
  答徐成之辛未
  汝華相見於逆旅聞成之啟居甚悉然無因一面徒增悒怏吾鄉學者幾人求其篤信好學如吾成之者誰歟求其喜聞過忠告善道如吾成之者誰歟過而莫吾告也學而莫吾與也非吾成之之思而誰思歟嗟吾成之幸自愛重自人之失其所好仁之難成也乆矣向吾成之在鄉黨中刻厲自立衆皆非笑以為迂腐成之不為少變僕時雖稍知愛敬不從衆非笑然尚未知成之之難得如此也今知成之之難得則又不獲朝夕相與豈非大可憾歟脩已治人本無二道政事雖劇亦皆學問之地諒吾成之隨在有得然何從一聞至論以洗凡近之見乎愛莫為助近為成之思進學之功微覺過苦先儒所謂志道懇切固是誠意然急廹求之則反為私已不可不察也日用間何莫非天理流行但此心常存而不放則義理自熟孟子所謂勿忘勿助深造自得者矣學問之功何可緩但恐著意把持振作縱復有得居之恐不能安耳成之之學想亦正不如此以僕所見微覺其有近似者是以不敢不盡亦以成之平日之樂聞且欲以是求教也
  答黃宗賢應原忠辛未
  昨晩言似太多然遇二君亦不得不多耳其間以造詣未熟言之未瑩則有之然卻自是吾儕一叚的實工夫思之未合請勿輕放過當有豁然處也聖人之心纎翳自無所容自不消磨刮若常人之心如斑垢駁雜之鏡須痛加刮磨一番盡去其駁蝕然後纎塵即見纔拂便去亦自不消費力到此已是識得仁體矣若駁雜未去其間固自有一㸃明處塵埃之落固亦見得亦纔拂便去至於堆積於駁蝕之上終弗之能見也此學利困勉之所由異幸弗以為煩難而疑之也凡人情好易而惡難其間亦自有私意氣習纒蔽在識破後自然不見其難矣古之人至有出萬死而樂為之者亦見得耳向時未見得向裏面意思此工夫自無可講處今已見此一層卻恐好易惡難便流入禪釋去也昨論儒釋之異明道所謂敬以直內則有之義以方外則未畢竟連敬以直內亦不是者已說到八九分矣
  答汪石潭內翰辛未
  承批教連日瘡甚不能書未暇請益來教雲昨日所論乃是一大疑難又雲此事闗係頗大不敢不言僕意亦以為然是以不能遽己夫喜怒哀樂情也既曰不可謂未發矣喜怒哀樂之未發則是指其本體而言性也斯言自子思非程子而始有執事既不以為然則當自子思中庸始矣喜怒哀樂之與思與知覺皆心之所發心統性情性心體也情心用也程子云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是也斯言既無以加矣執事姑求之體用之說夫體用一源也知體之所以為用則知用之所以為體者矣雖然體微而難知也用顯而易見也執事之雲不亦宜乎夫謂自朝至暮未甞有寂然不動之時者是見其用而不得其所謂體也君子之於學也因用以求其體凡程子所謂既思即是已發既有知覺即是動者皆為求中於喜怒哀樂未發之時者言也非謂其無未發者也朱子於未發之說其始亦甞疑之今其集中所與南軒論難辯析者蓋往復數十而後決其說則今之中庸註疏是也其於此亦非茍矣獨其所謂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靜之中自謹獨而精之以至於應物之處者亦若過於剖析而後之讀者遂以分為兩節而疑其別有寂然不動靜而存養之時不知常存戒慎恐懼之心則其工夫未始有一息之間非必自其不睹不聞而存養也吾兄且於動處加工勿使間斷動無不和即靜無不中而所謂寂然不動之體當自知之矣未至而揣度之終不免與古人說相隔耳然朱子但有知覺者在而未有知覺之說則亦未瑩吾兄疑之蓋亦有見但其所以疑之者則有因噎廢食之過不可以不審也君子之論茍有以異於古姑毋以為決然宜且循其說而究之極其說而果有不達也然後從而斷之是以其辯之也明而析之也當蓋在我者有以得其情也今學如吾兄聰明超特如吾兄深潛縝密如吾兄而猶未有悉如此何耶吾兄之心非若世之立異自髙者要在求其是而已故敢言之無諱有所未盡不惜教論不有益於兄必有益於我也
  寄諸用明辛未
  得書足知邇來學力之長甚喜君子惟患學業之不脩科第遲速所不論也況吾平日所望於賢弟固有大於此者不識亦嘗有意於此否耶便中時報知之階陽諸姪聞去歳皆出投試非不喜其年少有志然私心切不以為然不幸遂至於得志豈不誤卻此生耶凡後生美質須令晦養厚積天道不翕聚則不能發散況人乎花之千葉者無實為其華美太發露耳諸賢姪不以吾言為迂便當有進步處矣書來勸吾仕吾亦非潔身者所以汲汲於是非獨以時當歛晦亦以吾學未成歳月不待再過數年精神益弊雖欲勉進而有所不能則將終於無成皆吾所以勢有不容已也但老祖而下意皆不恱今亦豈能決然行之徒付之浩嘆而已
  答王虎谷辛未
  承示別後看得一性字親切孟子云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此吾道之幸也喜慰何可言𢎞毅之說極是但云既不可以棄去又不可以減輕既不可以住歇又不可以不至則是猶有不得已之意也不得已之意與自有不能已者尚隔一層程子云知之而至則循理為樂不循理為不樂自有不能已者循理為樂者也非真能知性者未易及此知性則知仁矣仁人心也心體本自𢎞毅不𢎞者蔽之也不毅者累之也故燭理明則私慾自不能蔽累私慾不能蔽累則自無不𢎞毅矣𢎞非有所擴而大之也毅非有所作而強之也蓋本分之內不加毫末焉曾子𢎞毅之說為學者言故曰不可以不𢎞毅此曾子窮理之本真見仁體而後有是言學者徒知不可不𢎞毅不知窮理而惟擴而大之以為𢎞作而強之以為毅是亦出於一時意氣之私其去仁道尚逺也此寔公私義利之辯因執事之誨而並以請正
  與黃宗賢辛未
  所喻皆近思切問足知為功之密也甚慰夫加諸我者我所不欲也無加諸人我所欲也出乎其心之所欲皆自然而然非有所強勿施於人則勉而後能此仁恕之別也然恕求仁之方正吾儕之所有事也子路之勇而夫子未許其仁者好勇而無所取裁所勇未必皆出天理之公也事君而不避其難仁者不過如是然而不知食輒之祿為非義則勇非其所宜勇不得為仁矣然勇為仁之資正吾儕之所尚欠也鄙見如此明者以為何如未盡望便示
  壬申
  使至知近來有如許忙想亦因是大有得力處也僕到家即欲與曰仁成鴈蕩之約宗族親友相牽絆時刻弗能自由五月終決意往值烈暑阻者益衆且堅復不果時與曰仁稍尋傍近諸小山其東南林壑最勝絶處與數友相期𠉀宗賢一至即往又月餘曰仁憑限過甚乃翁督促勢不可復待乃從上虞入四明觀白水尋龍溪之源登杖錫至於雪竇上千丈巖以望天姥華頂若可睹焉欲遂從奉化取道至赤城適彼中多旱山田盡龜裂道傍人家徬徨望雨意慘然不樂遂自寧波買舟還餘姚往返亦半月餘相從諸友亦微有所得然無大發明其最所歉然宗賢不同茲行耳歸又半月曰仁行去使來時已十餘日思往時在京毎恨不得還故山往返當益易乃今益難自後精神意氣當日不逮前不知囘視今日又何如也念之可嘆可懼留居之說竟成虛約親友以曰仁既往催促日至滁陽之行難更遲遲亦不能出是月聞彼中山水頗佳勝事亦閒散宗賢有惜隂之念明春之期亦既後矣此間同往者後輩中亦三四人習氣已深雖有美質亦消化漸盡此事正如淘沙會有見金時但目下未可必得耳
  癸酉
  滁陽之行相從者亦二三子兼復山水清逺勝事閒曠誠有足樂者故人不忘乆要果能乘興一來耶得應元忠書誠如其言亦大可喜牽制文義自宋儒已然不獨今時學者遂求脫然洗滌恐亦甚難但得漸能疑辯當亦終有覺悟矣自歸越後時時黙念年來交逰益覺人才難得如元忠者豈易得哉京師諸友邇來畧無消息毎因已私難克輒為諸友憂慮一番誠得相聚一堂早晩當有多少砥礪切磋之益然此在各人非可願望得
  癸酉
  春初姜翁自天台來得書聞山間況味懸企之極且承結亭相待既感深誼復媿其未有以副也甘泉丁乃堂夫人憂近有書來索銘不乆且還增城道途邈絶草亭席虗相聚尚未有日僕雖相去伊邇而家累所牽遲遲未決所舉遂成北山之移文矣應原忠乆不得音問想數㑹聚聞亦北上果然否此間往來極多友道則實寥落敦夫雖住近不甚講學純甫近改北騐封且行日仁又公差未還宗賢之思靡日不切又得草堂報益使人神魂飛越若不能一日留此也如何如何去冬解冊吏到承欲與原忠來訪此誠千里命駕矣喜慰之極日切瞻望然又自度鄙劣不足以承此曰仁入夏當道越中來此其時得與共載何樂如之
  癸酉
  書來及純甫事懇懇不一而足足知朋友忠愛之至世衰俗降友朋中雖平日最所愛敬者亦多改頭換面持兩端之說以希俗取容意思殊為衰颯可憫若吾兄真可謂信道之篤而執徳之𢎞矣何幸何幸僕在留都與純甫住密邇或一月一見或間月不一見輒有所規切皆發於誠愛懇惻中心未甞懐纎毫較計純甫或有所疎外此心直可質諸鬼神其後純甫轉官北上始覺其有恝然者尋亦痛自悔責以為吾人相與豈宜有如此芥蔕卻是墮入世間較計坑陷中亦成何等胷次當下氷消霧釋矣其後人言屢屢而至至有為我憤辭厲色者僕皆惟以前意處之實是未忍一日而忘純甫蓋平日相愛之極情之所鍾自如此也旬月間復有相知自北京來備傳純甫所論僕竊疑有浮薄之徒幸吾黨間隙鼓㺯交搆增飾其間未必盡出於純甫之口僕非矯為此說實是故人情厚不忍以此相疑耳僕平日之厚純甫本非私厚縱純甫今日薄我當亦非私薄然則僕未甞厚純甫純甫未甞薄僕也亦何所容心於其間哉往往見世俗朋友易生嫌隙以為彼蓋茍合於外而非有性分之契是以如此私竊嘆間自謂吾黨數人縱使散處敵國仇家當亦斷不至是不謂今日亦有此等議論此亦惟宜自反自責而已孟子云愛人不親反其仁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已自非履涉親切應未識斯言味永而意懇也僕近時與朋友論學惟說立誠二字殺人須就咽喉上著刀吾人為學當從心髓入微處用力自然篤實光輝雖私慾之萌真是洪爐㸃雪天下之大本立矣若就標末粧綴此擬凡平日所謂學問思辨者適足以為長傲遂非之資自以為進於髙明光大而不知陷於狠戾險嫉亦誠可哀也已以近事觀之益見得吾儕往時所論自是向裏此蓋聖學的傳惜乎淪落堙埋已乆往時見得猶自恍惚僕近來無所進只於此處看較分曉直是痛快無復可疑但與吾兄別乆無告語處耳原忠數聚論否近甞得渠一書所見逈然與舊不同殊慰殊慰今亦寄一簡不能詳細見時望並出此歸計尚未遂旬月後且圗再舉㑹期未定臨楮耿耿
  丙子
  宅老數承逺來重以嘉貺相念之厚媿何以堪令兄又辱書惠禮恭而意篤意家庭旦夕之論必於此學有相發明者是以波及於僕喜幸之餘媿何以堪別後工夫無因一扣如書中所云大畧知之用力習熟然後居山之說昔人甞有此然亦須得其源吾輩通患正如池面浮萍隨開隨蔽未論江海但在活水浮萍即不能蔽何者活水有源池水無源有源者由已無源者從物故凡不息者有源作輟者皆無源故耳
  戊寅
  得書見相念之厚所引一詩尤懇惻至情讀之既感且媿幾欲涕下人生動多牽滯反不若他流外道之脫然也奈何奈何近收甘泉書頗同此憾士風日偷素所目為善類者亦皆雷同附和以學為諱吾人尚棲棲未即逃避真處堂之燕雀耳原忠聞且北上恐亦非其本心仕途如爛泥坑沒入其中鮮易復出吾人便是失腳様子不可不鑒也承欲枉顧幸甚幸甚好事多阻恐亦未易如願努力圖之籠中病翼或能附㝠鴻之末而歸未可知也
  與王純甫壬申
  別後有人自武城來雲純甫始到家尊翁頗不喜歸計尚多牴牾始聞而惋然已而復大喜乆之又有人自南都來者雲純甫己蒞任上下多不相能始聞而惋然已而復大喜吾之惋然者世俗之私情所為大喜者純甫當自知之吾安能小不忍於純甫不使動心忍性以大其所就乎譬之金之在冶經烈焰受鉗錘當此之時為金者甚苦然自他人視之方喜金之益精煉而惟恐火力錘煆之不至既其出冶金亦自喜其挫折煆鍊之有成矣某平日亦毎有傲視行輩輕忽世故之心後雖稍知懲創亦惟支持抵塞於外而已及謫貴州三年百難備甞然後能有所見始信孟氏生於憂患之言非欺我也甞以為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患難行乎患難故無入而不自得後之君子亦當素其位而學不願乎其外素富貴學處乎富貴素貧賤患難學處乎貧賤患難則亦可以無入而不自得向甞為純甫言之純甫深以為然不審邇來用力卻如何耳近日相與講學者宗賢之外亦復數人毎相聚輒嘆純甫之髙明今復遭時磨勵若此其進益不可量純甫勉之汪景顔近亦出宰大名臨行請益某告以變化氣質居常無所見惟當利害經變故遭屈辱平時憤怒者到此能不憤怒憂惶失措者到此能不憂惶失措始是能有得力處亦便是用力處天下事雖萬變吾所以應之不出乎喜怒哀樂四者此為學之要而為政亦在其中矣景顔聞之躍然如有所得也甘泉近有書來已卜居蕭山之湘湖去陽明洞方數十里耳書屋亦將落成聞之喜極誠得良友相聚㑹共進此道人間更復有何樂區區在外之榮辱得喪又足掛之齒牙間哉
  癸酉
  純甫所問辭則謙下而語意之間實自以為是矣夫既自以為是則非求益之心矣吾初不欲答恐答之亦無所入也故前書因發其端以俟明春渡江而悉既而思之人生聚散無常純甫之自是蓋其心尚有所惑而然亦非自知其非而又故為自是以要我者吾何可以遂已故復備舉其說以告純甫來書雲學以明善誠身固也但不知何者謂之善原從何處得來今在何處其明之之功當何如入頭當何如與誠身有先後次第否誠是誠箇甚的此等處細微曲折儘欲扣求啟發而因獻所疑以自附於助我者反覆此語則純甫近來得力處在此其受病處亦在此矣純甫平日徒知存心之說而未甞實加克治之功故未能動靜合一而遇事輒有紛擾之患今乃能推究若此必以漸悟往日之墮空虛矣故曰純甫近來用功得力處在此然已失之支離外馳而不覺矣夫心主於身性具於心善原於性孟子之言性善是也善即吾之性無形體可指無方所可定夫豈自為一物可從何處得來者乎故曰受病處亦在此純甫之意蓋未察夫聖門之實學而尚狃於後世之訓詁以為事事物物各有至善必須從事事物物求箇至善而後謂之明善故有原從何處得來今在何處之語純甫之心殆亦疑我之或墮於空虛也故假是說以發我之蔽吾亦非不知感純甫此意其實不然也夫在物為理處物為義在性為善因所指而異其名實皆吾之心也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心外無理心外無義心外無善吾心之處事物純乎理而無人偽之雜謂之善非在事物有定所之可求也處物為義是吾心之得其宜也義非在外可襲而取也格者格此也致者致此也必曰事事物物上求箇至善是離而二之也伊川所云纔用彼即曉此是猶謂之二性無彼此理無彼此善無彼此也純甫所謂明之之功當何如入頭處當何如與誠身有先後次第否誠是誠箇甚的且純甫之意必以明善自有明善之功誠身又有誠身之功也若區區之意則以明善為誠身之功也夫誠者無妄之謂誠身之誠則欲其無妄之謂誠之之功則明善是也故博學者學此也審問者問此也慎思者思此也明辨者辨此也篤行者行此也皆所以明善而為誠之之功也故誠身有道明善者誠身之道也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非明善之外別有所謂誠身之功也誠身之始身猶未誠也故謂之明善明善之極則身誠矣若謂自有明善之功又有誠身之功是離而二之也難乎免於毫釐千里之謬矣其間欲為純甫言者尚多紙筆未能詳悉尚有未合不妨往復
  甲戌
  得曰仁書知純甫近來用工甚力可喜可喜學以明善誠身只兀兀守此昏昧雜擾之心卻是坐禪入定非所謂必有事焉者矣聖門寧有是哉但其毫釐之差千里之謬非實地用功則亦未易辯別後世之學𤨏屑支離正所謂採摘汲引其間亦寧無小補然終非積本求原之學句句是字字合然而終不可入堯舜之道也
  甲戌
  屢得汪叔憲書又兩得純甫書備悉相念之厚感媿多矣近丈見與曰仁書貶損益至三復赧然夫趍向同而論學或異不害其為同也論學同而趍向或異不害其為異也不能積誠反躬而徒騰口說此僕往年之罪純甫何尤乎因便布此區區臨楮傾念無已
  寄希淵壬申
  所遇如此希淵歸計良是但稍傷急廹若再遲二三月託疾而行彼此形跡冺然既不激怒於人亦不失已之介矣聖賢處末世待人應物有時而委曲其道未甞不直也若已為君子而使人為小人亦非仁人忠恕惻怛之心希淵必以區區此說為太周旋然道理實如此也區區叨厚祿有地方之責欲脫身潛逃固難若希淵所處自宜進退綽然今亦牽制若此乃知古人掛冠觧綬其時亦不易值也
  壬申
  向得林蘇州書知希顔在蘇州其時守忠在山隂矣近張山隂來知希顔已還山隂矣而守忠又有金華之出往歳希顔居鄉而守忠客祁今茲復爾二友之毎毎相違豈亦有數存焉耶為仁由已固非他人所能與而相觀砥礪之益則友誠不可一日無者外是子雍明徳輩相去數十里決不能朝夕繼見希顔無亦有獨立無與之嘆歟曩評半圭誠然誠然方今山林枯槁之士要亦未可多得去之奔走聲利之場者則逺矣人品不齊聖賢亦因材成就孔門之教言人人殊後世儒者始有歸一之論然而成徳逹材者鮮又何居乎希顔試於此思之定以為何如也
  癸酉
  希顔㷀然在疚道逺無因一慰聞友朋中多言希顔孝心純篤哀傷過節其素知希顔者宜為終身之慕毋徒毀傷為也守忠來承手札喻及出處此見希顔愛我之深他人無此也然此義亦惟希顔有之他人無此也牽於世故未能即日引決為媿為怍然亦終須如希顔所示耳患難憂苦莫非實學今雖倚廬意思亦須有進向見季明徳書觀其意向甚正但未及與之細講耳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蓋一言而足至其功夫節目則愈講而愈無窮者孔子猶曰學之不講是吾憂也今世無志於學者無足言幸有一二篤志之士又為無師友之講明認氣作理㝠悍自信終身勤苦而卒無所得斯誠可哀矣讀禮之餘與明徳相論否幸以其所造者示知某無大知識亦非好為人言者顧今之時人心陷溺已乆得一善人惟恐其無成期與諸君共明此學固不以自任為嫌而避之譬之婚姻聊為諸君之媒妁而已鄉里後進中有可言者即與接引此本分內事勿謂不暇也樓居已完否餬口之出非得已然其間亦有說聞朋友中多欲希顔髙尚不出就中亦須權其輕重使老親饘粥稍可繼則不必言髙尚自不宜出不然卻恐正其私心不可不察也
  己卯
  正月初二得家信祖母於去冬十月背棄痛割之極縻於職守無由歸遁今復懇疏若終不可得將遂為徑往之圗矣近得鄭子沖書聞與當事者頗相牴牾希淵徳性謙厚和平其於世間榮辱炎涼之故視之何異飄風浮靄豈得尚有芥蔕於其中耶即而詢之果然出於意料之外非賢者之所自取也雖然有人於此其待我以橫逆則君子必自反曰我必無禮自反而有禮又自反曰我必不忠希淵克己之功日精日切其肯遂自以為忠乎往年區區謫官貴州橫逆之加無月無有迄今思之最是動心忍性砥礪切磋之地當時亦止搪塞排遣竟成空過甚可惜也聞教下士甚有興起者莆故文獻之區其士人素多根噐今得希淵為之師真如時雨化之而已吾道幸甚近有責委不得已不乆且入閩茍求了事或能乘便至莆一間語不盡不盡
  與戴子良癸酉
  汝成相見於滁知吾兄之質溫然純粹者也今茲乃得其為志蓋將從事於聖人之學不安於善人而已也何幸何幸有志者事竟成吾兄勉之學之不明已非一日皆由有志者少好徳民之秉彛可謂盡無其人乎然不能勝其私慾竟淪陷於習俗則亦無志而已故朋友之間有志者甚可喜然志之難立而易墜也則亦深可懼也吾兄以為何如宗賢已南還相見且未有日京師友朋如貴同年陳佑卿顧惟賢其他如汪汝成梁仲用王舜卿蘇天秀皆甞相見從事於此者其餘尚三四人吾見與諸友當自識之自古有志之士未有不求助於師友匆匆別來所欲為吾兄言者百未及一沿途歆嘆雅意誠切怏怏相㑹未卜惟勇往直前以遂成此志是望
  與胡伯忠癸酉
  某往在京雖極歆慕彼此以事未及從容一敘別去以為憾期異時相遇決當盡意劇談一畨耳昨未出京師即已預期彭城之㑹謂所未決於心在茲行矣及相見又復匆匆而別別又復以為恨不知執事之心亦何如也君子與小人居決無茍同之理不幸勢窮理極而為彼所中傷則安之而已處之未盡於道或過於嫉惡或傷於憤激無益於事而致彼之怨恨讐毒則皆君子之過也昔人有言事之無害於義者從俗可也君子豈輕於從俗獨不以異俗為心耳與惡人居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者伯夷之清也雖袒裼裸裎於我側彼焉能凂我哉栁下惠之和也君子以變化氣質為學則惠之和似亦執事之所宜從者不以三公易其介彼固未甞無伯夷之清也徳輶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圗之惟仲山甫舉之愛莫助之僕於執事之謂矣正人難得正學難明流俗難變直道難容臨筆惘然如有所失言不盡意惟心亮
  與黃誠甫癸酉
  立志之說已近煩瀆然為知已言竟亦不能舎是也志於道徳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於功名者富貴不足以累其心但近世所謂道徳功名而已所謂功名富貴而已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一有謀計之心則雖正誼明道亦功利耳諸友既索居曰仁又將逺別㑹中須時相警發庶不就弛靡誠甫之足自當一日千里任重道逺吾非誠甫誰望耶臨別數語彼此黯然終能不忘乃為深愛
  丁丑
  區區正月十八日始抵贑即兵事紛紛二月往征漳㓂四月班師中間曾無一日之暇故音問缺然然雖擾擾中意念所在未甞不在諸友也養病之舉恐已蹔停此亦順親之心未為不是不得以此日縈於懐無益於事徒使為善之念不專何處非道何處非學豈必山林中耶希顔尚謙清伯登第聞之喜而不寐近甞寄書雲非為今日諸君喜為陽明山中異日得良伴喜也吾於誠甫之未歸亦然
  答天宇書甲戌
  書來見平日為學用功之概深用喜慰今之時能稍有志聖賢之學已不可多見況又果能實用其力者是豈易得哉辱推擬過當誠有所不敢居然求善自輔則鄙心實亦未甞不切切也今乃又得吾天宇其為喜幸可勝言哉厚意之及良不敢虛然又自嘆愛莫為助聊就來諭商確一二天宇自謂有志而不能篤不知所謂志者果何如其不能篤者又誰也謂聖賢之學能靜可以制動不知若何而能靜靜與動有二心乎謂臨政行事之際把捉摸擬強之使歸於道固亦卒有所未能然造次顛沛必於是者不知如何其為功謂開巻有得接賢人君子便自觸發不知所觸發者何物又頼二事而後觸發則二事之外所作何務當是之時所謂志者果何在也凡此數語非天宇實用其力不能有然亦足以見講學之未明故尚有此耳或思之有得不厭寄示
  甲戌
  承書惠感感中間問學之意懇切有加於舊足知進於斯道也喜幸何如但其間猶有未盡區區之意者既承不鄙何敢不竭然望詳察庶於斯道有所發明耳來書雲誠身以格物乍讀不能無疑既而細詢之希顔始悉其說
  區區未甞有誠身格物之說豈出於希顔耶鄙意但謂君子之學以誠意為主格物致知者誠意之功也猶饑者以求飽為事飲食者求飽之事也希顔頗悉鄙意不應有此或恐一時言之未瑩耳𦍒更細講之
  又雲大學一書古人為學次第朱先生謂窮理之極而後意誠其與所謂居敬窮理非存心無以致知者固相為矛盾矣蓋居敬存心之說補於傳文而聖經所指直謂其窮理而後心正初學之士執經而不考傳其流之弊安得不至於支離耶
  大學次第但言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若窮理之極而後意誠此則朱先生之說如此其間亦自無大相矛盾但於大學本㫖卻恐未盡合耳非存心無以致知此語不獨於大學未盡就於中庸尊徳性而道問學之㫖亦或有未盡然此等處言之甚長非面悉不可後之學者附㑹於補傳而不深考於經㫖牽制於文義而不體認於身心是以往往失之支離而卒無所得恐非執經而不考傳之過也
  又雲不由窮理而遽加誠身之功恐誠非所誠適足以為偽而已矣
  此言甚善但不知誠身之功又何如作用耳幸體認之又言譬之行道者如大都為所歸宿之地猶所謂至善也行道者不辭險阻艱難決意向前猶存心也如使斯人不識大都所在而泛焉欲往其不南走越而北走呉幾希矣
  此譬大畧皆是但以不辭險阻艱難決意向前別為存心未免牽合之苦而不得其要耳夫不辭險阻艱難決意向前此正是誠意之意審如是則其所以問道途具資斧戒舟車皆有不容己者不然又安在其為決意向前而亦安所前乎夫不識大都所在而泛焉欲往則亦欲往而已未甞真往也惟其欲往而未甞真往是以道途之不問資斧之不具舟車之不戒若決意向前則真往矣真往者能如是乎此最工夫切要者以天宇之髙明篤實而反求之自當不言而喻矣
  又雲格物之說昔人以扞去外物為言矣扞去外物則此心存矣心存則所以致知者皆是為已
  如此說卻是扞去外物為一事致知又為一事扞去外物之說亦未為甚害然止捍禦於其外則亦未有拔去病根之意非所謂克己求仁之功矣區區格物之說亦不如此大學之所謂誠意即中庸之所謂誠身也大學之所謂格物致知即中庸之所謂明善也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皆所謂明善而為誠身之功也非明善之外別有所謂誠身之功也格物致知之外又豈別有所謂誠意之功乎書之所謂精一語之所謂博文約禮中庸之所謂尊徳性而道問學皆若此而已是乃學問用功之要所謂毫釐之差千里之謬者也心之精微口莫能述亦豈筆端所能盡已喜榮擢北上有期矣倘能迂道江濵謀一夕之話庶幾能有所發明冗遽中不悉
  寄李道夫乙亥
  此學不講乆矣鄙人之見自謂於此頗有發明而聞者往往詆以為異獨執事傾心相信確然不疑其為喜慰何啻空谷之足音別後時聞士夫傳說近又徐曰仁自西江還益得備聞執事任道之勇執徳之堅令人起躍奮迅士不可以不𢎞毅任重而道逺誠得𢎞毅如執事者二三人自足以為天下倡彼依阿摟羅之徒雖多亦奚以為哉幸甚幸甚比聞列郡之始即欲以此學為教仁者之心自然若此僕誠甚為執事喜然又甚為執事憂也學絶道喪俗之陷溺如人在大海波濤中且須援之登岸然後可授之衣而與之食若以衣食投之波濤中是適重其溺彼將不以為徳而反以為尤矣故凡居今之時且須隨機導引因事啟沃寛心平氣以薫陶之俟其感發興起而後開之以其說是故為力易而收效溥不然將有扞格不勝之患而且為君子愛人之累不知尊意以為何如耶病疏已再上尚未得報果遂此圗舟過嘉禾面話有日
  與陸元靜丙子
  書來知貴恙已平復甚喜書中勤勤問學惟恐失墜足知進脩之志不怠又甚喜異時發揮斯道使來者有所興起非吾子誰望乎所問大學中庸註向甞畧具草稿自以所養未純未免務外欲速之病尋已焚毀近雖覺稍進意亦未敢便以為至姑俟異日山中與諸賢商量共成之故皆未有書其意㫖大畧則固平日已為清伯言之矣因是益加體認研究當自有見汲汲求此恐猶未免舊日之病也博學之說向已詳論今猶牽制若此何耶此亦恐是志不堅定為世習所撓之故使在我果無功利之心雖錢榖兵甲搬柴運水何往而非實學何事而非天理況子史詩文之類乎使在我尚存功利之心則雖日談道徳仁義亦只是功利之事況子史詩文之類乎一切屏絶之說是猶泥於舊習平日用功未有得力處故云爾請一洗俗見還復初志更思平日飲食養身之喻種樹栽培灌溉之喻自當釋然融解矣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吾子之言是猶未是終始本末之一致也是不循本末終始天然之序而欲以私意速成之也
  戊寅
  尚謙至聞元靜志堅信篤喜慰莫踰人在仕途如馬行淖田中縱復馳逸足起足陷其在駑下坐見淪沒耳乃今得還故鄉此亦譬之小歇田塍若自此急尋平路可以直去康莊馳騁萬里不知到家工夫卻如何也自曰仁沒後吾道益孤致望元靜者亦不淺子夏聖門髙弟曾子數其失則曰吾過矣吾離羣而索居亦已乆矣夫離羣索居之在昔賢已不能無過況吾儕乎以元靜之英敏自應未即摧墮山間切磋砥礪還復幾人深造自得便間亦可冩寄否尚謙至此日有所進自去年十二月到今已八踰月尚未肯歸視其室非其志有所專宜不能聲音笑貌及此也區區兩疏辭乞尚未得報決意兩不允則三三不允則五則六必得而後已若再一舉輒須三月二舉則又六七月矣計吾舟東抵呉越元靜之斾當已北指幽冀㑹晤未期如之何則可
  與希顔台仲明徳尚謙原靜丁丑
  聞諸友皆登第喜不自勝非為諸友今日喜為野夫異日山中得良伴喜也入仕之始意況未免搖動如絮在風中若非粘泥貼網恐自主張未得不知諸友卻何如想平時工夫亦須有得力處耳野夫失腳落渡船未知何時得到彼岸且南贑事極多掣肘縁地連四省各有撫鎮乃今亦不過因仍度日自古未有事權不一而能有成者告病之興雖動恐成虛文未敢輕舉欲俟地方稍靖今又得諸友在吾終有望矣曰仁春來頗病聞之極憂念昨書來欲與二三友去田霅上因寄一詩今録去聊同此懐也
  與楊仕徳薛尚誠丁丑
  即日已抵龍南明日入巢四路兵皆已如期並進賊有必破之勢某向在橫水甞寄書仕徳雲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區區翦除䑕竊何足為異若諸賢掃蕩心腹之㓂以收廓清平定之功此誠大丈夫不世之偉績數日來諒已得必勝之策㨗奏有期矣何喜如之日孚美質誠可與共學此時計已發舟倘未行出此同致意𪠘中事以累尚謙想不厭煩𤨏小兒正憲猶望時賜督責
  寄聞人邦英邦正戊寅
  昆季敏而好學吾家兩弟得以朝夕親資磨勵聞之甚喜得書備見嚮往之誠尤極寛慰家貧親老豈可不求祿仕求祿仕而不工舉業卻是不盡人事而徒責天命無是理矣但能立志堅定隨事盡道不以得失動念則雖勉習舉業亦自無妨聖賢之學若是原無求為聖賢之志雖不業舉日談道徳亦只成就得務外好髙之病而已此昔人所以有不患妨功惟患奪志之說也夫謂之奪志則已有志可奪若尚未有可奪之志卻又不可以不深思疑省而早圗之毎念賢弟資質之美未甞不切拳拳夫美質難得而易壊至道難聞而易失盛年難遇而易過習俗難革而易流崑玉勉之
  戊寅
  得書見昆季用志之不凡此固區區所深望者何幸何幸世俗之見何足與論君子惟求其是而已仕非為貧也而有時乎為貧古之人皆用之吾何為獨不然然謂舉業與聖人之學相戾者非也程子云心茍不忘則雖應接俗事莫非實學無非道也而況於舉業乎謂舉業與聖人之學不相戾者亦非也程子云心茍忘之則雖終身由之只是俗事而況於舉業乎忘與不忘之間不能以髪要在深思黙識所指謂不忘者果何事耶知此則知學矣賢弟精之熟之不使有毫釐之差千里之謬可也
  庚辰
  書來意思甚懇切足慰逺懐持此不懈即吾立志之說矣源泉混混不舎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立志者其本也有有志而無成者矣未有無志而能有成者也賢弟勉之色養之暇怡怡切切可想而知交脩㒺怠庶吾望之不孤矣地方稍平退休有日預想山間講習之樂不覺先已欣然
  與薛尚謙戊寅
  沿途意思如何得無亦有走作否數年切磋只得立志辯義利若於此未有得力處卻是平日所講盡成虛語平日所見皆非實得不可以不猛省也經一蹶者長一智今日之失未必不為後日之得但已落第二義須從第一義上著力一真一切真若這些子既是更無討不是處矣此間朋友聚集漸衆此舊頗覺興起尚謙既去仕徳又往歐陽崇一病歸獨惟乾留此精神亦不足諸友中未有倚靠得者苦於接濟乏人耳乞休本至今未囘未免坐待尚謙更靜養幾月若進步欠力更來火坑中乘涼如何
  
  得書知日孚停舟鬱孤遲遲未發此誠出於意望之外日孚好學如此豪傑之士必有聞風而起者矣何喜如之何喜如之昨見太和報效人知歐王二生者至不識曾與一言否歐生有一書可謂有志中間述子晦語頗失真恐亦子晦一時言之未瑩耳大抵工夫須實落做去始能有見料想臆度未有不自誤誤人者矣此間賊巢乃與廣東山後諸賊相連餘黨往往有從遁者若非斬絶根株意恐日後必相聯而起重為兩省之患故須更遲遲旬日與之剪除兵難遙度不可預料大抵如此小兒勞諸公勤勤開誨多感多感昔人謂教小兒有四益驗之果何如耶正之聞已到何因復歸區區乆頓於外徒勞諸友往返念之極切懸懸今後但有至者須諸cq=78君為我盡意吐露縱彼不乆留亦無負其來可也
  
  日來因兵事紛擾賤軀怯弱以此益見得工夫有得力處只是從前大叚未曾實落用力虛度虛說過了自今當與諸君努力鞭策誓死進步庶亦收之桑榆耳日孚停館鬱孤恐風氣太髙數日之留則可倘更稍乆終恐早晩寒暖欠適區區初擬日下即回因從前征勦徹兵太速致遺今日之患故且示以乆屯之形正恐後之罪今亦猶今之罪昔耳但從征官屬已萌歸心更相倡和已有不必乆屯之說天下事不能盡如人意大抵皆坐此輩可歎可歎聞仕徳失調意思何如大抵心病癒則身病亦自易去縱血氣衰弱未便即除亦自不能為心患也小兒勞開教駑駘之質無復望其千里但得帖然於皂櫪之間斯已矣門戶勤早晩得無亦厭𤨏屑否不一
  寄諸弟戊寅
  屢得弟輩書皆有悔悟奮發之意喜慰無盡但不知弟輩果出於誠心乎亦謾為之說雲爾本心之明皎如白日無有有過而不自知者但患不能改耳一念改過當時即得本心人孰無過改之為貴蘧伯玉大賢也惟曰欲寡其過而未能成湯孔子大聖也亦惟曰改過不吝可以無大過而已人皆曰人非堯舜安能無過此亦相沿之說未足以知堯舜之心若堯舜之心而自以為無過即非所以為聖人矣其相授受之言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彼其自以為人心之惟危也則其心亦與人同耳危即過也惟其兢兢業業甞加精一之功是以能允執厥中而免於過古之聖賢時時自見已過而改之是以能無過非其心果與人異也戒慎不睹恐懼不聞者時時自見已過之功吾近來實見此學有用力處但為平日習染深痼克治欠勇故切切預為弟輩言之毋使亦如吾之習染既深而後克治之難也人方少時精神意氣既足鼓舞而身家之累尚未切心故用力頗易迨其漸長世累日深而精神意氣亦日漸以減然能汲汲奮志於學則猶尚可有為至於四十五十即如下山之日漸以微滅不復可挽矣故孔子云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又曰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吾亦近來實見此病故亦切切預為弟輩言之宜及時勉力毋使過時而徒悔也
  與安之己夘
  聞安之肯向學不勝欣願得奮勵如此庶不負彼此相愛之情也留都時偶因饒舌遂致多口攻之者環四面取朱子晩年悔悟之說集為定論聊藉以解紛耳門人輩近刻之雩都初聞甚不喜然士夫見之乃往往遂有開發者無意中得此一助亦頗省頰舌之勞近年篁墩諸公甞有道一等編見者先懐黨同伐異之念故卒不能有入反激而怒今但取朱子所自言者表章之不加一辭雖有褊心將無所施其怒矣尊意以為何如耶聊往數冊有志向者一出指示之所須文字非不欲承命荒疎既乆無下筆處耳貧漢作事大難富人豈知之
  答甘泉己卯
  旬日前楊仕徳人來領手教及答子莘書具悉造詣用功之詳喜躍何可言蓋自是而吾黨之學歸一矣此某之幸後學之幸也來簡勤勤訓責僕以乆無請益此吾兄愛僕之厚僕之罪也此心同此理同茍知用力於此雖百慮殊途同歸一致不然雖字字而證句句而求其始也毫釐其末也千里老兄造詣之深涵養之乆僕何敢望至其嚮往直前以求必得乎此之志則有不約而契不求而合者其間所見時或不能無小異然吾兄既不屑屑於僕而僕亦不以汲汲於兄者正以志向既同如兩人同適京都雖所由之途間有迂直知其異日之歸終同耳向在龍江舟次亦甞進其大學舊本及格物諸說兄時未以為然而僕亦遂置不復強聒者知兄之不乆自當釋然於此也乃今果獲所願喜躍何可言崑崙之源有時而伏流終必逹於海也僕窶人也雖獲夜光之璧人將不信必且以謂其為妄為偽金璧入於猗頓之室自此至寳得以昭明於天下僅亦免於遺璧之罪矣雖然是喻猶二也夜光之璧外求而得也此則於吾所固有無待於外也偶遺忘之耳未甞遺忘也偶䝉翳之耳叔賢所進超卓海內諸友實罕其儔同處西樵又資麗澤所造可量乎僕年未半百而衰疾已如六七十翁日夜思歸陽明為夕死之圗疏三上而未遂欲棄印長往以從大夫之後恐形跡大駭必俟允報則須冬盡春初乃可遂也一一世事如狂風驟雨中落葉倐忽之間寕復可定所耶兩承楚人之誨此非骨肉念不及此感刻祖母益耄思一見老父亦書來促歸於是情思愈惡所幸吾兄道明徳立宗盟有人用此可以自慰其諸所欲請仕徳能有述有所未當便間不惜指示
  庚辰
  得正月書知大事已畢當亦稍慰純孝之思矣近聞避地髪履塚下進徳脩業善類幸甚傳聞貴邑盜勢方張果爾則逺去家室獨留曠寂之野恐亦未可長也某告病未遂今且蹙告歸省去住亦未可必悠悠塵世畢竟作何稅駕當亦時時念及幸以教之叔賢志節逺出流俗渭先雖未乆處一見知為忠信之士乃聞不時一相見何耶英賢之生何幸同時共地又可虛度光隂容易失卻此大機㑹是使後人而復惜後人也二君曾各寄一書托宋以道轉致相見幸問之
  答方叔賢己卯
  近得手教及與甘泉往復兩書快讀一過洒然如熱者之濯清風何子之見超卓而速也真可謂一日千里矣大學舊本之復功尤不小幸甚幸甚其論象山處舉孟子放心數條而甘泉以為未足復舉東西南北海有聖人出此心此理同及宇宙內事皆已分內事數語甘泉所舉誠得其大然吾獨愛西樵子之近而切也見其大者則其功不得不近而切然非實加切近之功則所謂大者亦虛見而已耳自孟子道性善心性之原世儒往往能言然其學卒入於支離外索而不自覺者正以其功之未切耳此吾所以獨有喜於西樵之言固今時對証之藥也古人之學切實為已不徒事於講說書札往來終不若面語之能盡且易使人溺情於文辭崇浮氣而長勝心求其說之無病而不知其心病之已多矣此近世之通患賢知者不免焉不可以不察也楊仕徳去草草復此諸所欲言仕徳能悉
  與陳國英庚辰
  別乆矣雖彼此音問闊疎而消息動靜時時及聞國英天資篤厚加以靜養日乆其所造當必大異於疇昔惜無因一面叩之耳凡人之學不日進者必日退譬諸草木生意日滋則日益暢茂茍生意日息則亦日就衰落矣國英之於此學且十餘年矣其日益暢茂者乎其日就衰落者乎君子之學非有同志之友日相規切則亦易以悠悠度日而無有乎激勵警發之益山中友朋亦有以此學日相講求者乎孔子云徳之不脩學之不講是吾憂也而況於吾儕乎哉
  復唐虞佐庚辰
  承示詩二韻五章語益工興寄益無盡深歎多才但不欲以是為有道者稱頌耳撤講慎擇之喻愛我良多深知感怍但區區之心亦自有不容已者聖賢之道坦若大路夫婦之愚可以與知而後之論者忽近求逺舎易圗難遂使老師宿儒皆不敢輕議故在今時非獨其庸下者自分以為不可為雖髙者特逹皆以此學為長物視之為虛談贅說亦許時矣當此之時茍有一念相尋於此真所謂空谷足音見似人者喜矣況其章縫而來者寜不忻忻然以接之乎然要其間亦豈無濫竽假道之弊但在我不可以此意逆之亦將於此以求其真者耳正如淘金於沙非不知沙之汰而去者且十九然亦未能即舎沙而別以淘金為也孔子云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唯何甚孟子云君子之設科也來者不拒往者不追茍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蓋不憤不啟者君子施教之方有敎無類則其本心焉耳多病之軀重為知已憂惓惓惠喻及此感愛何有窮已然區區之心亦不敢不為知已一傾倒也行且㑹面悉所未盡












  王文成全書卷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五    明 王守仁 撰文錄
  書二始正徳辛巳至嘉靖乙酉
  與鄒謙之辛巳
  別後徳聞日至雖不相面嘉慰殊深近來此意見得益親切國裳亦已篤信得謙之更一來愈當沛然矣適吳守欲以府志奉凟同事者於中國裳汝信惟濬遂令開館於白鹿醉翁之意蓋有在不専以此煩勞也區區歸遯有日聖天子新政英明如謙之亦宜束裝北上此㑹宜急圗之不當徐徐而來也蔡希淵近已主白鹿諸同志須僕已到山卻來相講尤妙此時卻匆匆不能盡意也幸以語之
  乙酉
  鄉人自廣徳來時常得聞動履兼悉政教之善殊慰傾想逺使弔賻尤感憂念之深所喻猝臨盤錯蓋非獨以別利器正以精吾格致之功耳又能以怠荒自懼其進可知矣近時四方來遊之士頗衆其間雖甚魯鈍但以良知之說略加㸃掇鮮不即有開悟以是益信得此二字真吾聖門正法眼藏謙之近來所見不審又如何矣南元善益信此學日覺有進其見諸施設亦大非其舊便間更相奬掖之固朋友切磋之心也方治葬事使還草草疏謝不盡
  與夏敦夫辛巳
  不相見者㡬時每念吾兄忠信篤厚之資學得其要斷能一日千里惜無因亟㑹親睹其所謂歴塊過都者以為快耳昔夫子謂子貢曰賜也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非與子曰非也予一以貫之然則聖人之學乃不有要乎彼釋氏之外人倫遺物理而墮於空寂者固不得謂之明其心矣若世儒之外務講求考索而不知本諸其心者其亦可以謂窮理乎此區區之心深欲就正於有道者因便輒及之幸有以教我也區區兩年來血氣亦漸衰無復用世之志近始奉𠡠北上將遂便道歸省老親為終養之圗矣冗次不盡所懐
  與朱守忠辛巳
  乍別忽旬餘沿途人事擾擾每得稍暇或遇景感觸輒復興懐齎詔官來承手札知警省不懈幸甚幸甚此意不忘即是時時相見雖別非別矣道之不明皆由吾輩明之於口而不明之於身是以徒騰頰舌未能不言而信要在立誠而已向日謙虛之說其病端亦起於不誠使能如好好色如惡惡臭亦安有不慊不虛時邪虞佐相愛之情甚厚別後益見其真切所恨愛莫為助但願渠實落做箇聖賢以此為報而已相見時以此意規之謙之當已不可留國裳亦時時相見否學問之益莫大於朋友切磋聚㑹不厭頻數也明日當發玉山到家漸可計日但與守忠相去益逺臨紙悵然
  與席元山辛巳
  向承教札及鳴寃録讀之見別後學力所到卓然斯道之任庶㡬乎天下非之而不顧非獨與世之附和雷同從人悲笑者相去萬萬而已喜幸何極中間乃有須面論者但恨無因一㑹近聞內臺之擢決知必從鉛山取道而僕亦有歸省之便庶得停舟途次為信宿之談使人𠉀於分水乃未有前驅之報駐信城者五日悵怏而去天之不假緣也可如何哉大抵此學之不明皆由吾人入耳出口未嘗誠諸其身譬之談飲說食何由得見醉飽之實乎僕自近年來始實見得此學真有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朋友之中亦漸有三數輩篤信不回其疑信相半顧瞻不定者多以舊說沈痼且有得失毀譽之虞未能専心致志以聽亦坐相處不乆或交臂而別無從與之細說耳象山之學簡易直截孟子之後一人其學問思辨致知格物之說雖亦未免沿襲之累然其大本大原斷非餘子所及也執事素能深信其學此亦不可不察正如求精金者必務煅煉足色勿使有纎毫之雜然後可無虧損變動蓋是非之懸絶所爭毫釐耳用熈近聞已赴京知公故舊之情極厚倘猶未出亦勸之學問而已存心養性之外無別學也相見時亦望遂以此言致之
  答甘泉辛巳
  世傑來承示學庸測喜幸喜幸中間極有發明處但於鄙見尚大同小異耳隨處體認天理是真實不誑語鄙說初亦如是及根究老兄命意發端處郤似有毫釐未協然亦終當殊途同歸也修齊治平總是格物但欲如此節節分䟽亦覺說話太多且語意務為簡古比之本文反更深晦讀者愈難尋求此中不無亦有心病莫若明白淺易其詞畧指路徑使人自思得之更覺意味深長也髙明以為何如致知之說鄙見恐不可易亦望老兄更一致意便間示知之此是聖學傳心之要於此既明其餘皆洞然矣意到懇切處不得不直幸不罪其僣妄也叔賢大學洪範之說其用力已深一時恐難轉移此須面論始有可辯正耳㑹問先一及之去冬有方叟者過此傳示髙文其人習於神仙之說謂之志於聖賢之學恐非其本心人便草草不盡
  答倫彥式辛巳
  往歳仙舟過贛承不自滿足執禮謙而下問懇古所謂敏而好學於吾彥式見之別後連冗不及以時奉問極切馳想近令弟過省復承恵教志道之篤趨向之正勤惓有加淺簿何以當此悚息悚息諭及學無靜根感物易動處事多悔即是三言尤見近時用工之實僕罔所知識何足以辱賢者之問大抵三言者病亦相因惟學而別求靜根故感物而懼其易動感物而懼其易動是故處事而多悔也心無動靜者也其靜也者以言其體也其動也者以言其用也故君子之學無間於動靜其靜也常覺而未嘗無也故常應其動也常定而未嘗有也故常寂常應常寂動靜皆有事焉是之謂集義集義故能無祗悔所謂動亦定靜亦定者也心一而已靜其體也而復求靜根焉是撓其體也動其用也而懼其易動焉是廢其用也故求靜之心即動也惡動之心非靜也是之謂動亦動靜亦動將迎起伏相尋於無窮矣故循理之謂靜從欲之謂動欲也者非必聲色貨利外誘也有心之私皆欲也故循理焉雖酬酢萬變皆靜也濓溪所謂主靜無欲之謂也是謂集義者也從欲焉雖心齋坐忘亦動也告子之強制正助之謂也是外義者也雖然僕蓋從事於此而未之能焉聊為賢者陳其所見雲爾以為何如便間示知之
  與唐虞佐侍御辛巳
  相與兩年情日益厚意日益真此皆彼此所心喻不以言謝者別後又承雄文追送稱許過情末又重以傅說之事所儗益非其倫感怍何既雖然故人之賜也敢不拜受果如是非獨進以有為將退而隠於巖穴之下要亦不失其為賢也已敢不拜賜昔人有言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今投我以瓊瑤矣我又何以報之報之以其所賜可乎說之言曰學於古訓乃有獲夫謂學於古訓者非謂其通於文辭講說於口耳之間義襲而取諸其外也獲也者得之於心之謂非外鑠也必如古訓而學其所學焉誠諸其身所謂黙而成之不言而信乃為有得也夫謂遜志務時敏者非謂其飾情卑禮於其外汲汲於事功聲譽之間也其遜志也如地之下而無所不承也如海之虛而無所不納也其時敏也一於天徳戒懼於不睹不聞如太和之運而不息也夫然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溥博淵泉而時出之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恱施及蠻貊而道徳流於無窮斯固說之所以為說也以是為報虞佐其能以郤我乎孟氏雲責難之謂恭吾其敢以後世文章之士期虞佐乎顔氏雲舜何人也予何人也虞佐其能不以說自期乎人還燈下草草為謝相去益逺臨楮怏悒
  答方叔賢辛巳
  承示大學原知用心於此深宻矣道一而已論其大本大原則六經四書無不可推之而同者又不特洪範之於大學而已此意亦僕平日於朋友中所常言者譬之草木其同者生意也其花實之䟽宻枝葉之髙下亦欲盡比而同之吾恐化工不如是之雕刻也今吾兄方自喜以為獨見新得銳意主張是說雖素䝉信愛如鄙人者一時論說當亦未能遽入且願吾兄以所見者實體諸身必將有疑果無疑必將有得果無得又必有見然後鄙說可得而進也學之不明㡬百年矣近幸同志如甘泉如吾兄者相與切磋講求頗有端緒而吾兄忽復牽滯文義若此吾又將誰望乎君子論學固惟是之從非以必同為貴至於入門下手處則有不容於不辯者所謂毫釐之差千里之謬矣致知格物甘泉之說與僕尚㣲有異然不害其為大同若吾兄之說似又與甘泉異矣相去逺恐辭不足以逹意故言語直冐不復有所遜讓近與甘泉書亦道此當不以為罪也
  癸未
  此學榛蕪今幸吾儕復知講求於此固宜急急遑遑並心同志務求其實以身明道學雖所入之途稍異要其所志而同斯可矣不肖之謬劣已無足論若叔賢之於甘泉亦乃牽制於文義紛爭於辯說益重世人之惑以啓呶呶者之口斯誠不能無憾焉憂病中不能數奉問偶有所聞因謙之去輒附此言無倫次渭先相見望併出此
  與楊仕鳴辛巳
  差人來知令兄己於去冬安厝墓有宿草矣無由一哭傷哉所委誌銘既病且冗須朋友中相知深者一為之始能有發耳喻及日用講求功夫只是各依自家良知所及自去其障擴充以書其木體不可遷就氣習以趨時好幸其幸甚果如是方是致知格物方是明善誠身果如是徳安得而不日新業安得而不富有謂每日自檢未有終日渾成片段者亦只是致知工夫間斷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又雲以此磨勘先軰文字同異工夫不合常生疑慮又何為其然哉區區所論致知二字乃是孔門正法眼藏於此見得真的直是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考諸三王而不謬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知此者方謂之知道得此者方謂之有徳異此而學即謂之異端離此而說即謂之邪說迷此而行即謂之㝠行雖千魔萬怪眩瞀變幻於前自當觸之而碎迎之而解如太陽一出而鬼魅魍魎自無所逃其形矣尚何疑慮之有而何異同之足惑乎所謂此學如立在空中四面皆無倚靠萬事不容染着色色信他本來不容一毫増減若涉些安排着些意思便不是合一功夫雖言句時有未瑩亦是仕鳴見得處足可喜矣但須切實用力始不落空若只如此說未免亦是議擬倣象已後只做得一箇弄精魄的漢雖與近世格物者症𠉀稍有不同其為病痛一而已矣詩文之習儒者雖亦不廢孔子所謂有德者必有言也若着意安排組織未有不起於勝心者先軰號為有志斯道而亦復如是亦只是習心未除耳仕鳴既知致知之說此等處自當一勘而破瞞他些子不得也
  癸未
  別後極想念向得尚謙書知仕鳴功夫日有所進殊慰所期大抵吾黨既知學問頭腦已不慮無下手處只恐客氣為患不肯實致其良知耳後進中如柯生軰亦頗有力量可進只是客氣為害亦不小行時嘗與痛說一畨不知近來果能克去否書至來相見出此共勉之前軰之於後進無不欲其入於善則其規切砥礪之間亦容有直情過當者卻恐後學未易承當得起既不我徳反以我為仇者有矣往往無益而有損故莫若且就其力量之所可及者誘掖奬勸之往時亦嘗與仕鳴論及此想能不忘也
  癸未
  前者是備録區區之語或未盡區區之心此冊乃直述仕鳴所得反不失區區之見可見學貴乎自得也古人謂得意忘言學茍自得何以言為乎若欲有所記札以為日後印證之資則直以己意之所得者書之而已不必一一拘其言辭反有所不達也中間詞語時有未瑩病中不暇細為㸃檢
  與陸元靜辛巳
  齎奏人回得佳稿及手札殊慰聞以多病之故將從事於養生區區往年蓋嘗敝力於此矣後乃知其不必如是始復一意於聖賢之學大抵養徳養身只是一事元靜所云真我者果能戒謹不睹恐懼不聞而専志於是則神住氣住精住而仙家所謂長生乆視之說亦在其中矣神仙之學與聖人異然其造端托始亦惟欲引人於道悟真篇後序中所謂黃老悲其貪着乃以神仙之術漸次導之者元靜試取而觀之其㣲㫖亦自可識自堯舜禹湯文武至於周公孔子其仁民愛物之心蓋無所不至茍有可以長生不死者亦何惜以示人如老子彭籛之徒乃其稟賦有若此者非可以學而至後世如白玉蟾丘長春之屬皆是彼學中所稱述以為祖師者其得夀皆不過五六十則所謂長生之說當必有所指矣元靜氣弱多病但遺棄聲名清心寡慾一意聖賢如前所謂真我之說不宜輕信異道徒自惑亂聰明敝精勞神廢靡歳月乆而不返將遂為病狂喪心之人不難矣昔人謂三折肱為良醫區區非良醫蓋嘗三折肱者元靜其慎聽毋忽區區省親本聞部中已准覆但得㫖即當長遯山澤不乆朝廷且大賚則元靜推封亦有日果能訪我於陽明之麓當能為元靜決此大疑也
  壬午
  某不孝不忠延禍先人酷罰未敷致茲多口亦其宜然乃勞賢者觸冒忌諱為之辯雪雅承道誼之愛深切懇至甚非不肖孤之所敢望也無辯止謗嘗聞昔人之教矣況今何止於是四方英傑以講學異同之故議論方興吾儕可勝辯乎惟當反求諸己茍其言而是歟吾斯尚有所未信歟則當務求其是不得輒是已而非人也使其言而非歟吾斯既已自信歟則當益致其踐履之實以務求於自慊所謂黙而成之不言而信者也然則今日之多口孰非吾儕動心忍性砥礪切磋之地乎且彼議論之興非必有所私怨於我彼其為說亦將自以為衛夫道也況其說本自出於先儒之緒論固各有所憑據而吾儕之言驟異於昔反若鑿空杜撰者乃不知聖人之學本來如是而流傳失真先儒之論所以日益支離則亦由後學沿習乖謬積漸所致彼既先橫不信之念莫肯虛心講究加以吾儕議論之間或為勝心浮氣所乘未免過為矯激則固宜其非笑而駭惑矣此吾儕之責未可専以罪彼為也嗟乎吾儕今日之講學將求異其說於人邪亦求同其學於人邪將求以善而勝人邪亦求以善而養人邪知行合一之學吾儕但口說耳何嘗知行合一邪推尋所自則如不肖者為罪尤重蓋在平時徒以口舌講解而未嘗體諸其身名浮於實行不掩言己未嘗實致其知而謂昔人致知之說未有盡如貧子之說金乃未免從人乞食諸君病於相信相愛之過好而不知其惡遂乃共成今日紛紛之議皆不肖之罪也雖然昔之君子蓋有舉世非之而不顧千百世非之而不顧者亦求其是而已矣豈以一時毀譽而動其心邪惟其在我者有未盡則亦安可遂以人言為盡非伊川晦菴之在當時尚不免於詆毀斥逐況在吾輩行有所未至則夫人之詆毀斥逐正其宜耳凡今爭辯學術之士亦必有志於學者也未可以其異已而遂有所踈外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彼其但蔽於積習故於吾說卒未易解就如諸君初聞鄙說時其間寜無非笑詆毀之者乆而釋然以悟甚至反有激為過當之論者矣又安知今日相詆之力不為異時相信之深者乎衰絰哀苦中非論學時而道之興廢乃有不容於冺黙者不覺叨叨至此言無倫次幸亮其心也致知之說向與惟濬及崇一諸友極論於江西近日楊仕鳴來過亦嘗一及頗為詳悉今原忠宗賢二君復往諸君更相與細心體究一番當無餘藴矣孟子云是非之心知也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即所謂良知也孰無是良知乎但不能致之耳易謂知至至之知至者知也至之者致知也此知行之所以一也近世格物致知之說只一知字尚未有下落若致字工夫全不曾道著矣此知行之所以二也
  答舒國用癸未
  來書足見為學篤切之志學患不知要知要矣患無篤切之志國用既知其要又能立志篤切如此其進也孰禦中間所疑一二節皆工夫未熟而欲速助長之為病耳以國用之所志向而去其欲速助長之心循循日進自當有至前所疑一二節自將渙然氷釋矣何俟於予言譬之飲食其味之美惡食者當自知之非人之能以其美惡告之也雖然國用所疑一二節者近時同志中往往皆有之然吾未嘗以告也今且姑為國用一言之夫謂敬畏之増不能不為灑落之累又謂敬畏為有心如何可以無心而出於自然不疑其所行凡此皆吾所謂欲速助長之為病也夫君子之所謂敬畏者非有所恐懼憂患之謂也乃戒慎不睹恐懼不聞之謂耳君子之所謂灑落者非曠蕩放逸縱情肆意之謂也乃其心體不累於欲無入而不自得之謂耳夫心之本體即天理也天理之昭明靈覺所謂良知也君子之戒慎恐懼惟恐其昭明靈覺者或有所昏昧放逸流於非僻邪妄而失其本體之正耳戒慎恐懼之功無時或間則天理常存而其昭明靈覺之本體無所虧蔽無所牽擾無所恐懼憂患無所好樂忿懥無所意必固我無所歉餒愧怍和融瑩徹充塞流行動容周旋而中禮從心所欲而不踰斯乃所謂真灑落矣是灑落生於天理之常存天理常存生於戒慎恐懼之無間孰謂敬畏之增乃反為灑落之累耶惟夫不知灑落為吾心之體敬畏為灑落之功岐為二物而分用其心是以互相牴牾動多拂戾而流於欲速助長是國用之所謂敬畏者乃大學之恐懼憂患非中庸戒慎恐懼之謂矣程子常言人言無心只可言無私心不可言無心戒慎不睹恐懼不聞是心不可無也有所恐懼有所憂患是私心不可有也堯舜之兢兢業業文王之小心翼翼皆敬畏之謂也皆出乎其心體之自然也出乎心體非有所為而為之者自然之謂也敬畏之功無間於動靜是所謂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也敬義立而天道達則不疑其所行矣所寄詐說大意亦好以此自勵可矣不必以責人也君子不蘄人之信也自信而已不蘄人之知也自知而已因先塋未畢功人事紛沓來使立𠉀凍筆潦草無次
  與劉元道癸未
  來喻欲入坐窮山絶世故屏思慮養吾靈明必自驗至於通晝夜而不息然後以無情應世故且雲於靜求之似為徑直但勿流於空寂而已觀此足見任道之剛毅立志之不凡且前後所論皆不為無見者矣可喜可喜夫良醫之治病隨其疾之虛實強弱寒熱內外而斟酌加減調理補泄之要在去病而已初無一定之方不問證𠉀之如何而必使人人服之也君子養心之學亦何以異於是元道自量其受病之深淺氣血之強弱自可如其所云者而斟酌為之亦自無傷且専欲絶世故屏思慮偏於虛靜則恐既己養成空寂之性雖欲勿流於空寂不可得矣大抵治病雖無一定之方而以去病為主則是一定之法若但知隨病用藥而不知因藥發病其失一而已矣閒中且將明道定性書熟味意況當又不同憂病不能一一信筆草草無次
  答路賓陽癸未
  憂病中逺使恵問哀感何己守忠之訃方爾痛心而復 不起慘割如何可言死者已矣生者益孑立寡助不及今奮發砥礪坐待澌盡燈滅固將抱恨無窮自來山間朋友逺近至者百餘人因此頗有警發見得此學益的確簡易真是考諸三王而不謬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惜無因復與賓陽一面語耳郡務雖繁然民人社稷莫非實學以賓陽才質之美行之以忠信堅其必為聖人之志勿為時議所搖近名所動吾見其徳日進而業日廣矣荒憒不能多及心亮
  與黃勉之甲申
  屢承書恵兼示述作足知才識之邁向道懇切之難得也何幸何幸然末由一面鄙心之所欲效者尚爾鬱而未申有負盛情多矣君子學以為己成己成物雖本一事而先後之序有不容紊孟子云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誦習經史本亦學問之事不可廢者而忘本逐末明道尚有玩物喪志之戒若立言垂訓尤非學者所宜汲汲矣所示格物說修道註誠荷不鄙之盛切深慚悚然非淺劣之所敢望於足下者也且其為說亦於鄙見㣲有未盡何時合幷當悉其義願且勿以示人孔子云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充足下之才志當一日千里何所不可到而不勝駿逸之氣急於馳驟奔放抵突若此將恐自蹶其足非任重致逺之道也古本之釋不得已也然不敢多為辭說正恐葛藤纒繞則枝榦反為䝉翳耳短序亦嘗三易稿石刻其最後者今各往一本亦足以知初年之見未可據以為定也
  甲申
  勉之別去後家人病益狼狽賤軀亦咳逆泄瀉相仍曽無間日人事紛沓未論也用是大學古本曽無下筆處有辜勤勤之意然此亦自可徐徐圖之但古本白文之在吾心者未能時時發明卻有可憂耳來問數條實亦無暇作答締觀簡末懇懇之誠又自不容已於言也來書雲以良知之教涵泳之覺其徹動徹靜徹晝徹夜徹古徹今徹生徹死無非此物不假纎毫思索不得纎毫助長停停當當靈靈明明觸而應感而通無所不照無所不覺無所不達千聖同途萬賢合轍無他如神此即為神無他希天此即為天無他順帝此即為帝本無不中本無不公終日酬酢不見其有動終日閒居不見其有靜真乾坤之靈體吾人之妙用也竊又以為中庸誠者之明即此良知為明誠之者之戒慎恐懼即此良知為戒慎恐懼當與惻隠羞惡一般俱是良知條件知戒慎恐懼知惻隠知羞惡通是良知亦即是明云云
  此節論得己甚分曉知此則知致知之外無餘功矣知此則知所謂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非虛語矣誠明戒懼效驗功夫本非兩義既知徹動徹靜徹死徹生無非此物則誠明戒懼與惻隠羞惡又安得別有一物為之歟
  來書雲隂陽之氣訢合和暢而生萬物物之有生皆得此和暢之氣故人之生理本自和暢本無不樂觀之鳶飛魚躍鳥鳴獸舞草木欣欣向榮皆同此樂但為客氣物慾攪此和暢之氣始有間斷不樂孔子曰學而時習之便立箇無間斷功夫恱則樂之萌矣朋來則學成而吾性本體之樂復矣故曰不亦樂乎在人雖不我知吾無一毫慍怒以間斷吾性之樂聖人恐學者樂之有息也故又言此所謂不怨不尤與夫樂在其中不改其樂皆是樂無間斷否云云
  樂是心之本體仁人之心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訢合和暢原無間隔來書謂人之生理本自和暢本無不樂但為客氣物慾攪此和暢之氣始有間斷不樂是也時習者求復此心之本體也恱則本體漸復矣朋來則本體之訢合和暢充周無間本體之訢合和暢本來如是初未嘗有所增也就使無朋來而天下莫我知焉亦未嘗有所減也來書雲無間斷意思亦是聖人亦只是至誠無息而已其工夫只是時習時習之要只是謹獨謹獨即是致良知良知即是樂之本體此節論得大意亦皆是但不宜便有所執着
  來書雲韓昌黎博愛之謂仁一句㸔來大段不錯不知宋儒何故非之以為愛自是情仁自是性豈可以愛為仁愚意則曰性即未發之情情即己發之性仁即未發之愛愛即已發之仁如何喚愛作仁不得言愛則仁在其中矣孟子曰惻隠之心仁也周子曰愛曰仁昌黎此言與孟周之㫖無甚差別不可以其文人而忽之也云云
  博愛之說本與周子之㫖無大相逺樊遲問仁子曰愛人愛字何嘗不可謂之仁歟昔儒㸔古人言語亦多有因人重輕之病正是此等處耳然愛之本體固可謂之仁但亦有愛得是與不是者須愛得是方是愛之本體方可謂之仁若只知博愛而不論是與不是亦便有差處吾嘗謂博字不若公字為盡大抵訓釋字義亦只是得其大槩若其精㣲奧藴在人思而自得非言語所能喻後人多有泥文著相専在字眼上穿求卻是心從法華轉也
  來書雲大學雲如好好色如惡惡臭所謂惡之雲者凡見惡臭無處不惡固無妨礙至於好色無處不好則將凡美色之經於目也亦盡好之乎大學之訓當是借流俗好惡之常情以喻聖賢好善惡惡之誠耳抑將好色亦為聖賢之所同好經於目雖知其姣而思則無邪未嘗少累其心體否乎詩云有女如雲未嘗不知其姣也其姣也匪我思存言匪我見存則思無邪而不累其心體矣如見軒冕金玉亦知其為軒冕金玉也但無歆羨希覬之心則可矣如此㸔不知通否云云
  人於尋常好惡或亦有不真切處惟是好好色惡惡臭則皆是發於真心自求快足曾無纎假者大學是就人人好惡真切易見處指示人以好善惡惡之誠當如是耳亦只是形容一誠字今若又於好色字上生如許意見卻未免有執指為月之病昔人多有為一字一句所牽蔽遂致錯解聖經者正是此症𠉀耳不可不察也中間雲無處不惡固無妨礙亦便有受病處更詳之來書雲有人因薛文清過思亦是暴氣之說乃欲截然不思者竊以孔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亦將謂孔子過而暴其氣乎以愚推之惟思而外於良知乃謂之過若念念在良知上體認即如孔子終日終夜以思亦不為過不外良知即是何思何慮尚何過哉云云
  過思亦是暴氣此語說得亦是若遂欲截然不思卻是因噎而廢食者也來書謂思而外於良知乃謂之過若念念在良知上體認即終日終夜以思亦不為過不外良知即是何思何慮此語甚得鄙意孔子所謂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者聖人未必然乃是指出徒思而不學之病以誨人耳若徒思而不學安得不謂之過思與
  答劉內重乙酉
  書來警發良多知感知感腹疾不欲作答但內重為學工夫尚有可商量者不可以虛來意之辱輒復書此耳程子云所見所期不可不逺且大然而為之亦須量力有漸志大心勞力小任重恐終敗事夫學者既立有必為聖人之志只消就自己良知明覺處樸實頭致了去自然循循日有所至原無許多門面摺數也外面是非毀譽亦好資之以為警切砥礪之地卻不得以此稍動其心便將流於心勞日拙而不自知矣內重強剛篤實自是任道之器然於此等處尚須與謙之從容一商量又當有見也眼前路逕須放開闊才好容人來往若太拘窄恐自已亦無展足之地矣聖人之行初不逺於人情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鄉人儺朝服而立於阼階難言之互鄉亦與進其童子在當時固不能無惑之者矣子見南子子路且有不恱夫子到此如何更與子路說得是非只好矢之而已何也若要說見南子是得多少氣力來說且若依着子路認箇不是則子路終身不識聖人之心此學終將不明矣此等苦心處惟顔子便能識得故曰於吾言無所不說此正是大頭腦處區區舉似內重亦欲內重謙虛其心宏大其量去人我之見絶意必之私則此大頭腦處自將卓爾有見當有雖欲從之末由也已之嘆矣大抵竒特斬絶之行多後世希髙慕大者之所喜聖賢不以是為貴也故索隠行怪則後世有述焉依乎中庸固有遯世不見知者矣學絶道喪之餘茍有以講學來者所謂空谷之足音得似人者可矣必如內重所云則今之可講學者止可如內重輩二三人而止矣然如內重者亦不能時時來講也則法堂前草深一丈矣內重有進道之資而微失之於隘吾固不敢避飾非自是之嫌而叨叨至此內重宜悉此意弗徒求之言語之間可也
  與王公弼乙酉
  前王汝上家人去因在妻喪中草草未能作書人來逺承問恵得聞動履殊慰殊慰書中所云斯道廣大無處欠缺動靜窮達無往非學自到任以來錢榖獄訟事上接下皆不敢放過但反觀於獨猶未是夭夀不二根基毀譽得喪之間未能脫然足知用功之宻只此自知之明便是良知致此良知以求自慊便是致知矣殊慰殊慰師伊師顔兄弟乆居於此黃正之來此亦已兩月餘何廷仁到亦數日朋友聚此頗覺有益惟齊不得力而歸此友性氣殊別變化甚難殊為可憂爾間及之
  答董澐蘿石乙酉
  問某賦性平直守分每遇能言之士則以己之遲鈍為慚恐是根器弱甚
  此皆未免有外重內輕之患若平日能集義則浩然之氣至大至剛充塞天地自然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自然能知人之言而凡詖淫邪遁之詞皆無所施於前矣況肯自以為慚乎集義只是致良知心得其宜為義致良知則心得其宜矣
  問某因親弟糧役與之謀敗致累多人因思皆不老實之過也如何
  謂之老實須是實致其良知始得不然卻恐所謂老實者正是老實不好也昔人亦有為手足之情受汚辱者然不致知此等事於良知亦自有不安
  問某因海寜縣丞盧珂居官亷甚而極貧饑寒餓死遂走拜之贈以詩襪歸而胸次帖帖然自以為得也只此自以為得也恐亦不宜
  知得自以為得之非宜只此便是良知矣民之秉彛也故好是懿徳又多着一分意思不得多着一分意思便是私矣
  問某見人有善行每好録之時以展閱嘗見二醫一姓韓一姓郭者以利相讓亦必録之
  録善人以自勉此亦多聞多見而識乃是致良知之功此等人只是欠學問恐不能到頭如此吾軰中亦未易得也
  與黃宗賢癸未
  南行想亦從心所欲職守閒靜益得專志於學聞之殊慰賤軀入夏來山中感暑痢歸臥兩月餘變成痰咳今雖稍平然咳尚未巳也四方朋友來去無定中間不無切磋砥礪之益但真有力量能擔荷得亦自少見大抵近世學者只是無有必為聖人之志近與尚謙子莘誠甫講孟子鄉原狂狷一章頗覺有所省發相見時試更一論如何聞接引同志孜孜不怠甚善甚善但論議之際必須謙虛簡明為佳若自處過任而詞意重復卻恐無益有損在髙明斷無此因見舊時友朋往往不免斯病謾一言之
  寄薛尚謙癸未
  承喻自咎罪疾只縁輕傲二字累倒足知用力懇切但知得輕傲處便是良知致此良知除卻輕傲便是格物致知二字是千古聖學之秘向在䖍時終日論此同志中尚多有未徹近於古本序中改數語頗發此意然見者往往亦不能察今寄一紙幸熟味此是孔門正法眼藏從前儒者多不曾悟到故其說卒入於支離仕鳴過䖍常與細說不審閒中曾論及否諭及甘泉論仕徳處殆一時意有所向而雲益亦未見其止之嘆耳仕徳之學未敢便以為至即其信道之篤臨死不貳眼前曾有㡬人所云心心相持如髠如鉗正恐同軰中亦未見有能如此者也書來謂仕鳴海崖大進此學近得數友皆有根力處乆當能發揮幸甚聞之喜而不寐也海崖為誰氏便中寄知之













  王文成全書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六    明 王守仁 撰文録
  書三始嘉靖丙戌至戊子
  寄鄒謙之丙戌
  比遭家多難工夫極費力因見得良知兩字比舊愈加親切真所謂大本達道舍此更無學問可講矣隨處體認天理之說大約未甞不是只要根究下落即未免捕風捉影縱令鞭辟向裏亦與聖門致良知之功尚隔一塵若復失之毫釐便有千里之謬矣四方同志之至此者但以此意提掇之無不即有省發只是著實能透徹者甚亦不易得也世間無志之人既己見驅於聲利詞章之習間有知得自已性分當求者又被一種似是而非之學兠絆羈縻終身不得出頭縁人未有真為聖人之志未免挾有見小欲速之私則此種學問極足支吾眼前得過是以雖在豪傑之士而任重道逺志稍不力即且安頓其中者多矣謙之之學既以得其大原近想涉歴彌乆則功夫當益精明矣無因接席一論以資切劘傾企如何范祠之建實亦有禆風教僕於大字本非所長況已乆不作所須祠扁必大筆自揮之乃佳也使還值歳冗不欲盡言
  丙戌
  承示諭俗禮要大抵一宗文公家禮而簡約之切近人情甚善甚善非吾謙之誠有意於化民成俗未肯汲汲為此也古禮之存於世者老師宿儒當年不能窮其說世之人苦其煩且難遂皆廢置而不行故今之為人上而欲導民於禮者非詳且偹之為難惟簡切明白而使人易行之為貴耳中間如四代位次及祔祭之類固區區向時欲稍改以從俗者今皆斟酌為之於人情甚協蓋天下古今之人其情一而已矣先王制禮皆因人情而為之節文是以行之萬世而皆凖其或反之吾心而有所未安者非其傳記之訛闕則必古今風氣習俗之異宜者矣此雖先王未之有亦可以義起三王之所以不相襲禮也若徒拘泥於古不得於心而㝠行焉是乃非禮之禮行不著而習不察者矣後世心學不講人失其情難乎與之言禮然良知之在人心則萬古如一日茍順吾心之良知以致之則所謂不知足而為屨我知其不為蕢矣非天子不議禮制度今之為此非以議禮為也徒以末世廢禮之極聊為之兆以興起之故特為此簡易之說欲使之易知易從焉耳冠婚喪祭之外附以鄉約其於民俗亦甚有補至於射禮似宜別為一書以教學者而非所以求諭於俗今以附於其間卻恐民間以非所常行視為不切又見其說之難曉遂並其冠婚䘮祭之易曉者而棄之也文公家禮所以不及於射或亦此意也歟幸更裁之令先公墓表決不負約但向在紛冗憂病中近復咳患盛作更求假以日月耳施濮兩生知解甚利但已經爐鞲則煆煉為易自此益淬礪之吾見其成之速也書院新成欲為諸生擇師此誠盛徳之事但劉伯光以家事促歸魏師伊乃兄適有官務倉卒往視何廷仁近亦歸省惟黃正之尚留彼意以登壇說法非吾謙之身自任之不可須事定後卻與二三同志造訪因而連留旬月相與砥礪開發效匡翼之勞亦所不辭也祠堂位次祔祭之義往年曾與徐曰仁備論曰仁甞記其畧今使録一通奉覧以備採擇 或問文公家禮髙曽祖禰之位皆西上以次而東於心切有未安陽明子曰古者廟門皆南向主皆東向合祭之時昭之遷主列於北牖穆之遷主列於南牖皆統於太祖東向之尊是故西上以次而東今祠堂之制既異於古而又無太祖東向之統則西上之說誠有所未安曰然則今當何如曰禮以時為大若事死如事生則宜以髙祖南向而曾祖禰東西分列席皆稍降而弗正對似於人心為安曾見浦江鄭氏之祭四代考妣皆異席髙考妣南向曾祖禰考皆西向妣皆東向各依世次稍退半席其於男女之列尊卑之等兩得其宜今吾家亦如此行但恐民間㕔事多淺隘而噐物亦有所不備則不能以通行耳又問無後者之祔於己之子姪固可下列矣若在祖宗之行宜何如祔陽明子曰古者大夫三廟不及其髙矣適士二廟不及其曾矣今民間得祀髙曾蓋亦體順人情之至例以古制則既為僣況在其行之無後者乎古者士大夫無子則為之置後無後者鮮矣後世人情偷薄始有棄貧賤而不問者古所為無後皆殤子之類耳祭法王下祭殤五適子適孫適曾孫適𤣥孫適來孫諸侯下祭三大夫二適士及庶人祭子而止則無後之祔皆子孫屬也今民間既得假四代之祀以義起之雖及弟姪可矣往年湖湘一士人家有曾伯祖與堂叔祖皆賢而無後者欲為立嗣則族衆不可欲弗祀則思其賢有所不忍也以問於某某曰不祀二三十年矣而追為之嗣勢有所不行矣若在士大夫家自可依古族屬之義於春秋二社之次特設一祭凡族之無後而親者各以昭穆之次配祔之於義亦可也
  丙戌
  教札時及足慰離索兼示論語講章明白痛快足以發朱註之所未及諸生聽之當有油然而興者矣後世人心陷溺禍亂相尋皆由此學不明之故只將此學字頭腦處指掇得透徹使人洞然知得是自已生身立命之原不假外求如木之有根暢茂條逹自有所不容己則所謂恱樂不慍者皆不待言而喻書院記文整嚴精確逈爾不羣皆是直冩胸中實見一洗近儒影響雕飾之習不徒作矣某近來郤見得良知兩字日益真切簡易朝夕與朋輩講習只是發揮此兩字不出縁此兩字人人所自有故雖至愚下品一提便省覺若致其極雖聖人天地不能無憾故說此兩字窮刼不能盡世儒尚有致疑於此謂未足以盡道者只是未甞實見得耳近有鄉大夫請某講學者雲除卻良知還有甚麽說得某答雲除卻良知還有甚麽說得不審邇來謙之於此兩字見得比舊又如何矣無因一面扣之以快傾渴正之去當能畧盡鄙懐不能一一後世大患全是士夫以虛文相誑畧不知有誠心實意流積成風雖有忠信之質亦且迷溺其間不自知覺是故以之為子則非孝以之為臣則非忠流毒扇禍生民之亂尚未知所抵極今欲救之惟有返樸還淳是對症之劑故吾儕今日用工務在鞭辟近裏刪削繁文始得然鞭辟近裏刪削繁文亦非草率可能必須講明致良知之學毎以言於同志不識謙之亦以為何如也講學之後望時及之
  丙戌
  正之歸備談政教之善勤勤懇懇開誘來學毅然以斯道為己任其為喜幸如何可言前書虛文相誑之說獨以嘅夫後儒之沒溺詞章雕鏤文字以希世盜名雖賢知有所不免而其流毒之深非得根噐力量如吾謙之者莫能挽而回之也而謙之顧猶歉然欲以猛省寡過此正吾謙之之所以為不可及也欣嘆欣嘆學絶道喪之餘茍有興起嚮慕於是學者皆可以為同志不必銖稱寸度而求其盡合於此以之待人可也若在我之所以為造端立命者則不容有毫髪之或爽矣道一而已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釋氏之所以為釋老氏之所以為老百姓日用而不知皆是道也寧有二乎今古學術之誠偽邪正何啻碔砆美玉然有眩惑終身而不能辯者正以此道之無二而其變動不拘充塞無間縱橫顛倒皆可推之而通世之儒者各就其一偏之見而又飾之以比擬放像之功文之以章句假借之訓其為習熟既足以自信而條目又足以自安此其所以誑已誑人終身沒溺而不悟焉耳然其毫釐之差而乃致千里之謬非誠有求為聖人之志而從事於惟精惟一之學者莫能得其受病之源而發其神奸之所由伏也若某之不肖蓋亦甞陷溺於其間者幾年倀倀然既自以為是矣頼天之靈偶有悟於良知之學然後悔其向之所為者固包藏禍機作偽於外而心勞日拙者也十餘年來雖痛自洗剔創艾而病根深痼萌櫱時生所幸良知在我操得其要譬猶舟之得舵雖驚風巨浪顛沛不無尚猶得免於傾覆者也夫舊習之溺人雖已覺悔悟而其克治之功尚且其難如此又況溺而不悟日益以深者亦將何所抵極乎以謙之精神力量又以有覺於良知自當如江河之注海沛然無復能有為之障礙者矣黙成深造之餘必有日新之得可以警發昬惰者便間不惜欵欵示及之
  丙戌
  張陳二生來適歸餘姚祭掃遂不及相見殊負深情也隨事體認天理即戒慎恐懼工夫以為尚隔一塵為世之所謂事事物物皆有定理而求之於外者言之耳若致良知之功明則此語亦自無害不然即猶未免於毫釐千里也來喻以為恐主於事者蓋已深燭其𡚁矣寄示甘泉尊經閣記甚善甚善其間大意亦與區區稽山書院之作相同稽山之作向甞以寄甘泉自謂於此學頗有分毫發明今甘泉乃謂今之謂聰明知覺不必外求諸經者不必呼而能覺之類則似急於立言而未暇細察鄙人之意矣後世學術之不明非為後人聰明識見之不及古人大抵多由勝心為患不能取善相下明知其說之已是矣而又務為一說以髙之是以其說愈多而惑人愈甚凡今學術之不明使後學無所適從徒以致人之多言者皆吾黨自相求勝之罪也今良知之說已將學問頭腦說得十分下落只是各去勝心務在共明此學隨人分限以此循循善誘之自當各有所至若只要自立門戶外假衛道之名而內行求勝之實不顧正學之因此而益荒人心之因此而愈惑黨同伐異覆短爭長而惟以成其自私自利之謀仁者之心有所不忍也甘泉之意未必由此因事感觸輒漫及之蓋今時講學者大抵多犯此症在鄙人亦或有所未免然不敢不痛自克治也如何如何
  答友人丙戌
  君子之學務求在己而已毀譽榮辱之來非獨不以動其心且資之以為切磋砥礪之地故君子無入而不自得正以其無入而非學也若夫聞譽而喜聞毀而戚則將惶惶於外惟日之不足矣其何以為君子往年駕在留都左右交䜛某於武廟當時禍且不測僚屬咸危懼謂羣疑若此宜圗所以自觧者某曰君子不求天下之信己也自信而已吾方求以自信之不暇而暇求人之信已乎某於執事為世交執事之心某素能信之而顧以相訊若此豈亦猶有未能自信也乎雖然執事之心又焉有所不自信者至於洪範之外意料所不及若校人之於子産者亦安能保其必無則執事之懇懇以詢於僕固君子之嚴於自治宜如此也昔楚人有宿於其友之家者其僕竊友人之履以歸楚人不知也適使其僕市履於肆僕私其直而以竊履進楚人不知也他日友人來過見其履在楚人之足大駭曰吾固疑之果然竊吾履遂與之絶逾年而事暴友人踵楚人之門而悔謝曰吾不能知子而繆以疑子吾之罪也請為友如初今執事之見疑於人其有其無某皆不得而知縱或有之亦何傷於執事之自信乎不俟逾年吾見有踵執事之門而悔謝者矣執事其益自信無怠固將無入而非學亦無入而不自得也夫
  答友人問丙戌
  問自來儒先皆以學問思辨屬知而以篤行屬行分明是兩截事今先生獨謂知行合一不能無疑
  曰此事吾己言之屢屢凡謂之行者只是著實去做這件事若著實做學問思辨的工夫則學問思辨亦便是行矣學是學做這件事問是問做這件事思辨是思辨做這件事則行亦便是學問思辨矣若謂學問思辨之然後去行卻如何懸空先去學問思辨得行時又如何去得箇學問思辨的事行之明覺精察處便是知知之真切篤實處便是行若行而不能精察明覺便是㝠行便是學而不思則罔所以必須說箇知知而不能真切篤實便是妄想便是思而不學則殆所以必須說箇行元來只是一箇工夫凡古人說知行皆是就一箇工夫上補偏救弊說不似今人截然分作兩件事做某今說知行合一雖亦是就今時補偏救弊說然知行體段 -- 𠭊 or 叚 ?亦本來如是吾契但著實就身心上體履當下便自知得今卻只從言語文義上窺測所以牽制支離轉說轉糊塗正是不能知行合一之弊耳
  象山論學與晦庵大有同異先生甞稱象山於學問頭腦處見得直截分明今觀象山之論卻有謂學有講明有踐履及以致知格物為講明之事乃與晦庵之說無異而與先生知行合一之說反有不同何也
  曰君子之學豈有心於同異惟其是而已吾於象山之學有同者非是茍同其異者自不掩其為異也吾於晦庵之論有異者非是求異其同者自不害其為同也假使伯夷栁下惠與孔孟同處一堂之上就其所見之偏全其議論斷亦不能皆合然要之不害其同為聖賢也若後世論學之士則全是黨同伐異私心浮氣所使將聖賢事業作一塲兒戱看了也
  又問知行合一之說是先生論學最要𦂳處今既與象山之說異矣敢問其所以同
  曰知行原是兩箇字說一箇工夫這一箇工夫須著此兩箇字方說得完全無弊病若頭腦處見得分明見得原是一箇頭腦則雖把知行分作兩箇說畢竟將來做那一箇工夫則始或未便融㑹終所謂百慮而一致矣若頭腦見得不分明原看做兩箇了則雖把知行合作一箇說亦恐終未有湊泊處況又分作兩截去做則是從頭至尾更沒討下落處也
  又問致良知之說真是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象山已於頭腦上見得分明如何於此尚有不同
  曰致知格物自來儒者皆相沿如此說故象山亦遂相沿得來不復致疑耳然此畢竟亦是象山見得未精一處不可掩也
  又曰知之真切篤實處便是行行之明覺精察處便是知若知時其心不能真切篤實則其知便不能明覺精察不是知之時只要明覺精察更不要真切篤實也行之時其心不能明覺精察則其行便不能真切篤實不是行之時只要真切篤實更不要明覺精察也知天地之化育心體原是如此乾知大始心體亦原是如此
  答南元善丙戌
  別去忽踰三月居甞思念輒與諸生私相慨嘆計歸程之所及此時當到家乆矣太夫人康強貴眷無恙渭南風景當與柴桑無異而元善之識見興趣則又有出於元亮之上者矣近得中途寄來書讀之恍然如接顔色勤勤懇懇惟以得聞道為喜急問學為事恐卒不得為聖人為憂亹亹千數百言畧無一字及於得喪榮辱之間此非真有朝聞夕死之志者未易以涉斯境也浣慰何如諸生遞觀傳誦相與嘆仰歆服因而興起者多矣世之髙抗通脫之士捐富貴輕利害棄爵祿決然長往而不顧者亦皆有之彼其或從好於外道詭異之說投情於詩酒山水技藝之樂又或奮發於意氣感激於憤悱牽溺於嗜好有待於物以相勝是以去彼取此而後能及其所之既倦意衡心欝情隨事移則憂愁悲苦隨之而作果能捐富貴輕利害棄爵祿快然終身無入而不自得已乎夫惟有道之士真有以見其良知之昭明靈覺圎融洞徹廓然與太虛而同體太虛之中何物不有而無一物能為太虛之障礙蓋吾良知之體本自聰明睿知本自寛裕溫柔本自發強剛毅本自齋莊中正文理密察本自溥博淵泉而時出之本無富貴之可慕本無貧賤之可憂本無得喪之可欣戚愛憎之可取舎蓋吾之耳而非良知則不能以聽矣又何有於聰目而非良知則不能以視矣又何有於明心而非良知則不能以思與覺矣又何有於睿知然則又何有於寛裕溫柔乎又何有於發強剛毅乎又何有於齋莊中正文理密察乎又何有於溥博淵泉而時出之乎故凡慕富貴憂貧賤欣戚得喪愛憎取舎之類皆足以蔽吾聰明睿知之體而窒吾淵泉時出之用若此者如明目之中而翳之以塵沙聰耳之中而塞之以木楔也其疾痛鬱逆將必速去之為快而何能忍於時刻乎故凡有道之士其於慕富貴憂貧賤欣戚得喪而取舎愛憎也若洗目中之塵而拔耳中之楔其於富貴貧賤得喪愛憎之相值若飄風浮靄之往來變化於太虛而太虛之體固常廓然其無礙也元善今日之所造其殆庶幾於是矣乎是豈有待於物以相勝而去彼取此激昂於一時之意氣者所能強而聲音笑貎以為之乎元善自愛元善自愛關中自古多豪傑其忠信沈毅之質明達英偉之噐四方之士吾見亦多矣未有如關中之盛者也然自橫渠之後此學不講或亦與四方無異矣自此關中之士有所振發興起進其文藝於道德之歸變其氣節為聖賢之學將必自吾元善昆季始也今日之歸謂天為無意乎謂天為無意乎元貞以病不及別簡蓋心同道同而學同吾所以告之亦不能有他說也亮之亮之
  丙戌
  五月初得蘇州書後月適遇王驛丞去草草曾附短啟其時私計行斾到家必已乆矣是月三日余門子囬復領手教始知六月尚留汴城世途之險澁難料毎毎若此也賤軀入夏咳作兼以毒暑大旱舟楫無所往日與二三子講息池傍小閣中毎及賢崑玉則喟然興嘆而已郡中今歳之旱比往年尤甚河渠曾䝉開浚者百姓皆得資灌溉之利相與嘖嘖追頌功徳然已控籲無及矣彼姦妬憸人號稱士類者乃獨䜛疾排搆無所不至曾細民之不若亦獨何哉亦獨何哉色養之暇塤篪協奏切磋講習當日益深造矣里中英俊相從論學者幾人學絶道喪且幾百年居今之時而茍知趨向於是正所謂空谷之足音皆今之豪傑矣便中示知之竊甞喜晦翁涵育薫陶之說以為今時朋友相與必有此意而後彼此交益近來一二同志與人講學乃有規礪太刻遂相憤戾而去者大抵皆不免於以善服人之病耳楚國寳乂爾憂去子京諸友亦不能亟相會一齊衆楚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雖然風雨如晦鷄鳴不已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非賢崑玉疇足以語於斯乎其餘世情真若浮虛之變態亮非元善之所屑聞者也遂不一一及
  答季明徳丙戌
  書惠逺及以咳恙未平憂念備至感媿良深食薑太多非東南所宜誠然此亦不過蹔時劫劑耳近有一友為易貝母丸服之頗亦有效乃終不若來喻用養生之法拔去病根者為得本源之論然此又不但治病為然學問之功亦當如是矣承示立志益堅謂聖人必可以學而至兢兢焉常磨鍊於事為朋友之間而厭煩之心比前差少喜幸殊極又謂聖人之學不能無積累之漸意亦切實中間以堯舜文王孔老諸說發明志學一章之意足知近來進脩不懈居有司之煩而能精思力究若此非朋軰所及然此在吾明德自以此意奮起其精神砥切其志意則可矣必欲如此節節分疏引證以為聖人進道一定之階級又連掇數聖人紙上之陳跡而入之以此一欵條例之中如以堯之試鯀為未能不惑子夏之啓予為未能耳順之類則是尚有比擬牽滯之累以此論聖人之亦必由學而至則雖有所發明然其階級懸難反覺髙逺深奧而未見其為人皆可學乃不如末後一節謂至其極而矩之不踰亦不過自此志之不己所積而不踰之上亦必有學可進聖人豈絶然與人異哉又雲善者聖之體也害此善者人慾而已人慾吾之所本無去其本無之人慾則善在我而聖體全聖無有餘我無不足此以知聖人之必可學也然非有求為聖人之志則亦不能以有成只如此論自是親切簡易以此開喻來學足以興起之矣若如前說未免使柔怯者畏縮而不敢當髙明者希髙而外逐不能無弊也聖賢垂訓固有書不盡言言不盡意者凡看經書要在致吾之良知取其有益於學而已則千經萬典顛倒縱橫皆為我之所用一涉拘執比擬則反為所縛雖或特見妙詣開發之益一時不無而意必之見流注潛伏蓋有反為良知之障蔽而不自知覺者矣其雲善者聖之體意固己好善即良知言良知則使人尤為易曉故區區近有心之良知是謂聖之說其間又雲人之為學求盡乎天而已此明德之意本欲合天人而為一而未免反離而二之也人者天地萬物之心也心者天地萬物之主也心即天言心則天地萬物皆舉之矣而又親切簡易故不若言人之為學求盡乎心而已知行之答大叚切實明白詞氣亦平和有足啓發人者惟賢一書識見甚進間有語疵則前所謂意必之見流注潛伏者之為病今既照破乆當自融釋矣以效訓學之說凡字義之難通者則以一字之相類而易曉者釋之若今學字之義本自明白不必訓釋今遂以效訓學以學訓效皆無不可不必有所拘執但效字終不若學字之混成耳率性而行則性謂之道脩道而學則道謂之教謂脩道之為教可也謂脩道之為學亦可也自其道之示人無隠者而言則道謂之教自其功夫之脩習無違者而言則道謂之學教也學也皆道也非人之所能為也知此則又何訓釋之有所須學記因病未能著筆俟後便為之
  與王公弼丙戌
  來書此舊所見益進可喜可喜中間謂棄置富貴與輕於方父兄之命只是一事當棄富貴即棄富貴只是致良知當從父兄之命即從父兄之命亦只是致良知其間權量輕重稍有私意於良知便自不安凡認賊作子者縁不知在良知上用功是以有此若只在良知上體認所謂雖不中不逺矣
  丁亥
  老年得子實出望外承相知愛念勤惓若此又重之以厚儀感媿何可當也兩廣之役積衰乆病之餘何能堪此已具本辭免但未知遂能得允否耳來書提醒良知之說甚善甚善所云困勉之功亦只是提醒工夫未能純熟須加人一已百之功然後能無間斷非是提醒之外別有一段 -- 𠭊 or 叚 ?困勉之事也
  與歐陽崇一丙戌
  正之諸友下第歸備談在京相與之詳近雖仕途紛擾中而功力畧無退轉甚難甚難得來書自咎真切論學數條卓有定見非獨無退轉且大有所進矣文蔚所疑良不為過孟子謂有諸己之謂信今吾未能有諸已是未能自信也宜乎文蔚之未能信我矣乃勞崇一逐一為我解嘲然又不敢盡謂崇一解嘲之言為口給但在區區則亦未能一一盡如崇一之所觧者為不能無愧耳固不敢不勉力也
  寄陸原靜丙戌
  原靜雖在憂苦中其學問工夫所謂顛沛必於是者不言可知矣奚必論說講究而後可以為學乎南元善曾將原靜後來論學數條刋入後録中初心甚不欲渠如此近日朋軰見之卻因此多有省悟始知古人相與辯論窮詰亦不獨要自已明白直欲共明此學於天下耳蓋此數條同志中肯用功者亦時有疑及之然非原靜則亦莫肯如此披豁吐露就欲如此披豁吐露亦不能如此曲折詳盡故此原靜一問其有益於同志良不淺淺也自後但有可相啓發者不惜時寄及之幸甚幸甚近得施聘之書意向卓然出於流輩往年甞竊異其人今果與俗不同也閒中曽相往復否大事今冬能舉得便可無他絆繫如聘之者不妨時時一會窮居獨處無朋友相砥切最是大一患也貴鄉有韋友名商臣者聞其用工篤實尤為難得亦曾一相講否
  答甘泉丙戌
  音問雖疎道德之聲無日不聞於耳所以啓瞶消鄙者多矣向承狂生之諭初聞極駭彼雖愚悖之甚不應遽至於爾既而細詢其故良亦有因近復來此始得其實蓋此生素有老佛之溺為朋輩所攻激遂髙自矜大以誇愚泄憤蓋亦不過怪誕妖妄如近世方士呼雷斬蛟之說之類而聞者不察又從而增飾之耳近己與之痛絶而此生深自悔責若無所措其躬頼其資性頗可或自此遂能改創未可知也學絶道喪之餘茍以是心至斯受之矣忠信明敏之資絶不可得如生者良亦千百中之一二而又復不免於陷溺若此可如何哉可如何哉龔生來訪自言素沐教極深其資性甚純謹惜無可以進之者今復逺求陶鑄自此當見其有成也
  答魏師說丁亥
  師伊至備聞日新之功兼得來書志意懇切喜慰無盡所云任情任意認作良知及作意為之不依本來良知而自謂良知者既已察識其病矣意與良知當分別明白凡應物起念處皆謂之意意則有是有非能知得意之是與非者則謂之良知依得良知即無有不是矣所疑拘於體面格於事勢等患皆是致良知之心未能誠切專一若能誠切專一自無此也凡作事不能謀始與有輕忽茍且之弊者亦皆致知之心未能誠一亦是見得良知未透徹若見得透徹即體面事勢中莫非良知之妙用除卻體面事勢之外亦別無良知矣豈得又為體面所局事勢所格即已動於私意非復良知之本然矣今時同志中雖皆知得良知無所不在一涉酬應便又將人情物理與良知看作兩事此誠不可以不察也
  與馬子莘丁亥
  連得所寄書誠慰傾渴締觀來書其字畫文彩皆有加於疇昔根本盛而枝葉茂理固宜然然草木之花千葉者無實其花繁者其實鮮矣邇來子莘之志得無微有所溺乎是亦不可以不省也良知之說往時亦甞備講不審邇來能益瑩徹否明道雲吾學雖有所受然天理二字卻是自家體認出來良知即是天理體認者實有諸己之謂耳非若世之想像講說者之為也近時同志莫不知以良知為說然亦未見有能實體認之者是以尚未免於疑惑蓋有謂良知不足以盡天下之理而必假於窮索以增益之者又以為徒致良知未必能合於天理須以良知講求其所謂天理者而執之以為一定之則然後可以率由而無弊是其為說非實加體認之功而真有以見夫良知者則亦莫能辯其言之似是而非也莆中故多賢國英及志道二三同志之外相與切磋砥礪者亦復幾人良知之外更無知致知之外更無學外良知以求知者邪妄之知矣外致知以為學者異端之學矣道喪千載良知之學乆為贅疣今之友朋知以此事日相講求者殆空谷之足音歟想念雖切無因面㑹一罄此懐臨書惘惘不盡
  與毛古庵憲副丁亥
  亟承書惠既荷不遺中間歉然下問之意尤足以仰見賢者進脩之功勤勤不怠喜幸何可言也無因促膝一陳鄙見以求是正可勝瞻馳凡鄙人所謂致良知之說與今之所謂體認天理之說本亦無大相逺但微有直截迂曲之差耳譬之種植致良知者是培其根本之生意而逹之枝葉者也體認天理者是茂其枝葉之生意而求以復之根本者也然培其根本之生意固自有以逹之枝葉矣欲茂其枝葉之生意亦安能舎根本而別有生意可以茂之枝葉之間者乎吾兄忠信近道之資既自出於儕輩之上近見胡正人備談吾兄平日工夫又皆篤實懇切非若世之狥名逺跡而徒以支離於其外者只如此用力不已自當循循有至所謂殊途而同歸者也亦奚必改途易業而別求所謂為學之方乎惟吾兄益就平日用工得力處進步不息譬之適京都者始在偏州僻壤未免經歴於傍蹊曲逕之中茍志往不懈未有不達於通衢大路者也病軀咳作不能多及寄去鄙録末後論學一書亦頗發明鄙見暇中幸示及之
  與黃宗賢丁亥
  人在仕途此之退處山林時其工夫之難十倍非得良友時時警發砥礪則其平日之所志向鮮有不潛移黙奪弛然日就於頺靡者近與誠甫言在京師相與者少二君必須預先相約定彼此但見微有動氣處即須提起致良知話頭互相規切凡人言語正到快意時便截然能忍黙得意氣正到發揚時便翕然能收歛得憤怒嗜欲正到騰沸時便廓然能消化得此非天下之大勇者不能也然見得良知親切時其工夫又自不難縁此數病良知之所本無只因良知昏昧蔽塞而後有若良知一提醒時即如白日一出而魍魎自消矣中庸謂知恥近乎勇所謂知恥只是恥其不能致得自已良知耳今人多以言語不能屈服得人為恥意氣不能陵軋得人為恥憤怒嗜欲不能直意任情得為恥殊不知此數病者皆是蔽塞自已良知之事正君子之所宜深恥者今乃反以不能蔽塞自已良知為恥正是恥非其所當恥而不知恥其所當恥也可不大哀乎諸君皆平日所知厚者區區之心愛莫為助只願諸君都做箇古之大臣古之所謂大臣者更不稱他有甚知謀才畧只是一箇斷斷無他技休休如有容而已諸君知謀才畧自是超然出於衆人之上所未能自信者只是未能致得自已良知未全得斷斷休休體段 -- 𠭊 or 叚 ?耳今天下事勢如沈痾積痿所望以起死囘生者實有在於諸君子若自已病痛未能除得何以能療得天下之病此區區一念之誠所以不能不為諸君一竭盡者也諸君毎相見時幸黙以此意相規切之須是克去已私真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實康濟得天下挽囘三代之治方是不負如此聖明之君方能報得如此知遇不枉了因此一大事來出世一遭也病臥山林只好脩藥餌茍延喘息但於諸君出處亦有痛癢相闗者不覺縷縷至此幸亮此情也
  答以乘憲副丁亥
  此學不明於世乆矣而舊聞舊習障蔽纒繞一旦驟聞吾說未有不非詆疑議者然此心之良知昭然不昧萬古一日但肯平心易氣而以吾說反之於心亦未有不洞然明白者然不能即此奮志進步勇脫窠臼而猶依違觀望於其間則舊聞舊習又從而牽滯蔽塞之矣此近時同志中往往皆有是病不識以乘別後意思卻如何耳昔有十家之村皆荒其百畝而日惟轉糴於市取其贏餘以贍朝夕者鄰村之農勸之曰爾朝夕轉糴勞費無期曷若三年耕則餘一年之食數年耕可積而富矣其二人聽之舎糴而田八家之人競相非沮遏室人老㓜亦交徧歸讁曰我朝不糴則無以為饔暮不糴則無以為飱朝夕不保安能待秋而食乎其一人力田不顧卒成富家其一人不得已復棄田而糴竟貧餒終身焉今天下之人方皆轉糴於市忽有舍糴而田者寧能免於非讁乎要在深信弗疑力田而不顧乃克有成耳兩承書來皆有邁往直進相信不疑之志殊為浣慰人還附知少致切劘之誠當不以為迂也
  與戚秀夫丁亥
  德洪諸友時時談及盛德深情追憶留都之會恍若夢寐中矣盛使逺辱兼以書儀感怍何既此道之在人心皎如白日雖隂晴晦明千態萬狀而白日之光未甞增減變動足下以邁特之資而能篤志問學勤勤若是其於此道真如掃雲霧而覩白日耳奚假於區區之為問乎病廢既乆偶承兩廣之命方具辭疏使還正當紛沓草草不盡鄙懐
  與陳惟濬丁亥
  江西之會極草草尚意得同舟旬日從容一談不謂既入省城人事紛沓及登舟時惟濬已行矣沿途甚怏怏牴牾後即赴南寧日不暇給亦欲遣人相期來此早晩畧暇時可閒話而此中風土絶異炎瘴尤不可當家人輩到此無不病者區區咳患亦因熱大作痰痢腫毒交攻度惟濬斷亦不可以居此又復已之近得聶文蔚書知已入漳患難困苦之餘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者宜必日有所進養之以福正在此時不得空放過也聖賢論學無不可用之工只是致良知三字尤簡易明白有實下手處更無走失近時同志亦已無不知有致良知之說然能於此實用工者絶少皆縁見得良知未真又將致字看太易了是以多未有得力處雖比往時支離之說稍有頭緒然亦只是五十步百步之間耳就中亦有肯精心體究者不覺又轉入舊時窠臼中反為文義所牽滯工夫不得灑脫精一此君子之道所以鮮也此事必須得師友時時相講習切劘自然意思日新自出山來不覺便是一年山中同志結廬相待者尚數十人時有書來儘令人感動而地方重務勢難輕脫病軀又日狼狽若此不知天意竟如何也文蔚書中所論逈然大進真有一日千里之勢可喜可喜頗有所詢病中草草答大畧見時可取視之亦有所發也
  寄安福諸同志丁亥
  諸友始為惜隂之會當時惟恐只成虛語邇來乃聞逺近豪傑聞風而至者以百數此可以見良知之同然而斯道大明之幾於此亦可以卜之矣喜慰可勝言耶得虞卿及諸同志寄來書所見比舊又加親切足驗工夫之進可喜可喜只如此用工去當不能有他岐之惑矣明道有雲寧學聖人而不至不以一善而成名此為有志聖人而未能真得聖人之學者則可如此說若今日所講良知之說乃真是聖學之的傳但從此學聖人卻無有不至者惟恐吾儕尚有一善成名之意未肯專心致志於此耳在會諸同志雖未及一一面見固已神交於千里之外相見時幸出此共勉之王子茂寄問數條亦皆明切中間所疑在子茂亦是更須誠切用功到融化時並其所疑亦皆釋然沛然不復有相阻礙然後為真得也凡工夫只是要簡易真切愈真切愈簡易愈簡易愈真切病咳中不能多及亦不能一一備列姓字幸以意亮之而已
  與錢徳洪 王汝中丁亥
  家事頼廷豹紏正而徳洪汝中又相與薫陶切劘於其間吾可以無內顧矣紹興書院中同志不審近來意向如何徳洪汝中既任其責當能振作接引有所興起㑹講之約但得不廢其間縱有一二懈弛亦可因此夾持不致遂有顛倒餘姚又得應元諸友作興鼓舞想益日異而月不同老夫雖出山林亦毎以自慰諸賢皆一日千里之足豈俟區區有所警䇿聊亦以此示鞭影耳即日已抵肇慶去梧不三四日可到方入冗塲未能多及千萬心亮紹興書院及餘姚各會同志諸賢不能一一列名字幸亮
  戊子
  地方事幸遂平息相見漸可期矣近來不審同志敘會如何得無法堂前今已草深一丈否想臥龍之會雖不能大有所益亦不宜逐逐荒落且存餼羊後或興起亦未可知餘姚得應元諸友相與倡率為益不小近有人自家鄉來聞龍山之講至今不廢亦殊可喜書到望為寄聲益相與勉之九十弟與正憲輩不審早晩能來親近否或彼自絶望且誘掖接引之諒與人為善之心當不俟多喋也魏廷豹決能不負所託兒輩或不能率教亦望相與夾持之人行匆匆百不一及諸同志不能盡列姓字均致此意
  戊子
  徳洪汝中書來見近日工夫之有進足為喜慰而餘姚紹興諸同志又能相聚會講切奮發興起日勤不懈吾道之昌真有火然泉逹之機矣喜幸當何如哉喜幸當何如哉此間地方悉已平靖只因二三大賊巢為兩省盜賊之根株淵藪積為民患者心亦不忍不為一除翦又復遲留二三月今亦了事矣旬月間便當就歸途也守儉守文二弟近承夾持啟廸想亦漸有所進正憲尤極懶惰若不痛加針砭其病未易能去父子兄弟之間情既廹切責善反難其任乃在師友之間想平日骨肉道義之愛當不俟於多囑也書院規制近聞頗加修葺是亦可喜寄去銀二十兩稍助工費墻垣之未堅完及一應合整備者酌量為之餘情面話不乆
  答何廷仁戊子
  區區病勢日狼狽自至廣城又増水瀉日夜數行不得止今遂兩足不能坐立須稍定即踰嶺而東矣諸友皆不必相𠉀果有山隂之興即須早鼓錢塘之棹得與徳洪汝中輩一㑹聚彼此當必有益區區養病本去已三月旬日後必得㫖亦遂發舟而東縱未能遂歸田之願亦必得一還陽明與諸友一面而別且後㑹又有可期也千萬勿復遲疑徒躭誤日月縱及隨舟而行沿途官吏送迎請謁斷亦不能有須臾之暇宜悉此意書至即撥冗徳洪汝中輩亦可促之早為北上之圗伏枕潦草








  王文成全書巻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七    明 王守仁 撰文録四
  
  別三子序丁卯
  自程朱諸大儒沒而師友之道遂亡六經分裂於訓詁支離蕪蔓於辭章業舉之習聖學㡬於息矣有志之士思起而興之然卒徘徊嗟咨逡廵而不振因弛然自廢者亦志之弗立弗講於師友之道也夫一人為之二人從而翼之已而翼之者益衆焉雖百難為之事其弗成者鮮矣一人為之二人從而危之已而危之者益衆焉雖有易成之功其克濟者亦鮮矣故凡有志之士必求助於師友無師友之助者志之弗立弗求者也自予始知學即求師於天下而莫予誨也求友於天下而與予者寡矣又求同志之士二三子之外邈乎其寥寥也殆予之志有未立邪蓋自近年而又得蔡希顔朱守中於山隂之白洋得徐曰仁於餘姚之馬堰曰仁予妹婿也希顏之深潛守中之明敏曰仁之溫恭皆予所不逮三子者徒以一日之長視予以先軰予亦居之而弗辭非能有加也姑欲假三子者而為之證遂忘其非有也而三子者亦姑欲假予而存師友之餼羊不謂其不可也當是之時其相與也亦渺乎難哉予有歸隱之圖方將與三子就雲霞依泉石追濓洛之遺風求孔顔之真趣灑然而樂超然而逰忽焉而忘吾之老也今年三子者為有司所選一舉而盡之何予得之之難而有司者襲取之之易也子未暇以得舉為三子喜而先以失助為予憾三子亦無喜於其得舉而方且戚於其去予也漆雕開有言吾斯之未能信斯三子之心歟曾㸃志於詠歌浴沂而夫子喟然與之斯予與三子之㝠然而契不言而得之者歟三子行矣遂使舉進士任職就列吾知其能也然而非所欲也使遂不進而歸詠歌優㳺有日吾知其樂也然而未可必也天將降大任於是人必先違其所樂而投之於其所不欲所以衡心拂慮而增其所不能是玉之成也其在茲行歟三子則焉徃而非學矣而予終寡於同志之助也三子行矣沉潛剛克髙明柔克非箕子之言乎溫㳟亦沉潛也三子識之焉徃而非學矣茍三子之學成雖不吾邇其為同志之助也不多乎哉增城湛原明宦於京師吾之同道友也三子徃見焉猶吾見也已
  贈林以吉歸省序辛未
  陽明子曰求聖人之學而弗成者殆以志之弗立歟天下之人志輪而輪焉志裘而裘焉志巫醫而巫醫焉志其事而弗成者吾未之見也輪裘巫醫遍天下求聖人之學者間數百年而弗一二見為其事之難歟亦其志之難歟弗志其事而能有成者吾亦未之見也林以吉將求聖人之事過予而論學予曰子盍論子之志乎志定矣而後學可得而論子閩也將閩是求而予言子以越之道路弗之聽也予越也將越是求而子言予以閩之道路弗之聼也夫久溺於流俗而驟語以求聖人之事其始也必將有自餒而不敢當已而舊習牽焉又必有自眩而不能決已而外議奪焉又必有自沮而或以懈夫餒而求有以勝之眩而求有以信之沮而求有以進之吾見立志之難能也已志立而學半四子之言聖人之學備矣茍志立而於是乎求焉其切磋講明之益以吉自取之尚其有窮也哉見素先生子諸父也子歸而以予言正之且以為何如
  送宗伯喬白巖序辛未
  大宗伯白巖喬先生將之南都過陽明子而論學陽明子曰學貴専先生曰然予少而好奕食忘味寢忘寐目無改觀耳無改聼蓋一年而詘鄉之人三年而國中莫有予當者學貴専哉陽明子曰學貴精先生曰然予長而好文詞字字而求焉句句而鳩焉研衆史覈百氏蓋始而希跡於宋唐終焉浸入於漢魏學貴精哉陽明子曰學貴正先生曰然予中年而好聖賢之道奕吾悔焉文詞吾媿焉吾無所容心矣子以為奚若陽明子曰可哉學奕則謂之學學文詞則謂之學學道則謂之學然而其歸逺也道大路也外是荊棘之蹊鮮克達矣是故専於道斯謂之専精於道斯謂之精専於奕而不専於道其専溺也精於文詞而不精於道其精僻也夫道廣矣大矣文詞技能於是乎出而以文詞技能為者去道逺矣是故非専則不能以精非精則不能以明非明則不能以誠故曰惟精惟一精精也専一也精則明矣明則誠矣是故明精之為也誠一之基也一天下之大本也精天下之大用也知天地之化育而況於文詞技能之末乎先生曰然哉予將終身焉而悔其晩也陽明子曰豈易哉公卿之不講學也久矣昔者衛武公年九十而猶詔於國人曰毋以老耄而棄予先生之年半於武公而功可倍之也先生其不媿於武公哉某也敢忘國士之交警
  贈王堯卿序辛未
  終南王堯卿為諌官三月以病致其事而去交逰之贈言者以十數而猶乞言於予甚哉吾黨之多言也夫言日茂而行益荒吾欲無言也久矣自學術之不明世之君子以名為實凡今之所謂務乎其實皆其務乎其名者也可無察乎堯卿之行人皆以為髙矣才人皆以為羙矣學人皆以為博矣是可以無察乎自喜於一節者不足與進於全徳之地求免於鄉人者不可以語於聖賢之途氣浮者其志不確心麄者其造不深外誇者其中日陋已矣吾惡夫言之多也虎谷有君子類無言者堯卿過焉其以予言質之
  別張常甫序辛未
  太史張常甫將歸省告別於司封王某曰期之別也何以贈我乎某曰處九月矣未嘗有言焉期之別又多乎哉常甫曰斯邦竒之過也雖然必有以贈我某曰工文詞多論說廣探極覽以為博也可以為學乎常甫曰知之辯名物考度數釋經正史以為宻也可以為學乎常甫曰知之整容色脩辭氣言必信動必果談說仁義以為行也可以為學乎常甫曰知之曰去是三者而恬淡其心專一其氣廓然而虛湛然而定以為靜也可以為學乎常甫黙然良久曰亦知之某曰然知之古之君子惟有所不知也而後能知之後之君子惟無所不知是以容有不知也夫道有本而學有要是非之辯精矣義利之間微矣斯吾未之能信焉曷亦姑無以為知之也而姑疑之而姑思之乎常甫曰唯吾姑無以為知之而姑疑之而姑思之期而見吾有以復於子
  別湛甘泉序壬申
  顔子沒而聖人之學亡曾子唯一貫之㫖傳之孟軻終又二千餘年而周程續自是而後言益詳道益晦析理益精學益支離無本而事於外者益繁以難蓋孟氏患楊墨周程之際釋老大行今世學者皆知宗孔孟賤楊墨擯釋老聖人之道若大明於世然吾從而求之聖人不得而見之矣其能有若墨氏之兼愛者乎其能有若楊氏之為我者乎其能有若老氏之清浄自守釋氏之究心性命者乎吾何以楊墨老釋之思哉彼於聖人之道異然猶有自得也而世之學者章繪句琢以誇俗詭心色取相飾以偽謂聖人之道勞苦無功非復人之所可為而徒取辯於言詞之間古之人有終身不能究者今吾皆能言其畧自以為若是亦足矣而聖人之學遂廢則今之所大患者豈非記誦詞章之習而𡚁之所從來無亦言之太詳析之太精者之過歟夫楊墨老釋學仁義求性命不得其道而偏焉固非若今之學者以仁義為不可學性命之為無益也居今之時而有學仁義求性命外記誦辭章而不為者雖其陷於楊墨老釋之偏吾猶且以為賢彼其心猶求以自得也夫求以自得而後可與之言學聖人之道某幼不問學䧟溺於邪僻者二十年而始究心於老釋頼天之靈因有所覺始乃沿周程之說求之而若有得焉顧一二同志之外莫予翼也岌岌乎仆而後興晩得友於甘泉湛子而後吾之志益堅毅然若不可遏則予之資於甘泉多矣甘泉之學務求自得者也世未之能知其知者且疑其為禪誠禪也吾猶未得而見而況其所志卓爾若此則如甘泉者非聖人之徒歟多言又烏足病也夫多言不足以病甘泉與甘泉之不為多言病也吾信之吾與甘泉友意之所在不言而㑹論之所及不約而同期於斯道斃而後已者今日之別吾容無言夫惟聖人之學難明而易惑習俗之降愈下而益不可囘任重道逺雖已無俟於言顧復於吾心若有不容已也則甘泉亦豈以予言為贅乎
  別方叔賢序辛未
  予與叔賢處二年見叔賢之學凡三變始而尚辭再變而講說又再變而慨然有志聖人之道方其辭章之尚於予若氷炭焉講說矣則違合者半及其有志聖人之道而沛然於予同趣將遂去之西樵山中以成其志叔賢亦可謂善變矣聖人之學以無我為本而勇以成之予始與叔賢為僚叔賢以郎中故事位吾上及其學之每變而禮予日恭卒乃自稱門生而待予以先覺此非脫去世俗之見超然於無我者不能也雖橫渠子之勇撤臯比亦何以加於此獨愧予之非其人而何以當之夫以叔賢之善變而進之以無我之勇其於聖人之道也何有斯道也絶響於世餘三百年矣叔賢之羙有若是是以樂為吾黨道之
  別王純甫序辛未
  王純甫之掌教應天也陽明子既勉之以孟氏之言純甫謂未盡也請益曰道未之嘗學而以敎為職鰥官其罪矣敢問敎何以哉陽明子曰其學乎盡吾之所以學者而敎行焉耳曰學何以哉曰其敎乎盡吾之所以教者而學成焉耳古之君子有諸已而後求諸人也曰剛柔淳漓之異質矣而盡之我敎其可一乎曰不一所以一之也天之於物也巨微脩短之殊位而生成之一也惟技也亦然弓冶不相為能而其足於用亦一也匠斵也陶垣也圬墁也其足以成室亦一也是故立法而考之技也各詣其巧矣而同足於用因人而施之敎也各成其材矣而同歸於善仲尼之答仁孝也孟氏之論貨色也可以觀敎矣曰然則敎無定法乎昔之辯者則何嚴也曰無定矣而以之必天下則弓焉而冶廢匠焉而陶圬廢聖人不欲人人而聖之乎然而質人人殊故辯之嚴者曲之致也是故或失則隘或失則支或失則流矣是故因人而施者定法矣同歸於善者定法矣因人而施質異也同歸於善性同也夫敎以復其性而已由堯舜而來未之有改而謂無定乎
  別黃宗賢歸天台序壬申
  君子之學以明其心其心本無昧也而欲為之蔽習為之害故去蔽與害而明復匪自外得也心猶水也汚入之而流濁猶鍳也垢積之而光昧孔子告顔淵克己復禮為仁孟軻氏謂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夫己克而誠固無待乎其外也世儒既叛孔孟之說昧於大學格致之訓而徒務博乎其外以求益乎其內皆入汚以求清積垢以求明者也弗可得已守仁幼不知學陷溺於邪僻者二十年疾疚之餘求諸孔子子思孟軻之言而恍若有見其非守仁之能也宗賢於我自為童子即知棄去舉業勵志聖賢之學循世儒之說而窮之愈勤而益難非宗賢之罪也學之難易失得也有原吾嘗為宗賢言之宗賢於吾言猶渇而飲無弗入也每見其溢於面今既豁然吾黨之良莫有及者謝病去不忍予別而需予言夫言之而莫予聼倡之而莫予和自今失吾助矣吾則忍於宗賢之別而容無言乎宗賢歸矣為我結廬天台鴈蕩之間吾將老焉終不使宗賢之獨徃也
  贈周瑩歸省序乙亥
  永康周瑩徳純嘗學於應子元忠既乃復見陽明子而請益陽明子曰子從應子之所來乎曰然應子則何以教子曰無他言也惟日誨之以希聖希賢之學毋溺於流俗且曰斯吾所嘗就正於陽明子者也子而不吾信則盍親徃焉瑩是以不逺千里而來謁曰子之來也猶有所未信乎曰信之曰信之而又來何也曰未得其方也陽明子曰子既得其方矣無所事於吾周生悚然有間曰先生以應子之故望卒賜之教陽明子曰子既得之矣無所事於吾周生悚然而起茫然有間曰瑩愚不得其方先生毋乃以瑩為戱望卒賜之敎陽明子曰子之自永康而來也程幾何曰千里而遙曰逺矣從舟乎曰從舟而又登陸也曰勞矣當茲六月亦暑乎曰途之暑特甚也曰難矣具資糧從童僕乎曰中途而僕病乃舍貸而行曰茲益難矣曰子之來既逺且勞其難若此也何不遂返而必來乎將亦無有強子者乎曰瑩至於夫子之門勞苦艱難誠樂之寜以是而遂返又俟乎人之強之也乎曰斯吾之所謂子之既得其方也子之志欲至於吾門也則遂至於吾門無假於人子而志於聖賢之學有不至於聖賢者乎而假於人乎子之舍舟從陸捐僕貸糧冒毒暑而來也則又安所從受之方也生躍然起拜曰茲乃命之方也已抑瑩由於其方而迷於其說必俟夫子之言而後躍如也則何居陽明子曰子未覩乎爇石以求灰者乎火力具足矣乃得水而遂化子歸就應子而足其火力焉吾將儲擔石之水以俟子之再見
  贈林典卿歸省序乙亥
  林典卿與其弟遊於太學且歸辭於陽明子曰元敘嘗聞立誠於夫子矣今茲歸敢請益陽明子曰立誠典卿曰學固此乎天地之大也而星辰麗焉日月明焉四時行焉引類而言之不可窮也人物之富也而草木蕃焉禽獸羣焉中國夷狄分焉引類而言之不可盡也夫古之學者殫智慮𡚁精力而莫究其緒焉靡晝夜極年嵗而莫竟其說焉析蠶絲擢牛尾而莫既其奧焉而曰立誠立誠盡之矣乎陽明子曰立誠盡之矣夫誠實理也其在天地則其麗焉者則其明焉者則其行焉者則其引類而言之不可窮焉者皆誠也其在人物則其蕃焉者則其羣焉者則其分焉者則其引類而言之不可盡焉者皆誠也是故殫智慮𡚁精力而莫究其緒也靡晝夜極年嵗而莫竟其說也析蠶絲擢牛尾而莫既其奧也夫誠一而巳矣故不可復有所益益之是為二也二則偽故誠不可益不可益故至誠無息典卿起拜曰吾今乃知夫子之敎若是其要也請終身事之不敢復有所疑陽明子曰子歸有黃宗賢氏者應原忠氏者方與講學於天台鴈蕩之間倘遇焉其遂以吾言諗之
  贈陸清伯歸省序乙亥
  陸清伯澄歸歸安與其友二三子論繹所學贈處焉二三子或曰清伯之學日進矣始吾見清伯其氣揚揚然若浮雲其言滔滔然若流波今而日黙黙爾日慊慊爾日雍雍爾日休休爾有大徑庭焉以是知其進也或曰清伯始見夫子一月一至既而旬一至又既而五六日三四日而一至又既而遷居於夫子之傍後乃請於夫子掃庾下之室而旦暮侍焉夫徳莫淑於尊賢學莫遄於親師故趨權門者日進於勢逰市肆者日進於利清伯於夫子之道日加親附焉吾未遑其他即是可以知其學之進也矣清伯曰有是哉澄則以為日退也澄聞夫子之教而茫然已而歆然忽耿然而疑已而大疑焉又閃然大駭乃忽闖然若有覩也當是時則亦㡬有所益矣自是且數月蓋悠焉游焉業不加脩焉反而求焉悵悵然頽頽然昏蔽擴而愈進私累息而愈興衆妄攻而愈固如上灘之舟屢失屢下力挽而不能前以為日退也明日又辭於陽明子二三子偕焉各言其所以陽明子曰其然乎其然乎謂已為日退者進脩之勵善日進矣謂人為日進者與人為善者其善亦日進矣雖然謂已為日退也而意阻焉能無日退乎謂人為日進也而氣歉焉亦能無日退乎斯又進退之機吉凶之所由分也可無慎乎
  贈周以善歸省序乙亥
  江山周以善究心格物致知之學有年矣苦其難而不能有所進也聞陽明子之說而異之意其或有見也就而問之聞其說戚然若有所省歸求其故而不合則遲疑旬日又徃聞其說則又戚然若有所省歸求其故而不合則又遲疑者旬日如是徃復數月求之既無所獲去之又弗能也乃徃告之以其故陽明子曰子未聞昔人之論奕乎奕之為數小數也不專心致志則亦不可以得也今子入而聞吾之說出而有鴻鵠之思焉亦何怪乎勤而弗獲矣於是退而齋潔而以弟子之禮請陽明子與之坐蓋黙然良久乃告之以立誠之說聳然若仆而興也明日又言之加宻焉證之以大學明日又言之加宻焉證之以論孟明日又言之加宻焉證之以中庸乃躍然喜避席而言曰積今而後無疑於夫子之言而後知聖賢之教若是其深切簡易也而後知所以格物致知以誠吾之身吾喜焉吾悔焉十年之攻徒以弊精神而亂吾之心術也悲夫積將以夫子之言告同志俾及時從事於此無若積之底於悔也庶以報夫子之徳而無負於夫子之教居月餘告歸陽明子敘其言以遺之使無忘於得之之難也
  贈郭善甫歸省序乙亥
  郭子自黃來學踰年而告歸曰慶聞夫子立志之說亦既知所從事矣今茲將逺去敢請一言以為夙夜朂陽明子曰君子之於學也猶農夫之於田也既善其嘉種矣又深耕易耨去其蝥莠時其灌溉早作而夜思皇皇惟嘉種之是憂也而後可望於有秋夫志猶種也學問思辨而篤行之是耕耨灌溉以求於有秋也志之弗端是荑稗也志端矣而功之弗繼是五糓之弗熟弗如荑稗也吾嘗見子之求嘉種矣然猶懼其或荑稗也見子之勤耕耨矣然猶懼其荑稗之弗如也夫農春種而秋成時也由志學而至於立自春而徂夏也由立而志於不惑去夏而秋矣已過其時猶種之未定不亦大可懼乎過時之學非人一已百未之敢望而猶或作輟焉不亦大可哀乎從吾游者衆矣雖開說之多未有出於立志者故吾於子之行卒不能舍是而別有所說子亦可以無疑於用力之方矣
  贈鄭徳夫歸省序乙亥
  西安鄭徳夫將學於陽明子聞士大夫之議者以為禪學也復已之則與江山周以善者姑就陽明子之門人而考其說若非禪者也則又姑與就陽明子親聼其說焉蓋旬有九日而後釋然於陽明子之學非禪也始具弟子之禮師事之問於陽明子曰釋與儒孰異乎陽明子曰子無求其異同於儒釋求其是者而學焉可矣曰是與非孰辨乎曰子無求其是非於講說求諸心而安焉者是矣曰心又何以能定是非乎曰無是非之心非人也口之於甘苦也與易牙同目之於妍𡟎也與離婁同心之於是非也與聖人同其有昧焉者其心之於道不能如口之於味目之於色之誠切也然後私得而蔽之子務立其誠而已子惟慮夫心之於道不能如口之於味目之於色之誠切也而何慮夫甘苦妍𡟎之無辯也乎曰然則五經之所載四書之所傳其皆無所用乎曰孰為而無所用乎是甘苦妍𡟎之所在也使無誠心以求之是談味論色而已也又孰從而得甘苦妍𡟎之真乎既而告歸請陽明子為書其說遂書之
  紫陽書院集序乙亥
  豫章熊侯世芳之守徽也既敷政其境內乃大新紫陽書院以明朱子之學萃七校之秀而躬敎之於是校士程曽氏採摭書院之興廢為集而弁以白鹿之規明政敎也來請予言以諗多士夫為學之方白鹿之規盡矣警勸之道熊侯之意勤矣興廢之故程生之集備矣又奚以予言為乎然予聞之徳有本而學有要不於其本而泛焉以從事髙之而虛無卑之而支離終亦流蕩失宗勞而無得矣是故君子之學惟求得其心雖至於位天地育萬物未有出於吾心之外也孟子所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者一言以蔽之故博學者學此者也審問者問此者也慎思者思此者也明辨者辨此者也篤行者行此者也心外無事心外無理故心外無學是故於父子盡吾心之仁於君臣盡吾心之義言吾心之忠信行吾心之篤敬懲心忿窒心欲遷心善改心過處事接物無所徃而非求盡吾心以自慊也譬之植焉心其根也學也者其培壅之者也灌溉之者也扶植而刪鋤之者也無非有事於根焉耳矣朱子白鹿之規首之以五教之目次之以為學之方又次之以處事接物之要若各為一事而不相䝉者斯殆朱子平日之意所謂隨事精察而力行之庶幾一旦貫通之妙也歟然而世之學者徃徃遂失之支離瑣屑色莊外馳而流入於口耳聲利之習豈朱子之教使然哉故吾因諸士之請而特原其本以相朂庶㡬乎操存講習之有要亦所以發明朱子未盡之意也
  朱子晩年定論序戊寅
  洙泗之傳至孟子而息千五百餘年濓溪明道始復追尋其緒自後辯析日詳然亦日就支離決裂旋復湮晦吾嘗深求其故大抵皆世儒之多言有以亂之守仁蚤嵗業舉溺志辭章之習既乃稍知從事正學而苦於衆說之紛撓疲苶茫無可入因求諸老釋欣然有㑹於心以為聖人之學在此矣然於孔子之教間相出入而措之日用徃徃闕漏無歸依違徃返且信且疑其後謫官龍場居夷處困動心忍性之餘恍若有悟體驗探求再更寒暑證諸六經四子沛然若決江河而放之海也然後嘆聖人之道坦如大路而世之儒者妄開竇徑蹈荊棘墮坑塹究其為說反出二氏之下宜乎世之髙明之士厭此而趨彼也此豈二氏之罪哉間嘗以此語同志而聞者競相非議目以為立異好竒雖每痛反深抑務自搜剔斑瑕而愈益精明的確洞然無復可疑獨於朱子之說有相牴牾恆疚於心切疑朱子之賢而豈其於此尚有未察及官留都復取朱子之書而檢求之然後知其晩嵗固已大悟舊說之非痛悔極艾至以為自誑誑人之罪不可勝贖世之所傳集註或問之類乃其中年未定之說自咎以為舊本之誤思改正而未及而其諸語類之屬又其門人挾勝心以附己見固於朱子平日之說猶有大相繆戾者而世之學者局於見聞不過持循講習於此其於悟後之論槩乎其未有聞則亦何怪乎予言之不信而朱子之心無以自暴於後世也乎予既自幸其說之不謬於朱子又喜朱子之先得我心之同然且慨夫世之學者徒守朱子中年未定之說而不復知求其晩嵗既悟之論競相呶呶以亂正學不自知其巳入於異端輙採録而裒集之私以示夫同志庶幾無疑於吾說而聖學之明可冀矣
  別梁日孚序戊寅
  聖人之道若大路雖有跛蹩行而不己未有不至而世之君子顧以為聖人之異於人若彼其甚逺也其為功亦必若彼其甚難也而淺易若此豈其可及乎則從而求之艱深恍惚溺於支離騖於虛髙率以為聖人之道必不可至而甘於其質之所便日以淪於汚下有從而求之者競相嗤訕曰狂誕不自量者也嗚呼其𡚁也亦豈一朝一夕之故哉孟子云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夫徐行者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世之人不知咎其不為而歸咎於其不能其亦不思而已矣進士梁日孚攜家謁選於京過贛停舟見予始與之語移時而別明日又來與之語日昃而別又明日又來日入而未忍去又明日則假館而請受業焉同舟之人強之北者開譬百端日孚皆笑而不應莫不囂且異其最親愛者曰子有萬里之行戒僮僕聚資斧具舟楫又挈其家室經營閱嵗而始就道行未數百里而中止此不有大苦必有大樂者乎子亦可以語我乎日孚笑曰吾今則有大苦亦誠有大樂者然未易以語子也子見病狂䘮心者乎方其昏逸瞶亂赴湯火蹈荊棘莫不恬然自信以為是也比遇良醫沃之以清冷之漿而投之以神明之劑始甦然以醒告之以其向之所為又始駭然以苦示之以其所從歸之途又始欣然以喜且恨遇斯人之晩也彼病狂不復者反從而哂唁之以為是變其常今吾與子之事亦何以異於此矣居無何予以軍旅之役出而逺日孚者且兩月謂日孚既去矣及旋而日孚居然以待既以委其資斧於逆旅歸其家室於故郷泊然而樂若將終身焉扣其學日有所明而月有所異矣然後益嘆聖人之學非夫自暴自棄未有不可由之而至而日孚出於流俗殆孟子所謂豪傑之士者矣復留餘三月其母使人來謂曰姑北行以畢吾願然後從爾所好知日孚者亦交以是勸日孚請曰焯焉能一日而去夫子將復赴湯火蹈荊棘矣予曰其然哉子以聖人之道為有方體乎為可拘之以時限之以地乎世未有既醒之人而復赴湯火蹈荊棘者子務醒其心毋徒湯火荊棘之為懼日孚良久曰焯近之矣聖人之道求之於心故不滯於事出之以理故不泥於物根之以性故不拘以時動之以神故不限以地茍知此矣焉徃而非學也奚必恆於夫子之門乎焯請暫辭而北疑而復求正予莞爾而笑曰近之矣近之矣
  大學古本序戊寅
  大學之要誠意而已矣誠意之功格物而已矣誠意之極止至善而已矣止至善之則致知而已矣正心復其體也修身著其用也以言乎已謂之明徳以言乎人謂之親民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是故至善也者心之本體也動而後有不善而本體之知未嘗不知也意者其動也物者其事也致其本體之知而動無不善然非即其事而格之則亦無以致其知故致知者誠意之本也格物者致知之實也物格則知致意誠而有以復其本體是之謂止至善聖人懼人之求之於外也而反覆其辭舊本析而聖人之意亡矣是故不務於誠意而徒以格物者謂之支不事於格物而徒以誠意者謂之虛不本於致知而徒以格物誠意者謂之妄支與虛與妄其於至善也逺矣合之以敬而益綴補之以傳而益離吾懼學之日逺於至善也去分章而復舊本傍為之釋以引其義庶幾復見聖人之心而求之者有其要噫乃若致知則存乎心悟致知焉盡矣
  禮記纂言序庚辰
  禮也者理也理也者性也性也者命也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而其在於人也謂之性其粲然而條理也謂之禮其純然而粹善也謂之仁其截然而裁製也謂之義其昭然而明覺也謂之知其渾然於其性也則理一而已矣故仁也者禮之體也義也者禮之宜也知也者禮之通也經禮三百曲禮三千無一而非仁也無一而非性也天敘天秩聖人何心焉蓋無一而非命也故克己復禮則謂之仁窮理則盡性以至於命盡性則動容周旋中禮矣後之言禮者吾惑焉紛紜器數之爭而牽制形名之未窮年矻矻敝精於祝史之糟粕而忘其所謂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者禮雲禮雲玉帛云乎而人之不仁也其如禮何哉故老莊之徒外禮以言性而謂禮為道徳之衰仁義之失既已墮於空虛漭蕩而世儒之說復外性以求禮遂謂禮止於器數制度之間而議擬倣像於影響形跡以為天下之禮盡在是矣故凡先王之禮煙䝉灰散而卒以煨燼於天下要亦未可專委罪於秦火者僣不自度嘗欲取禮記之所載掲其大經大本而䟽其條理節目庶幾器道本未之一致又懼其徳之弗任而時亦有所未及也間嘗為之說曰禮之於節文也猶規矩之於方圓也非方圓無以見規矩之用非節文則亦無從而睹所謂禮矣然方圓者規矩之所出而不可遂以方圓為規矩故執規矩以為方圓則方圓不可勝用舍規矩以為方圓而遂以方圓為之規矩則規矩之用息矣故規矩者無一定之方圓而方圓者有一定之規矩此學禮之要盛徳者之所以動容周旋而中也宋儒朱仲晦氏慨禮經之蕪亂嘗欲考正而刪定之以儀禮為之經禮記為之傳而其志竟亦弗就其後吳幼清氏因而為纂言亦不數數於朱說而於先後輕重之間固巳多所發明二子之見其規條指畫則既出於漢儒矣其所謂觀其㑹通以行其典禮之原則尚恨吾生之晩而未及與聞之也雖然後聖而有作則無所容言矣後聖而未有作也則如纂言者固學禮者之箕裘筌蹄而可以少之乎姻友胡汝登忠信而好禮其為寜國也將以是而施之刻纂言以敷其說而屬序於予予將進汝登之道而推之於其本也故為序之若此雲
  象山文集序庚辰
  聖人之學心學也堯舜禹之相授受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此心學之源也中也者道心之謂也道心精一之謂仁所謂中也孔孟之學惟務求仁蓋精一之傳也而當時之弊固已有外求之者故子貢致疑於多學而識而以博施濟衆為仁夫子告之以一貫而教以能近取譬蓋使之求諸其心也迨於孟氏之時墨氏之言仁至於摩頂放踵而告子之徒又有仁內義外之說心學大壊孟子闢義外之說而曰仁人心也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又曰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弗思耳矣蓋王道息而伯術行功利之徒外假天理之近似以濟其私而以欺於人曰天理固如是不知既無其心矣而尚何有所謂天理者乎自是而後析心與理而為二而精一之學亡世儒之支離外索於形名器數之末以求明其所謂物理者而不知吾心即物理初無假於外也佛老之空虛遺棄其人倫事物之常以求明其所謂吾心者而不知物理即吾心不可得而遺也至宋周程二子始復追尋孔顔之宗而有無極而太極定之以仁義中正而主靜之說動亦定靜亦定無內外無將迎之論庶幾精一之㫖矣自是而後有象山陸氏雖其純粹和平若不逮於二子而簡易直截真有以接孟子之傳其議論開闢時有異者乃其氣質意見之殊而要其學之必求諸心則一而已故吾嘗斷以陸氏之學孟氏之學也而世之議者以其嘗與晦翁之有同異而遂詆以為禪夫禪之說棄人倫遺物理而要其歸極不可以為天下國家茍陸氏之學而果若是也乃所以為禪也今禪之說與陸氏之說其書具存學者茍取而觀之其是非同異當有不待於言說者而顧一倡羣和勦說雷同如矮人之觀場莫知悲笑之所自豈非貴耳賤目不得於言而勿求諸心者之過歟夫是非同異每起於人持勝心便舊習而是已見故勝心舊習之為患賢者不免焉撫守李茂元氏將重刋象山之文集而請一言為之序予何所容言哉惟讀先生之文者務求諸心而無以舊習已見先焉則糠粃精鑿之美惡入口而知之矣
  
  觀徳亭記戊寅
  君子之於射也內志正外體直持弓矢審固而後可以言中故古者射以觀徳徳也者得之於其心也君子之學求以得之於其心故君子之於射以存其心也是故躁於其心者其動妄蕩於其心者其視浮歉於其心者其氣餒忽於其心者其貌惰傲於其心者其色矜五者心之不存也不存也者不學也君子之學於射以存其心也是故心端則體正心敬則容肅心平則氣舒心專則視審心通故時而理心純故讓而恪心宏故勝而不張負而不弛七者備而君子之徳成君子無所不用其學也於射見之矣故曰為人君者以為君鵠為人臣者以為臣鵠為人父者以為父鵠為人子者以為子鵠射也者射已之鵠也鵠也者心也各射巳之心也各得其心而已故曰可以觀徳矣作觀徳亭記
  重脩文山祠記戊寅
  宋丞相文山文公之祠舊在廬陵之富田今螺川之有祠實肇於我孝皇之朝然亦因廢為新多缺漏而未稱正徳戊寅縣令邵徳容始恢其議於郡守伍文定相與白諸廵撫廵按守廵諸司皆以是為風化之所係也爭措財鳩工圖拓而新之恊守令之力不再踰月而工萃圮者完隘者闢遺者舉巍然煥然不獨廟貌之改觀而吉之人士奔走瞻嘆翕然益起其忠孝之心則是舉之有益於名教也誠大矣使來請記嗚呼公之忠天下之達忠也殊方異域猶知敬慕而況其鄉之人乎逆旅經行猶存尸祝而況其鄉之土乎凡有職守皆知尊尚而況其土之官乎然而鄉人之慕之也三有司之崇尚之也文公之沒今且三百年矣吉士之以氣節行義後先炳燿謂非聞公之風而興不可也然忠義之降激而為氣節氣節之弊流而為客氣其上焉者無所為而為固公所謂成仁取義者矣其次有所為矣然猶其氣之近於正者也迨其弊也遂有慿憤戾粗鄙之氣以行其媢嫉褊驁之私士流於矯拂民入於健訟人慾熾而天理滅而猶自是以為氣節若是者容有之乎則於公之道非所謂操戈入室者歟吾故備而論之以朂夫茲鄉之後進使之去其偏以歸於全克其私以反於正不媿於公而已矣今廵撫暨諸有司之表勵崇飾固將以行其好徳之心振揚風敎詩所謂民之秉彛好是懿徳者也人亦孰無是心茍能充之公之忠義在我矣而又何羨乎然而時之表勵崇飾有好其實而崇之者有慕其名而崇之者有假其跡而崇之者忠義有諸已思以喻諸人因而表其祠宇樹之風聲是好其實者也知其美而未能誠諸身姑以脩其祠宇彰其事跡是慕其名者也飾之祠宇而壊之於其身矯之文具而敗之於其行奸以掩其外而襲以阱其中是假其跡者也若是者容有之乎則於公之道非所謂毀瓦畫墁者歟吾故備而論之以朂夫後之官茲土者使無徒慕其名而務求其實毋徒脩公之祠而務脩公之行不媿於公而已矣某嘗令茲邑睹公祠之圮陋而未能恢既有媿於諸有司慨其風聲氣習之或𡚁而未能講去其偏復有媿於諸人士樂茲舉之有成也推其愧心之言而為之記
  從吾道人記乙酉
  海寜董蘿石者年六十有八矣以能詩聞江湖間與其鄉之業詩者十數軰為詩社旦夕操紙吟嗚相與求句字之工至廢寢食遺生業時俗共非笑之不顧以為是天下之至樂矣嘉靖甲申春蘿石來㳺㑹稽聞陽明子方與其徒講學山中以杖肩其瓢笠詩巻來訪入門長揖上坐陽明子異其氣貎且年老矣禮敬之又詢知其為董蘿石也與之語連日夜蘿石辭彌謙禮彌下不覺其席之彌側也退謂陽明子之徒何生秦曰吾見世之儒者支離𤨏屑修飾邉幅為偶人之狀其下者貪饕爭奪於富貴利慾之塲而嘗不屑其所為以為世豈真有所謂聖賢之學乎直假道於是以求濟其私耳故遂篤志於詩而放浪於山水今吾聞夫子良知之說而忽若大寐之得醒然後知吾向之所為日夜敝精勞力者其與世之營營利祿之徒特清濁之分而其間不能以寸也幸哉吾非至於夫子之門則幾於虛此生矣吾將北面夫子而終身焉得無既老而有所不可乎秦起拜賀曰先生之年則老矣先生之志何壯哉入以請於陽明子陽明子喟然嘆曰有是哉吾未或見此翁也雖然齒長於我矣師友一也茍吾言之見信奚必北面而後為禮乎蘿石聞之曰夫子殆以予誠之未積歟辭歸兩月棄其瓢笠持一縑而來謂秦曰此吾老妻之所織也吾之誠積若茲縷矣夫子其許我乎秦入以請陽明子曰有是哉吾未或見此翁也今之後生晩進茍知執筆為文辭稍記習訓詁則已侈然自大不復知有從師學問之事見有或從師問學者則閧然共非笑指斥若怪物翁以能詩訓後進從之遊者遍於江湖蓋居然先軰矣一旦聞予言而棄去其數十年之成業如敝屣遂求北面而屈禮焉豈獨今之時而未見若人將古之記傳所載亦未多數也夫君子之學求以變化其氣質焉爾氣質之難變者以客氣之為患而不能以屈下於人遂至自是自欺飾非長敖卒歸於兇頑鄙倍故凡世之為子而不能孝為弟而不能敬為臣而不能忠者其始皆起於不能屈下而客氣之為患耳茍惟理是從而不難於屈下則客氣消而天理行非天下之大勇不足以與於此則如蘿石固吾之師也而吾豈足以師蘿石乎蘿石曰甚哉夫子之拒我也吾不能以俟請矣入而強納拜焉陽明子固辭不獲則許之以師友之間與之探禹穴登爐峯陟秦望尋蘭亭之遺跡徜徉於雲門若耶鑑湖剡曲蘿石日有所聞益充然有得欣然樂而忘歸也其鄉黨之子弟親友與其平日之為社者或笑而非或為詩而招之返且曰翁老矣何乃自苦若是耶蘿石笑曰吾方幸逃於苦海方知憫若之自苦也顧以吾為苦耶吾方揚鬐於渤澥而振羽於雲霄之上安能復投網罟而入樊籠乎去矣吾將從吾之所好遂自號曰從吾道人陽明子聞之嘆曰卓哉蘿石血氣既衰戒之在得矣孰能挺特奮發而復若少年英銳者之為乎真可謂之能從吾所好矣世之人從其名之好也而競以相髙從其利之好也而貪以相取從其心意耳目之好也而詐以相欺亦皆自以為從吾所好矣而豈知吾之所謂真吾者乎夫吾之所謂真吾者良知之謂也父而慈焉子而孝焉吾良知所好也不慈不孝焉斯惡之矣言而忠信焉行而篤敬焉吾良知所好也不忠信焉不篤敬焉斯惡之矣故夫名利物慾之好私吾之好也天下之所惡也良知之好真吾之好也天下之所同好也是故從私吾之好則天下之人皆惡之矣將心勞日拙而憂苦終身是之謂物之役從真吾之好則天下之人皆好之矣將家國天下無所處而不當富貴貧賤患難夷狄無入而不自得斯之謂能從吾之所好也矣夫子嘗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是從吾之始也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則從吾而化矣蘿石踰耳順而始知從吾之學毋自以為既晩也充蘿石之勇其進於化也何有哉嗚呼世之營營於物慾者聞蘿石之風亦可以知所適從也乎
  親民堂記乙酉
  南子元善之治越也過陽明子而問政焉陽明子曰政在親民曰親民何以乎曰在明明徳曰明明徳何以乎曰在親民曰明徳親民一乎曰一也明徳者天命之性靈昭不昧而萬理之所從出也人之於其父也而莫不知孝焉於其兄也而莫不知弟焉於凡事物之感莫不有自然之明焉是其靈昭之在人心亘萬古而無不同無或昧者也是故謂之明徳其或蔽焉物慾也明之者去其物慾之蔽以全其本體之明焉耳非能有以増益之也曰何以在親民乎曰徳不可以徒明也人之欲明其孝之徳也則必親於其父而後孝之徳明矣欲明其弟之徳也則必親於其兄而後弟之徳明矣君臣也夫婦也朋友也皆然也故明明徳必在於親民而親民乃所以明其明徳也故曰一也曰親民以明其明徳修身焉可矣而何家國天下之有乎曰人者天地之心也民者對已之稱也曰民焉則三才之道舉矣是故親吾之父以及人之父而天下之父子莫不親矣親吾之兄以及人之兄而天下之兄弟莫不親矣君臣也夫婦也朋友也推而至於鳥獸草木也而皆有以親之無非求盡吾心焉以自明其明徳也是之謂明明徳於天下是之謂家齊國治而天下平曰然則烏在其為止至善者乎昔之人固有欲明其明徳矣然或失之虛罔空寂而無有乎家國天下之施者是不知明明徳之在於親民而二氏之流是矣固有欲親其民者矣然或失之知謀權術而無有乎仁愛惻怛之誠者是不知親民之所以明其明徳而五伯功利之徒是矣是皆不知止於至善之過也是故至善也者明徳親民之極則也天命之性粹然至善其靈昭不昧者皆其至善之發見是皆明徳之本體而所謂良知者也至善之發見是而是焉非而非焉固吾心天然自有之則而不容有所擬議加損於其間也有所擬議加損於其間則是私意小智而非至善之謂矣人惟不知至善之在吾心而用其私智以求之於外是以昧其是非之則至於橫騖決裂人慾肆而天理亡明徳親民之學大亂於天下故止至善之於明徳親民也猶之規矩之於方圓也尺度之於長短也權衡之於輕重也方圓而不止於規矩爽其度矣長短而不止於尺度乖其制矣輕重而不止於權衡失其凖矣明徳親民而不止於至善亡其則矣夫是之謂大人之學大人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也夫然後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元善喟然而嘆曰甚哉大人之學若是其易簡也吾乃今知天地萬物之一體矣吾乃今知天下之為一家中國之為一人矣一夫不被其澤若已推而內諸溝中伊尹其先得我心之同然乎於是名其蒞政之堂曰親民而曰吾以親民為職者也吾務親吾之民以求明吾之明徳也夫爰書其言於壁而為之記
  萬松書院記乙酉
  萬松書院在浙省南門外當湖山之間𢎞治初㕘政周君近仁因廢寺之址而改為之廟貎規制畧如學宮延孔氏之裔以奉祀事近年以來有司相繼緝理地益以勝然亦止為逰觀之所而講誦之道未備也嘉靖乙酉侍御潘君景哲奉命來廵憲度丕肅文風聿新既簡鄉闈收一省之賢而上之南宮矣又以遺才之不能盡取為憾思有以大成之乃増修書院益廣樓居齋舍為三十六楹具其器用置贍田若干頃揭白鹿之規掄彥選俊肄習其間以倡列郡之士而以屬之提學僉事萬君汝信汝信曰是固潮之責也藩臬諸君咸賛厥成使知事嚴綱董其役知府陳力推官陳箎軰相恊經理閱月踰旬工訖事舉乃來請言以紀其事惟我皇明自國都至於郡邑咸建廟學群士之秀專官列職而敎育之其於學校之制可謂詳且備矣而名區勝地徃徃復有書院之設何哉所以匡翼夫學校之不逮也夫三代之學皆所以明人倫今之學宮皆以明倫名堂則其所以立學者固未嘗非三代意也然自科舉之業盛士皆馳騖於記誦辭章而功利得䘮分惑其心於是師之所教弟子之所學者遂不復知有明倫之意矣懐世道之憂者思挽而復之卒亦未知所措其力譬之兵事當玩弛偷惰之餘則必選將閱伍更其號令旌旗懸非格之賞以倡敢勇然後士氣可得而振也今書院之設固亦此類也歟士之來集於此者其必相與思之曰既進我於學校矣而復優我於是何為乎寜獨以精吾之舉業而已乎便吾之進取而已乎則學校之中未嘗不可以精吾之業而進取之心自吾所汲汲非有待於人之從而趨之也是必有進於是者矣是固期我以古聖賢之學也古聖賢之學明倫而已堯舜之相授受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斯明倫之學矣道心也者率性之謂也人心則偽矣不雜於人偽率是道心而發之於用也以言其情則為喜怒哀樂以言其事則為中節之和為三千三百經曲之禮以言其倫則為父子之親君臣之義夫婦之別長幼之序朋友之信而三才之道盡此矣舜使契為司徒以教天下者教之以此也是固天下古今聖愚之所同具其或昧焉者物慾蔽之非其中之所有不備而假求之於外者也是固所謂不慮而知其良知也不學而能其良能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也孔子之聖則曰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是明倫之學孩提之童亦無不能而及其至也雖聖人有所不能盡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家齊國治而天下平矣是故明倫之外無學矣外此而學者謂之異端非此而論者謂之邪說假此而行者謂之伯術飾此而言者謂之文辭背此而馳者謂之功利之徒亂世之政雖今之舉業必自此而精之而後不愧於敷奏明試雖今之仕進必由此而施之而後無忝於行義逹道斯固國家建學之初意諸君緝書院以興多士之盛心也故為多士誦之
  稽山書院尊經閣記乙酉
  經常道也其在於天謂之命其賦於人謂之性其主於身謂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達四海塞天地亙古今無有乎弗具無有乎弗同無有乎或變者也是常道也其應乎感也則為惻隠為羞惡為辭讓為是非其見於事也則為父子之親為君臣之義為夫婦之別為長幼之序為朋友之信是惻隠也羞惡也辭讓也是非也是親也義也序也別也信也一也皆所謂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達四海塞天地亙古今無有乎弗具無有乎弗同無有乎或變者也是常道也以言其隂陽消息之行焉則謂之易以言其紀綱政事之施焉則謂之書以言其歌詠性情之發焉則謂之詩以言其條理節文之著焉則謂之禮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則謂之樂以言其誠偽邪正之辨焉則謂之春秋是隂陽消息之行也以至於誠偽邪正之辨也一也皆所謂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達四海塞天地亙古今無有乎弗具無有乎弗同無有乎或變者也夫是之謂六經六經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隂陽消息者也書也者志吾心之紀綱政事者也詩也者志吾心之歌詠性情者也禮也者志吾心之條理節文者也樂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誠偽邪正者也君子之於六經也求之吾心之隂陽消息而時行焉所以尊易也求之吾心之紀綱政事而時施焉所以kao尊書也求之吾心之歌詠性情而時發焉所以尊詩也求之吾心之條理節文而時著焉所以尊禮也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時生焉所以尊樂也求之吾心之誠偽邪正而時辨焉所以尊春秋也蓋昔者聖人之扶人極憂後世而述六經也猶之富家者之父祖慮其産業庫蔵之積其子孫者或至於遺忘散失卒困窮而無以自全也而記籍其家之所有以貽之使之世守其産業庫蔵之積而享用焉以免於困窮之患故六經者吾心之記籍也而六經之實則具於吾心猶之産業庫蔵之實積種種色色具存於其家其記籍者特名狀數目而已而世之學者不知求六經之實於吾心而徒考索於影響之間牽制於文義之末硜硜然以為是六經矣是猶富家之子孫不務守視享用其産業庫蔵之實積日遺忘散失至於窶人丏夫而猶囂囂然指其記籍曰斯吾産業庫藏之積也何以異於是嗚呼六經之學其不明於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說是謂亂經習訓詁傳記誦沒溺於淺聞小見以塗天下之耳目是謂侮經侈淫辭競詭辯飾奸心盜行逐世壟斷而猶自以為通經是謂賊經若是者是並其所謂記籍者而割裂棄毀之矣寜復知所以為尊經也乎越城舊有稽山書院在臥龍西岡荒廢久矣郡守渭南南君大吉既敷政於民則慨然悼末學之支離將進之以聖賢之道於是使山隂令吳君瀛拓書院而一新之又為尊經之閣於其後曰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矣閣成請予一言以諗多士子既不獲辭則為記之若是嗚呼世之學者得吾說而求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為尊經也矣
  重修山隂縣學記乙酉
  山隂之學嵗久彌敝教諭汪君瀚軰以謀於縣尹顧君鐸而一新之請所以詔士之言於子時予方在疚辭未有以告也已而顧君入為秋官郎洛陽吳君瀛來代復増其所未備而申前之請昔予官留都因京兆之請記其學而嘗有說矣其大意以為朝廷之所以飬士者不専於舉業而實望之以聖賢之學今殿廡堂舍拓而輯之餼廩條教具而察之者是有司之脩學也求天下之廣居安宅者而脩諸其身焉此為師為弟子者之脩學也其時聞者皆惕然有省然於凡所以為學之說則猶未之及詳今請為吾越之士一言之夫聖人之學心學也學以求盡其心而已堯舜禹之相授受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道心者率性之謂而未雜於人無聲無臭至微而顯誠之源也人心則雜於人而危矣偽之端矣見孺子之入井而惻隠率性之道也從而內交於其父母焉要譽於鄉黨焉則人心矣饑而食渴而飲率性之道也從而極滋味之美焉恣口腹之饕焉則人心矣惟一者一於道心也惟精者慮道心之不一而或二之以人心也道無不中一於道心而不息是謂允執厥中矣一於道心則存之無不中而發之無不和是故率是道心而發之於父子也無不親發之於君臣也無不義發之於夫婦長幼朋友也無不別無不序無不信是謂中節之和天下之達道也放四海而皆凖亙古今而不窮天下之人同此心同此性同此達道也舜使契為司徒而教以人倫教之以此達道也當是之時人皆君子而比屋可封蓋教者惟以是為教而學者惟以是為學也聖人既沒心學晦而人偽行功利訓詁記誦辭章之徒紛㳫而起支離決裂嵗盛月新相沿相襲各是其非人心日熾而不復知有道心之微間有覺其紕繆而畧知反本求源者則又閧然指為禪學而羣訾之嗚呼心學何由而復明乎夫禪之學與聖人之學皆求盡其心也亦相去毫釐耳聖人之求盡其心也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也吾之父子親矣而天下有未親者焉吾心未盡也吾之君臣義矣而天下有未義者焉吾心未盡也吾之夫婦別矣長幼序矣朋友信矣而天下有未別未序未信者焉吾心未盡也吾之一家飽暖逸樂矣而天下有未飽暖逸樂者焉其能以親乎義乎別序信乎吾心未盡也故於是有紀綱政事之設焉有禮樂教化之施焉凡以裁成輔相成已成物而求盡吾心焉耳心盡而家以齊國以治天下以平故聖人之學不出乎盡心禪之學非不以心為說然其意以為是達道也者固吾之心也吾惟不昧吾心於其中則亦已矣而亦豈必屑屑於其外其外有未當也則亦豈必屑屑於其中斯亦其所謂盡心者矣而不知已陷於自私自利之偏是以外人倫遺事物以之獨善或能之而要之不可以治家國天下蓋聖人之學無人已無內外一天地萬物以為心而禪之學起於自私自利而未免於內外之分斯其所以為異也今之為心性之學者而果外人倫遺事物則誠所謂禪矣使其未嘗外人倫遺事物而専以存心飬性為事則固聖門精一之學也而可謂之禪乎哉世之學者承沿其舉業詞章之習以荒穢戕伐其心既與聖人盡心之學相背而馳日騖日逺莫知其所抵極矣有以心性之說而招之來歸者則顧駭以為禪而反仇讐視之不亦大可哀乎夫不自知其為非而以非人者是舊習之為蔽而未可遽以為罪也有知其非者矣藐然視人之非而不以告人者自私者也既告之矣既知之矣而猶㝠然不以自返者自棄者也吾越多豪傑之士其特然無所待而興者為不少矣而亦容有蔽於舊習者乎故吾因諸君之請而特為一言之嗚呼吾豈特為吾越之士一言之而已乎
  
  梁仲用黙齋說辛未
  仲用識髙而氣豪既舉進士銳然有志天下之務一旦責其志曰嗚呼予乃太早烏有已之弗治而能治人者於是専心為已之學深思其氣質之偏而病其言之易也以黙名庵過予而請其方予亦天下之多言人也豈足以知黙之道然予嘗自驗之氣浮則多言志輕則多言氣浮者耀於外志輕者放其中予請誦古之訓而仲用自取之夫黙有四偽疑而不知問蔽而不知辯㝠然以自罔謂之黙之愚以不言餂人者謂之黙之狡慮人之覘其長短也掩覆以為黙謂之黙之誣深為之情厚為之貌淵毒阱狠自託於黙以售其奸者謂之黙之賊夫是之謂四偽又有八誠焉孔子曰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故誠知恥而後知黙又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夫誠敏於行而後欲黙矣仁者言也訒非以為黙而黙存焉又曰黙而識之是故必有所識也終日不違如愚者也黙而成之是故必有所成也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者也故善黙者莫如顔子闇然而日章黙之積也不言而信而黙之道成矣天何言哉四時行焉萬物生焉而黙之道至矣非聖人其孰能與於此哉夫是之謂八誠仲用盍亦知所以自取之
  示弟立志說乙亥
  予弟守文來學告之以立志守文因請次第其語使得時時觀省且請淺近其辭則易於通曉也因書以與之夫學莫先於立志志之不立猶不種其根而徒事培擁灌溉勞苦無成矣世之所以因循茍且隨俗習非而卒歸於汚下者凡以志之弗立也故程子曰有求為聖人之志然後可與共學人茍誠有求為聖人之志則必思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安在非以其心之純乎天理而無人慾之私歟聖人之所以為聖人惟以其心之純乎天理而無人慾則我之欲為聖人亦惟在於此心之純乎天理而無人慾耳欲此心之純乎天理而無人慾則必去人慾而存天理務去人慾而存天理則必求所以去人慾而存天理之方求所以去人慾而存天理之方則必正諸先覺考諸古訓而凡所謂學問之功者然後可得而講而亦有所不容已矣夫所謂正諸先覺者既以其人為先覺而師之矣則當専心致志惟先覺之為聼言有不合不得棄置必從而思之思之不得又從而辨之務求了釋不敢輙生疑惑故記曰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民知敬學茍無尊崇篤信之心則必有輕忽慢易之意言之而聼之不審猶不聼也聼之而思之不慎猶不思也是則雖曰師之猶不師也
  夫所謂考諸古訓者聖賢垂訓莫非教人去人慾而存天理之方若五經四書是已吾惟欲去吾之人慾存吾之天理而不得其方是以求之於此則其展卷之際真如饑者之於食求飽而已病者之於藥求愈而已暗者之於燈求照而已跛者之於杖求行而已曾有徒事記誦講說以資口耳之弊哉
  夫立志亦不易矣孔子聖人也猶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立者志立也雖至於不踰矩亦志之不踰矩也志豈可易而視哉夫志氣之帥也人之命也木之根也水之源也源不濬則流息根不植則木枯命不續則人死志不立則氣昬是以君子之學無時無處而不以立志為事正目而視之無他見也傾耳而聼之無他聞也如貓捕䑕如鷄覆卵精神心思凝聚融結而不復知有其他然後此志常立神氣清明義理昭著一有私慾即便知覺自然容住不得矣故凡一毫私慾之萌只責此志不立即私慾便退聼一毫客氣之動只責此志不立即客氣便消除或怠心生責此志即不怠忽心生責此志即不忽躁心生責此志即不躁妬心生責此志即不妬忿心生責此志即不忿貪心生責此志即不貪傲心生責此志即不傲吝心生責此志即不吝蓋無一息而非立志責志之時無一事而非立志責志之地故責志之功其於去人慾有如烈火之燎毛太陽一出而魍魎潛消也自古聖賢因時立教雖若不同其用功大指無或少異書謂惟精惟一易謂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孔子謂格致誠正博文約禮曽子謂忠恕子思謂尊徳性而道問學孟子謂集義飬氣求其放心雖若人自為說有不可強同者而求其要領歸宿合若符契何者夫道一而已道同則心同心同則學同其卒不同者皆邪說也後世大患尤在無志故今以立志為說中間字字句句莫非立志蓋終身問學之功只在立得志而已若以是說而合精一則字字句句皆精一之功以是說而合敬義則字字句句皆敬義之功其諸格致博約忠恕等說無不脗合但能實心體之然後信予言之非妄也
  約齋說甲戌
  滁陽劉生韶既學於陽明子乃自悔其平日所嘗致力者泛濫而無功瑣雜而不得其要也思得夫簡易可久之道而固守之乃以約齋自號求所以為約之說於予予曰子欲其約乃所以為煩也其惟循理乎理一而已人慾則有萬其殊是故一則約萬則煩矣雖然理亦萬殊也何以求其一乎理雖萬殊而皆具於吾心心固一也吾惟求諸吾心而已求諸心而皆出乎天理之公焉斯其行之簡易所以為約也已彼其膠於人慾之私則利害相攻毀譽相製得失相形榮辱相纒是非相傾顧瞻牽滯紛紜舛戾吾見其煩且難也然而世之知約者鮮矣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其知所以為約之道歟吾子勉之吾言則亦以煩
  見齋說乙亥
  辰陽劉觀時學於潘子既有見矣復學於陽明子嘗自言曰吾名觀時觀必有所見而吾猶懵懵無睹也扁其居曰見齋以自勵問於陽明子曰道有可見乎曰有有而未嘗有也曰然則無可見乎曰無無而未嘗無也曰然則何以為見乎曰見而未嘗見也觀時曰弟子之惑滋甚矣夫子則明言之以教我乎陽明子曰道不可言也強為之言而益晦道無可見也妄為之見而益逺夫有而未嘗有是真有也無而未嘗無是真無也見而未嘗見是真見也子未觀於天乎謂天為無可見則蒼蒼耳昭昭耳日月之代明四時之錯行未嘗無也謂天為可見則即之而無所指之而無定執之而無得未嘗有也夫天道也道天也風可捉也影可拾也道可見也曰然則吾終無所見乎古之人則亦終無所見乎曰神無方而道無體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是有方體者也見之而未盡者也顔子則如有所立卓爾夫謂之如則非有也謂之有則非無也是故雖欲從之末由也已故夫顔氏之子為庶幾也文王望道而未之見斯真見也已曰然則吾何所用心乎曰淪於無者無所用其心者也蕩而無歸滯於有者用其心於無用者也勞而無功夫有無之間見與不見之妙非可以言求也而子顧切切焉吾又從而強言其不可見是以瞽導瞽也夫言飲者不可以為醉見食者不可以為飽子求其醉飽則盍飲食之子求其見也其惟人之所不見乎夫亦戒慎乎其所不覩也已斯真覩也已斯求見之道也已
  矯亭說乙亥
  君子之行順乎理而已無所事乎矯然有氣質之偏焉偏於柔者矯之以剛然或失則傲偏於慈者矯之以毅然或失則刻偏於奢者矯之以儉然或失則陋凡矯而無節則過過則復為偏故君子之論學也不曰矯而曰克克以勝其私私勝而理復無過不及矣矯猶未免於意必也意必亦私也故克已則矯不必言矯者未必能盡於克已之道也雖然矯而當其可亦克已之道矣行其克已之實而矯以名焉何傷乎古之君子也其取名也㢘後之君子實未至而名先之故不曰克而曰矯亦矯世之意也方君時舉以矯名亭請予為之說
  謹齋說
  君子之學心學也心性也性天也聖人之心純乎天理故無事於學下是則心有不存而汩其性䘮其天矣故必學以存其心學以存其心者何求哉求諸其心而已矣求諸其心何為哉謹守其心而已矣博學也審問也慎思也明辨也篤行也皆謹守其心之功也謹守其心者無聲之中而常若聞焉無形之中而常若睹焉故傾耳而聼之惟恐其或繆也注目而視之惟恐其或逸也是故至微而顯至隠而見善惡之萌而纎毫莫遁由其能謹也謹則存存則明明則其察之也精其存之也一昧焉而弗知過焉而弗覺弗之謹也已故謹守其心於其善之萌焉若食之充飽也若抱赤子而履春氷惟恐其或陷也若捧萬金之璧而臨千仭之崖惟恐其或墜也其不善之萌焉若鴆毒之投於羮也若虎蛇橫集而思所以避之也若盜賊之侵陵而思所以勝之也古之君子所以凝至道而成盛徳未有不由於斯者雖堯舜文王之聖然且兢兢業業而況於學者乎後之言學者舍心而外求是以支離決裂愈難而愈逺吾甚悲焉吾友侍御楊景瑞以謹名其齋其知所以為學之要矣景瑞嘗遊白沙陳先生之門歸而求之自以為有見又二十年而忽若有得然後知其向之所見猶未也一旦告病而歸將從事焉必底於成而後出君之篤志若此其進於道也孰禦乎君遣其子思元從予學亦將別予以歸因論君之所以名齋之義以告思元而遂以為君贈
  夜氣說乙亥
  天澤每過輒與之論夜氣之訓津津既有所興起至是告歸請益復謂之曰夜氣之息由於旦晝所飬茍梏亡之反復則亦不足以存矣今夫師友之相聚於茲也切磋於道義而砥礪乎徳業漸而入焉反而媿焉雖有非僻之萌其所滋也亦已罕矣迨其離羣索居情可得肆而莫之警也欲可得縱而莫之尼也物交引焉志交䘮焉雖有理義之萌其所滋也亦罕矣故曰茍得其飬無物不長茍失其飬無物不消夫人亦孰無理義之心乎然而不得其飬者多矣是以若是其寥寥也天澤勉之
  修道說戊寅
  率性之謂道誠者也修道之謂教誠之者也故曰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中庸為誠之者而作修道之事也道也者性也不可湏臾離也而過焉不及焉離也是故君子有修道之功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微之顯誠之不可掩也修道之功若是其無間誠之也夫然後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道脩而性復矣致中和則大本立而達道行知天地之化育矣非至誠盡性其孰能與於此哉是修道之極功也而世之言修道者離矣故特著其說
  自得齋說甲申
  孟子云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源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夫率性之謂道道吾性也性吾生也而何事於外求世之學者業辭章習訓詁工技藝探𧷤而索隱敝精極力勤苦終身非無所謂深造之者然亦辭章而已耳訓詁而已耳技藝而已耳非所以深造於道也則亦外物而已耳寜有所謂自得逢原者哉古之君子戒慎不睹恐懼不聞致其良知而不敢湏臾或離者斯所以深造乎是矣是以大本立而達道行天地以位萬物以育於左右逢原乎何有黃勉之省曽氏以自得名齋蓋有志於道者請學於予而蘄為之說予不能有出於孟氏之言也為之書孟氏之言嘉靖甲申六月朔
  博約說乙酉
  南元真之學於陽明子也聞致知之說而恍若有見矣既而疑於博約先後之訓復來請曰致良知以格物格物以致其良知也則既聞教矣敢問先博我以文而後約我以禮也則先儒之說得無亦有所不同歟陽明子曰理一而已矣心一而已矣故聖人無二教而學者無二學博文以約禮格物以致其良知一也故先後之說後儒支繆之見也夫禮也者天理也天命之性具於吾心其渾然全體之中而條理節目森然畢具是故謂之天理天理之條理謂之禮是禮也其發見於外則有五常百行酬酢變化語黙動靜升降周旋隆殺厚薄之屬宣之於言而成章措之於為而成行書之於冊而成訓炳然蔚然其條理節目之繁至於不可窮詰是皆所謂文也是文也者禮之見於外者也禮也者文之存於中者也文顯而可見之禮也禮微而難見之文也是所謂體用一源而顯微無間者也是故君子之學也於酬酢變化語黙動靜之間而求盡其條理節目焉非他也求盡吾心之天理焉耳矣於升降周旋隆殺厚薄之間而求盡其條理節目焉非他也求盡吾心之天理焉耳矣求盡其條理節目焉者博文也求盡吾心之天理焉者約禮也文散於事而萬殊者也故曰博禮根於心而一本者也故曰約博文而非約之以禮則其文為虛文而後世功利辭章之學矣約禮而非博學於文則其禮為虛禮而佛老空寂之學矣是故約禮必在於博文而博文乃所以約禮二之而分先後焉者是聖學之不明而功利異端之說亂之也昔者顔子之始學於夫子也蓋亦未知道之無方體形像也而以為有方體形像也未知道之無窮盡止極也而以為有窮盡止極也是猶後儒之見事事物物皆有定理者也是以求之仰鑚瞻忽之間而莫得其所謂及聞夫子博約之訓既竭吾才以求之然後知天下之事雖千變萬化而皆不出於此心之一理然後知殊途而同歸百慮而一致然後知斯道之本無方體形像而不可以方體形像求之也本無窮盡止極而不可以窮盡止極求之也故曰雖欲從之末由也已蓋顔子至是而始有真實之見矣博文以約禮格物以致其良知也亦寜有二學乎哉
  惜隂說丙戌
  同志之在安成者間月為㑹五日謂之惜隂其志篤矣然五日之外孰非惜隂時乎離羣而索居志不能無少懈故五日之㑹所以相稽切焉耳嗚呼天道之運無一息之或停吾心良知之運亦無一息之或停良知即天道謂之亦則猶二之矣知良知之運無一息之或停者則知惜隂矣知惜隂者則知致其良知矣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此其所以學如不及至於發憤忘食也堯舜兢兢業業成湯日新又新文王純亦不已周公坐以待旦惜隂之功寜獨大禹為然子思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知微之顯可與入徳矣或曰鷄鳴而起孳孳為利凶人為不善亦惟日不足然則小人亦可謂之惜隂乎
  王文成全書卷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八    明 王守仁 撰文録五
  雜著
  書汪汝成格物卷癸酉
  予於汝成格物致知之說博文約禮之說博學篤行之說一貫忠恕之說蓋不獨一論再論五六論數十論不止矣汝成於吾言始而駭以拂既而疑焉又既而大疑焉又既而稍釋焉而稍喜焉而又疑焉最後與予遊於玉泉蓋論之連日夜而始快然以釋油然以喜㝠然以契不知予言之非汝成也不知汝成之言非予言也於戲若汝成可謂不茍同於予亦非茍異於予者矣卷首汝成之請蓋其時尚有疑於予今既釋然予可以無言也已敘其所以而歸之
  書石川巻甲戌
  先儒之學得有淺深則其為言亦不能無同異學者惟當反之於心不必茍求其同亦不必故求其異要在於是而已今學者於先儒之說茍有未合不妨致思思之而終有不同固亦未為甚害但不當因此而遂加非毀則其為罪大矣同志中徃徃似有此病故特及之程先生雲賢且學他是處未湏論他不是處此言最可以自警 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則不至於責人已甚而自治嚴矣議論好勝亦是今時學者大病今學者於道如管中窺
  天少有所見即自足自是傲然居之不疑與人言論不待其辭之終而已先懐輕忽非笑之意訑訑之聲音顔色拒人於千里之外不知有道者從傍觀之方為之竦息汗顔若無所容而彼悍然不顧畧無省覺斯亦可哀也已近時同輩中徃徃亦有是病者相見時可出此以警勵之 某之於道雖亦畧有所見未敢盡以為是也其於後儒之說雖亦時有異同未敢盡以為非也朋友之來問者皆相愛者也何敢以不盡吾所見正期體之於心務期真有所見其孰是孰非而身發明之庶有益於斯道也若徒入耳出口互相標立門戸以為能學則非某之初心其所以見罪之者至矣近聞同志中亦有類此者切湏戒勉乃為無負孔子云黙而識之學而不厭斯乃深望於同志者也
  與傅生鳳甲戌
  祁生傅鳳志在飬親而苦於貧徐曰仁之為祁也憫其志嘗育而教之及曰仁去祁生乃來京師謁予遂從予而南聞予言若有省將從事於學然痛其親之貧且老其繼母弟又瞽而愚無所資以為飬乃記誦訓詁學文辭冀以是干升斗之祿日夜不息遂以是得危疾幾不可救同門之士百計寛譬之不能乃以質於予予曰嘻若生者亦誠可憐者也生之志誠出於孝親然已陷於不孝而不之覺矣若生者亦誠可憐者也生聞之悚然來問曰家貧親老而不為祿仕得為孝乎予曰不得為孝矣欲求祿仕而至於成疾以殞其軀得為孝乎生曰不得為孝矣殞其軀而欲讀書學文以求祿仕祿仕可得乎生曰不可得祿仕矣曰然則爾何以能免於不孝於是泫然泣下甚悔且曰鳯何如而可以免於不孝予曰保爾精毋絶爾生正爾情毋辱爾親盡爾職毋以得失為爾惕安爾命毋以外物戕爾性斯可以免矣其父聞其疾危來視遂欲攜之同歸予憐鳯之志而不能成也哀鳯之貧而不能賑也憫鳯之去而不能留也臨別書此遺之
  書王天宇卷甲戌
  徐曰仁數為予言天宇之為人予既知之矣今年春始與相見於姑蘇話通宵益信曰仁之言天宇誠忠信者也才敏而沉潛者也於是乎慨然有志於聖賢之學非豪傑之士能然哉出茲卷請予言予不敢虛則為誦古人之言曰聖誠而已矣君子之學以誠身格物致知者立誠之功也譬之植焉誠其根也格致其培擁而灌溉之者也後之言格致者或異於是矣不以植根而徒培壅焉灌溉焉敝精勞力而不知其終何所成矣是故聞日博而心日外識益廣而偽益増渉獵考究之愈詳而所以緣飾其奸者愈深以甚是其為弊亦既可覩矣顧猶泥其說而莫之察也獨何歟今之君子或疑予言之為禪矣或疑予言之求異矣然吾不敢茍避其說而內以誣於已外以誣於人也非吾天宇之髙明其孰與信之
  書王嘉秀請益卷甲戌
  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已也故曰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古之人所以能見人之善若已有之見人之不善則惻然若已推而納諸溝中者亦仁而已矣今見善而妬其勝已見不善而疾視輕蔑不復比數者無乃自陷於不仁之甚而弗之覺者邪夫可欲之謂善人之秉彛好是懿徳故凡見惡於人者必其在已有未善也瑞鳯祥麟人爭快覩虎狼蛇蠍見者持挺刅而向之矣夫虎狼蛇蠍未必有害人之心而見之必惡為其有虎狼蛇蠍之形也今之見惡於人者雖其自取未必盡惡無亦在外者猶有惡之形歟此不可以不自省cq=79也夫君子之學為已之學也為已故必克已克已則無已無已者無我也世之學者執其自私自利之心而自任以為為已漭焉入於隳墮斷滅之中而自任以為無我者吾見亦多矣嗚呼自以為有志聖人之學乃墮於末世佛老邪僻之見而弗覺亦可哀也夫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其恕乎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恕之一言最學者所喫𦂳其在吾子則猶對病之良藥宜時時勤服之也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夫能見不賢而內自省則躬自厚而薄責於人矣此逺怨之道也
  書孟源巻乙亥
  聖賢之學坦如大路但知所從入茍循循而進各隨分量皆有所至後學厭常喜異徃徃時入斷蹊曲徑用力愈勞去道愈逺向在滁陽論學亦懲未俗卑汚未免専就髙明一路開導引接蓋矯枉救偏以拯時弊不得不然若終迷陋習者已無所責其間亦多興起感發之士一時趨向皆有可喜近來又復漸流空虛為脫落新竒之論使人聞之甚為足憂雖其人品髙下若與終迷陋習者亦微有間然究其歸極相去能幾何哉孟源伯生復來金陵請益察其意向不為無進而說談之𡚁亦或未免故因其歸而告之以此遂使歸告同志務相勉於平實簡易之道庶無負相期雲耳
  書楊思元巻乙亥
  楊生思元自廣來學既而告歸曰夫子之教思元既畧聞之懼不克任請所以砭其疾者而書諸紳予曰子強明者也警敏者也強明者病於矜髙是故亢而不能下警敏者病於淺陋是故浮而不能實砭子之病其謙黙乎謙則虛虛則無不容是故受而不溢徳斯聚矣黙則慎慎則無不宻是故積而愈堅誠斯立矣彼少得而自盈者不知謙者也少見而自衒者不知黙者也自盈者吾必惡之自衒者吾必恥之而人有不我惡者乎有不吾恥者乎故君子之觀人而必自省也其謙黙乎
  書𤣥黙卷乙亥
  𤣥黙志於道矣而猶有詩文之好何耶奕小技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況君子之求道而可分情於他好乎孔子曰詞達而已矣蓋世之為詞章者莫不以是藉其口亦獨不曰有徳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徳乎徳猶根也言猶枝葉也根之不植而徒以枝葉為者吾未見其能生也予別𤣥黙久友朋得𤣥黙所為詩者見其辭藻日益以進其在𤣥黙固所為根盛而枝葉茂者耶𤣥黙過留都示予以斯卷書此而遺之𤣥黙尚有以告我矣
  書顧維賢卷辛巳
  維賢以予將逺去持此卷求書警戒之辭只此警戒二字便是予所最丁寜者今時朋友大患不能立志是以因循懈弛散慢度日若立志則警戒之意當自有不容已故警戒者立志之輔能警戒則學問思辨之功切磋琢磨之益將日新又新沛然莫之能禦矣程先生雲學者為氣所勝習所奪只好責志又雲凡為詩文亦䘮志又言且省外事但明乎善惟盡誠心其文章雖不中不逺矣所守不約泛濫無功學問之道四書中備矣後儒之論未免互有得失其得者不能出於四書之外失者遂有毫釐千里之謬故莫如專求之四書四書之言簡實茍以忠信進徳之心求之亦自明白易見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乆而不覺其臭則與之俱化孔子大聖尚賴三益之資致三損之戒吾儕從事於學顧隨俗同汙不思輔仁之友欲求致道恐無是理矣非笑詆毀聖賢所不免伊川有涪州之行孔子尚微服過宋今日風俗益偷人心日以淪溺茍欲自立違俗拂衆指摘非笑紛然而起勢所必至亦多由所飬未深髙自標榜所致學者便不當自立門戸以招謗速毀亦不當故避非毀同流合汚維賢溫雅朋友中最為難得似亦㣲失之弱恐詆笑之來不能無動纔為所動即依阿隠忍久將淪胥以溺每到此便湏反身痛自切責為已之志未能堅定亦便志氣激昂奮發但知明已之善立已之誠以求快足乎已豈暇顧人非笑指摘故學者只湏責自家為已之志未能堅定志茍堅定則非笑詆毀不足動搖反皆為砥礪切磋之地矣今時人多言人之非毀亦當顧恤此皆隨俗習非之乆相沿其說莫知以為非不知裡許盡是私意為害不小不可以不察也
  壁帖壬午
  守仁鄙劣無所知識且在憂病奄奄中故凡四方同志之辱臨者皆不敢相見或不得已而相見亦不敢有所論說各請歸而求諸孔孟之訓可矣夫孔孟之訓昭如日月凡支離決裂似是而非者皆異說也有志於聖人之學者外孔孟之訓而他求是舍日月之明而希光於螢爝之微也不亦繆乎有負逺來之情聊此以謝荒迷不次
  書王一為卷癸未
  王生一為自惠負笈來學居數月皆隨衆㕘謁黙然未嘗有所請視其色津津若有所喜然一日衆皆退乃獨復入堂下而請曰致知之訓千聖不傳之秘也一為既領之矣敢請益予曰千丈之木起於膚寸之萌芽子謂膚寸之外無所益歟則何以至於千丈子謂膚寸之外有所益歟則膚寸之外子將何以益之一為躍然起拜曰聞教矣又三月思其母老於家告歸省視因書以與之
  書朱守諧巻甲申
  守諧問為學予曰立志而已問立志予曰為學而已守諧未達予曰人之學為聖人也非有必為聖人之志雖欲為學誰為學有其志矣而不日用其力以為之雖欲立志亦烏在其為志乎故立志者為學之心也為學者立志之事也譬之奕焉奕者其事也專心致志者其心一也以為鴻鵠將至者其心二也惟奕秋之為聼其事專也思援弓繳而射之其事分也守諧曰人之言曰知之未至行之不力予未有知也何以能行乎予曰是非之心知也人皆有之子無患其無知惟患不肯知耳無患其知之未至惟患不致其知耳故曰知之非艱行之惟艱今執途之人而告之以凡為仁義之事彼皆能知其為善也告之以凡為不仁不義之事彼皆能知其為不善也途之人皆能知之而子有弗知乎如知其為善也致其知為善之知而必為之則知至矣如知其為不善也致其知為不善之知而必不為之則知至矣知猶水也人心之無不知猶水之無不就下也決而行之無有不就下者決而行之者致知之謂也此吾所謂知行合一者也吾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
  書諸陽卷甲申
  妻姪諸陽伯復請學既告之以格物致知之說矣他日復請曰致知者致吾心之良知也是既聞教矣然天下事物之理無窮果惟致吾之良知而可盡乎抑尚有所求於其外也乎復告之曰心之體性也性即理也天下寜有心外之性寜有性外之理乎寜有理外之心乎外心以求理此告子義外之說也理也者心之條理也是理也發之於親則為孝發之於君則為忠發之於朋友則為信千變萬化至不可窮竭而莫非發於吾之一心故謂端莊靜一為養心而以學問思辨為窮理者析心與理而為二矣若吾之說則端莊靜一亦所以窮理而學問思辨亦所以養心非謂養心之時無有所謂理而窮理之時無有所謂心也此古人之學所以知行並進而收合一之功後世之學所以分知行為先後而不免於支離之病者也曰然則朱子所謂如何而謂溫凊之節如何而為奉飬之宜者非致知之功乎曰是所謂知矣而未可以為致知也知其如何而為溫凊之節則必實致其溫凊之功而後吾之知始至知其如何而為奉養之宜則必實致其奉養之力而後吾之知始至如是乃可以為致知耳若但空然知之為如何溫凊奉養而遂謂之致知則孰非致知者耶易曰知至至之知至者知也至之者致知也此孔門不易之教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也
  書張思欽卷乙酉
  三原張思欽元相將葬其親卜有日矣南走數千里而來請銘於予予之不為文也久矣辭之固而請弗已則與之坐而問曰子之乞銘於我也將以圖不朽於其親也則亦寕非孝子之心乎雖然子以為孝子之圖不朽於其親也盡於是而已乎將猶有進於是者也夫圖之於人也則曷若圖之於子乎傳之於其人之口也則曷若傳之於其子之身乎故子為賢人也則其父為賢人之父矣子為聖人也則其父為聖人之父矣其與托之於人之言也孰愈夫叔梁紇之名至今為不朽矣則亦以仲尼之為子耶抑亦以他人為之銘耶思欽蹙然而起稽顙而後拜曰元相非至於夫子之門則幾失所以圖不朽於其親者矣明日入而問聖人之學則語以格致之說焉求格致之要則語之以良知之說焉思欽躍然而起拜而復稽顙曰元相茍非至於夫子之門則尚未知有其心又何以圖不朽於其親乎請歸𦵏吾親而來卒業於夫子之門則庶幾其不朽之圖矣
  書中天閣勉諸生乙酉
  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承諸君之不鄙每予來歸咸集於此以問學為事甚盛意也然不能旬日之留而旬日之間又不過三四㑹一別之後輒復離羣索居不相見者動經年嵗然則豈惟十日之寒而已乎若是而求萌櫱之暢茂條達不可得矣故予切望諸君勿以予之去留為聚散或五六日八九日雖有俗事相妨亦湏破冗一㑹於此務在誘掖奬勸砥礪切磋使道徳仁義之習日親日近則世利紛華之染亦日逺日踈所謂相觀而善百工居肆以成其事者也相㑹之時尤湏虛心遜志相親相敬大抵朋友之交以相下為益或議論未合要在從容涵育相感以誠不得動氣求勝長傲遂非務在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其或矜已之長攻人之短粗心浮氣矯以沽名訐以為直挾勝心而行憤嫉以圯族敗羣為志則雖日講時習於此亦無益矣諸君念之念之
  書朱守乾卷乙酉
  黃州朱生守乾請學而歸為書致良知三字夫良知者即所謂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待學而有不待慮而得者也人孰無是良知乎獨有不能致之耳自聖人以至於愚人自一人之心以達於四海之逺自千古之前以至於萬代之後無有不同是良知也者是所謂天下之大本也致是良知而行則所謂天下之達道也天地以位萬物以育將富貴貧賤患難夷狄無所入而不自得也矣
  書正憲扇乙酉
  今人病痛大叚只是傲千罪百惡皆從傲上來傲則自髙自是不肯屈下人故為子而傲必不能孝為弟而傲必不能弟為臣而傲必不能忠象之不仁丹朱之不肖皆只是一傲字便結果了一生做箇極惡大罪的人更無觧救得處汝曹為學先要除此病根方纔有地歩可進傲之反為謙謙字便是對症之藥非但是外貌卑遜須是中心㳟敬撙節退讓常見自已不是真能虛已受人故為子而謙斯能孝為弟而謙斯能弟為臣而謙斯能忠堯舜之聖只是謙到至誠處便是允㳟克讓溫恭允塞也汝曹勉之敬之其毋若伯魯之簡哉
  書魏師孟卷乙酉
  心之良知是謂聖聖人之學惟是致此良知而已自然而致之者聖人也勉然而致之者賢人也自蔽自昧而不肯致之者愚不肖者也愚不肖者雖其蔽昧之極良知又未嘗不存也茍能致之即與聖人無異矣此良知所以為聖愚之同具而人皆可以為堯舜者以此也是故致良知之外無學矣自孔孟既沒此學失傳幾千百年賴天之靈偶復有見誠千古之一快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也每以啟夫同志無不躍然以喜者此亦可以驗夫良知之同然矣間有聼之而疑者則是支離之習沒溺既乆先橫不信之心而然使能姑置其舊見而平氣以繹吾說蓋亦未有不幡然而悔悟者也南昌魏氏兄弟舊學於予既皆有得於良知之說矣其季良貴師孟因其諸兄而來請其資稟甚穎而意向甚篤然以偕計北上不得乆從於此吾雖畧以言之而未能悉也故特書此以遺之
  書朱子禮卷甲申
  子禮為諸暨宰問政陽明子與之言學而不及政子禮退而省其身懲已之忿而因以得民之所惡也窒已之慾而因以得民之所好也舍已之利而因以得民之所趨也惕已之易而因以得民之所忽也去已之蠧而因以得民之所患也明已之性而因以得民之所同也三月而政舉嘆曰吾乃今知學之可以為政也已他日又見而問學陽明子與之言政而不及學子禮退而修其職平民之所惡而因以懲已之忿也從民之所好而因以窒已之慾也順民之所趨而因以舍已之利也警民之所忽而因以惕已之易也拯民之所患而因以去已之蠧也復民之所同而因以明已之性也朞年而化行嘆曰吾乃今知政之可以為學也已他日又見而問政與學之要陽明子曰明徳親民一也古之人明明徳以親其民親民所以明其明徳也是故明明徳體也親民用也而止至善其要矣子禮退而求至善之說炯然見其良知焉曰吾乃今知學所以為政而政所以為學皆不外乎良知焉信乎止至善其要也矣
  書林司訓卷丙戊
  林司訓年七十九矣走數千里謁予於越予憫其既老且貧媿無以為濟也嗟乎昔王道之大行也分田制祿四民皆有定製壯者脩其孝弟忠信老者衣帛食肉不負戴於道路死徙無出鄉出入相友疾病相扶持烏有耄耋之年而猶走衣食於道路者乎周衰而王跡熄民始有無恆産者然其時聖學尚明士雖貧困猶有固窮之節里閭族黨猶知有相恤之義逮其後世功利之說日浸以盛不復知有明徳親民之實士皆巧文博詞以飾詐相規以偽相軋以利外冠裳而內禽獸而猶或自以為從事於聖賢之學如是而欲挽而復之三代嗚呼其難哉吾為此懼掲知行合一之說訂致知格物之謬思有以正人心息邪說以求明先聖之學庶幾君子聞大道之要小人䝉至治之澤而嘵嘵者皆視以為狂惑䘮心詆笑訾怒予亦不自知其力之不足日擠於顛危莫之救以死而不顧也不亦悲夫予過彭澤時嘗憫林之窮使邑令延為社學師至是又失其業於歸也不能有所資給聊書此以遺之
  書黃夢星卷丁亥
  潮有處士黃翁保號坦夫者其子夢星來越從予學越去潮數千里夢星居數月輒一告歸省其父去二三月輒復來如是者屢屢夢星質性溫然善人也而甚孝然稟氣差弱若不任於勞者竊怪其乃不憚道途之阻逺而勤苦無已也因謂之曰生既聞吾説可以家居養親而從事矣奚必徃來䟦渉若是乎夢星跽而言曰吾父生長海濵知慕聖賢之道而無所從求入既乃獲見吾鄉之薛楊諸子者得夫子之學與聞其説而樂之乃以責夢星曰吾衰矣吾不希汝業舉以干祿汝但能若數子者一聞夫子之道焉吾雖啜粥飲水死填溝壑無不足也矣夢星是以不逺數千里而來從每歸省求為三月之留以奉菽水不許則求為踰月之留亦不許居未旬日即以具資糧戒童僕促之啓行夢星涕泣以請則責之曰唉兒女子欲以是為孝我乎不能黃鵠千里而思為翼下之雛徒使吾心益自苦故亟遊夫子之門者固夢星之本心然不能乆留於親側而倐徃倐來吾父之命不敢違也予曰賢哉處士之為父孝哉夢星之為子也勉之哉卒成乃父之志斯可矣今年四月上旬其家忽使人來訃雲處士沒矣嗚呼惜哉嗚呼惜哉聖賢之學其乆見棄於世也不啻如土苴茍有言論及之則衆共非笑詆斥以為怪物惟世之號稱賢士大夫者乃始或有以之而相講究然至考其立身行已之實與其平日家庭之間所以訓督期望其子孫者則又未嘗不汲汲焉惟功利之為務而所謂聖賢之學者則徒以資其談論粉飾文具於其外如是者常十而八九矣求其誠心一志實以聖賢之學督教其子如處士者可多得乎而今亡矣豈不惜哉豈不惜哉阻逺無由徃哭遙寄一奠以致吾傷悼之懐而敘其遣子來學之故若此以風勵夫世之為父兄者亦因以益勵夢星使之務底於有成以無忘乃父之志









  王文成全書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九    明 王守仁 撰別錄一
  奏疏一
  陳言邉務疏𢎞治十二年時進士
  邇者竊見皇上以彗星之變警戒修省又以邊㓂猖獗命將出師宵旰憂勤不遑寜處此誠聖主遇災能警臨事而懼之盛心也當茲多故主憂臣辱孰敢愛其死況有一二之見而忍不以上聞耶臣愚以為今之大患在於為大臣者外託慎重老成之名而內為固祿希寵之計為左右者內挾交蟠蔽壅之資而外肆招權納賄之惡習以成俗互相為奸憂世者謂之迂狂進言者目以浮躁沮抑正大剛直之氣而飬成怯懦因循之風故其衰耗頺塌將至於不可支持而不自覺今幸上天仁愛適有邊陲之患是憂慮警省易轅改轍之機也此在陛下必宜自有所以痛革𡚁源懲艾而振作之者矣新進小臣何敢僣聞其事以干出位之誅至於軍情之利害事機之得失茍有所見是固芻蕘之所可進卒伍之所得言者也臣亦何為而不可之有雖其所陳未必盡合時論然私心竊以為必宜如此則又不可以茍避垂剌而遂已於言也謹陳便宜八事以備採擇一曰蓄材以備急二曰舎短以用長三曰簡師以省費四曰屯田以足食五曰行法以振威六曰敷恩以激怒七曰捐小以全大八曰嚴守以乗𡚁何謂蓄材以備急臣惟將者三軍之所恃以動得其人則克以勝非其人則敗以亡其可以不豫蓄哉今者邊方小宼曽未足以辱偏裨而朝廷㑹議推舉固已倉皇失措不得已而思其次一二人之外曽無可以繼之者矣如是而求其克敵致勝其將何恃而能乎夫以南宋之偏安猶且宗澤岳飛韓世忠劉錡之徒以為之將李綱之徒以為之相尚不能止金人之衝突今以一統之大求其任事如數子者曽未見有一人萬一邉騎長驅而入不知陛下之臣孰可使以禦之若之何其猶不寒心而早圖之也臣愚以為今之武舉僅可以得騎射搏擊之士而不足以收韜畧統馭之才今公侯之家雖有教讀之設不過虗應故事而寔無所禆益誠使公侯之子皆聚之一所擇文武兼濟之才如今之提學之職者一人以教育之習之以書史騎射授之以韜畧謀猷又於武學生之內嵗升其超異者於此使之相與磨礲砥礪日稽月考別其才否比年而校試三年而選舉至於兵部自尚書以下其兩侍郎使之每嵗更迭廵邉於科道部屬之內擇其通變特逹者二三人以從因使之得以周知道里之逺近邊關之要害敵情之虗寔事勢之緩急無不深諳熟察於平日則一旦有急所以遙度而往𦲷之者不慮無其人矣孟軻有雲茍為不畜終身不得臣願自今畜之也何謂舎短以用長臣惟人之才能自非聖賢有所長必有所短有所明必有所蔽而人之常情亦必有所懲於前而後有所警於後吳起殺妻忍人也而稱名將陳平受金貪夫也而稱謀臣管仲被囚而建覇孟明三北而成功顧上之所以駕馭而鼔動之者何如耳故曰用人之仁去其貪用人之智去其詐用人之勇去其怒夫求才於倉卒艱難之際而必欲拘於規矩䋲墨之中吾知其必不克矣臣嘗聞諸道路之言曩者邊關將士以驍勇強悍稱者多以過失罪名擯棄於閒散之地夫有過失罪名其在平居無事誠不可使處於人上至於今日之多事則彼之驍勇強悍亦誠有足用也且被擯棄之乆必且悔艾前非以思奮勵今誠委以數千之衆使得立功自贖彼又素熟於邉事加之以積憤之餘其與不習地利志圖保守者功宜相逺矣古人有言使功不如使過是所謂使過也何謂簡師以省費臣聞之兵法曰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夫古之善用兵者取用於國因糧於敵猶且日費千金今以中國而禦外寇非漕輓則無粟非征輸則無財是固不可以言因糧於敵矣然則今日之師可以輕出乎臣以公差在外甫歸旬日遙聞出師竊以為不必然者何則北地多寒今炎暑漸熾寇性不耐我得其時一也寇恃弓矢今大雨時行觔膠觧弛二也寇逐水草以為居射生畜以為食今已蜂屯兩月邉草殆盡野無所獵三也以臣料之官軍甫至寇跡遁矣夫兵固有先聲而後實者今師旅既行言已無及惟有簡師一事猶可以省虗費而得寔用夫兵貴精不貴多今速詔諸將宻於萬人之內取精徤𠯁用者三分之一而餘皆歸之京師萬人之聲既揚矣今宻歸京師邉關固不知也是萬人之威猶在也而其寔又可以省無窮之費豈不為兩便哉況今官軍之出戰則退後功則爭先亦非邊將之所喜彼之請兵徒以事之不濟則責有所分焉耳今誠於邊塞之卒以其所以養京軍者而飬之以其所以賞京軍者而賞之旬日之間數萬之衆可立募於帳下奚必自京而出哉何謂屯田以給食臣惟兵以食為主無食是無兵也邉關轉輸水陸千里踣頓捐棄十而致一故兵法曰國之貧於師者逺輸逺輸則百姓貧近師貴賣貴賣則百姓財竭此之謂也今之官軍既不堪戰陣又使無事坐食以益邊困是與敵為謀也三邊之戍方以戰守不暇耕農誠使京軍分屯其地給種授器待其秋成使之各食其力宼至則授甲歸屯遙為聲勢以相犄角宼去仍復其業因以其暇繕完寇所拆毀邊墻亭堡以遏衝⿱㓁大 -- 𥤮如此雖未能盡給塞下之食亦可以少息輸餽矣此誠持乆俟時之道王師出於萬全之長䇿也何謂行法以振威臣聞李光弼之代子儀也張用濟斬於轅門狄青之至廣南也陳曙戮於戱下是以皆能振疲散之卒而摧方強之寇今邊臣之失機者往往以計倖脫朝䘮師於東陲暮調守於覀鄙罰無所加兵因縦弛如此則是陛下不惟不寘之罪而復為曲全之地也彼亦何憚而致其死力哉夫法之不行自上犯之也今⿰糹⿱丿㤙 -- 總兵官之頭目動以一二百計彼其誠以武勇而收錄之也則亦何不可之有然而此軰非勢家之子弟即豪門之夤緣皆以權力而強委之也彼且需求刻剝騷擾道路仗勢以奪功無勞而冒賞懈戰士之心興邊戎之怨為總兵者且復資其權力以相後先其委之也敢以不受乎其受之也其肯以不庇乎茍戾於法又敢斬之以殉乎是將軍之威固已因此軰而索然矣其又何以臨師服衆哉臣願陛下手勑提督等官發令之日即以先所䘮師者斬於轅門以正軍法而所謂頭目之屬悉皆禁令發囬毋使凟擾侵冒以撓將權則士卒奮勵軍威振肅克敵制勝皆原於此不然雖有百萬之衆徒以虛國勞民而亦無所用之也何謂敷恩以激怒臣聞殺敵者怒也今師方失利士氣消沮三邊之戍其死亡者非其父母子弟則其宗族親戚也今誠撫其瘡痍問其疾苦恤其孤寡振其空乏其死者皆無怨尤則生者自宜感動然後簡其強壯宣以國恩喻以寇讐眀以天倫激以大義懸賞以鼔其勇暴惡以深其怒痛心疾首日夜淬厲務與之俱殺父兄之讐以報朝廷之徳則我之兵勢日張士氣日奮而區區一隅有不足破者矣何謂捐小以全大臣聞之兵法曰將欲取之必固與之又曰佯北勿從餌兵勿食皆捐小全大之謂也今寇勢方張我若按兵不動彼必出鋭以挑戰挑戰不已則必設詐以致師或捐棄牛馬而偽逃或揜匿精悍以示弱或詐潰而埋伏或潛軍而請和是皆誘我以利也信而從之則墮其計矣然今邊關守帥人各有心寇情虛寔事難卒辦當其挑誘之時畜而不應未免必有剽掠之虞一以為當救一以為可邀從之則必陷於危亡之地不從則又懼於坐視之誅此王師之所以奔逐疲勞損失威重而敵兵之所以得志也今若恣其𢮥縱許以便宜其縱之也不以其坐視其捐之也不以為失機飬威為憤惟欲責以大成而小小挫失皆置不問則我師常逸而兵威無損此誠勝敗存亡之機也何謂嚴守以乗𡚁臣聞古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蓋中國工於自守而外寇長於野戰今邊卒新破寇勢方劇若復與之交戰是投其所長而以勝予敵也為今之計惟宜嬰城固守逺斥堠以防奸勤間諜以謀寇熟訓練以用長嚴號令以肅惰而又頻加犒饗使皆畜力飬鋭譬之積水俟其盈滿充溢而後乗怒急決之則其勢併力驟至於崩山漂石而未已昔李牧備邊日以牛酒享士士皆樂為一戰而牧屢抑止之至其不可禁遏而始奮威並出若不得已而後従之是以一戰而獲大勝今我食既足我威既盛我怒既深我師既逸我守既堅我氣既鋭則是周悉萬全而所謂不可勝者既在於我矣由是我足則寇日以匱我盛則寇日以衰我怒則寇日以曲我逸則寇日以勞我堅則寇日以虛我鋭則寇日以鈍索情較計必將疲罷奔逃然後用竒設伏悉師振旅出其所不趨趨其所不意迎邀夾攻首尾橫擊是乃以足當匱以盛敵衰以怒加曲以逸擊勞以堅破虗以鋭攻鈍所謂勝於萬全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者也右臣所陳非有竒特出人之見固皆兵家之常談今之為將者之所共見也但今邊關將帥雖或知之而不能行類皆視為常談漫不加省勢有所軼則委於無可奈何事憚煩難則為因循茍且是以玩習弛廢一至於此陛下不忽其微乞勑兵部將臣所奏熟議可否轉行提督等官即為斟酌施行毋使視為虗文務欲責以寔效庶於軍機必有少補臣不勝為國惓惓之至
  乞養病䟽十五年八月時官刑部主事
  臣原籍浙江紹興府餘姚縣人由𢎞治十二年二甲進士𢎞治十三年六月除授前職𢎞治十四年八月奉命前往直𨽻淮安等府㑹同各該廵按御史審決重囚已行遵奉奏報外切緣臣自去嵗三月忽患虗弱咳𠻳之疾劑炙交攻入秋稍愈遽欲謝去藥石醫師不可以為病根既植當復萌芽勉強服飲頗亦臻效及奉命南行漸益平復遂以為無復他慮竟廢醫言捐棄藥餌衝冒風寒恬無顧忌內耗外侵舊患仍作及事竣北上行至掦州轉増煩熱遷延三月尫羸日甚心雖戀闕勢不能前追誦醫言則既晩矣先民有雲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臣之致此則是不信醫者逆耳之言而畏難苦口之藥之過也今雖悔之其可能乎臣自惟田野䜿儒粗通章句遭遇聖明竊祿部署未效答於涓埃懼遂填於溝壑螻蟻之私期得暫離職任投飬幽閒茍全餘生庶申初志伏望聖恩垂憫乞勑吏部容臣暫歸原籍就醫調治病痊之日仍赴前項衙門辦事以圖補報臣不勝廹切願望之至
  乞宥言官去權姦以章聖徳䟽正徳元年時官兵部主事
  臣聞君仁則臣直大舜之所以聖以能隱惡而掦善也臣邇者竊見陛下以南京戶科給事中戴銑等上言時事特勑錦衣衛差官校拿觧赴京臣不知所言之當理與否意其間必有觸冒忌諱上乾雷霆之怒者但以銑等職居諌司以言為責其言而善自宜嘉納施行如其未善亦宜包容隱覆以開忠讜之路乃今赫然下令逺事拘囚在陛下之心不過少示懲創使其後日不敢輕率妄有論列非果有意怒絶之也下民無知妄生疑懼臣切惜之今在廷之臣莫不以此舉為非宜然而莫敢為陛下言者豈其無憂國愛君之心哉懼陛下復以罪銑等者罪之則非惟無補於國事而徒足以増陛下之過舉耳然則自是而後雖有上關宗社危疑不制之事陛下孰従而聞之陛下聰明超絶茍念及此寜不寒心況今天時凍沍萬一差去官校督束過嚴銑等在道或致失所遂填溝壑使陛下有殺諌臣之名興羣臣紛紛之議其時陛下必將追咎左右莫有言者則既晩矣伏願陛下追收前旨使銑等仍舊供職擴大公無我之仁明改過不吝之勇聖徳昭布逺邇人民胥悅豈不休哉臣又惟君者元首也臣者耳目手足也陛下思耳目之不可使壅塞手足之不可使痿痺必將惻然而有所不忍臣承乏下僚僭言寔罪伏覩陛下明㫖有政事得失許諸人直言無隱之條故敢昧死為陛下一言伏惟俯垂宥察不勝干冒戰慄之至
  自劾乞休䟽十年時官鴻臚寺卿
  臣由𢎞治十二年進士歴任今職蓋叨位竊祿十有六年中間鰥曠之罪多矣邇者朝廷舉考察之典揀汰羣僚臣反顧內省檢㸃其平日正合擯廢之列雖以階資稍崇偶幸漏網然其不職之罪臣自知之不敢重以欺陛下況其氣體素弱近年以來疾病交攻非獨才之不堪亦且力有不任夫幸人之不知而䑕竄茍免臣之所甚恥也淑慝混淆使勸懲之典不明臣之所甚懼也伏惟陛下眀燭其罪以之為顯罰使天下曉然知不肖者之不得以倖免臣之願死且不朽若從末減罷歸田裡使得自附於乞休之末臣之大幸亦死且不朽臣不勝惶恐待罪之至
  乞養病䟽十年八月
  頃者臣以朝廷舉行考察自陳不職之狀席藁待罪其時臣疾已作然不敢以疾請者人臣鰥曠廢職自宜擯逐以彰國法疾非所言矣陛下寛恩曲成㽞使供職臣雖𡨋頑亦寕不知感激自奮及其壯齒陳力就列少效犬馬然臣病侵氣弱力不能從其心臣自往嵗投竄荒夷往來道路前後五載䝉犯瘴霧魑魅之與游蠱毒之與處其時雖未即死而病勢因仍漸肌入骨日以深積後值聖恩汪濊掩瑕納垢復玷清班收歛精魂旋迴光澤其寔內病潛滋外強中槁頃來南都寒暑失莭病遂大作且臣自㓜失母鞠於祖母岑今年九十有六耄甚不可迎侍日夜望臣一歸為訣臣之疾痛抱此苦懐萬無生理陛下至仁天覆惟恐一物不遂其生伏乞放臣暫回田裡就醫調治使得目見祖母之終臣雖殞越下土永銜犬馬帷蓋之恩倘得因是茍延殘喘復為完人臣齒未甚衰暮猶有圖効之日臣不勝懇切願望之至
  諌迎佛䟽稿具未上
  臣自七月以來切見道路流傳之言以為陛下遣使外夷逺迎佛教郡臣紛紛進諌皆斥而不納臣始聞不信既知其實然獨竊喜幸以為此乃陛下聖智之開眀善端之萌櫱郡臣之諌雖亦出於忠愛至情然而未能推原陛下此念之所従起是乃為善之端作聖之本正當將順擴充遡流求原而乃狃於世儒崇正之説徒爾紛爭力沮宜乎陛下之有所拂而不受忽而不省矣愚臣之見獨異於是乃惟恐陛下好佛之心有所未至耳誠使陛下好佛之心果已真切懇至不徒好其名而必務得其寔不但好其末而必務求其本則堯舜之聖可至三代之盛可復矣豈非天下之幸宗社之福哉臣請為陛下言其好佛之實陛下聰明聖知昔者青宮固已播傳四海即位以來偶值多故未暇講求五帝三王神聖之道雖或時御經筵儒臣進説不過日襲故事就文敷衍立談之間豈能遽有所開發陛下聼之以為聖賢之道不過如此則亦有何可樂故漸移志於騎射之能縦觀於遊心之樂蓋亦無所用其聰明施其才力而偶託寄於此陛下聰明豈固遂安於是而不知此等皆無益有損之事也哉馳逐困𢢑之餘夜氣清明之際固將厭倦日生悔悟日切而左右前後又莫有以神聖之道為陛下言者故遂逺思覀方佛氏之教以為其道能使人清心絶欲求全性命以出離生死又能慈悲普愛濟度羣生去其苦惱而躋之快樂今災害日興盜賊日熾財力日竭天下之民困苦已極使誠身得佛氏之道而拯救之豈徒息精飬氣保全性命豈徒一身之樂將天下萬民之困苦亦可因是而蘓息故遂特降綸音發幣遣使不憚數萬里之遙不愛數萬金之費不惜數萬生靈之困斃不厭數年往返之遲乆逺迎學佛之徒是蓋陛下思欲一洗舊習之非而幡然於髙明光大之業也陛下試以臣言反而思之陛下之心豈不如此乎然則聖知之開眀善端之萌櫱者亦豈過為䛕言以佞陛下哉陛下好佛之心誠至則臣請毋好其名而務得其實毋好其末而務求其本陛下誠欲得其寔而求其本則請毋求諸佛而求諸聖人毋求諸外夷而求諸中國此又非臣之茍為遊説之談以誑陛下臣又請得而備言之夫佛者西方之聖人聖人者中國之佛也在彼西方則可用佛氏之教以化導愚頑在我中國自當用聖人之道以參賛化育猶行陸者必用車馬渡海者必以舟航今居中國而師佛教是猶以車馬渡海雖使造父為御王良為右非但不能利渉必且有沉溺之患夫車馬本致逺之具豈不利器乎然而用非其地則技無所施陛下若謂佛氏之道雖不可以平治天下或亦可以脫離一身之生死雖不可以參賛化育而時亦可以導羣品之囂頑就此二説亦復不過得吾聖人之餘緒陛下不信則臣請比而論之臣亦竊嘗學佛㝡所尊信自謂悟得其藴奧後乃窺見聖道之大始遂棄置其説臣請毋言其短言其長者夫西方之佛以釋迦為最中國之聖人以堯舜為㝡臣請以釋迦與堯舜比而論之夫世之最所崇慕釋迦者莫尚於脫離生死超然獨存於世今佛氏之書具載始末謂釋迦住世説法四十餘年夀八十二嵗而沒則其壽亦誠可謂髙矣然舜年百有十嵗堯年一百二十嵗其壽比之釋迦則又髙也佛能慈悲施捨不惜頭目腦髓以救人之急難則其仁愛及物亦誠可謂至矣然必苦行於雪山奔走於道路而後能有所濟若堯舜則端拱無為而天下各得其所惟克眀峻徳以親九族則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則百姓昭明協和萬邦則黎民於變時雍極而至於上下草木鳥獸無不咸若其仁愛及物比之釋迦則又至也佛能方便説法開悟羣迷戒人之酒止人之殺去人之貪絶人之嗔其神通妙用亦誠可謂大矣然必耳提靣誨而後能若在堯舜則光被四表格於上下其至誠所運自然不言而信不動而變無為而成蓋與天地合其徳與日月合其眀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其神化無方而妙用無體比之釋迦則又大也若乃詛咒變幻眩怪揑妖以欺惑愚𡨋是故佛氏之所深排極詆謂之外道邪魔正與佛道相反者不應好佛而乃好其所相反求佛而乃求其所排詆者也陛下若以堯舜既沒必欲求之於彼則釋迦之亡亦已乆矣若謂彼中學佛之徒能傳釋迦之道則吾中國之大顧豈無人能傳堯舜之道者乎陛下未之求耳陛下試求大臣之中茍其能明堯舜之道者日日與之推求講䆒乃必有能明神聖之道致陛下於堯舜之域者矣故臣以為陛下好佛之心誠至則請毋好其名而務得其寔毋好其末而務求其本務得其寔而求其本則請毋求諸佛而求諸聖人毋求諸外域而求諸中國者果非妄為遊説之談以誑陛下者矣陛下果能以好佛之心而好聖人以求釋迦之誠而求諸堯舜之道則不必渉數萬里之遙而西方極樂只在目前則不必糜數萬之費斃數萬之命歴數年之乆而一塵不動彈指之間可以立躋聖地神通妙用隨形隨足此又非臣之繆為大言以欺陛下必欲討究其説則皆鑿鑿可證之言孔子云我欲仁斯仁至矣一曰克已復禮而天下歸仁孟軻雲人皆可以為堯舜豈欺我哉陛下反而思之又試以詢之大臣詢之羣臣果臣言出於虗繆則甘受欺妄之戮臣不知諱忌伏見陛下善心之萌不𮗜踴躍喜幸輙進其將順擴充之説惟陛下垂察則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萬世幸甚臣不勝祝望懇切隕越之至專差舎人某具䟽奏上以聞
  辭新任乞以舊職致仕䟽十一年十月時陞南贛僉都御史
  臣原任南京鴻臚寺卿去嵗四月嘗以不職自劾求退後至八月又以舊疾交作復乞天恩赦回調理皆未䝉准允黽勉屍素因循日月至今年九月十四日忽接吏部咨文䝉恩陞授前職聞命驚惶感泣之餘莫知攸措竊念臣才本庸劣性復迂踈兼以疾病多端氣體羸弱待罪鴻臚閒散之地猶懼不稱況茲廵撫重任其將何才以堪夫因才器使朝廷之大政也量力受任人臣之大分也膴仕顯官臣心豈獨不願一時貪倖茍受後至潰敗僨事臣一身戮辱亦奚足惜其如陛下之事何況臣疾病未已精力益衰平居無事尚爾奄奄軍旅驅馳豈復堪任臣在少年粗心浮氣狂誕自居自後渉歴漸乆稍知慚沮逮今思之悔創靡及人或未考其寔臣之自知則既審矣又何敢崇飾舊惡以誤國事伏願陛下念朝廷之大政不可輕地方之重寄不可茍體物情之有短長憫凡愚之所不逮別選賢能委以茲任憫臣之愚不加謫逐容令仍以鴻臚寺卿退歸田裡以免負乗之誅臣雖顛隕敢忘銜結臣自㓜失慈鞠於祖母岑今年九十有七旦暮思臣一見為訣去嵗乞休雖廹疾病寔亦因此臣敢輙以螻螘苦切之情控於陛下冀得便道先歸省視岑疾少伸反哺之𥝠以俟矜允之命臣衷情廹切不自知其觸昧條憲臣不勝受恩感激凟冒戰懼哀懇祈望之至
  謝恩䟽十二年正月二十六日
  臣原任南京鴻臚寺卿正徳十一年九月十四日准吏部咨為缺官事該部題奉聖㫖王守仁陞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廵撫南贛汀漳等處地方寫勑與他欽此欽遵臣自以菲才多病懼不勝任以致僨事當具本乞恩辭免容令原職致仕隨於十月二十四日節該欽奉勑諭爾前去廵撫江西南安贛州福建汀州漳州廣東南雄韶州恵州潮州各府及湖廣郴州地方撫安軍民修理城池禁革奸𡚁一應地方賊情軍馬錢糧事宜小則徑自區畫大則奏請定奪欽此欽遵外十一月十四日續准兵部咨為𦂳急賊情事內開都御史文森遷延誤事見奉勑書切責乃敢託疾避難奏回飬病見今盜賊刼掠民遭荼毒萬一王守仁因見地方有事假託辭免不無愈加誤事該本部題奉聖㫖既地方有事王守仁着上𦂳去不許辭避遲誤欽此聞報憂慙不遑寕處一靣扶疾𠉀㫖至浙江杭州府地方於十二月初二日復准吏部咨該臣奏為乞恩辭免新任仍照舊職致仕事奏奉聖㫖王守仁不准休致南贛地方見今多事着上𦂳前去用心廵撫欽此備咨到臣感㤙懼罪之餘不敢冒昧復請隨於本月初三日起程至次年正月十六日已抵贛州接管廵撫外伏念臣氣體羸弱質性迂踈聊為口耳之學本非折衝之才鴻臚聞散尚以疾病而不堪廵撫繁難豈其精力之可任但前官以辭疾招議適踵效尤之嫌而聖㫖以多事為言恐蹈避難之罪遂爾冒於負乗不暇虞於覆餗黽勉蒞事忽已踰旬受恩思效每廢寢食顧兵糧耗竭之餘加之以師旅而盜賊殘破之後方苦於瘡痍尚爾一籌之未展敢雲期月而可觀況炎毒舊侵懼復中於瘴癘尫衰日積憂不任於驅馳心有餘而才不逮足欲進而力不前徒切感恩之報莫申效死之誠臣敢不勉其智之所不足竭砥礪於已盡其力之所可為付利鈍於天亮無補於河嶽亦少致其涓埃稍俟狐䑕巢穴之平終遂麋鹿山林之請臣不勝受恩感激
  給由䟽十二年二月二十五日
  臣見年四十六嵗係浙江紹興府餘姚縣民籍由進士𢎞治十三年二月內除授刑部雲南清吏司主事𢎞治十五年八月內告囬原籍飬病𢎞治十七年七月內病痊赴部改除兵部武選清吏司主事正徳元年十二月內為宥言官去權奸以彰聖徳事䝉恩降授貴州龍塲驛驛丞正徳五年三月內䝉陞江西吉安府廬陵縣知縣本年十月內陞南京刑部四川清吏司主事正徳六年正月內調吏部驗封清吏司主事本年十月內陞本部文選清吏司員外𭅺正徳七年三月內陞本部考功清吏司𭅺中本年十二月初八日䝉陞南京太僕寺少卿正徳八年十月二十二日到任至正徳九年四月二十一日止歴俸六箇月本日到任吏部劄付䝉陞南京鴻臚寺卿本月二十五日到任至正徳十一年九月十四日止連閏歴俸二十九箇月零十二日本日准吏部咨䝉恩陞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廵撫南贛汀漳等府於正徳十二年正月十六日前到地方行事支俸起扣至本月二十五日止又歴俸十日連前共輳歴俸三十六箇月三年考滿例應給由緣臣係廵撫官員見在福建漳州等府地方督調官軍夾剿漳浦等處流賊未敢擅離緣係三年給由事理為此具本奏聞
  𠫵失事官員䟽十二年三月十五日
  據江西按察司整飭兵備帶管分廵嶺北道副使楊璋呈據贛州府信豐縣及信豐守禦千戶所各報稱正徳十二年二月初七日有龍南強賊突來地名崇僊屯劄已經差委興國縣義民蕭承㑹同信豐龍南官兵相機勦捕續據申報強賊突來本縣小河住劄離縣約有四十餘里乞要發兵䇿應又據申報本月初九日有龍南流賊六百餘人⿱㓁大 -- 𥤮至城下除嚴督軍兵固守城池縁本所縣無兵禦敵誠恐前賊攻城卒難止遏乞調峰山弩手並該縣兵夫救䕶又經差委南安府經歴王祚南康縣縣丞舒富統領弩手殺手前去約㑹二縣掌印官並領官兵相機攻圍去後續據縣丞舒富呈本月初十日䝉委統領殺手陳禮魴打手吳尚能等共五百名經歴王祚義民蕭承統領峰山加善雙秀弩手各三百名先後到於信豐縣㑹勦至十一日止有該所管屯千戶林節帶兵四十餘名出城據鄉導馬客等報稱止有強賊六百餘人在地名花園屯劄當同各官將兵分布劄定只見前賊一陣止有百十餘徒先出有前哨義民蕭承領兵就與敵殺斬獲賊級四顆奪獲白旗一面頃刻衆賊出營分為三哨約有二千餘徒瞰知龍南反招賊首黃秀魁紏合廣東龍川縣浰頭賊首池大鬢賊首池大安新總兵池大昇共為一陣賊首楊金巢自為一陣勢甚猖獗卑職督統本哨兵快奮勇交鋒殺死賊徒二十餘人不意賊衆一湧前衝殺手陳禮魴百長鍾徳昇等見勢難當俱各不聼約束先行漫散有南康縣報效義士楊習舉等仍與前賊死敵不退俱被戳傷身死及有經歴王祚上馬不便亦被執去賊勢得勝仍要攻城隨與蕭承林節等收集衆兵退至南營山把截遇蒙本道親臨該縣督𠞰各賊聞知退至牛州離城少逺至十二日前賊差人告招十三日䝉本道差蕭承前去招撫就將經歴王祚放回賊往原巢去訖等因到道備呈到臣隨據龍南縣知縣盧鳯呈稱本縣捕盜主簿周政㑹同鎮撫劉鏜千戶洪恩統領機兵旗軍於本月十八日前去信豐縣截捕探得強賊池大鬢黃秀魁等従鴉鵲隘越過安逺縣住劄本職督兵追截前賊已往廣東龍川縣復回原巢浰頭去訖據安逺縣知縣劉瑀稟稱於本月十九日統領水元大石等保民兵弩手前去龍泉等保截𠞰各賊遯囬原巢去訖難以窮追以此掣兵回縣緣由查得先據該道及信豐縣所各稟報前事已經批仰該道兵備等官急調招撫義官葉芳協同石背兵夫㫁賊歸路及調峯山弩手與南康打手人等責委縣丞舒富統領前後夾擊又㸔得此賊既離巢穴利在速戰仍仰該府急行所屬隣近官司俱要乗險設伏厚集以待及於各鄉村往來路徑多張疑兵使賊不敢輕易奔突仍調安逺縣知縣劉瑀星夜起集水元大石等保民兵一千橫接龍南邀其不備若賊猶屯信豐急自龍南直趨浰頭搗其巢穴賊進無所獲退無所處不過旬日可以坐擒仰各遵照施行去後今據前因叅看得縣丞舒富承委督𠞰不能相度機宜輕率驟進以致殺傷兵快原其心雖出奮勇責以師律均為敗事經歴王祚臨陣潰奔為賊所執後雖倖免終係失機信豐縣所知縣黃天爵千戶鄭鐸廵捕副千戸朱誠惟知固城自守不肯發兵應援龍南知縣盧鳯捕盜主簿周政隄備鎮撫劉鏜千戶洪恩地當関隘正可防遏坐視前賊往來畧不出兵邀擊千戶林節即其兵力之寡似難全責究其失律之罪亦宜分受安逺縣知縣劉瑀承調追襲緩不及事俱屬違法南康縣百長鍾徳昇等臨陣不前故違約束先行潰散失誤軍機應合處以軍法該道兵備副使楊璋守備都指揮同知王泰俱屬提督欠嚴但楊璋往來調度卒能招撫前賊計其功勞可以贖罪及照廣東龍川縣掌印捕盜等官明知首賊池大鬢等在彼地方為巢卻亦不行時嘗廵邏縦其過境刼掠又各不行乗機追捕俱屬故違所據前項失事官員俱屬遵奉勑諭事理即行提問但前項賊徒擁衆數千變詐百出名雖陽受招撫其寔陰懐異圖況其黨與根連三省萬一乗間復出為患必大正係𦂳関用人隄備之際除將百長鍾徳昇等查勘的確處以軍法及方靣軍職另行叅究外其餘前項各官且量加督責姑令戴罪隄備各自相機行事勉圖後功以贖前罪仍一靣委官前去信豐縣地方查勘前項殺死兵快數目及有無隱匿別項事情另行叅奏縁係地方𦂳急賊情及叅失事官員事理未敢擅便為此具本請㫖
  閩廣㨗音䟽十二年五月初八日
  據福建按察司整飭兵備兼管分廵漳南道僉事胡璉呈㑹同分守右叅政艾洪經理軍務左叅攻陳䇿副使唐澤將領都指揮僉事李𦙍督據河頭等哨委官指揮徐麒知縣施祥知事曽瑤等呈稱各職統領軍兵五千餘人進至長富村等處見得賊衆地險巢穴數多兼且四路裝伏勢甚猖獗尅期於正徳十二年正月十八日等各分哨路従長富村至濶竹洋新洋大豐五雷大小峯等處與賊交鋒前後大戰數合擒斬首従賊犯黃奕等共計四百三十二名顆俘獲賊屬一百四十六名口燒燬房屋四百餘間奪獲馬牛等項被賊殺死老人許六打手黃富璘等六名餘賊俱各奔聚象湖山拒守各職又統官兵追至蓮花石與賊對劄誠恐賊衆我寡呈乞添兵䇿應等因到道行據大溪哨指揮髙偉呈報統兵約㑹蓮花石官兵攻打象湖山適遇廣東委官指揮王春等領兵亦至彼境大傘地方卑職與指揮覃桓縣丞紀鏞領兵前去㑹𠞰不意大傘賊徒突出卑職等奮勇抵戰覃桓紀鏞馬陷深泥與軍人易成等七名兵快李崇靜等八名俱被賊傷身死卑職亦被戮二鎗勢難抵敵只得收兵暫回聼𠉀縁象湖山係極髙絶險自來官兵所不能攻今賊勢日甚若不添調狼兵稍俟秋冬㑹舉夾攻恐生他變通行呈稟間續奉本院紙牌為進兵方畧事偹行各職遵奉宻諭佯言犒衆退師俟秋再舉宻切部勒諸軍乗懈奮擊依䝉宻差義官曽崇秀爪探虗寔乗賊怠弛㑹選精兵一千五百名當先重兵四千二百名繼後分作三路各職統領俱於二月十九日夜銜枚直趨三路並進直搗象湖山奪其隘口各賊雖已失險但其間賊徒類皆驍勇精悍猶能⿰冫麥 -- 凌塹絶谷超躍如飛復據上層峻險四靣飛打滾木礧石以死拒敵我兵奮勇鏖戰自辰至午呼聲震天撼搖山谷三司所發竒兵復従間道鼔噪突登賊始驚潰大敗我兵乗勝追殺擒斬大賊首黃貓狸㳺四並廣東大賊首蕭細弟郭虎等二百九十一名顆俘獲賊屬一百三十三名口其間墜崖墮壑死者不可勝計奪囬水黃牛贓銀鎗刀等物燒燬房屋五百餘間餘賊潰散復入流恩山岡等巢與諸賊合勢亦被各賊殺死頭目頼頥打手楊縁等一十四名次早各職分兵追剿指揮髙偉推官胡寕道亦由大豐領兵來㑹仍與前賊交鋒大戰擒斬首従賊犯巫姐旺等一百六十三名顆俘獲賊屬一百六名口餘賊敗走各又遯入廣東交界黃蠟溪上下樟溪大山去訖又據金豐三團哨委官指揮王鎧李誠通判龔震等各呈稱賊首詹師富等恃居可塘洞山寨聚糧守險勢甚強固各職依奉㑹議分兵五路連日攻打生擒大賊首詹師富江嵩范克起羅招賢等四名餘賊敗走復入竹子洞等處大山嘯聚隨又分兵追襲與賊連戰擒首従賊犯范興長等二百三十五名顆俘獲賊屬八十二名口奪回被擄男婦五名口奪獲馬牛等物亦被各賊殺死老人胡文政一名戳傷鄉夫葉永旺等五名又據指揮徐麒等呈稱黃蠟溪上下漳溪與廣東饒平縣並本省永定縣山界相連遵依約㑹廣東官兵並金豐哨指揮韋鑑大溪哨推官胡寕道等於三月二十一日子時發兵齊至黃蠟廣東義民饒四等領兵亦至㑹合我兵三路進攻賊出拒戰甚鋭我兵奮勇大噪而前擒斬首従賊犯溫宗富等九十一名顆俘獲賊屬一十三名口餘賊敗走各兵乗勝追至赤石巖仍與大戰良久賊復大敗又擒斬首従賊犯游宗成等一百四十六名顆俘獲賊屬九十名口又據中營委官指揮張鉞百戶呂希良等呈稱領兵追趕黃蠟溪等處逃賊至地名陳呂村遇賊拒戰當陣擒斬首従賊犯朱老叔等六十六名顆俘獲賊屬八名口各另呈觧到道轉觧審驗紀功外續據委官知府鍾湘呈稱䝉調官兵先後兩月之間攻破長富村等處巢穴三十餘處擒斬首従賊犯一千四百二十餘名顆俘獲賊屬五百七十餘名口奪回被虜男婦五名口燒燬房屋二千餘間奪獲牛馬贓仗無算即今脅従餘黨悉願攜帶家口出官投首聼撫安揷本職遵照兵部奏行勘合並廵撫都察院節行案牌事理出給告示發委知縣施祥縣丞余道招撫脅従賊人朱宗玉翁景璘等一千二百三十五名家口二千八百二十八名口俱經審驗安揷復業縁由呈報到道轉呈到臣及據廣東按察司分廵嶺東道兵備僉事等官顧應祥等㑹呈遵依本院案驗委官統領軍兵㑹同福建尅期進𠞰隨奉本院進兵方畧當即遵依掦言班師一靣出其不意従牛皮石嶺腳隘等處分為三哨鼔噪並進賊瞻顧不暇望風瓦觧節據指揮楊昂王春通判徐璣陳策義官余黃孟等各報稱於本年正月二十四等日尅破古村未窖禾村大水山柘林等巢生擒大賊首張大背劉烏嘴蕭乾爻范端蕭王即蕭五顯薊釗蘇瑢頼隆等並擒斬首従賊犯乗勝前進㑹同福建官軍尅期夾攻間探知大傘賊徒潰圍殺死指揮覃桓縣丞紀鏞等情當即進兵䇿應各賊畏我兵勢燒巢奔走生擒賊首羅聖欽餘賊退入箭灌大寨合勢乗險併力拒敵䝉委知縣張戩督同指揮張天傑分哨由別路進兵攻破白土村赤石巖等巢直搗箭灌大寨諸賊迎戰我兵奮勇合擊遂破箭灌當陣斬獲首従賊犯共計二百二十四名顆俘獲賊屬八十四名口及牛馬贓仗等物各寨賊黨聞風奔竄已散復聚愈相連結各設機險以死拒守各職統兵分兵並進於三月二十等日攻破水竹大重坑苦宅溪靖泉溪白羅南山等巢直搗洋竹洞三角湖等處前後大戰十餘生擒賊首溫火燒張大背雷振蔡晟頼英等並擒斬賊犯共一千四十八名顆俘獲賊屬八百三十八名口奪獲馬牛贓銀銅錢衣帛器仗蕉紗等物前後共計生擒大賊首一十四名擒斬賊犯一千二百五十八名顆俘獲賊屬九百二十二名口奪獲水黃牛馬一百三十九頭匹贓仗衣布等物共二千一百五十七件疋葛蕉紗九十六斤一兩贓銀三十二兩四錢八分銅錢一百四十二文各開報到道收審縁由呈報前來卷查先為急報賊情事准兵部咨該本部題已經福建廣東總鎮廵按等衙門都御史陳金御史胡文靜等㑹議區畫各該守廵兵備等官欽遵整備糧餉起調軍兵約㑹進剿間臣於本年正月十六日始抵贛州地方行事先於本月初三日於南昌地方據兩省各官呈稟師期不同事體叅錯誠恐彼此推調致誤軍機當臣備遵該部咨來事理具開進兵方畧行仰各官協同上𦂳宻切施行去後續據福建右叅政等官艾洪等㑹呈指揮覃桓縣丞紀鏞被大傘賊衆突出馬陷深泥被傷身死及據各哨呈稱賊寨險惡天氣漸暄我兵遭挫賊勢日甚乞要奏添狼兵𠉀秋再舉備呈到臣叅看得各官頓兵不進致此敗衂顕是不奉莭制故違方略及照奏調狼兵非惟日乆路遙緩不及事兼恐師老財費別生他虞且勝敗由人兵貴善用當此挫折各官正宜協憤同奮因敗求勝豈可輙自退阻倚調狼兵坐失機㑹臣當日即自贛州起程親率諸軍進屯長汀上杭等處一靣督令各官宻照方畧火速進𠞰立功自贖敢有支吾推調定以軍法論處一靣查勘失事縁由另行叅奏間隨據各呈㨗音到臣叅照閩廣賊首詹師富溫火燒等恃險従逆已將十年黨惡聚徒動以萬計䑕狐得肆跳梁蛇豕漸無紀極刼剽焚驅數郡遭其荼毒轉輸征調三省為之騷然臣等奉行誅勦三月之內遂克殱取渠魁掃蕩巢穴百姓觧倒懸之苦列郡獲再生之安此非朝廷威徳廟堂成算何以及此及照福建領兵各官始雖踈於警備稍損軍威終能戮力協謀大致克㨗論過雖有計功亦多其間福建如僉事胡璉叅政陳䇿副使唐澤知府鍾湘廣東如僉事顧應祥都指揮僉事楊懋知縣張戩才調俱優勞勩尤著伏乞俯從惟重之典以作敢戰之風除將二省兵快量㽞防守其餘悉令歸農及將功次另行勘報外原係㨗音事理為此具本題奏
  申明賞罰以厲人心䟽十二年五月初八日
  據江西按察司整飭兵備帯管分廵嶺北道副使楊璋呈伏覩大明律內該載失誤軍事條領兵官已承調遣不依期進兵策應若承差告報軍期而違限因而失誤軍機者並斬従軍違期條若軍臨敵境託故違期三日不至者斬主將不固守調官軍臨陣先退及圍困越城而逃者斬此皆罰典也及查得原擬直𨽻山東江西等處征𠞰流賊陞賞事例一人並二人為首就陣擒斬以次劇賊一名者五兩二名者十兩三名者賞實授一級不願者賞十兩陣亡者陞一級俱世襲不願者賞十兩擒斬従賊六名以上至九名者止陞實授二級餘功加賞不及六名除陞一級之外扣算賞銀三人四人五人以上共擒賊以次劇賊一名者賞銀十兩均分従賊一名者賞五兩均分領軍把總等官自斬賊級不准陞賞部下獲功七十名以上者陞署一級獲百名者陞實授一級不及數者量賞一人捕獲從賊一名者賞銀四兩二名者賞八兩三名者陞一級以次劇賊一名者陞署一級俱不准世襲不願者賞五兩此皆賞格也賞罰如此宜乎人心激勸功無不立然而有未能者蓋以賞罰之典雖偹然罰典止行於叅提之後而不行於臨陣對敵之時賞格止行於大軍征𠞰之日而不行於尋常用兵之際故也且以嶺北一道言之四省連絡盜賊淵藪近年以來如賊首謝志珊髙快馬黃秀魁池大鬢之屬不時攻城掠鄉動輙數千餘徒毎毎督兵追剿不過遙為聲勢俟其觧圍退散卒不能取決一戰者以無賞罰為之激勸耳合無申明賞罰之典今後但遇前項賊情領兵官不拘軍衛有司所領兵衆有退縮不用命者許領兵官軍前以軍法従事領兵官不用命者許總統兵官軍前以軍法従事所統兵衆有能對敵擒斬功次或赴敵陣亡従寔開報覆勘是寔轉逹奏聞一體陞賞至若生擒賊徒鞫問明白即時押赴市曹斬首示衆庻使人知警畏亦與見行事例決不待時無相悖戾如此則賞罰既明人心激勵盜賊生發得以即時撲滅糧餉可省事功可見矣具呈到臣巻查三省賊盜二三年前總計不過三千有餘今據各府州縣兵備守備等官所報已將數萬蓋已不啻十倍於前臣嘗深求其故詢諸官僚訪諸父老采諸道路驗諸田野皆以為盜賊之日滋由於招撫之太濫招撫之太濫由於兵力之不足兵力之不足由於賞罰之不行誠有如副使楊璋所議者臣請因是為陛下略言其故盜賊之性雖皆凶頑固亦未嘗不畏誅討夫惟為之而誅討不及又従而招撫之然後肆無所忌蓋招撫之議但可偶行於無辜脅従之民而不可常行於長惡怙終之宼可一施於回心向化之徒而不可屢施於隨招隨叛之黨南贛之盜其始也被害之民恃官府之威令猶或聚衆而與之角鳴之於官而有司者以為既招撫之則皆置之不問盜賊習知官府之不彼與也益従而讐脅之民不任其苦知官府之不足恃亦遂靡然而従賊由是盜賊益無所畏而出刼日頻知官府之必將己招也百姓益無所恃而従賊日衆知官府之必不能為已地也夫平良有寃苦無伸而盜賊乃無求不遂為民者困征輸之劇而為盜者獲犒賞之勤則亦何苦而不彼従乎是故近賊者為之戰守逺賊者為之鄉導處城郭者為之交援在官府者為之間諜其始出於避禍其卒也從而利之故曰盜賊之日滋由於招撫之太濫者此也夫盜賊之害神怒人怨孰不痛心而獨有司者必欲招撫之亦豈得已哉誠使強兵悍卒足以殱渠魁而蕩巢穴則百姓之憤雪地方之患除功成名立豈非其所欲㢤然而南贛之兵素不練飬類皆脆弱驕惰每遇征發追呼拒攝旬日而始集約束齎遣又旬日而始至則賊已稇載歸巢矣或猶遇其未退望賊塵而先奔不及交鋒而已敗以是禦㓂猶驅羣羊而攻猛虎也安得不以招撫為事乎故凡南贛之用兵不過文移調遣以茍免坐視之罰應名剿捕聊為招撫之媒求之寔用㫁有不敢何則兵力不足則剿捕未必能克剿捕不克則必有失律之咎則必征調日繁督責日至紏舉論劾者四靣而起往往坐視而至於落職敗名者有之招撫之䇿行則可以安居而無事可以無調發之勞可以無戴罪殺賊之責無地方多事不得遷轉之滯夫如是孰不以招撫為得計是故寕使百姓之荼毒而不敢出一卒以抗方張之虜寕使孤兒寡婦之號哭顚連疾苦之無告而不敢提一旅以忤反招之賊蓋招撫之議其始也出於不得已其卒也遂守以為常䇿故曰招撫之太濫由於兵力之不足者此也古之善用兵者驅市人而使戰收散亡之卒以抗強虜今南贛之兵尚足以及數千豈盡無可用乎然而金之不止鼓之不進未見敵而亡不待戰而北何者進而效死無爵賞之勸退而奔逃無誅戮之及則進有必死而退有幸生也何苦而求必死乎吳起有雲法令不明賞罰不信雖有百萬何益於用凡兵之情畏我則不畏敵畏敵則不畏我今南贛之兵皆畏敵而不畏我欲求其用安可得乎故曰兵力之不足由於賞罰之不行者此也今朝廷賞罰之典固未嘗不具但未申明而舉行耳古者賞不踰時罰不後事過時而賞與無賞同後事而罰與不罰同況過時而不賞後事而不罰其亦何以齊一人心而作興士氣是雖使韓白為將亦不能有所成況如臣等腐儒小生才識昧劣而素不知兵者亦復何所冀乎議者以南贛諸處之賊連絡數郡蟠據四省非奏調狼兵大舉夾攻恐不足以掃蕩巢穴是固一説也然臣以為狼兵之調非獨所費不貲兼其所過殘掠不下於盜大兵之興曠日持乆聲勢彰聞比及舉事諸賊渠魁悉已逃遯所可得者不過老弱脅従無知之氓於是乎有橫罹之慘於是乎有妄殺之弊班師未㡬而山林之間復已呼嘯成羣此皆往事之已驗者臣亦近揀南贛之精鋭得二千有餘部勒操演畧有可觀誠使得以大軍誅討之賞罰而行之平時假臣等以便宜行事不限以時而惟成功是責則比於大軍之舉臣竊以為可省半費而收倍功臣請以近事證之臣於本年正月十五日抵贛巻查兵部所咨申明律例今後地方但有草賊生發事情𦂳急該管官司即便依律調撥官軍乗機剿捕應合㑹捕者亦就調發䇿應但係軍情火速差人申奏敢有遲延隱匿廵撫廵按三司官即便叅問依律罷職充軍等項發落雖不係聚衆草賊但係有名強盜肆行刼掠賊勢凶惡或白晝攔截或明火持杖不拘人數多少一靣設法緝捕即時差人申報合幹上司並具申本部知㑹處置如有仍前朦朧隱蔽不即申報以致聚衆滋蔓貽患地方従重叅究決不輊貸等因題奉欽依備行前來時以前官乆缺未及施行臣即刋印數千百紙通行所屬布告逺近未及一月而大小衙門以賊情來報者接踵亦遂屢有斬獲一二人或五六人七八人者何者兵得隨時調用而官無觀望掣肘則自然無可推託逃避思効其力由此言之律例具存前此惟不申明而舉行耳今使賞罰之典𢘤従而申明之其獲效亦未必不如是之速也伏望皇上念盜賊之日熾哀民生之日蹙憫地方荼毒之愈甚痛百姓寃憤之莫伸特勑兵部俯採下議特假臣等令旗令牌使得便宜行事如是而兵有不精賊有不滅臣等亦無以逃其死夫任不專權不重賞罰不行以致於僨軍敗事然後選重臣假以總制之權而往拯之縦善其後已無救於其所失矣臣才識淺昧且體弱多病自度不足以辦此行從陛下乞骸骨茍全餘喘於林下但今方待罪於此心知其弊不敢不為陛下盡言陛下従臣之請使後來者得効其分寸收討賊之功臣亦得以少逭死罪於萬一縁係申明賞罰以勵人心事理為此具本請㫖
  攻治盜賊二䇿䟽十二年五月二十八日
  據江西按察司整飭兵備帶管分廵嶺北道副使楊璋呈云云查得先因地方盜賊日熾民被荼毒竊計兵力寡弱既不足以防遏賊勢事權輊撓復不足以齊一人心乞要申明賞罰假臣等令旗令牌使得便宜行事庻㡬舉動如意而事功可成已經具題間今復據各呈申前因臣等叅看得前項賊徒惡貫已盈神怒人怨譬之疽癰之在人身若不速加攻治必至潰肺決腸然而攻治之方亦有二説若陛下假臣等以賞罰重權使得便宜行事期於成功不限以時則兵衆既練號令既明人知激勵事無掣肘可以伸縮自由相機而動一寨可攻則攻一寨一巢可撲則撲一巢量其罪惡之淺深而為撫𠞰度其事勢之緩急以為後先如此亦可以省供饋之費無征調之擾日剪月削使之澌盡灰滅則如昔人㧞齒之喻日漸動搖齒㧞而兒不覺者也然而今此下民之情莫不欲大舉夾攻以快一朝之忿蓋其怨恨所激不復計慮其他必須南調兩廣之狼逹西調湖湘之土兵四路並進一鼔成擒庶㡬數十年之大患可除千萬人之積寃可雪然此以兵法十圍五攻之例計賊二萬須兵十萬日費千金殆於道路不得⿰扌𠫵 -- 𢮥事者七十萬家積粟料財數月而事始集刻期舉謀又數月而兵始交聲跡彰聞賊強者設險以拒敵黠者挾類而深逃迨於鋒刃所加不過老弱脅従且狼兵所過不減於盜轉輸之苦重困於民近年以來江西有姚源之役瘡痍甫起福建有汀漳之㓂軍旅未旋府江之師方集於兩廣偏橋之討未息於湖湘兼之杼柚已空種不入土而營建所輸四征未巳誅求之刻百出方新若復加以大兵民將何以堪命此則一㧞去齒而兒亦隨斃者也夫由前之説則如臣之昧劣寔懼不足以堪事必擇能者任之而後可若大舉夾攻誠可以分咎而薄責然臣不敢以身謀而廢國議惟陛下擇其可否斷而行之緣係地方𦂳急賊情事理為此具本請㫖
  類奏擒斬功次䟽十二年五月二十八日
  據江西按察司整飭兵備帶管分廵嶺北道副使楊璋呈正徳十二年二月二十等日據贛州府龍南縣申總甲王受等呈䝉差各役領兵與同已招大賊首黃秀璣等前往安逺截捕流賊頼振祿等行至地名湖江背不料黃秀璣反招主令伊弟黃大滿黃細滿等沿途打搶民財放火燒燬民人劉必甫等房屋仍與賊首頼振祿等連謀行刼本役督率兵快人等前到地名黎坑際下與賊對敵當陣殺獲賊首黃秀璣黃大滿黃細滿黃積瑜首級四顆奪獲黃黑旗二靣殺死賊徒三十餘名本年四月初九日又有廣東浰頭老賊首池大鬢串同反招賊首黃秀魁陳秀顯等紏衆四百餘徒打刼千長何甫等家本役又率兵夫至地名陳坑水與賊交鋒殺獲首従賊人陳秀顯等一十二顆奪獲紅旗一靣大小黃牛五頭餘賊歸巢去訖及據南安府申據大庾縣隘長張徳報稱湖廣桂陽縣魚黃峒輋賊首唐飛劍總兵嚴宗清千縂頼必等紏衆刼虜當起兵夫追至界首南流抝與賊對敵殺獲唐飛劍嚴宗清首級二顆及南安縣申准縣丞舒富関輋賊三百餘人出刼當有保長王萬湖等帶領鄉兵擒捕殺獲賊級一顆生擒賊二名奪回被擄人口三名口奪獲黃牛二頭各觧報到道審驗明白等因又據廣東按察司分廵嶺南道僉事黃昭呈韶州府乳源縣知縣沈淵申稱本年二月十八日有東山猺賊首髙快馬等衆突來城外並附近鄉村打刼欲行攻陷南城當即起集鄉兵及打手民壯固守城池及相機與敵射傷賊徒三名各賊退在北城外劄營隨調深峒等處土兵協力奮勇與賊交鋒射傷賊徒二十餘名射死賊徒一十六名奪回被擄人口三十二名口又據捕盜老人梁真等殺獲賊級二顆生擒賊徒一名及據樂昌縣知縣李増申強賊六百餘徒出刼當集打手兵壯前去截捕到地名雲門寺與賊交鋒斬獲賊級二十四顆生擒賊徒二名奪獲馬七匹又據曲江縣猺總盤宗興等擒獲賊徒一名奪獲馬一匹各呈觧到道審驗是寔等因並據潮州府掲陽縣申流賊刼長樂海豐等縣黃義官等家隨調兵快行至地名長門SKchar與賊對敵擒獲賊徒張宏福王本四等一十六名俘獲賊婦二口及據恵州府申准捕盜通判徐璣牒稱流賊一夥約有八十餘徒圍刼新地屯徐百戶等家當督兵快打手追殺至地名馬騣逕擒獲賊徒杜棟等四名殺獲賊級一顆又督縂甲鄭全等在地名葵頭障擒獲賊徒張仔等一十二名及千長彭伯璿等率兵擒獲賊徒黃貴等一十五名殺獲賊級一顆俘獲賊婦一口又有總甲黃廷珠追獲賊徒雷進保等八名俱觧赴嶺東道審驗等因及據湖廣郴桂等處兵備副使陳璧守備指揮同知李璋各呈廣東苖賊一千餘徒出刼興寕等處當起郴州殺手令閒住千戶孔世傑等管領追襲至地名大田橋遇賊當陣擒斬首従賊人龎廣等三十二名顆奪獲贓仗四十七件馬騾五匹奪回被擄人口二百五十名口並據老人劉宣等捕獲賊徒雷克恕等六名俘獲婦女三口申報到道審驗眀白各備由呈申開報到臣先為廵撫地方事節該欽奉勑命爾廵撫江西南安贛州福建汀州漳州廣東南雄韶州恵州潮州各府及湖廣郴州地方但有賊盜生發即便設法剿捕欽此欽遵已經偹行各道守廵兵備守備等官嚴督府衛所州縣掌印捕盜等官集起父子鄉兵及顧募打手殺手弩手人等各於賊行要路去處加謹防禦遇有盜賊出沒就便相機截捕獲功呈報以靖地方今據各呈除行各該兵備等官將斬獲賊級閲驗眀白發仰梟首生擒賊犯問招回報俘獲賊屬並牛馬贓物俱變賣價銀入官與器械俱貯庫被虜人口給親完聚獲功人員照例量行給賞外緣擒獲功次事理為此具本題知
  添設平和縣治䟽十二年五月二十八日
  據福建按察司兵備僉事胡璉呈奉本院批據漳州府呈准知府鍾湘關據南靖縣儒學生員張浩然等連名呈稱南靖縣治僻在一隅相離盧溪平和長樂等處地里遙逺政教不及小民㒺知法度不時刼掠鄉村肆無忌憚釀成大禍今日動三軍之衆合二省之威雖曰殱厥渠魁掃除黨類此特一時之計未為乆逺之規乞於河頭中營處所添設縣治引帶汀潮喉襟清寜人煙輳集道路適均政教既敷盜賊自息考之近日龍巖添設漳平而㓂盜以靖上杭添設永定而地方以寜此皆眀騐今若添設縣治可以永保無虞等情又據南靖縣義民鄉老曾敦立林大俊等呈稱河頭地方北與盧溪流恩山岡接境西南與平和象湖山接境而平和等鄉又與廣東饒平縣大傘箭灌等鄉接境皆係窮險賊巢兩省民居相距所屬縣治各有五日之程名雖分設都圖寔則不聞政教往往相誘出刼一呼數千所過荼毒有不忍言正徳二年雖䝉統兵剿捕未曽設有縣治不過數月遺黨復興今䝉調兵剿撫雖少寕息誠恐漏網之徒復踵前𡚁呈乞添設縣治以控制賊巢建立學校以移易風俗庶得乆安長治等因䝉漳南道督同本職與南靖縣知縣施祥帶領耆民㒺敦立等並山人洪欽順等親詣河頭地方踏得大洋陂背山靣水地勢寛平周圍量度可六百餘丈西接廣東饒平北連三團盧溪堪以建設縣治合將南靖縣清寕新安等里漳浦縣二三等都分割管攝隨地糧差及㸔得盧溪枋頭坂地勢頗雄宜立廵檢司以為防禦就將小溪廵檢司移建仍量加編弓兵㸃選鄉夫協同廵邏遇有盜賊隨即撲捕再三審據通都民人合詞執稱南靖地方極臨邉境盜賊易生上䇿莫如設縣況今奏凱之後軍餉錢糧尚有餘剰各人亦願鑿山採石挑土築城砍伐樹木燒造甎瓦數月之內工可告成為照南靖縣相離盧溪等處委的窵逺難以隄防管束今欲於河頭添設縣治枋頭坂移設廵檢司外足以控制饒平隣境內足以壓服盧溪諸巢又且民皆樂從不煩官府督責誠亦一勞永逸事頗相應具呈到道呈乞照詳等因奉批㸔得開建縣治控制兩省猺寨以奠數邑民居實亦一勞永逸之圖但未經查勘奏請仍仰該道㑹同始議各官再行該府拘集父老子弟及地方新舊居民審度事體斟酌利害如果逺近無不稱便軍民又皆樂従事已舉興勢難中輟即便具由呈來以慿奏請定奪仍一靣俯順民情相度地勢就於建縣地內預行區畫街衢井巷務要均適端方可以永乆無弊聼従願徙新舊人民各先占地建屋任便居住其縣治學校倉場及一應該役衙門姑且規㽞空址待奏准命下之日以次建立仍一靣通行鎮廵等衙門公同㑹議此係設縣安民地方重事各官務要計處周悉經畫審當母得茍且雷同致貽後悔批呈作急勘報等因依䝉拘集坊郭父老及河頭新舊居民再三詢訪各交口稱便有地者願歸官丈量以建城池有山者願聼上砍伐以助木石有人力者又皆忻然相聚挑築土基業已垂成惟恐上議中止下情難遂等情具呈到臣為照建立縣治固係禦盜安民之長䇿但當大兵之後繼以重役竊恐民或不堪臣時督兵其地親行訪詢父老⿰⾔耴 -- 諏咨道路衆口一詞莫不舉首願望仰心樂従旦夕皇皇惟恐或阻臣隨遣人私視其地官府未有教令先已伐木畚土雜然並作裹糧趨事相望於道究其所以皆縁數邑之民積苦盜賊設縣控禦之議父老相沿已乆人心冀望甚渇皆以為必湏如此而後百年之盜可散數邑之民可安故其樂事勸功不令而速臣觀河頭形勢寔係兩省賊寨咽喉今象湖可塘大傘箭灌諸巢雖已破蕩而遺孽殘黨亦寕無有逃遯山谷者舊因縣治不立征𠞰之後浸復歸據舊巢亂亂相承皆原於此今誠於其地開設縣治正所謂撫其背而扼其喉盜將不觧自散行且化為善良不然不過年餘必將復起其時再聚兩省之兵又糜數萬之費圖之已無及矣臣竊以為開縣治於河頭以控制羣巢於勢為便雖使民不甚欲猶將強而從之況其祝望欣趨若此亦何憚而不為至於移廵司於枋頭坂亦於事勢有不容已蓋河頭者諸巢之咽喉枋頭者河頭之唇齒勢必相湏兼其事體已有成規不過遷移之勞所費無㡬臣等皆已經畫區處大畧已備不過數月可無督促而成民之所未敢擅為者惟縣治學校湏命下之日乃舉行耳伏願陛下俯念一方荼毒之乆深惟百姓永逺之圖下臣等所議於該部採而行之設縣之後有不如議臣無所逃其責今新撫之民羣聚於河頭者二千有餘皆待此以息其反側若失今不圖衆心一散不可以復合事機一去不可以復追後有噬臍之悔徒使臣等得以為辭然已無救於事矣縁係添設縣治永保地方事理為此具本請㫖
  䟽通塩法䟽十二年六月十五日
  據江西按察司整飭兵備帯管分廵嶺北道副使楊璋呈奉廵撫江西右副都御史孫燧案驗准兵部咨行移各該廵撫官員今嵗俱免赴京議事各要在彼修舉職業若有重大軍務應議事件益於政體便於軍民者明白條陳聼㑹官計議奏請等因已經行仰所屬查訪去後隨據吉安臨江袁州等府萬安泰和清江宜春等縣商民彭拱劉常郭閏彭秀連名狀告正徳六年䝉上司明文行令贛州府起立抽分鹽厰告示商民但有販到閩廣塩課由南雄府曽經折梅亭納過勸借銀兩止在贛州府發賣者免其抽稅願裝至袁臨吉三府賣者每十引抽一引閩塩自汀州過㑹昌羊角水廣塩自黃田江九渡水來者未經折梅亭在贛州府發賣毎十引抽一引願裝至袁臨吉三府發賣毎十引又抽一引䟽通四年官商兩便正徳九年十月內又䝉贛州府告示該奉勘合開稱廣塩止許南贛二府發賣其袁臨吉不係舊例行塩地方不許越境以致數年廣塩禁絶淮塩因怯河道逆流灘石險阻止於省城三府居民受其髙價之苦客商阻塞買賣之源乞賜俯念吉臨等府與贛州地里相連自昔至今惟食廣塩一向未經禁革況廣塩許於南贛二府發賣原亦不係洪武舊制乃是正統年間為建言民情事奉縂督兩廣衙門奏行新例如䝉將廣塩查照南贛事例照舊䟽通下流發賣萬民幸甚等因又據贛州府抽分厰委官照磨汪徳進呈近奉勘合禁止廣塩止許南贛發賣不許下流但贛州吉安地理相連水路不過一日之程今年夏驟雨泛漲雖有橋船阻隔水勢洶惡衝斷橋索以致奸商計乗水勢聚積百船執持兇器用強越過後雖拏獲數起問罪不過十之一二又有投託勢要官豪夾帶下流發賣者又有挑擔䭾載従興國贛縣南康等處小路越過發賣者其弊多端不禁則違事例禁止則勢所難行呈乞議處等因巻查正徳六年奉總制江西等處地方軍務左都御史陳金批據江西布政司呈准本司右布政使任漢咨稱查得江西十三府俱係兩淮行塩地方湖西嶺北二道灘石險惡淮塩因而不到商人往往越境私販廣塩射利肥已先䝉總督衙門奏准廣塩許行南贛二府發賣仰令南雄照引追米納價類觧梧州軍門官商兩便軍餉充足當時止是奏行南贛不曽開載袁臨吉三府合無遵照勑諭便宜處置暫許廣塩得下袁臨吉三府地方發賣立厰盤掣以助軍餉及據江西按察司兵備副使王秩亦呈前事隨該三司布政等官劉杲等議得委果於事有益於法無礙呈詳批允前來遵照立厰照例抽稅外正徳九年十月內准戶部咨該廵撫都御史周南題該本部覆議內開廣東塩課仍照正徳三年題奉欽依事理有引官塩許於南贛二府發賣不許再行抽稅袁臨吉不係舊例行塩地方不許到彼如有犯者不分有引無引俱照律例問罪沒官又經行仰禁革去後今據前因隨查得正徳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設立抽分厰起至正徳九年五月終止共抽過稅銀四萬八百四十餘兩陸續奉撫鎮衙門明文支發三省夾攻大帽山等處賞功軍餉並犒勞過狼兵官軍土兵口糧並取赴饒州征勦姚源軍前應用及起造抽分厰㕔浮橋修理城池買榖上倉預備賑濟及遵廵撫軍門批申借支贛州衛官軍月糧等項支過稅銀三萬八千二百九十餘兩由此觀之則地方糧餉之用嵗費不貲而仰給於商稅獨重前項商稅所入諸貨雖有而取足於塩利獨多及查得近為𦂳急賊情事該兵部題奉欽依轉行議處停當具由呈報該本道㑹同分守守備衙門議得賊首謝志珊有名大寨三十餘處擁衆數萬盤據三省窮凶極惡神怒人怨已經呈詳轉逹奏聞動調三省官兵㑹剿去後及議得本省動調官兵以三萬為率半年為期糧餉等費約用數萬查得贛州府庫收貯前項稅銀除支用外止餘二千九百餘兩又是節催起觧赴部之數續收銀兩止有一千六百餘兩但恐不日命下尅期進剿軍行糧食所當預處及查得廣東所奏前項塩法准行南贛二府販賣果係一時權宜不係洪武年間舊例合無查照先年總制都御史陳金便宜事例一靣行令前商許於袁臨吉三府販賣所收銀兩少為助給一靣別行議處以備軍餉庶使有備無患不致臨期缺乏𠉀事稍寕另行具題禁止庶袁臨吉三府居民無乏鹽之苦南贛二府軍門得軍餉之利而關津把截去處免阻隔意外之變誠為一舉而三得矣等因已經備由呈奉廵撫都御史孫燧批㸔得所議鹽稅既不重累商人抑且有禆軍餉輿情允協事體頗宜但其至贛州府十取其一吉臨等府十而取二似乎過重仰行再加詳議斟酌適中囬報依奉訪得商民販鹽下至三府發賣者倍取其利既許越境販賣乃其心悅誠服並無稅重之辭又經呈詳奉批㸔得所議塩稅事情商賈䟽通軍餉有頼一舉兩得合遵照欽奉勑諭便宜處置事理仰行各道並該府縣遵奉仍禁革奸徒不許乗機作弊因而瞞官射利擾害地方具由繳申今照本院撫臨理合再行呈請照詳等因據呈到臣㸔得贛南二府閩廣喉襟盜賊淵藪即今具題夾攻不日且將命下糧餉之費委果缺乏計無所措必湏仰給他省但聞廣東以府江之師庫蔵漸竭湖廣以偏橋之討稱貸既多亦皆自給不贍恐無羨餘可推若不請發內帑未免重科貧民然內帑以營建方新力或不逮貧民則窮困已極勢難復征及照前項鹽稅商人既已心服公私又皆兩便庶亦所謂不加賦而財足不擾民而事辦臣除遵照勑諭徑自區畫事理批行該道暫且照議施行𠉀地方平定之日將抽過稅銀支用過數目另行具奏抽分事宜照例仍舊停止外縁係地方事理為此具本題知





  王文成全書巻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卷十    明 王守仁 撰別録二
  奏䟽二
  議夾剿兵糧䟽正徳十二年七月初五日
  准兵部咨該本部題職方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兵科抄出廵撫湖廣地方兼賛理軍務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秦金題稱㑹同廵按御史王度督同都布按三司掌印署都指揮僉事文恭左布政使周季鳯副使惲巍等議照湖廣郴桂等處所屬地方與廣東樂昌江西上猶等處縣猺賊宻爾聨絡彼處有名賊首龔福全髙仲仁李斌龎文亮藍友貴等素恃巢穴險固聚衆行刼先年用兵征剿各賊漏殄未除遂致禍延今日臣等仰體皇上好生之心設法撫處冀圖靖安以成止戈之武奈犬羊之性變詐不同豺狼之心貪噬無厭陽雖聼招隂實肆毒今乃攻打縣堡寇官殺人窮凶極惡神人共憤雖經各官兵擒斬數軰稍懼歸巢緣其種類繁多出沒尚未可料若非三省合兵大彰天討惡孽終不殄除疆宇何由寜謐所據各官㑹呈乞要大舉臣等再三籌議非敢輕啟兵端但審時度勢誠有不容已者況彼巢峒既多賊黨亦衆東追西竄此出彼藏必須調發本省土漢官軍民兵殺手人等共三萬貟名分立哨道刻期進剿其兩廣南贛仍須各調官軍狼兵把截夾攻協濟大事臣等計算兵糧重大區處艱難抑且本省兵荒相繼財力匱乏前項合用錢糧預須計處今將應調土漢官軍數目供給糧餉事宜及戰攻方畧開坐具奏該本部覆稱閫外兵權貴在専委征伐事宜切忌遙制今郴桂猺賊為害日熾既該湖廣鎮廵三司官㑹議兵不可已要行尅期進剿朝廷若復猶豫不決往返㑹議必致誤事但七月進兵天氣尚炎況今五月將中三省約㑹期限太迫再請勑兩廣總督等官左都御史陳金等及請勑廵撫南贛左僉都御史王守仁各照議定事理欽遵㑹合行事不許違期失誤及改擬九月中取齊進兵庶三省路逺不誤約㑹本年五月十一日少保兼太子太保本部尚書王瓊等具題奉欽依備咨到臣除欽遵外巻杳先據江西嶺北道副使楊璋及湖廣郴桂兵備副使陳璧並廣東韶州府各呈申前事臣叅看得前賊惡貫已盈神怒人怨天討在所必加但近年以來江西有桃源之役瘡痍甫起福建有汀漳之㓂軍旅未旋府江之師方集於兩廣偏橋之討未息於湖湘若復繼以大兵惟恐民不堪命合無申明賞罰容臣等徐為之圖惟復約㑹三省並舉夾攻已經開陳兩端具本上請去後今准前因則廵撫湖廣右副都御史秦金所題夾攻事理既奉有成命矣臣謹將南贛二府議處兵糧事宜開坐緣係地方𦂳急賊情事理為此具本請㫖
  計開
  一南安府所屬大庾南康上猶三縣各有賊巢聨絡盤據有衆數千西接湖廣桂陽等縣南接廣東韶州府樂昌等縣三省夾攻必須湖廣自桂陽桂東等處進廣東自樂昌縣進在南安者必湏三縣地方並進贛州府所屬惟龍南縣賊巢與廣東恵州府龍川縣浰頭接境浰頭係大賊池大鬢等巢穴有衆數干比之他賊勢尤猖獗前此二次夾攻俱被漏網龍南雖有賊徒數夥除之稍易但其倚藉浰頭兵力以為聲援攻之則奔入浰頭兵退則復出為害必湏廣東兵自龍川進贛州兵自龍南進庻可使無奔潰
  一上猶去龍南㡬四百里兩處進兵必湏一時並舉庻無驚潰之患大約計之亦湏用兵一萬二千名今擬調南康上猶二縣機兵打手一千二百名大庾縣機兵打手一千二百名贛州府所屬除石城縣外寕都信豐二縣機兵打手各一千名其餘七縣機兵打手三千名龍泉縣機兵打手一千名安逺縣招安義民葉芳老人梅南春等龍南縣招安新民王受謝鉞等兵共二千名汀州府上杭縣打手一千名潮州府程鄉縣打手一千名共湊一萬二千之數但廣湖兩省之兵皆狼土精悍賊所素畏勢必偏奔江西江西之兵㝡為怯懦望賊而潰乃其素習今所擬調皆新習未練若使嚴以軍法處治庻㡬人心齊一事功可成
  一兵一萬二千餘名每名日給米三升一日該米三百七十餘石間日折支銀一分五釐一日該銀一百八十餘兩以六箇月為率約用米三萬三千餘石用銀二萬餘兩領哨統兵旗牌等官並使客合用廩給及賞功犒勞牛酒銀牌花紅魚塩火藥等費約用銀二萬餘兩通前二項約共用銀五萬兩二府商稅銀兩集兵以來日有所費見存銀止有四千餘兩二府並贛縣大庾南康上猶四縣積榖約計有七八萬石但貯積年久恐舂米不及其數見在前銀不足支用就欲別項區處但恐緩不及事查得江西布政司並各府縣別無蓄積止有該觧南京折糧銀兩貯庫未觧並一應紙米贓罰銀兩合無行廵撫江西都御史孫燧轉行布政司並行各府照數借給應用𠉀事寕之日或將以後抽掣商稅或開中塩引另為計處奏請補還庶克有濟
  一合用本省廵按御史隨軍紀功管理錢糧及統兵領哨官員除本省三司分守分廵兵備守備並南贛二府官員臨時定委外訪得九江府知府汪頼吉安府知府伍文定汀州府知府唐淳恵州府知府陳祥俱各才識練逹程鄉縣知縣張戩撫州府東鄉縣知縣黃堂建昌府新城縣知縣黃文鸑袁州府萍鄉縣知縣髙桂吉安府龍泉縣知縣陳允諧俱有才名俱各堪以領兵𠉀命下之日聼臣等取用臣等竊照師期已廹自今七月上旬至九月中旬僅餘兩月中間合用前項錢糧器仗及擬調兵快應委官員之類悉皆百未有措又事干各省道途相去近者半月逺者月餘萬一各官之中違抗推託不肯遵依約束臨期誤事罪將安歸乞照湖廣廵撫都御史秦金所奏該部題准事理各官之中敢有抗違失誤者許臣等即以軍法従事庻㡬警懼事可易集
  南贛擒斬功次䟽十二年七月初五日
  據江西按察司整飭兵備帶管分廵嶺北道副使楊璋呈據統兵等官南安府知府季斆呈觧生擒大賊首一名陳曰能従賊林杲等二十七名斬獲首級十六顆俘獲賊屬男女十三口及馬牛等物並開稱搗過禾沙坑船坑石圳上龍狐狸朱雀黃石等賊巢七處燒死賊徒不計其數並房屋禾倉三百餘間南康縣縣丞舒富呈觧生擒大賊首一名鍾明貴従賊曽能志等二十一名斬獲首級四十五顆殺死未取首賊一百一十七名俘獲賊屬男女一十六名口及牛馬驢等物並開稱搗過石路坑白水峒杞州坑旱坑茶潭竹𭐏皮袍樟木坑等賊巢八處燒死賊徒三百四十六名並燒毀房屋禾倉四百七十餘間贛縣義官蕭庾呈觧生擒大賊首一名唐洪従賊蒲仁祥等六名斬獲首級並射死賊從一百三十八名燒毀賊巢房屋禾倉一百二十間及俘獲牛羊器械等物並開稱搗過長龍鷄湖楊梅新溪等處賊巢四處各縁由到道隨據統兵官員並鄉導人等各呈稱自本年正月䝉本院撫臨以來募兵練卒各賊探知消息將家屬婦女什物俱各寄屯山寨林木茂宻之處其各精壯賊徒晝則下山耕作夜則各遯山寨依奉本院方畧於六月二十日子時各哨刻期進剿毎巢止有二三十人或四五十人看守巢穴見兵舉火奮擊俱各驚潰間有射傷藥弩即時身死墜於深巖及據縣丞舒富義官蕭庾各回呈止有上猶縣白水峒石路坑二巢南康縣鷄湖一巢險峻巢內賊屬頗多被兵四面放火進攻賊無出路燒死數多天明看視止存骸骨頭面燒死莫辨以此難取首級等因案照先為𦂳急賊情事據上猶縣申稱四月間被輋巢賊徒不時擄掠耕牛人口請兵追剿鄉民稍得蒔揷今早榖將登又間各巢修整戰具出刼乞為防遏庶得收割聊生等因並據縣丞舒富及南安府呈大庾縣申同前事該本道查得上猶縣隣近巢穴則有旱坑茶潭杞州坑樟木坑石路坑白水峒竹潭川㘭陰木潭等巢南安縣則有長龍鷄湖楊梅新溪等巢大庾縣則有狐狸坑船坑禾沙坑石圳上龍朱雀黃石坑等巢多則三五百名少則七八十名合無將本院選集之兵委官統領分投剿遏等因已經呈奉本院批看得各賊名號日漸僣擬惡毒日加縦肆若果遂其奸謀得以乗虛入廣其為患害關係匪輕除宻行南韶等府分兵防截外仰該道即便部勒諸軍定哨分委仍宻召各巢附近被害知因之人堪為鄉導者前來分引各兵出城之時不得張揚今正當換班之月就令俱以下班為名晝伏夜行尅期各至分地掩賊不偹同時舉事分領各官務要嚴宻奮勇竭忠以副委託如或推奸誤事及軍士之中敢有後期退縮者悉以軍法從事決不輕貸該道亦要親帥重兵隨後継進宻屯賊巢要害處所相機接應以防不測一應機宜務湏慎宻周悉仍要嚴緝各兵所獲真正賊徒不許濫加良善等因遵奉統領各兵刻期進剿及加謹防遏今據復呈前因通查得各哨共計生擒大賊首三名首従賊徒五十四名斬獲首級六十八顆殺死射死賊徒二百四十餘名燒死賊徒二百餘名搗過巢穴一十九處燒毀房屋禾倉八百九十餘間俘獲賊屬男女二十九名口水黃牛馬騾羊一百四十四頭匹隻所據各該領兵等官所報擒斬之賊數固不多而巢穴已空無可棲身積聚已焚無可仰給就使屯集橫水桶岡大巢將來人多食少大舉夾攻為力已易等因轉呈到臣巻查先據副使楊璋呈稱據南安府並上猶等縣及縣丞舒富各呈申訪得大賊首謝志珊號征南王紏率大賊首鍾明貴蕭規模陳曰能唐洪劉允昌等約㑹樂昌髙快馬等大修戰具並造呂公車欲先將南康縣打破聞知廣東官兵盡調征剿府江就行乗虛入廣等因已經批仰該道部勒諸軍酌量賊巢強弱派定哨分選委謀勇屬官統兵宻召知因向導引領晝伏夜行刻定於六月二十日子時入各賊巢同時舉火併力奮擊務使噍類無遺去後今據前因覆勘得前項賊巢委果蕩平殆盡蓄積委果焚燬無遺獲功觧報雖少殺傷燒死寔多猖熾之勢少摧不軌之謀暫阻居民得以秋穫地方亦為一寕此皆遵依兵部申明律例事理仰仗天威官兵用命之所致非臣之知謀所能及也臣惟南贛之兵素不練飬見賊而奔則其常態今各官乃能夜入賊巢奮勇追擊在他所未為可異之功於南贛則寔創見之事及照副使楊璋區畫賛理比於各官勞勩尤多今夾攻在邇伏乞皇上特加勸賞以作興勇敢之風庻㡬日後大舉臣等得以激勵人心除將獲功人員量加犒賞生擒賊徒監𠉀審決首級梟示俘獲賊屬領飬牛馬賞兵有功人員查審的確造冊奏繳外縁係斬獲功次事理為此具本題知
  議夾剿方畧䟽十二年九月十五日
  據江西嶺北道副使楊璋呈奉臣案驗准兵部咨該廵撫湖廣都御史秦金題為𦂳急賊情事偹行計處兵糧約㑹三省將上猶縣等處賊巢尅期九月中進剿等因遵依隨將本道兵糧事宜計呈本院轉逹奏聞定奪外隨據南安府上猶大庾等縣申稱各縣鄉民早榖將登各巢輋賊修整戰具要行出刼並據南康縣縣丞舒富呈訪得大賊首謝志珊號征南王紏率桶岡等巢賊首鍾明貴等約㑹廣東大賊首髙快馬等大修戰具並呂公車欲要先將南康縣打破聞知廣東官兵盡調府江就行乗虛入廣流刼乞要早為撲剿等因已經呈䝉本院宻受方畧行委知府季斆縣丞舒富等領兵分剿共生擒大賊首陳曰能等三名首從賊徒五十四名斬獲賊首級六十八顆殺死射死賊徒二百四十餘名燒死賊徒二百餘名搗過巢穴一十九處燒燬房屋禾倉八百九十餘間俘獲賊屬二十九名口水黃牛馬羊騾一百四十四頭匹通經呈報又䝉本院慮賊必將乗間復出行委知府季斆指揮來春等統兵屯南安指揮姚璽縣丞舒富統兵屯上猶指揮謝昶千戶林莭統兵屯南康各於要害去處往來防剿至七月二十五日賊首謝志珊果復統衆一千五百餘徒攻打南安府城各官督兵迎敵生擒賊犯楊鑾等七名斬獲首級四十五顆賊衆大敗而去八月二十五日賊首謝志珊又統領二千餘徒復來攻打南安府城各官督兵迎敵生擒賊犯龍正等四十二名斬獲首級一百五十七顆賊又大敗而去即今賊勢少挫若乗此機㑹直搗其巢旬月之間可期掃蕩但聞湖廣之兵既已齊集而廣東因府江班師未乆復調狼兵未有定期謹按地圖江西之南安有上猶大庾桶岡等處賊巢與湖廣桂東桂陽接境夾攻之舉止該江西與湖廣㑹合而廣東止於仁化縣要害把截夾攻不與焉贛州之龍南有浰頭賊巢與廣東龍川接境夾攻之舉止該江西與廣東㑹合而湖廣不與焉廣東樂昌乳源賊巢與湖廣宜章縣接境恵州賊巢與湖廣臨武縣接境仁化縣賊巢與湖廣桂陽縣接境夾攻之舉止該湖廣廣東二省㑹合而江西止於大庾縣要害把截夾攻不與焉名雖三省大舉其寔自有先後舉動次第不相妨礙若不此之察必欲通待三省之兵齊集然後進剿則老師廢財為害匪細合將前項事宜約㑹三省以次漸舉庻兵力不竭糧餉可省等因據呈到臣㸔得三省夾攻必湏彼此尅期定日同時並舉斯乃事體之常然兵無定勢謀貴従時茍勢或因地而異便則事宜量力以乗機三省賊巢連絡千里雖聲勢相因而其間亦自有種類之分界限之隔利則爭趨患不相顧乃其性習誠使三省之兵皆已齊備㑹約並進夫豈不善但今廣東狼兵方自府江班師而歸欲復調集恐非旬月所能兩省之兵既集乆頓而不進賊必驚疑愈生其奸悍者奔突黠者潛逃老師廢財意外之虞乗間而起雖有知者難善其後誠使先合湖廣江西之兵併力而舉上猶諸賊逮事之畢廣東之兵亦且集矣則又合湖廣廣東之兵併力而舉樂昌諸處逮事之畢江西之兵又得以少息矣則又合廣東江西之兵併力而舉龍川方其併力於上猶則姑遣人佯撫樂昌諸賊以安其心彼見廣東既未有偹而湖廣之兵又不及已茍幸旦夕之生必不敢越界以援上猶及夫上猶既舉而湖廣移兵以合廣東則樂昌諸賊其勢已孤二省兵力益専其舉之益易當是之時龍川賊巢相去遼絶自以為風馬牛不相及彼見江西之兵又撤意必不疑班師之日出其不意回軍合擊蔑有不濟者矣臣竊以為因地之宜先後合擊之便除臣遵照兵部咨來題奉欽依㑹兵征剿亦聼隨宜㑹議施行事理已將前項事宜移咨廣東湖廣總督廵撫等官知㑹一靣相機行事外緣係地方𦂳急賊情事理為此具本題知
  換勑謝恩䟽十二年九月十五日
  近准兵部咨為申明賞罰以勵人心事該臣奏該本部覆題莭奉聖㫖是王守仁着提督南贛汀漳等處軍務換勑與他欽此備咨到臣本年九月十一日節該欽奉勅諭江西南安贛州地方與福建汀漳二府廣東南韶潮恵四府及湖廣郴州桂陽縣壌地相接山嶺相連其間盜賊不時生發東追則西竄南捕則北奔蓋因地分各省事無統屬彼此推調難為處置先年嘗設有都御史一員廵撫前項地方就令督剿盜賊但責任不專類多因循茍且不能申明賞罰以勵人心致令盜賊滋多地方受禍今因所奏及該部覆奏事理特改命爾提督軍務撫安軍民修理城池禁革奸𡚁一應軍馬錢糧事宜俱聼便宜區畫以足軍餉但有盜賊生發即便設法調兵剿殺不許踵襲舊𡚁招撫䝉蔽重為民患其管領兵快人等官員不問文職武職若在軍前違期並逗遛退縮者俱聼軍法從事生擒盜賊鞫問明白亦聼就行斬首示衆斬獲賊級行令各該兵備守廵官即時記驗明白備行江西按察司造冊奏繳查照陞賞激勸欽此俱欽遵外竊念臣以凡庸繆膺重寄思逃罪責深求禍源始知盜賊之日熾由於招撫之太濫招撫之太濫由於兵力之不足兵力之不足由於賞罰之不明輙敢忘其僭妄為陛下一陳其梗概其實言不量力請非其分方虞戮辱之及陛下特採該部之議不惟不加咎謫而又悉與施行不惟悉與施行而又隆以新命是蓋曲從試可之請不忍以人廢言也勑諭宣布之日百姓塡衢塞道悚然改觀易慮以為聖天子明見萬里動察幽微占羣䇿之畢舉知國議之有人莫不警懼振發強息其暴偽息其奸怯者思奮而勇後者思効而前三軍之氣自倍羣盜之謀自阻所謂舞干格苗運於廟堂之上而震乎蠻貊之中者也夫過其言而不酬有志者之所恥也冒寵榮而不顧自好者不為也臣固譾劣亦寕草木無知不思鞭䇿以報知遇雖其才力有所難強而螻蟻之誠決能自盡雖於利鈍不可逆睹而狐兔之穴㫁期掃平臣不勝感恩激切之至
  交收旗牌䟽十二年九月二十五日
  准工部咨該本部題稱㸔得兵部咨開都御史王守仁奉勑提督軍務應合照例給與旗牌以振軍威一莭既查有例又奉欽依合無於本部收有內給與旗牌八面副就令原來百戶尹麟前去交與本官督軍應用務加愛惜不得輕意損壊𠉀到先將收領過日期號數徑自奏報查考等因具題奉聖㫖是欽此欽遵備咨到臣隨於本年九月十六日據百戶尹麟領齎令牌令旗八副面前來除照數收領調度軍馬應用務加愛惜不敢輕意損壊外緣係交收旗牌事理為此今將收領過日期緣由並號數開坐具本題知
  議南贛商稅䟽十二年九月二十五日
  據江西按察司分廵嶺北道兵備副使楊璋呈奉廵撫江西地方右副都御史孫燧案驗備行各道兵備等官有地方重大軍務益於政體便於軍民果係應議事件即便條列呈報以慿施行等因隨據南安府呈繳本年春季分折梅亭抽分商稅循環文簿㸔得該府造報冊內某日共抽稅銀若干不見開有某商人某貨若干抽銀若干中間不無任意抽報情𡚁及看得一季縂數倍少於前原其所自蓋因抽分官員止是典史倉官義民等項不惜名節惟嗜貪汚兼以官職卑微人心玩視以致過往客商或假稱權要而挾放或買求官吏而帶過及被店牙通同客商買求書筭以多作少以有作無奸𡚁百端巻查前項抽分創於廵撫都御史金澤一則甦大庾過山之夫一則濟南贛軍餉之用題奉欽依遵行年乆及查贛州龜角尾設立抽分厰建白於總制都御史陳金自正徳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起至九年七月終止共抽過商稅銀四萬二千六百八十六兩六錢三分七毫五忽本省大帽山姚源華林盜賊四起大舉夾攻一應軍餉俱仰給於此並未奏動內帑之積亦未科派小民之財以此而觀則商稅之有益地方多矣縁贛州之稅正徳十一年該給事中黃重奏稱廣貨自南雄經南安折梅亭已兩稅矣贛州之稅不無重複已經勘明停止贛河之稅近復大舉夾攻軍餉仰給全在折梅亭之稅今所入如此非惟軍餉無益寔惟奸宄是資隨㑹同分守左叅議黃宏議照合將南安之稅移於龜角尾抽分既有分廵道之監臨又有廵撫之統馭訪察數多奸𡚁自少其大庾縣僱夫銀兩合令該縣毎季具印信領狀赴道批行贛州府支領支盡查筭准令復支如此非惟大庾過嶺之夫不缺而軍餉之用大増合就㑹案呈詳等因據呈到臣㸔得南贛二府商稅皆因給軍餉裕民力而設折梅亭之稅名雖為夫役而寔以給軍餉龜角尾之稅事雖重軍餉而亦以裕民力兩稅雖若二事其寔殊途同歸但折梅亭雖已抽分而龜角尾不復致詰未免有脫漏之弊若折梅亭既已抽分而龜角尾又復致詰未免有留滯之擾況監司既逺胥猾得以恣其侵漁頭緒既多彼此得以容其奸隙若革去折梅亭之抽分而總稅於龜角尾則事體歸一奸弊自消非但有資軍餉抑且便利客商蓋分合雖異而於商稅事體無改纎毫轉移之間而於民商利害相去倍蓰除臣欽遵節奉勑諭一應軍馬錢糧事宜俱聼便宜區畫事理將副使楊璋等所議行令該府一面查照施行外縁係地方事理為此具本題知
  陞賞謝恩䟽正徳十二年十月初闕日
  節該欽奉勑得爾奏該福建兵備僉事等官胡璉等統領軍兵各分哨路於今年正月十八等日先後攻破長富村象湖山可塘洞等處巢穴擒斬首從賊級一千四百二十九名顆及該廣東兵備僉事等官顧應祥等統領軍兵分哨並進於今年正月二十四等日克破古村箭灌水竹等寨斬賊級一千二百七十二名顆各俘獲賊屬奪回人口頭畜器械等數多賊害既除良民安堵蓋由爾申嚴號令處置有方以致各該官員奉行成算有此成功㨗奏來聞朕心嘉悅除有功官軍民快人等待查勘至日陞賞外陞爾俸一級賞銀二十兩紵絲二表裏仍降勑奨勵爾其益竭心力大展才猷脩明武備多方計畫務使四省交界之區數年嘯聚之黨撫剿盡絶地方永獲安靖斯稱朕委任之意毋或狃於此㨗遽生怠玩致有他虞欽此欽遵臣惟賞及微勞則有功者益勸罰行親暱則有罪者益警近者閩廣之師幸而成功其方畧議於該部成算出於朝廷用命存於諸將戮力因於士卒臣不過申嚴號令敷布督促之而已曽有何功而乃冒䝉褒賞増其祿秩錫以金幣臣實不勝慙汗惶恐之至然臣嘗有申明賞罰之奏矣嘗有願陛下俯從惟重之典以作敢勇之風之請矣臣之㣲勞懼不免於罪而陛下曲從該部之議特賜優渥之恩者所謂賞及㣲勞將以激勸有功也昔人有云死馬且買之千里馬將至矣臣敢畏避冒賞之戮茍為遜譲以仰辜陛下⿲氵身攵勵作興之盛心乎受命之餘感懼交集誓竭犬馬之力以効涓埃之報臣不勝受恩感激之至
  橫水桶岡㨗音䟽十二年閏十二月初二日
  據江西布按二司廵守嶺北道兵備副使楊璋左叅議黃宏㑹呈據一哨統兵贛州府知府邢珣呈督同興國縣典史區澄等官兵於十月十二等日攻破磨刀坑等巢十一月初一等日攻破桶岡洞等巢二十三日㑹兵擊賊於上新地寨共十四處共擒斬大賊首雷鳴聰藍文亨梁伯安等六名顆賊從王禮生等二百四十一名顆俘獲賊屬並奪囬被擄男婦二百五十七名口燒毀賊巢房屋一百七十七間及奪馬牛贓仗等項二哨統兵福建汀州府知府唐淳呈督同上杭縣縣丞陳秉等官兵於十月十二等日攻破左溪等巢十一月初一等日攻破十八磊等巢共十二處共擒斬大賊首藍天鳯藍八蘓景祥等四名顆賊從廖歐保等二百六十四名顆俘獲賊屬並奪囬被擄男婦五百四十四名口燒毀賊巢房屋七百一十二間及奪獲馬牛器械贓銀等項三哨統兵南安府知府季斆呈督同同知朱憲推官徐文英等官兵於十月十二等日攻破穏下等巢十二月初三日擊賊於朱雀坑等巢共八處生擒大賊首髙文輝何文秀等五名擒斬賊從楊禮等三百六十一名顆俘獲賊屬並奪囬被擄男婦一百七十一名口燒毀賊巢房屋五百七十八間奪獲牛馬贓仗等物及先於七月二十五等日二次被賊擁衆攻打本府城池統領本營官兵㑹同指揮來春馮翔與賊對敵本職下官兵舎人共擒斬賊從龍正等一百三名顆來春下官兵擒斬賊從王伯崇等二十五名顆馮翔下官兵擒斬賊從劉保等二百三十五名顆四哨統兵江西 都指揮僉事許清開稱督領千戶林節等官兵於十月十二等日攻破鷄湖等巢共九處共擒斬大賊首唐洪劉允昌葉志亮譚祐李斌等共一十名顆賊從王志成等一百四十六名顆俘獲賊屬並奪囬被虜男婦一百三名口燒毀賊巢房屋二百間及奪獲牛馬贓仗等物五哨統兵守備南贛二府地方以都指揮體統行事指揮使郟文呈督領安逺縣義官唐廷華官兵於十月十二等日攻破獅子寨等巢二十三日㑹兵擊賊於上新地寨斬獲首賊藍文昭等三名顆擒斬賊從許受仔等一百六十六名顆俘獲賊屬並奪囬被擄男婦九十八名口燒毀賊巢房屋四百一十二間及奪獲牛馬器械等項六哨統兵贛州衛指揮余恩呈統領龍南縣新民王受等兵於十月十二等日攻破長流坑等巢共五處擒斬大賊首陳貴誠薛文髙劉必深三名顆賊從郭彥秀等一百七十七名顆俘獲賊屬並奪囬被擄男婦九十九名口燒毀賊巢房屋五百一十七間及奪獲馬驢器械贓銀等物七哨統兵寕都縣知縣王天與呈督同典史梁儀等官兵於十月十二等日攻破樟木坑等巢共處擒斬大賊首鄧崇泰王孔洪等八名顆擒斬賊從陳榮漢等一百三十九名顆俘獲賊屬並奪囬被擄男婦二百七十五名口燒毀賊巢房屋一百六間及奪獲牛馬贓物等項八哨統兵南康縣縣丞舒富呈統領上猶縣義官胡述等兵於十月十二等日攻破箬坑等巢共五處擒斬賊從康仲榮等四百一十九名顆俘獲賊屬並奪囬被擄男婦一百八十三名口燒毀賊巢房屋九百九十三間及奪獲牛馬贓銀等項及先於九月二十一等日大賊首謝志田等攻打白面寨隨督發寨長廖惟道等擒斬首從賊徒謝志田等三十五名顆九哨統兵廣東潮州府程鄉縣知縣張戩呈統領本縣新民等兵於十月二十四等日攻破祀州坑等巢十一月初一等日攻破西山界桶岡等巢共九處擒斬大賊首蕭貴富鍾得昌等六名顆賊從何景聰等二百五十七名顆俘獲賊屬並奪囬被擄男婦一百五十七名口及奪獲牛馬器械贓銀等物十哨統兵吉安府知府伍文定呈統領廬陵縣等官兵劉顯等於本月二十四等日攻破寨下等巢十一月初一等日攻破上池等巢二十日擊賊於穏下等巢共十二處擒斬大賊首謝志珊葉三等二十名顆賊從王福兒等二百三十八名顆俘獲賊屬並奪囬被擄男婦二百八十四名口燒毀賊巢房屋一百三十三間及奪獲贓仗等物中營隨征𠫵隨等官推官危受指揮謝昶等各呈䝉提督軍門親統各職等官兵於十月十二等日攻破長龍橫水大巢及菴背等巢共七處生擒大賊首蕭貴模等一十四名擒斬賊從蕭容等四百六十五名顆俘獲賊屬並奪囬被擄男婦二百四十八名口燒毀賊巢房屋二百二間及奪獲牛馬金銀贓仗等項各呈報到道查得先為地方𦂳急賊情事節奉提督軍門案驗備仰本道計處兵糧約㑹三省官兵將上猶等處賊巢尅期進剿奏請定奪外本年六月初五日據大庾上猶等縣申並據南康縣縣丞舒富呈稱大賊首謝志珊號征南王紏率桶岡等巢賊首鍾明貴等約㑹廣東大賊首髙快馬等大脩戰具並造呂公車欲要先將南康縣打破就行乗虛入廣乞早為撲捕等因備呈本院行委知府季斆等分兵剿捕獲功呈報奏聞訖又經本院行委知府季斆指揮來春姚璽謝昶馮翔縣丞舒富千戶林節各於要害防遏擒斬功次俱發仰本道紀驗觧送本院梟示外隨該本道㑹同分守𠫵議黃宏議照江西地方惟桶岡一處該與湖廣約㑹夾攻龍川一縣該與廣東約㑹夾攻其餘三縣腹心之賊不時奔衝難以止遏合無以次剿捕等因具呈本院移文廣東湖廣鎮廵衙門約㑹以次攻剿間隨奉本院分定哨道指授方畧將知府邢珣等刻期進剿備仰各道不妨職事照舊軍前紀驗賛畫等因依奉催督各營官兵進攻去後今呈前因除將擒斬賊徒首級俱類送廵按衙門㑹審紀驗明白生擒仍觧提督軍門處決並賊級照例梟示被擄人口給親完聚賊屬男女並牛馬騾變賣銀兩收𠉀賞功支用器械贓物俱發贛縣貯庫外職等議照上猶等縣橫水等巢大賊首謝志珊謝志田謝志富謝志海蕭貴模蕭貴富徐華譚曰志雷俊臣桶岡大賊首藍天鳯藍八蘇藍文昭胡觀雷明聰藍文亨雞湖大賊首唐洪新溪大賊首劉允昌楊梅大賊首葉志亮左溪大賊首薛文髙髙誦馮祥朱雀坑大賊首何文秀下關大賊首蘇景祥義安大賊首髙文輝宻溪大賊首髙玉瑄康永三絲茅壩大賊首唐曰富劉必深長河壩大賊首蔡積富葉三梅伏坑大賊首陳貴誠鼈坑大賊首藍通海赤坑大賊首譚曰榮雙壩大賊首譚祐李斌等𡨋頑凶毒恃險為惡僭擬王號偽稱總兵聚集黨類數千肆行流毒三省攻圍南安南康府縣城池殺害千戶主簿等官流刼湖廣桂陽酃縣宜章吉安府龍泉萬安泰和永新等縣良民子女被其奴戮房屋倉廩被其焚燒道路田土被其阻荒占奪者以千萬頃賦稅屯糧負累軍民賠納者以千萬石其大賊首謝志珊藍天鳯各又自稱盤皇子孫收有傳流寳印畵像蠱惑羣賊悉歸約束即其妖狐酷鼠之軰固知決無所就而原其封豕長蛇之心寔已有不可言比之姚源之王浩八華林之胡雪二東鄉之徐仰四建昌之徐九齡均為賊首而奸雄寔倍之今則渠魁授首巢穴蕩平擒斬既多俘獲亦盡數十年之禍患已除三省之寃憤頓釋悉皆仰仗朝廷憐念地方之荼毒大興征討之王師並提督軍門指授成算號令嚴明親臨督陣身先士卒以致各哨官兵用命爭先捐軀赴敵咸臻是㨗擬合㑹案呈詳施行等因據呈到臣巻查先准兵部咨為申明賞罰以勵人心事該本部覆議請勅南贛等處都御史假以提督軍務名目給與旗牌應用以振軍威一應軍馬錢糧事宜徑自便宜區畫文職五品以下武職三品以下徑自拏問發落如遇盜賊入境即便調兵剿殺不許踵襲舊𡚁招撫重為民患所部官軍若在軍前違期逗遛退縮俱聽以軍法從事題奉聖㫖是王守仁着提督南贛汀漳等處軍務換勅與他其餘事宜各依擬行欽此及為地方𦂳急賊情事准兵部咨看得所奏攻治盜賊二説合無行文交與都御史王守仁悉依前項申明賞罰事理便宜行事期於成功不限以時等因題奉聖㫖是這申明賞罰事宜還行與王守仁知道欽此又准兵部咨該廵撫湖廣都御史秦金題該本部覆題看得郴桂等處與廣東江西所轄猺峒宻邇聨絡若非三省㑹兵夾攻賊必遁散合無請勅兩廣並南贛總督廵撫等官㑹同行事尅期進兵等因節奉聖㫖是都依擬行欽此又該廵按江西監察御史屠僑奏要㑹同湖廣江西撫鎮等官各量起兵約㑹尅期夾剿又該本部覆題奉聖㫖是這南贛地方賊情只照依恁部裏原擬事宜着都御史王守仁自行量調官軍設法剿捕如有該與江西兩廣廵撫總督等官㑹兵征剿的聽隨宜㑹議施行欽此續准兵部咨該臣題開計處南贛二府兵糧事宜及合用本省廵按御史紀功緣由該本部覆題奉聖㫖是都依擬行欽此俱欽遵陸續備咨到臣俱經行江西廣東湖廣各道兵備守廵等官一體欽遵調取官軍兵快尅期夾攻及咨廵撫江西都御史孫燧並行廵按御史屠僑各查照外續據領兵縣丞舒富等呈稱各輋賊首聞知湖廣土兵將到集衆據險四出殺掠猖熾日甚乞為急處等因到臣當將進兵機宜督同兵備副使楊璋分守參議黃宏統兵知府等官邢珣等議得桶岡橫水左溪諸賊荼毒三省其患雖同而事勢各異以湖廣言之則桶岡諸巢為賊之咽喉而橫水左溪諸巢為之腹心以江西言之則橫水左溪諸巢為賊之腹心而桶岡諸巢為之羽翼今不先去橫水左溪腹心之患而欲與湖廣夾攻桶岡進兵兩宼之間腹背受敵勢必不利今議者紛紛皆以為必須先攻桶岡而湖廣尅期乃在十一月初一日賊見我兵未集而師期尚逺且以為必先桶岡勢必觀望未備今若出其不意進兵速擊可以得志已破橫水左溪移兵而臨桶岡破竹之勢蔑不濟矣於是臣等乃決意先攻橫水左溪宻切分布哨道使都指揮僉事許清率兵千餘自南康縣所溪入知府邢珣率兵千餘自上猶縣石人坑入知縣王天與率兵千餘自上猶縣白面入令其皆㑹橫水使守備指揮郟文率兵千餘自大庾縣義安入知府唐淳率兵千餘自大庾縣聶都入知府季斆率兵千餘自大庾縣穏下入縣丞舒富率兵千餘自上猶縣金坑入令其皆㑹左溪知府伍文定知縣張戩𠉀各兵齊集令其亦從上猶南康分入以遏奔衝臣亦親率兵千餘自南康進屯至坪期直搗橫水以與諸軍㑹而使兵備副使楊璋分守𠫵議黃宏監督各營官兵往來給餉以促其後分布既定乃於十月初七日夜各哨齊發初九日臣兵至南康初十日進屯至坪使間諜四路分探皆以為諸賊不虞官兵猝進各巢皆鳴鑼聚衆往來呼噪奔走為分投禦敵之狀勢甚張皇然已於各險隘皆設有滾木礧石度此時賊已據險勢未可近臣兵乗夜遂進十一日小餉未至賊巢三十里止舎使人伐木立柵開塹設堠示以乆屯之形夜使報効聽選官雷濟義民蕭庾分率鄉兵及樵豎善登山者四百人各與一旗齎銃砲鈎䥥使由間道攀崖懸壁而上分列逺近極髙山頂以覘賊張立旗幟𬋖茅為數千竈度我兵且至險則舉砲燃火相應十二日早臣兵進至十八面隘賊方據險迎敵驟聞逺近山頂砲聲如雷煙陷四起我兵復呼噪奮逼銃箭齊發賊皆驚潰失措以為我兵已盡入破其巢穴遂棄險退走臣預遣千戶陳偉髙睿分率壯士數十縁崖上奪賊險盡發其滾木礧石我兵乗勢驟進呼聲震天地指揮謝昶馮廷瑞兵由間道先入盡焚賊巢賊退無所據乃大敗奔潰遂破長龍巢破十八面隘巢破先鵞頭巢破狗腳嶺巢破菴背巢破白藍橫水大巢先是大賊首謝志珊蕭貴模等皆以橫水居衆險之中倚以為固聞官兵四進倉卒分衆扼險出禦甚力至是見橫水煙陷障天銃砲之聲撼搖山谷亦各失勢棄險走各哨官兵乗之皆奮勇力戰而入知府邢珣遂破磨刀坑巢破荼坑巢破荼潭巢知縣王天與破樟木坑巢破石王巢都指揮許清破鷄湖巢破新溪巢破楊梅巢俱至橫水知府唐淳破羊牯腦巢破上關巢破下關巢破左溪大巢守備指揮郟文破獅寨巢破義安巢破苦竹坑巢指揮余恩破長流坑巢破牛角窟巢破鼈坑巢縣丞舒富破箬坑巢破赤坑巢破竹壩巢知府季斆破上西𡶶巢破狐狸坑巢破鉛厰巢俱至左溪守廵各官亦隨後督兵而至是日擒斬首從賊人賊級並俘獲賊屬男婦奪囬被虜人口牛馬贓仗數多其餘自相蹂踐墮崖填谷而死者不可勝計當是時賊路所由入皆刋崖倒樹設阱埋簽不可行我兵晝夜涉深澗蹈叢棘遇險絶則掛繩崖樹魚貫而上猿臂而下往往失足墮深谷幸而不死經數日始䏸出各兵已至橫水左溪皆困甚不復能驅逐㑹日已暮遂令收兵屯劄次日大霧雨咫尺不辨連數日不開乃令各營休兵享士而使鄉導數十人分探潰賊所往並未破巢穴動靜十五日得各鄉導報謂諸賊分陣預於各山絶險崖壁立有柵寨為退保之計有復合聚於未破之巢者俱不意我兵驟入未及搬運糧穀若分兵四散追擊可以盡獲臣等竊計湖廣夾攻在十一月初一期已漸迫此去桶岡尚百餘里山路險峻三日始能到若此中之賊圍之不克而移兵桶岡勢分備多前後顧瞻非計之得乃令各營皆分兵為竒正二哨一攻其前一襲其後冒霧速進分投急擊十六日知府邢珣攻破旱坑巢窵井巢知府季斆守備指揮郟文攻破穏下巢李家巢十七日知府唐淳攻破絲茅壩巢十八日都指揮許清攻破朱雀坑巢村頭坑巢黃竹㘭巢觀音山巢十九日指揮余恩攻破梅伏坑巢石頭坑巢二十日知府邢珣又攻破白封龍巢芒背巢知縣王天與攻破黃泥坑巢大富灣巢二十二日縣丞舒富攻破白水洞巢本日知府伍文定知縣張戩兵亦至二十四日知府伍文定攻破寨下巢知縣張戩攻破杞州坑巢二十五日知縣張戩又破朱坑巢知府伍文定破楊家山巢二十六日知府季斆又破李坑巢都指揮許清又破川㘭巢二十七日守備指揮郟文又破長河洞巢連日各擒斬首從賊人賊級並俘獲賊屬男婦奪囬被虜人口牛馬贓仗數多是日各營官兵請乗勝進攻桶岡臣復議得桶岡天險四面青壁萬仞中盤百餘里連峰參天深林絶谷不覩日月中所産旱穀薯蕷之類足餉凶嵗往者亦嘗夾攻坐困數月不能俘其一卒竟以招撫為名而罷及詢訪鄉導其所由入惟鎻匙龍葫蘆洞茶坑十八磊新地五處然皆架棧梯壑夤懸絶壁而上賊使數人於崖巔坐發礧石可無執兵而禦我師惟上章一路稍平然深入湖廣迂廽取道半月始至湖兵既從彼入而我師復往事皆非便今橫水左溪餘賊皆已奔入其中同難合勢為守必力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今我欲乗全勝之鋒兼三日之程長驅百餘里而爭利彼若拒而不前頓兵幽谷之底所謂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矣今若移屯近地休兵養鋭振揚威聲先使人諭以禍福彼必懼而請服其或有不從者乗其猶豫襲而擊之乃可以逞乃使素與賊通戴罪義官李正巖醫官劉福泰釋其罪並縱所獲桶岡賊鍾景於二十八日夜懸壁而入期以初一日早使人於鎻匙龍受降賊方甚恐見三人至皆喜乃集衆㑹議而橫水左溪奔入之賊果堅持不可往復遲疑不暇為備臣遣縣丞舒富率數百人屯鎻匙龍促使出降而使知府邢珣入茶坑知府伍文定入西山界知府唐淳入十八磊知縣張戩入葫蘆洞皆於三十日乗夜各至分地遇大雨不得進初一日早冒雨疾登大賊首藍天鳯方就鎻匙龍聚議聞各兵已入險皆驚愕散亂猶驅其衆男婦千餘人據內隘絶壁隔水為陣以拒知府邢珣之兵渡水前擊張戩之兵衝其右伍文定之兵自張戩右懸崖而下遶賊傍擊賊不能支且戰且卻及午雨霽各兵鼔奮而前乃敗走縣丞舒富知縣王天與所領兵聞前山兵已入亦從鎻匙龍並登各軍乗勝擒斬賊𢘤奔十八磊知府唐淳之兵復嚴陣迎賊又敗然㑹日晩猶扼險相持次早諸軍復合勢併擊大戰良乆遂大敗知府邢珣破桶岡大巢破梅伏巢破烏池巢知縣張戩破西山界巢鎻匙龍巢破黃竹坑巢知府唐淳破十八磊巢知府伍文定破鐡木里巢破土池巢破葫蘆洞巢知縣王天與破員分巢破背水坑巢縣丞舒富破大王嶺巢擒斬首從賊人賊級並俘獲賊屬男婦奪囬被擄人口牛馬贓仗數多賊大勢雖敗結陣分遁者尚多是日聞湖廣土兵將至臣使知府邢珣屯葫蘆洞知府唐淳屯十八磊知府伍文定屯大水守備指揮郟文屯下新地知縣張戩屯磜頭縣丞舒富屯茶坑指揮姚璽知縣王天與屯板嶺而使副使楊璋廵行磜頭茶坑諸營監督進止以繼其糧餉又使知府季斆分屯聶都以防賊之南奔都指揮許清留屯橫水指揮余恩留屯左溪以備腹心遺漏之賊而使𠫵議黃宏留劄南安給糧餉以為聶都之繼臣亦躬率帳下屯茶寮使各營分兵與湖兵相㑹夾剿遁賊初五日知府邢珣又破上新地巢破中新地巢破下新地巢初七日知府唐淳又破杉木㘭巢破原陂巢破木里巢十一日知縣張戩破板嶺巢破天台菴巢十三日又破東桃坑巢破龍背巢連日各擒斬俘獲數多其間巖谷溪壑之內飢餓病疹顛仆死者不可以數於是桶岡之賊畧盡臣以其暇親行相視形勢據險立隘使卒數百斬木棧崖鑿山開道又使典史梁儀領卒數百相視橫水創築土城周圍千餘丈亦設隘以奪其險議以其地請建縣治控制三省諸猺㫁其往來之路事方經營十六日據防遏推官徐文英呈稱廣東魚黃等巢被湖兵攻破賊黨男婦千餘突往鷄湖新地穩下朱雀坑等處臣復遣知府季斆分兵趨朱雀坑等處知府伍文定趨穏下鷄湖等處守備指揮郟文知府邢珣趨上新等處各相機急剿二十日知府伍文定兵擊賊於穩下寨西峯寨苦竹坑寨長河㶚巢黎坑巢二十三日守備指揮郟文知府邢珣擊賊於上新地巢知府伍文定又追擊於鷄湖巢十二月初三日知府季斆擊賊於朱雀坑寨狐狸坑巢擒斬首從賊徒俘獲賊屬奪獲贓仗數多於是奔遁之賊始盡然以湖廣二省之兵方合雖近境之賊悉以掃蕩而四逺奔突之虞難保必無乃㽞兵二千餘分屯茶寮橫水等隘而以是月初九日囬軍近縣以休息疲勞𠉀二省夾攻盡絶然後班師兩月之間通計搗過巢穴八十餘處擒斬大賊首謝志珊藍天鳯等八十六名顆從賊首級三千一百六十八名顆俘獲賊屬二千三百三十六名顆奪囬被擄男婦八十三名口牛馬騾六百八隻匹贓仗二千一百三十一件金銀一百一十三兩八錢一分總計首從賊徒賊屬牛馬贓仗共八千五百二十五名顆口隻件俱經行令轉觧紀功官處審驗紀録去後今呈前因𠫵照大賊首藍天鳯謝志珊等盤據千里荼毒數郡僣擬王號圖謀不軌基禍種惡且將數十餘年而虐焰之熾盛毒流之慘極亦已數年於茲前此亦嘗夾剿曽不能損其一毛屢加招撫適足以長其桀驁乃今驅卒不過萬餘用費不滿三萬兩月之間俘獲六千有竒破巢八十有四渠魁授首噍類無遺此豈臣等能賢於昔人是皆仰仗朝廷威徳之被廟堂處置得宜既假臣以賞罰之權復專臣以提督之任故臣等得以伸縮自由舉動如志奉成算以行事循方畧而指揮將士有用命之美進止無掣肘之虞則是追獲獸兔之㨗實由發縱指示之功臣等偶叨任使亦安敢冒非其績夫謀定於帷幄之中而勝決於千里之外命出於廟堂之上而威行於百蠻之表臣等敢為朝廷國議有人賀且自幸其所遭得以茍免覆餗之戮也及照監軍副使楊璋𠫵議黃宏領兵都指揮僉事許清都指揮使行事指揮使郟文知府邢珣季斆伍文定唐淳知縣王天與張戩指揮余恩馮翔縣丞舒富隨征叅謀等官指揮謝昶馮廷瑞姚璽明徳同知朱憲推官危夀徐文英知縣陳允諧黃文鸑宋瑢陸璥千戶陳偉髙睿等以上各□或監軍督餉或領兵隨征悉皆深歴危險備嘗艱難各効勤苦之力共成克㨗之功俱合甄録以勵將來伏願皇上普彰廟堂之大賞兼收行伍之微勞激勸既行功庸益集自然賊盜寢息百姓安生則地方幸甚臣等幸甚
  立崇義縣治䟽十二年閏十二月初五日
  據江西廵守嶺北道兵備副使楊璋左叅議黃宏㑹呈據南安府知府季斆呈備所屬致仕省祭義官監生楊仲貴等呈稱上猶等縣橫水左溪長流桶岡關田雞湖等處賊巢共計八十餘處界乎三縣之中東西南北相去三百餘里號令不及人跡罕到其初輋賊原係廣東流來先年奉廵撫都御史金澤行令安揷於此不過砍山耕活年深日久生長日蕃羽翼漸多居民受其殺戮田地被其占據又且潛引萬安龍泉等縣避役逃民並百工技藝㳺食之人雜處於內分羣聚黨動以萬計始漸虜掠鄉村後乃攻刼郡縣近年肆無忌憚遂立總兵僭擬王號罪惡貫盈神人共怒今幸奏聞征𠞰䝉本院親率諸軍搗其巢穴擒其首惡妖氛為之掃蕩地方為之底寧三縣之民歡欣鼔舞如獲更生訪得各縣流來之賊自聞夾攻消息陸續逃出頗衆但恐大兵撤後未免復聚為患合無三縣闕二行十二字


  已但舉大事須順民情兵革之後尤宜存恤仰該道㑹同分守等官再行拘集地方父老子弟多方詢訪必須各縣人民踴躍鼔舞爭先趨事然後興工庻㡬事舉而人有子來之美工成而民享偕樂之休仍呈撫按等衙門公同計議施行等因依奉㑹同叅議黃宏遵照批呈事理先於橫水設立隘所防範不虞及行該府再行拘集詢訪外隨據府縣各申拘集父老到官各交口歡欣鼔舞趨事別無民情不便等因備呈到道覆審無異轉呈到臣㑹同廵撫江西等處地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孫燧廵按江西監察御史屠僑議照前項地方大賊既已平蕩後患所當預防今議立縣治並廵司等衙門懲前慮後杜漸防微實皆地方至計及查得橫水議建縣治處所原係上猶縣崇義里因地名縣亦為相應如䝉皇上憫念地方屢遭荼毒乞勅該部俯順民情從長議處早賜施行並儒學廵司等衙門一體銓選官員鑄給印信如此則三省殘孽有控制之所而不敢聚三省奸民無潛匿之所而不敢逃變盜賊強梁之區為禮義冠裳之地久安長治無出於此













  王文成全書卷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十一   明 王守仁 撰別録
  奏䟽三
  乞休致䟽正德十三年三月初四日
  臣以菲才遭逢明盛荷䝉陛下滌垢掩瑕曲成器使既寛屍素之誅復冒清顯之職増其祿秩假以賞罰念其行事之難授以提督之任言行計聼感激深恩每思捐軀以效犬馬奈何才蹇福薄志欲前而力不逮功未就而病已先臣自待罪鴻臚即嘗以病求退後懼託疾避難之誅輙復黽勉來此驅馳兵革侵染瘴癘晝夜憂勞疾患愈困自去歳二月徃征閩宼五月旋師六月至於九月俱有地方之警十月攻橫水十一月破桶岡十二月旋師未幾今年正月又復出剿浰賊前後一歳有餘往來二三千里之內上下溪澗出入險阻皆扶病從事然而不敢輙以疾辭者誠以朝廷初申賞罰之請再下提督之命惟恐付託不効以辜陛下聼納之明負大臣薦揚之舉且其時盜賊方熾坐視民之荼毒而以罪累後人非仁也已迯其難而遺人以艱非義也徒有其言而事之不酧非忠也故寧委身以待罪忍死以效職今頼陛下威德廟堂成算上猶南康之賊既已掃蕩而浰宼殘黨亦復不多旬日之間度可底定決不至於重遺後患則臣之罪責亦既可以少逭於萬一但惟臣病月深日亟百療罔效潮熱咳𠻳瘡疽癰腫手足麻痺已成廢人昔人所謂綿弱之才不堪任重福薄之人難與成功二者臣皆有焉伏惟陛下覆載生成不忍一物失所憫臣輿病討賊所備嘗之苦哀臣忍死待罪不得已之情念福薄之有限憐疾療之無期准令旋師之日放歸田裡豈曰保全餘息尚圖他日之效茍遂丘首臣亦感恩地下能忘銜結之報乎臣不勝哀懇祈望之至
  移置驛傳䟽正德十三年二月二十五日
  據江西按察司分廵嶺北道兵備副使楊璋呈奉臣批kao據南安府大庾縣峰山里民朱仕玞等連名告稱本里先因敵禦輋賊正德十一年被賊復仇殺害本里婦男一百餘命各民驚惶自願築砌城垣一座搬移城內告申上司䝉給官銀修理三門今幸完成居民無虞正徳十二年六月十九日奉調本里百長謝玉山等五百名前去本府剿賊已獲功次解報未䝉發回今風聞輋賊又要前來復讐但本城缺兵防守乞賜裁革宰屋龍華二隘人夫前來守城其赤口廵檢司缺官就乞委官署掌印信督兵防遏及願出地遷移小溪驛進城城池驛舍俱保無虞等情奉批嶺北道議處依奉㑹同左㕘議黃宏議將宰屋龍華二隘人夫撥付該城防守該府照磨鄧華空閒合委署掌印信提督該司弓兵並該城兵衆併力防遏其小溪驛遷移峰山城內一節合行該府查勘應否遷移過往使客有無便益南北水路有無適均移驛之費計算幾何縁由呈詳本院奉批去隘委官俱准議行移驛事仰行該府作急勘報等因已經行據南安府呈䝉二隘人夫撥付峰山守城行委照磨鄧華署掌赤石廵檢司印信及查議得小溪舊驛止有人煙數家孤處河邊且與鷄湖等賊巢相近曽被強賊來驛執虜官吏燒毀公㕔見今賊勢猖獗使客輙受驚惶不敢停歇往年亦曽建議遷驛奈小溪人民俱各包當該驛夫役積年射利得慣官吏被其鈐制往往告稱移驛不便況移驛處所雖在城中離河不逺工程所費亦不過四五十兩如此一舉委果水陸俱便不惟該驛可保無虞而往來使客宿歇亦無驚恐等因回報到道覆議相同據呈到臣簿查先為前事已經批仰該道議處回報去後今據前因看得小溪舊驛屢被賊患移置峰山城內委果相應如䝉乞勑該部查議相同俯從所請則一勞永逸實為地方之幸
  浰頭㨗音䟽十三年四月二十日
  據江西按察司分廵嶺北道兵備副使楊璋呈據一哨統兵守備南贛二府地方以都指揮體統行事指揮使郟文呈稱統領安逺縣義民孫洪舜等兵於本年正月初七日攻破曲潭等巢十一日攻破半逕等巢共五處二月二十六日與賊戰於水源等處擒斬大賊首吳積祥陳秀謙張秀鼎等七名顆賊從陳希九等一百二十六名顆俘獲賊屬男婦五十六名口燒毀賊巢房屋禾倉二百五十三間及奪獲器械等物二哨統兵贛州府知府邢珣呈稱督同同知夏克義知縣王天與典史梁儀老人葉秀芳等官兵於正月初七等日攻破芳竹湖等巢初九日攻破黃田坳等巢共四處二十五等日覆賊於白沙二月十六日與賊戰於芳竹湖等處擒斬大賊首黃佐張廷和王蠻師劉欽等一十名顆賊從黃宻等二百六十名顆俘獲賊屬男婦八十三名口燒毀賊巢房屋禾倉二百二十二間及奪獲贓仗牛馬等項三哨領兵廣東恵州府知府陳祥呈稱督同通判徐璣新民盧琢等官兵於正月初七等日攻破熱水等巢初九等日攻破鐵石障等巢共五處二十五等日覆賊於五花障等處二月初二等日與賊戰於和平等處擒斬大賊首陳活鷂黃宏閏張玉林等十一名顆賊從李廷祥四百三十一名顆俘獲賊屬男婦二百二十名口燒毀賊巢房屋禾倉五百七十二間及奪獲器械贓銀牛馬等項四哨統兵南安府知府季斆呈稱統領訓導藍鐸百長許洪等官兵於正月初三等日攻破右坑等巢十一日攻破新田逕等巢共四處二十七等日覆賊於北山又與戰於風門奧等處擒斬大賊首劉成珍等四名顆賊從胡貴琢等一百三十名顆俘獲賊屬男婦一百六十五名口燒毀賊巢房屋禾倉七十三間及奪獲贓銀等物五哨統兵贛州衞指揮僉事余恩呈稱統領新民百長王受黃金巢等兵於正月初七日㑹同推官危夀千戶孟俊攻破上中下三浰大巢十一日攻破空背等巢共四處二十五日覆賊於銀坑水等處擒斬大賊首頼振祿王貴洪李全鄒一惟等九名顆賊從頼賤仔等三百五十名顆俘獲賊屬男婦六十二名口燒毀賊巢房屋禾倉三百二十一間及奪獲器械牛馬等項六哨統兵贛州衞指揮僉事姚璽呈稱統領新民梅南春等兵於正月初七日攻破淡方等巢初九日攻破岑岡等巢共四處二十七日覆賊於烏虎鎮擒斬大賊首謝鑾曽用竒等五名顆賊從盧任龍一百九十九名顆俘獲賊屬男婦一百一十二名口燒毀賊巢房屋禾倉三百七十間及奪獲器械牛馬等項七哨統兵贛州府推官危夀呈稱統領義官葉芳等兵於正月初七日㑹同指揮余恩千戶孟俊攻破上中下三浰大巢初十等日攻破鎮里寨等巢共四處二十七日覆賊於中村等處擒斬大賊首池仲寧髙允賢池仲安朱萬林根等十二名顆賊從黃穏等二百一十一名顆俘獲賊屬男婦三十三名口燒毀賊巢房屋禾倉三百二十三間及奪獲贓仗牛馬等項八哨統兵贛州衛千戶孟俊呈稱統領義官陳英鄭志高新民盧珂等兵於正月初七等日㑹同指揮余恩推官危夀攻破上中下三浰大巢初十等日攻破大門山等巢共六處擒斬大賊首謝鳳經吳宇張廷與石榮等九名顆賊從張角子等一百九十二名顆俘獲賊屬男婦一百四十三名口燒毀賊巢房屋禾倉一百七十三間及奪獲器械牛馬贓銀等項九哨統兵南康縣縣丞舒富呈稱統領義民趙志標等兵於正月十一等日攻破旗嶺等巢共二處二月十四日與賊戰於乾村等處擒斬賊從劉三等一百七名顆俘獲賊屬男婦二十一名口燒毀賊巢房屋禾倉五十三間及奪獲器械等物等因各呈報到道查得先為地方𦂳急賊情事據信豐縣所呈稱正德十二年二月初七日龍南縣賊首黃秀魁糾合廣東賊首池仲容等突來本縣殺人放火見今攻城不退乞要發兵救援等因該本道議委經歴王祚縣丞舒富領兵剿捕斬獲賊級四顆被賊殺死報効義士楊習舉等十名執去經歴王祚隨該本道親詣該縣暫將各賊招安撥回原巢經歴王祚送出叅將失事知縣王天爵盧鳳千戶鄭鐸朱誠洪恩主簿周鎮鎮撫劉鏜等俱各有罪及將前賊應剿縁由呈詳轉達具奏外正徳十三年正月初三日奉提督軍門紙牌議照上猶等縣賊巢既平廣東龍川縣浰頭等處賊巢奉有成命應該㑹剿其大賊首池仲容等本院已行計誘擒獲見今軍勢頗振若不乗此機㑹出其不意搗其不備坐視以待廣兵之來未免有失事機之㑹本院除遵奉勑諭內自行量調官軍設法剿捕事理部勒兵衆分布哨道行仰守備指揮並知府等官郟文陳祥等統領各授進止方畧外備行本職前去軍前紀驗功次及催各哨官兵上𦂳依期進剿仍行廵按衙門前來覈實施行等因隨呈廵按江西監察御史屠僑批行本道先行紀驗明白通候覈實施行依奉督率各省官兵依期進剿去後今據前因除將前項功次俱類廵按衙門㑹審紀驗明白生擒賊犯解赴提督軍門斬首梟示賊屬男婦變賣銀兩器械贓仗贓銀俱貯庫外叅照浰頭大賊首池仲容池仲寧池仲安高允賢李全等盤據一方歴有歳年僣稱王號偽設官職廣東翁源龍川始興江西龍南信豐安逺㑹昌等縣屢被攻圍城池殺害官軍焚燒村寨虜殺男婦歳無虛日曾經狼兵夾攻數次俱被漏網是乃衆賊奸雄之巨擘三省羣盜之根源也今幸天奪其魄仲容束手就擒仲寕仲安等一時授首各巢賊從擒斬殆盡此皆仰仗朝廷徳威逺播廟堂成筭無遺提督軍門賞罰以信而號令嚴明師出以律而機宜慎宻身先士卒而艱險之不辭洞見敵情而撫剿之有道以是數十年之巨宼一旦削平連四省之編氓永期安輯呈乞照詳轉達等因據呈到臣巻查先為地方𦂳急賊情事准兵部咨該廵按江西監察御史屠僑奏該本部覆題節奉聖㫖是這地方賊情著都御史王守仁自行量調官軍設法剿捕欽此及為申明賞罰以勵人心事准兵部覆題請勑南贛等處都御史假以提督軍務名目給與旗牌應用以振軍威一應軍馬錢糧事宜徑自便宜區畫如遇盜賊入境即便調兵剿殺不許踵襲舊弊招撫重為民患所部官軍若在軍前違期逗遛退縮俱聼以軍法從事生擒盜賊亦聼斬首示衆賊級聼本處兵備㑹同該道守廵官即時紀驗明白備行江西按察司造冊奏繳查照剿殺南方蠻賊見行舊例議擬陞賞等因具題奉聖㫖是王守仁著提督南贛汀漳等處軍務換勑與他其餘事宜各依擬行欽此又為地方𦂳急賊情事准兵部覆題看得所奏攻治盜賊二說就令差來人賫文交與都御史王守仁悉依前項申明賞罰事理便宜行事期於功成不限以時相機攻剿等因具題節該奉聖㫖是欽此陸續備咨到臣俱經通行撫屬四省各道守廵兵備守備等官一體欽遵並咨總督兩廣左都御史陳金查照外續該臣㸔得南贛盜賊其在南安之橫水桶岡諸巢則接境於湖郴在贛州之浰頭桶岡諸巢則連界於閩廣接境於湖郴者賊衆而勢散恃山谿之險以為固連界於閩廣者賊狡而勢聚結黨與之助以相援臣等遵奉勑諭及查照兵部咨示方略初議先攻橫水次攻桶岡而末乃與廣東㑹兵徐圗浰頭如攻堅木先其易者後其節目自正德十二年九月臣等議將進兵橫水恐浰賊乗虛出擾思有以沮離其黨臣乃自為告諭具述禍福利害使報効生員黃表義民周祥等往諭各賊因皆賜以銀布一時賊黨亦多感動各寨酋長黃金巢劉遜劉粗眉溫仲秀等遂皆願從表等出投惟大賊首池仲容即池大鬢獨憤然謂其衆曰我等做賊已非一年官府來招亦非一次此亦何足為憑待金巢等到官後果無他說我等遣人出投亦未為晩其時臣等兵力既未能分意且羈縻令勿出為患故亦不復與較金巢等至臣乃釋其罪推誠厚撫各願出力殺賊立効於是藉其衆五百餘悉以為兵使從征橫水十月十二日臣等已破橫水仲容等聞之始懼計臣等必且以次加兵於是集其酋豪池仲寕髙飛甲等謀使其弟池仲安率老弱二百餘徒亦赴臣所投招求隨衆立効意在緩兵因而窺覘虛實乗間內應臣逆知其謀陽許之及臣進攻桶岡使領其衆截路於上新地以逺其歸途內嚴警禦之備以防其釁外示寛假之形以安其心陰使人分召鄰賊諸縣被賊害者皆詣軍門計事旬日之間至者數十問所以攻剿之䇿皆以此賊狡詐兇悍非比他賊其出刼行剽皆有深謀人不能測自知惡極罪大國法難容故其所以扞拒之備亦極險譎前此兩經夾勦皆狼兵二三萬竟亦不能大㨗後雖敗遯所殺傷亦略相當近年以來奸謀愈熟惡焰益熾官府無可奈何每以調狼兵恐之彼輒謾曰狼兵易與耳縱調他來也須半年我縱避他只消一月其意謂狼兵之來不能速其留不能乆也是以益無忌憚今已僣號設官奸計逆謀尤非昔比必欲除之非大調狼兵事恐難濟臣以為兵無常勢在因敵變化而制勝今各賊狃於故常且謂必待狼兵而後敢攻此所以不必狼兵而可以攻之也乃為宻畫方略使數十人者各歸部集𠉀我兵有期則據隘遏賊十一月賊聞臣等復破桶岡益懼為戰守備臣使人至賊所賜各酋長牛酒以察其變賊度不可隱則詐稱龍川新民盧珂鄭志高等將掩襲之是以宻為之防非敢虞官兵也臣亦陽信其言因復陽怒盧珂鄭志高等擅兵讎殺移檄龍川使亷其實且趣各賊伐木開道將囘兵自浰頭取道往討之賊聞以為臣等實有為之之意又恐假道伐之且喜且懼因遣來謝且請無勞官兵當悉力自防禦之盧珂鄭志高陳英者皆龍川舊招新民有衆三千餘逺近皆為仲容所脇而三人者獨與之抗故賊深讐忌之十二月望臣兵回至南康盧珂鄭志高等各來告變謂池仲容等僣號設官今已㸃集兵衆號召逺近各巢賊首授以總兵都督等偽官使𠉀三省夾攻之兵一至即同時並舉行其不軌之謀及以偽授盧珂等官爵金龍覇王印信文書一紙粘狀來首臣先已諜知其事及珂等來即陽怒以為爾等擅兵仇殺投招之人罪已當死今又造此不根之言乗機誣陷且池仲容等方遣其弟領兵報効誠心向化安得有此遂收縛珂等將斬之時池仲安之屬方在營見珂等入首大驚懼至是皆喜羅拜懽呼競訴珂等罪惡臣因亦陽令具狀謂將並拘其黨屬盡斬之於是遂械繫盧珂而使人宻喻以陽怒之意欲以誘致仲容諸賊且使盧珂等先遣人歸集其衆𠉀珂等既還乃發臣又使生員黃表聼選官雷濟往喻仲容使勿以此自疑宻購其所親信陰說之使自來投訴二十日臣兵已還贛乃張樂大享將士下令城中今南安賊巢皆已掃蕩而浰頭新民又皆誠心歸化地方自此可以無虞民乆勞苦亦宜暫休為樂遂散兵使各歸農示不復用而使池仲安亦領衆歸助其兄防守且雲盧珂等雖已繫於此恐其黨致怨或掩爾不虞仲安歸具言其故賊衆皆喜遂弛備臣又使指揮余恩賫厯徃賜仲容等令毋撤備以防盧珂諸黨賊衆亦喜黃表雷濟因復說仲容今官府所以安輯勞來爾等甚厚何可不親往一謝況盧珂等日夜哀訴反狀乞官府試拘爾等若拘而不至者即可以證反狀之實今若不待拘而往因面訴珂等罪惡官府必益信爾無他而謂珂等為詐殺之必矣所購親信者復從力賛仲容然之乃謂其衆曰若要伸先用屈贛州伎倆亦須親往勘破遂定議率其麾下四十餘人自詣贛臣使人探知仲容已就道乃宻遣人先行屬縣勒兵分哨道𠉀報而發又使千戶孟俊先至龍川督集盧珂鄭志高陳英等兵然以道經浰巢恐搖諸賊則別賫一牌以拘捕盧珂等黨屬為名各賊聞俊往果遮迎問故俊出牌視之乃皆羅拜相爭導送出境俊已至龍川始發牌部勒盧珂等兵衆賊聞之皆以為拘捕其屬不復為意閏十二月二十三日仲容等至贛見各營官兵皆已散歸而街市多張燈設戱為樂信以為不復用兵宻賂獄卒私往覘盧珂等又果械繫深固仲容乃大喜遣人歸報其屬曰乃今吾事始得萬全矣臣乃夜釋盧珂鄭志高等使馳歸發兵而令所屬官僚次設羊酒日犒仲容等以緩其歸正月三日度盧珂等已至家所遣屬縣勒兵當已大集臣乃設犒於庭先伏甲士引仲容入並其黨悉擒之出盧珂等所告狀訊鞫皆伏遂寘於獄而夜使人趨發屬縣兵期以初七日同時入巢於是知府陳祥兵從龍川縣和平都入指揮姚璽兵從龍川縣烏虎鎮入千戶孟俊兵從龍川縣平地水入指揮余㤙兵從龍南縣高沙保入推官危夀兵從龍南縣南平入知府邢珣兵從龍南縣太平保入守備指揮郟文兵從龍南縣冷水逕入知府季斆兵從信豐縣黃田岡入縣丞舒富兵從信豐縣烏逕入臣自率帳下官兵從龍南縣冷水逕直搗下浰大巢而使各哨分路同時並進㑹於三浰先是賊徒得池仲容報謂贛州兵已罷歸皆已弛備散處各巢至是驟聞官兵四路並進皆驚懼失措乃分投出禦而悉其精銳千餘據險設伏併勢迎敵於龍子嶺我兵聚為三衝犄角而前指揮余恩所領百長王受兵首與賊遇大戰良乆賊敗卻王受等奮追里許賊伏兵四起奮擊王受推官危夀所領義官葉芳兵鼓譟而前復奮擊賊伏兵後千戶孟俊兵從傍繞出岡背橫衝賊伏與王受合兵於是賊乃大敗奔潰呼聲震山谷我兵乗勝逐北遂克上中下三浰各哨官兵遙聞三浰大巢已破皆奮勇齊進各賊皆潰敗知府陳祥兵遂破熱水巢五花障巢指揮姚璽兵遂破淡方巢石門山巢上下陵巢知府邢珣兵遂破芳竹湖白沙巢守備指揮郟文兵遂破曲潭巢赤唐巢知府季斆兵遂破布坑巢三坑巢是日擒斬首從賊人賊級俘獲賊屬男婦牛馬器仗數多其餘墮崖填谷死者不可勝計是夜賊復奔聚未破巢穴次日早乃令各哨官兵探賊所徃分投急擊初九日知府陳祥兵破鐵石障巢羊角山巢獲賊首金龍霸王印信旗袍知府邢珣兵破黃田坳巢指揮姚璽兵破岑岡巢指揮余恩兵破塘含洞巢溪尾巢初十日千戶孟俊兵破大門山巢推官危夀兵破鎮里寨巢十一日知府邢珣兵破中村巢守備郟文兵破半逕巢都坑巢尺八嶺巢知府季斆兵破新田逕巢古地巢指揮余恩兵破空背巢縣丞舒富兵破旗嶺巢頓岡巢十三日千戶孟俊兵破狗腳坳巢水晶洞巢五湖巢藍州巢十六日推官危夀兵破風盤巢茶山巢連日各擒斬首從賊人賊級並俘獲賊屬男婦牛馬器仗數多然各巢奔散之賊其精悍者尚八百餘徒復哨聚九連大山扼險自固當臣㸔得九連山勢極高橫亙數百餘里四面斬絶我兵既不得進而其內東接龍門山後諸處賊巢以百數若我兵進逼賊必奔往其間誘激諸巢相連而起勢亦難制然彼中既無把截之兵欲從傍縣潛軍斷其後路必湏半月始達緩不及事止有賊所屯據崖壁之下一道可通然賊已據險自上發石滾木我兵百無一全於是乃選精銳七百餘人皆衣所得賊衣佯若奔潰者乗暮直衝賊所據崖下澗道而過賊以為各巢敗散之黨皆從崖下招呼我兵亦佯與呼應賊疑不敢擊已度險遂扼斷其後路次日賊始知為我兵並勢衝敵我兵已據險從上下擊賊不能支乃退敗臣度其必潰預令各哨官兵四路設伏以待賊果分隊潛遯二十五日知府陳祥兵覆賊於五花障知府邢珣兵覆賊於白沙指揮余恩兵覆賊於銀坑水二十七日指揮姚璽兵覆賊於烏虎鎮推官危夀兵覆賊於中村知府季斆兵覆賊於北山又戰於風門奧其餘奔散殘黨尚三百餘徒分迯上下坪黃田坳諸處各哨官兵復黏蹤㑹追二月初二日知府陳祥兵復與賊戰於平和初五日復戰於上坪下坪初八日推官危夀指揮余恩兵復與賊戰於黃坳十二日知府陳祥兵復與賊戰於鐵障山十四日縣丞舒富兵復與賊戰於乾村又戰於梨樹十四日知府邢珣季斆兵復與賊戰於芳竹湖二十三日縣丞舒富兵復與賊戰於北順又戰於和洞二十六日守備郟文兵復與賊戰於水源戰於長吉戰於天堂寨連日擒斬首從賊人賊級數多三月初三日據鄉導人等四路爪探皆以為各巢積惡兇狡之賊皆已擒斬略盡惟餘黨張仲全等二百餘徒其間多係老弱及逺近村寨一時為賊所驅脅從惡未乆之人今皆勢窮計迫聚於九連谷口呼號痛哭誠心投招臣遣報効生員黃表徃驗虛實果如所探因引其甲首張仲全等數人前來投見訴其被脅不得已之情臣量加責治隨遣知府邢珣往撫其衆籍其名數遂安揷於白沙初七日據知府邢珣等呈稱我兵自去嵗二月從征閩宼迄今一年有餘未獲少休今幸各巢賊已掃蕩餘黨不多又䝉俯順招安況今陰雨連綿人多疾疫兼之農功已動人懐耕作合無俯順下情還師息衆及義官葉芳等並各村鄉居民亦告前情臣因親行相視險易督同副使楊璋知府陳祥等經理立縣設隘可以乆安長治之䇿留兵防守而歸蓋自本年正月初七日起至三月初八日止前後兩月之間通共搗過巢穴三十八處擒斬大賊首二十九名顆次賊首三十八名顆從賊二千零六名顆俘獲賊屬男婦八百九十名口奪獲牛馬一百二十二隻匹器械贓仗二千八百七十件把贓銀七十兩六錢六分總計擒斬俘獲奪獲共五千九百五十五名顆口隻匹件把俱經行令兵備等官審驗紀錄仍行紀功御史覈實施行具由呈報去後今據前因臣等㑹同江西廵按御史屠僑廣東廵按御史毛鳳叅照大賊首池仲容等荼毒萬民騷擾三省隂圗不軌積有年歲設官僣號罪惡滔天比之上猶諸賊尤為桀驁難制蓋上猶諸賊雖有僣竊不軌之名而徒惟刼掠焚燒是嗜至於浰頭諸賊雖亦剽刼擄掠是資而實懐僣擬割據之志故其招致四方無藉隠匿逺近妖邪日夜規圗漸成奸計兼之賊首池仲容池仲安等又皆力搏猛虎㨗競飛猱兇惡之名乆已著聞四方賊黨素所向服是以負固恃頑屢征益熾前此知其無可奈何亦惟茍且招安以幸無事其實無救荼毒之慘益養奸宄之謀今乃臣等驅不練之兵資缺乏之費不踰兩月而破奸雄不制之虜以除三省數十年之患此非朝廷威德廟堂成算何以及此臣等切惟天下之事成於責任之專一而敗於職守之分撓就今事而言前此嘗夾攻二次計勦數畨以兵則前者強而今者弱前者數萬而今者數千以時則前者期年而今者兩月以費則前者再倍而今者什一以任事之人則前者多知謀老練之士而今者乃若臣之迂踈淺劣然而計功較績顧反有加於昔何哉實由朝廷之上明見萬里洞察往弊處置得宜既假臣以賞罰之權復改臣以提督之任既以兵忌遙制而重各省專征之責又慮事或牽狃而抑守臣干預之請授之方略而不拘以制責其功成而不限以時以故詔㫖一頒而賊先破膽奪氣咨文一布而人皆踴躍爭先効謀者知無沮撓之患而務竟其功希賞者知無侵削之弊而畢致其死是乃所謂得先勝之算於廟堂收折衝之功於樽爼實用兵之要道制事之良法也事毎如此天下之治有不足成者矣臣等偶叨任使何幸濫竽成功敢於獻㨗之餘拜手稽首以賀伏願皇上推成功之所自原發縱之有因庶無僣賞以旌始謀及照兵備副使楊璋監軍給餉紀功督戰備歴辛勤宜加顯擢守備指揮郟文知府陳祥邢珣季斆推官危夀指揮余恩姚璽及千戶孟俊縣丞舒富等皆身親行陳屢立戰功俱合奨擢庶示激揚以為後勸臣本凡庸繆當重任偶逢事機之㑹倖免覆餗之誅然功非其才福已踰分遂沾痿痺之疾既成廢棄之人除已別行請罪乞休外縁係㨗音及該兵部議擬期於成功不限以時題奉欽依事理為此具本題知
  添設和平縣治䟽十三年五月初一日
  據江西按察司分廵嶺北道丘備副使楊璋廣東按察司分廵嶺東道兵備僉事朱昻㑹呈據贛州府知府邢珣惠州府知府陳祥呈奉臣案驗據廣東惠州龍川河源等縣省祭監生生員耆老陳震余世美黃宸等連名呈稱浰頭岑岡等處叛賊池大鬢等魁首動以百十徒黨不下數千始則佔耕民田後遂攻打郡縣謝玉璘鄒訓等倡亂於𢎞治之末而此賊已為之先鋒徐允富張文昌繼亂於正德之初而此賊復張其羽翼荼毒三省二十餘年以來乃為三省逋迯之主遂稱羣賊桀驁之魁捉河源縣之主簿虜南安府之經歴綁龍南縣之縣官戮信豐所之千戶肆然無忌規圗漸廣兇惡日増僣稱王號偽建元帥總兵都督將軍等名目雖屢䝉上司動調官兵多方征剿俱被漏網為患今䝉提督軍門親搗賊巢掃蕩殘黨除數郡之荼毒雪萬姓之寃憤若不趂此機㑹建立縣治以控制三省賊衝之路切恐流賊復聚禍根又萌切見龍川和平地方山水環抱土地坦平人煙輳集千有餘家東去興寧長樂安逺西抵河源南界龍川北際龍南各有數日之程其間山林阻隔地里遼逺人跡既稀奸宄多萃查得父老相傳原係循州一州龍川雷鄉二縣後因地方擾亂人民稀少除去循州雷鄉兩處止存龍川一縣洪武初間龍川尚有五十五里其後州縣既除聲教不及洪武十九等年賊首謝士真等相繼作亂將前項居民盡行殺戮數百里內人煙斷絶自此賊巢日多民居日耗始將龍川縣都圗併作七里迄於近年民遭荼毒遂至此極如䝉憐念於和平地方設建縣治以控制猺洞興起學校以移易風俗及將和平廵檢司改立浰頭屯兵隄備庶幾變盜賊之區為冠裳之地實為保安至計等因據呈到院㸔得東南地方但係盜賊盤據即皆深山窮谷阻險遼絶之區是以征剿之後其民類皆願立縣治以控制要害敷施政教而漸次化導之故東南弭盜安民則建立縣治亦其一策近該本院親剿浰賊見今住軍九連大山往來浰頭和平等處備閲山溪形勢講求賊情民俗深思善後之圗實有如各役所呈者但開建縣治置立屯所必須分割都圗創起闗隘城池宮室之費力役輸調之貲未經查勘議處難便奏聞案仰本道即行副使楊璋㑹同僉事朱昻督同府縣掌印官拘集各該地方鄉老里甲人等備勘和平浰頭兩處某處可以建築城池某地宜以添設廵邏某縣都圗相近可以分割某里村寨接連堪以撥補某所廵司可以移鎮某鄉丁戶可以編僉其移民以就田調兵以守隘一應工役所需作何區處再行考求圖籍諏諮耆老必求至當歸一具由呈來以慿議處定奪仍呈總督總鎮廵按衙門公同計議施行等因各職遵依督同龍川縣署縣事主簿陳甫河源縣署縣事縣丞朱㸅就近拘集龍川縣通縣幷河源縣惠化都里老沙海鍾秀山等與原呈陳震等到職㑹勘和平峒地方原有二千餘家因賊首池大鬢等作耗內有八百餘家投城居住尚存一千餘家本峒羊子一處地方寛平山環水抱水陸俱通可以築城立縣於此招回投城之人復業居住分割龍川縣和平都仁義都幷廣三圗共三里及割附近河源縣惠化都與接近江西龍南縣隣界亦拆一里前來共輳一縣及將先年各處流來已成家業寓民盡數查出責令立籍撥補絶戶圗眼一體當差其和平廵檢司宜立浰頭以控制險阻仍於本縣幷龍南縣量編隘夫幾百名委官管領兼同cq=80該司弓兵廵邏使盜賊不得盤㨿其蓋造衙門大小竹木和平浰頭各山産有俱派本處人戶採辦不用官錢其餘磚石灰瓦匠作工食之費湏查支官庫銀兩及差委公正府佐貳官一員清查浰頭岑岡等處田土除良民産業被賊占耕者照數給主外中間有典與新民得受價銀者量追價銀一半入官其田給還管業其餘同途上盜田土盡數歸官賣價以助築修城池官廨之用其龍川縣分割三圗止存五圗在彼路通衝要答應繁難查得鄰界長樂縣所屬清化都正與龍川連近乞於該都分割一圗補輳管轄庶為適均等因又㨿龍南縣太平等保里老頼本立等呈稱本縣東南與廣東龍川河源二縣西南與廣東始興縣連界多深山窮谷向因各處流賊過境刼掠太平保設有橫岡角嵊二隘上䝉高沙二保設有牛岡陽陂二隘就於各保僉㸃隘夫鄉兵守把後因池大鬢等不時出刼各隘燒毀一空今征剿既平宜將前項隘所修築把守可保四境無虞及照本縣止有四里半邑小民寡逓年逋負追併況與龍川縣又係隔省窵逺乞免分割以甦民困等因各職倂行㑹議得賊平之後經乆良圗誠無踰於添設縣治者今龍川縣里老人等願於和峒羊子鋪添設縣治及分割都圗清賣賊田移置廵司量僉隘夫等情俱相應俯順惟稱又要分拆江西贛州府龍南縣附近都圗縁係兩省地方相隔愈逺未免影射差役兩無歸著難以准行止該於龍南縣該管圗保修築舊隘其新興地方係通始興縣要路宜添設一隘各於鄰近地方多僉鄉夫守把及㸔得修築城池學校倉場舖舍等項中間有礙百姓田廬稅糧亦該委官丈量照數除豁相距龍川縣二百里之程該量設舖舍十處一應工程除大小竹木派令人戶採辦其餘磚石灰瓦等項物料各色匠作工食猝難料計應合委官估計通該銀若干扣除前項田價銀兩若干餘於惠州府庫相應官銀支給尚有不敷另行申請合用人工該起龍川縣與河源縣惠化都民夫答應其移置浰頭廵檢司應𨽻新縣管轄該司弓兵四十名額數寡少合於龍川縣和平仁義廣三圗量編四百名龍南縣量編二百名俱令該縣掌印官編僉造冊分為二班半年一換俱各委官管領兼同該司官廵邏遇有盜賊生發即隨撲獲隘夫限滿亦湏該班者交代方還各府州縣廵捕官俱要不時往來廵㸃其清賣賊田修築城池等項俱各委官分投幹辦方得集事再照新縣里糧數少官員應該減裁且係偏僻之地驛逓不必添設遇有使客往來總於龍川縣雷鄉驛應付前項居民被賊殘害瘡痍未蘓加以創縣勞費困苦可矜成縣之日凡遇一應雜泛差役坐派錢糧物料等項俱各酌量減省期待三年之後方與各縣一體差科庻幾輿情允愜事體允當等因到道㑹同僉事朱昻覆議相同合就㑹案呈詳等因據呈到臣㑹同欽差廵按廣東監察御史毛鳳議照前項地方實係山林深險之所盜賊屯聚之鄉當四縣交界之隙乃三省閏餘之地是以政教不及人跡罕到其間接連閩廣反覆賊巢動以百數據而守之真足以控諸賊之往來杜奸宄之潛匿棄而不守斷為狐䑕之窟穴終萃逋逃之淵藪況前此本亦州縣舊區始以縣存而民猶恃為保障後因縣廢而賊遂據以陸梁是又往事之明驗矣當賊猖獗之日地方父老屢有請復縣治之議然其時賊方盤據勢有不能今頼朝廷威德巢穴蕩平若不乗此機㑹復建縣治以扼其要害將來之事斷未可知臣等班師之日脇從投招者尚不滿百今未兩月逺近牽引而至且二百矣若縣治不立制馭闊踈不過一年汎然投招之人必皆復化為盜其時又復興師征剿剿而復聚長此不已亂將安窮夫盜賊之患譬如病人興師征剿者針藥攻治之方建縣撫輯者飲食調養之道徒恃針藥之攻治而無飲食以調養之豈徒病不旋踵將元氣遏絶症患愈深後雖扁鵲倉公無所施其術矣臣等竊以設縣移司實為乆安長治之策伏願皇上鑒往事之明驗為將來之永圗念事機之不可失哀民困之不可再俯采臣等所議特勅該部早賜施行及照建縣之所地名和平以地名縣似為得宜乞從所奏幷將該設職官印信即與銓選鑄給簡員以省費均地以平徭移廵司以㨿險要寛賦役以蘇窮民如此則夷險為易化盜為良可計日而效不惟臣等得以幸逃日後之譴責朝廷亦免再役之勤百姓永享太平之樂矣
  三省夾剿㨗音䟽十三年六月十五日
  㨿廣東按察司等衙門整飭兵備監統僉事等官王大用等呈正德十二年九月內㨿樂昌縣知縣李増稟稱賊首龔福全髙快馬等不時出沒為患近䝉軍門案驗內開三省㑹兵進剿縁照官兵未到誠恐各賊探知自分必死羣合四出攻刼不惟居民受害抑恐患及城池議要從宜設法以緩其勢待軍兵到日另行遵奉號令等因本職㸔得各賊俱係先前大征漏網招亡納叛蹤跡詭秘為今之計必先誘其腹心以為我用然後以次剪其羽翼庶以賊攻賊彼勢可孤而我患可保已經呈奉軍門議處設法誘致去後續㨿知縣李増報稱岐田山賊犯龍貴等十二名天塘賊犯陳滿等十名各挈家赴縣首願擒獲同伴解官於本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督同龍貴等計誘賊犯蕭縁等六十名十二月初二日陳滿等計誘賊犯李廷茂等二十三名等因及㨿通判鄒級仁化縣知縣李蕚呈稱大賊首高快馬帶從賊一十五名賊婦二口潛住地名癩痢寨深坑結巢藏住隨統民壯兵夫譚志澤等於閏十二月初一日戍時進兵圍寨至初二日早擒捕本賊突出山頭迎敵追至始興縣界各兵奮勇同前生擒大賊首高快馬即高仲仁從賊三名賊婦賊女各一口及行兇器械幷被傷兵夫劉廷珎等開報到道節㨿知府姚鵬等呈稱督率軍兵夫快抵巢與賊交鋒陸續擒斬首從賊犯李萬山頼永逹等一千三百二十名顆俘獲賊屬男婦七十六名口奪回被擄男婦一十三名口及贓仗牛馬等物又㨿知縣李增呈緝得賊首李斌亡命在湖廣烏春山躱住飛報到職當就發遣捕盜老人李攻瓉等星夜潛至地名姜陽峒藏蹤緝探始擒本賊餘黨俱各奔遯縁由各開到道叅稱賊首李斌節與高快馬龔福全等糾衆流毒三省屢勞征討各遵奉軍門號令窮追深入一旦就擒各照懸示重賞而知縣李增督兵設䇿屢有竒功亦合奨勞以勵將來等因偹呈轉報到臣亦據整飭兵備兼分廵嶺東道監統僉事等官顧應祥等呈據領哨通判莫相等呈稱統領漢逹官軍民壯打手人等照依刻期進剿上下橫溪闕峒深峒等巢賊黨堅立排柵統衆迎敵殺傷兵夫彼時軍兵協謀奮勇鬭戰當將各巢攻破陸續擒斬賊犯吳瑄鄧仲玉等共六百九十名顆俘獲賊屬男婦三百九十五名口奪回被擄男婦七口及牛馬器械等物解送前來㑹審又發兵搜斬賊級一十二顆生擒賊人三名幷俘獲賊屬等項隨據本官稟稱橫溪大賊首吳㺬招集亡命遯住地名東田村深山結巢即稟䝉監督僉事顧應祥出給重賞指示方畧宻切發兵抵吳㺬巢穴四面圍攻被㺬等亂用樂弩射出拒敵我兵冒傷奮勇進剿先用銃箭將吳㺬打倒賊勢少卻我兵呼噪大進將吳㺬等首從並賊屬盡數擒斬共十三名顆俘獲賊屬六口奪回被擄婦女二口陣亡兵夫六口縁由呈解到道㸔得賊首吳㺬係是稔惡巨宼流刼兩省拒敵官軍而通判莫相設法防捕致縛前兇應合奨勞等因備呈開報到臣查得先准兵部咨為地方𦂳急賊情事該廵撫湖廣都御史秦金奏該本部覆題㸔得郴桂等處與廣東江西諸峒聫絡若非三省㑹丘夾攻賊必遯散他處合無請勑兩廣幷南贛總督廵撫等官㑹同尅期進兵等因具題節奉聖㫖是都依擬行欽此續為申明賞罰以勵人心事臣節該欽奉勑諭但有盜賊生發即便嚴督各該兵備守備守廵並軍衛有司設法勦殺其領兵官員不問文職武職若在軍前違期並逗遛退縮者俱聼以軍法從事仍要選委亷能屬官宻切體訪或僉所在大戶量加糧賞或購令賊徒自相斬捕皆聼爾隨宜處置欽此又准兵部咨為地方𦂳急賊情事內開節㨿樂昌縣知縣李增稟稱賊首高快馬等八百餘徒在地名櫃頭村行刼又據乳源縣稟稱賊徒千餘人在洲頭街流刼及㨿湖廣郴州申賊首龔福全高仲仁等雖䝉征剿黨惡猶存正德七年兵備衙門招撫龔福全給與冠帶設為猺官髙仲仁等給與衣巾設為老人未及兩月已出要路刼殺軍民號稱髙快馬遊山虎金錢豹過天星宻地蜂總兵等官名目正德十一年七月內流刼樂昌及江西南康等縣後䝉撫諭將髙仲仁李斌給與冠帶重設猺官未寧半月一起八百餘徒出刼樂昌擄捉知縣韓宗堯一起七百餘徒出刼生員譚明浩等家一起六百餘徒從老虎峒等處出刼一起五百餘徒從興寧縣出刼呈乞轉達請軍夾剿等因各報到臣㸔得前項盜賊惡貫已盈神怒人怨譬之疽癰之在身若不速加攻治必至潰肺決腸而攻治之方亦有二說等因該本部覆題㸔得所奏攻治盜賊二説大意謂事權隆重若無意於近功而實足為攻取之㡬征調四集雖可以分咎而不免為地方之累窮究根本辯析詳明言雖兩端意實有在合無本部行文就令差來人賫回交與都御史王守仁悉依前項申明賞罰事理便宜行事期於成功不限以時相機攻剿等因具題節該奉聖㫖是欽此欽遵節經通行各省及各該道守廵兵備等官一體欽遵勘處調集兵糧尅期攻剿以靖地方續㨿廣東布政司等衙門左布政使等官吳廷舉等㑹呈奉臣並總督兩廣軍務兼理廵撫太子太保都察院左都御史陳金案驗各准兵部咨備行欽遵查勘計處呈報等因遵依㑹同都布按三司等官歐儒等並嶺東道兵備僉事等官王大用等議將應剿賊巢起調漢達官軍土兵員名分定哨道監統把截進攻道路及合用糧餉等項備開呈詳隨㨿監督兵備僉事王大用等各將進兵機宜呈詳到臣叅㸔得兩廣總督總兵等官雖已奉命行取囬京然軍馬錢糧調度方略悉經區畫㑹有成案本院見督官兵征剿浰頭等賊未能親往督戰除分兵設策督令副使楊璋等四面防截外仰各官查照原議上𦂳依期進剿毋得遲疑參錯致誤事機一應臨敵制度俱在各官相機順應若賊勢難為兵力不逮或先離散其黨與或隂誘致其腹心聲東擊西陽背隂襲勿拘一議惟求萬全軍門遙逺不必一一呈稟反成牽滯又經牌仰上𦂳相機督剿去後今據前因除將各道呈報前項擒斬首從賊人賊級共二千八百九名顆俘獲賊屬幷奪回被擄男婦五百四名口奪獲器械贓物一百三十二件把牛馬八十三隻匹總計二千八百八名顆口隻匹件把行仰各道徑送廵按紀功御史審驗紀録造冊奏繳外叅照大賊首高仲仁李斌吳㺬等荼毒三省稔惡多年敵殺官兵攻刼郡縣即其奸計雖亦不過妖狐黠䑕之謀就其虐熖乃已漸成封豕長蛇之勢今其罪貫既盈神怒人怨數月之間克遂殱殄雪百姓之寃憤解地方之倒懸此皆仰仗天威廟堂有先勝之算帷幄授折衝之謀賊徒破膽將士用命之所致也臣等獲睹成功豈勝慶幸及照廵按紀功御史毛鳳振揚風紀作勵將士既盡紀驗之職復多調度之方比於常格勞績尤異僉事王大用顧應祥等監統督調備效勤勞懋著經營之略共收克㨗之功其都指揮王英歐儒知府姚鵬通判鄒級莫相知縣李増李蕚或領兵督哨或追剿防截類皆身親行陣且歴艱難均合甄收普加旌擢伏望皇上既行大賞於朝復沛覃恩於下庶示激奨以勸後功臣以凢庸兼復多病繆膺地方之責屬征調四出不能身親督戰然頼總督諸臣先已布授方略領哨諸將得以遵照奉行戮力効死竟收完績真所謂碌碌因人成事雖無共濟之功實切同舟之幸除先已具本請罪告病乞休外縁係㨗音事理為此具本題知
  辭免陞廕乞以原職致仕䟽十三年六月十八日
  臣於六月初六日准兵部咨為㨗音事該臣題該本部覆題節該奉聖㫖王守仁陞右副都御史廕子一人做錦衣衛世襲百戶冩勑奨勵欽此欽遵臣聞命驚惶莫知攸措感極而懼若墜氷淵切念臣以章句腐儒過䝉朝廷滌瑕掩垢收録於擯棄之餘既又求長於短㧞之閒散之中授以廵撫之寄其時臣以抱病在告兩䟽乞休偶值前官有託疾避難之嫌該部論奏之義甚嚴朝廷督責之㫖又切遂不遑他計狼狽就途蒞事之後兵耗財匱盜熾民窮縮手四顧莫措一籌朝廷憫念地方之顚危慮臣才微力弱必致傾僨謂其責任之不專無以連屬人心賞罰之不重無以作興士氣號令之不肅無以督調逺近於是該部議假臣以賞罰朝廷從而假之以賞罰議給臣以旗牌朝廷從而給之以旗牌議改臣以提督之任朝廷從而改之以提督之任授之方略而不拘以制責其成功而不限以時由是臣以賞罰之柄而激勵三軍之氣以旗牌之重而號召逺近之兵以提督之權而紀綱八府一州之官吏伸縮如志舉動自由於是兵威漸振賊氣先奪成軍而出一鼓而破橫水再鼓而滅桶岡全師克㨗振旅復舉又一鼓而破三浰再鼓而下九連皆役不再藉兵無挫刄分廵官屬賫執旗牌以麾督兩廣夾剿之師亦莫不畏威用命咸奏成功由是言之其始促臣之來蒞事者該部之議朝廷之斷也旗牌之能號召者該部之議朝廷之斷也提督之能紀綱者該部之議朝廷之斷也方略之所分布舉動之得展舒者該部之議朝廷之斷也臣亦何功之有而敢冒承其賞乎譬之駑駘之馬而得良御齊輯乎轡銜之際而緩急乎唇吻之和內得於人心外合於馬志故雖駑下亦能盡日之力而至百里人見其駑而百里因謂之能不知其能致此皆御馬者驅策之力不然將數里而踣或十數里而止矣馬之疲勞或誠有之而遂以歸功於馬其可乎況臣驅逐之餘疾病交作手足麻痺漸成廢人前在賊巢已嘗具本請罪告病乞休日夜伏𠉀允報庶幾生還畎畆乃今求退而獲進請咎而䝉賞雖臣貪冒垂涎忍恥茍得其如朝廷賞功之典何伏望皇上推原功之所始無使賞有濫及收回成命臣茍有微勞不加罪戮容令仍以原職致仕延餘喘於田野如此則上無濫恩下無奸賞宣力受任者得免於覆餗之誅量能度分者獲遂其知止之願臣無任感恩懼罪懇切祈望之至
  再議崇義縣治疏十三年十月十一日
  據江西按察司分廵嶺北道兵備副使楊璋呈奉臣案驗准戶部咨覆題建立縣治以期乆安事巻查先該本道議橫水地方應行事宜開列條欵備呈提督軍門議委南康縣縣丞舒富將大庾南康上猶三縣機快各㸃集三百名分作三班專委本官統領來徃廵視如有餘黨復集即便擒拏有功一體轉逹陞賞及於三縣起人夫各一百名分作三班就委本官不妨往來廵邏兼督採辦木植燒造磚瓦等役俱經備行本官將開去事宜查照施行外隨奉提督軍門批據縣丞舒富呈稱依奉前去橫水建立縣治處所將縣治公廨儒學殿廡堂齋布按分司及府館旌善申明等亭倉厫牢獄養濟倉場等房幷城中街道帶同地理隂陽曾成倫等定立向止分處停當已經畫圗貼説呈報外合用木植督令義官李玉璽前去地名左溪闗田等處採運隨拘各項木作於正德十三年四月初六日起手興工即今先將縣治幷儒學起造將完各分司等衙門料物皆備亦皆陸續起造但甎瓦灰泥等匠工食應該估計不若包工論價庶使工程易完已經督同備估共該銀一千零七十一兩七錢九分四釐請給錢糧支用等因批行本道再與詳審㸔得所呈修理次第已是停當所議包工論價亦為有見合行贛州府將大征支剰銀兩照數支給應用及照衙門既已建立必湏城池保障合無仍行通行計處城墻周圍髙濶丈尺工食或先築土城待後包砌或應一時兼舉就行本官㑹同各縣掌印官查照里分糧數多寡均𣲖修築與夫城門城樓之費一併估修已經備由通行呈奉撫按衙門依擬施行俱行贛州府照數查發及行縣丞舒富遵照支散估修外續㨿縣丞舒富呈稱量計新縣城墻周圍五百丈即今新築土城髙一丈七尺面濶七尺五寸腳濶一丈若令三縣里甲自行修築不無延捱必湏顧倩泰和縣土工數百先築土城自七月十一日起工扣至八月終土城可以通完然後用甎包砌庶得堅乆其三縣徴收工價解給庶得實用幷將城門城樓城墻築砌甎石工食共計估該銀八千四十五兩六錢七分二釐備由開呈等因奉批仰分廵道再加議㸔施行查得大庾等縣共計僅五十二里而估計銀兩頗多疲弊之民誠所不堪及照大征變賣賊屬牛馬贓銀二千六百七十一兩四錢九分及本道問過贓罰紙米價銀一千餘兩見在合查商稅銀輳補三百七十四兩八分二釐共四千四十五兩六錢之數先行給發止餘四千兩查將三縣丁糧通融分𣲖責委公正官員徴收監督禁革侵漁騷擾等因備由呈奉提督軍門批役三縣而建橫水似亦動衆勞民建橫水而屏三縣實乃一勞永逸但當疲困之餘務以節省為貴議該並縣最合事宜非獨民減科擾抑且財獲實用仰悉照議施行仍行各縣痛禁里胥不得侵漁騷擾曉諭居民各宜樂事勸工毋忘既往之患共為乆安之圗呈⿰糹𨈡依奉遵照查支分𣲖修理去後今照前項縣治學校分司各該衙門蓋造將完而土城扣至八月終亦可完官民住坐可保無虞燒甎包砌計亦不難其街道市㕓俱有次第商賈往來漸將貿易縁縣名未立官員未除所轄里分之民心罔知趨向所安新民之版籍尚未歸著及照縣治既建凡百草創為縣官者若非熟知地方與凡捕盜安民之術民情土俗之宜皆能洞曉舉而用之鮮不敗事隨㑹同江西布政司分守嶺北道左參政吳大有議得縣丞舒富先因前賊攻圍該縣戮力拒賊得以保全後因大征領哨獲功居多賊首謝志山獨為所獲續委廵視三縣招安新民六百餘名帖然安堵復委督修前項縣治衙門城池半年俱各就緒今委署掌上猶縣事百廢俱興及訪本官存心剛直行事公平歴官已及四年未有公私過犯雖未出身學校經義亦能通曉合無念新縣草創之功百務鼎新之始轉逹具奏陞以新縣知縣職事然而陞授正官或於事例有礙合無量授府州佐貳之職令其署掌新縣縣事𠉀數年後地方安妥另行改選庶官得其人事得其理而地方可保無虞等因㨿呈到臣巻查先㨿副使楊璋參議黃宏會呈上猶等縣羣賊猖獗為害幸䝉提督軍門躬督諸軍蕩平巢穴三縣之民懽欣鼓舞如獲更生但恐大兵撤後餘黨未免嘯聚要於橫水等處建立縣治併廵司等衙門以絶後患實為乆安長治之䇿等因已經批仰該道重覆查勘無異㑹同江西廵撫都御史孫燧廵按江西監察御史屠僑處議明白各具本奏請定奪去後隨准戶部咨該本部覆題㸔得添設縣治既該撫按官員㑹議相應依擬合咨提督南贛汀漳軍務左僉都御史王守仁同撫按官㑹委該道守廵官選委府縣佐貳能幹官員先將添設縣治合用一應材木甎瓦等物料先為措置收買並顧覓人夫工匠價銀逐一估計輳處就便興修務使工日就而民力不勞物咸偹而財用不乏𠉀城池公宇縣治學校倉厫街道民居吏舍等項粗有規制另為㑹奏以憑上請定擬縣名及咨吏禮二部選官鑄印施行等因具題奉聖㫖是欽此及准兵部覆題議得勘亂於已發固為有功弭亂於未然尤為有見今都御史王守仁與巡撫廵按及守廵官深謀逺慮議建縣治廵司以控制無統之民事體民情俱各順當及先編僉隘夫委官守把事在必行不可猶豫合無本部將開設縣治一節移咨戶部奏請定立縣名速行遵守仍依所奏添設長龍鉛厫二廵檢司及將過歩廵檢司行移吏禮二部選調官員鑄換印信條記並行江西布政司查撥吏役編僉弓兵中間一應事宜悉聼都御史王守仁㑹同廵撫都御史孫燧查照原擬從宜處置務在事體穏當賊害絶除期副委任等因具題奉聖㫖是欽此欽遵備行守廵該道一體欽遵施行仍呈撫按衙門知㑹外今呈前因臣㑹同廵撫江西等處地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孫燧廵按江西監察御史屠僑議照該道所呈前項縣治學校分司等衙門蓋造不日通完而城池砌築亦已將偹惟稱新縣草創之初百務鼎新必湏熟知民情土俗之宜者以為縣官及㑹訪縣丞舒富才力堪任乞要量陞府州佐貳之職令其署掌新縣一節實亦酌量時宜保土安民之意伏望皇上憫念逺土凋敝之餘小邑草創之始乞勑該部俯採㑹議原由再加審察將縣丞舒富量為陞職管理新縣或別行諮訪諳曉夷情熟知土俗剛果有為者前來開創整理庶幾瘡痍之民可以漸起而反覆之地得以永寜矣
  再議平和縣治䟽十三年十月十五日
  㨿福建布政司呈稱漳州府知府鍾湘闗稱正德十二年四月撤兵之時䝉福建參政陳䇿副使唐澤批㨿南靖縣儒學生員張浩然等及㨿本縣清寕河頭社義民鄉老曽敦五林大俊等各呈要於河頭地方添設縣治以控制賊巢建立學校以易風俗改移小溪廵檢司以防禦緩急行仰本職踏勘隨即呈䝉漳南道兵偹僉事胡璉督同本職並南靖縣知縣施祥等踏勘河頭大洋陂一處堪設縣治枋頭板一處堪設廵檢司委果人心樂從一勞永逸議將南靖縣清河寜里二圖新安里三圖漳浦縣二都二圗三都十圗計一十二圗十班人戶查掲冊籍割屬新設縣治管攝其南靖縣止有一十八圗應當里役邑小事繁辦納不前又查龍溪縣原有一百五十二圗內有二十一都並二十五圗地方與南靖宻邇相應撥補管轄截長補短里甲便於應當錢糧易於催辦事頗相應轉呈鎮廵撫按等衙門各具本題奉欽依准於前項地方添設縣治及改移廵司衙門其縣名並該設官吏印信行令布政司徑自奏請給賜銓撥鑄降合用木石灰瓦等料先儘本府並所屬縣分在庫贓罰銀兩支給買辦若有不敷從宜處置不許動支軍餉錢糧及科取小民等因隨即呈委南靖縣知縣施祥漳平縣知縣徐鳳岐董工興作於正德十二年十二月初九日本職督同各官親到河頭告祀社土伐木興工至次年五月內㨿知縣徐鳳岐呈報外築城垜俱已完偹惟裏城因風雨阻滯期在九月工完及㨿知縣施祥呈報縣堂衙宇幕㕔儀門六房及明倫堂俱各堅完惟殿廡分司府館倉庫城隍社稷壇亦因風雨阻滯次第修舉期在仲冬工完又㨿南靖縣縣丞余道呈稱帶同木石匠陳恩欽等前到漳汀枋頭板地方丈量土城周圍一百一十丈顧募鄉夫舂築完固給發官銀砍辦木植督造巡司公館前㕔各一座儀門一座鼓樓一座後堂各一座各蓋完偹惟土城公館巡司廂房欠瓦暫將茅覆𠉀秋成農隙修舉等因隨於正德十三年三月初六日行令小溪廵檢郭森前去到任防禦地方今㨿各委官員呈報功已垂成勢不容緩照得縣名湏因土俗本職奉委親歴諸巢詢知南靖縣河頭等鄉俱屬平和社以此議名平和縣及割南靖縣清寜里七圗新安里五圗共計糧三千九百九石六斗七升四合七勺五抄計一十二里合為裁減縣分一知一典治之原議漳浦縣二都二圗三都十圗地方隔逺民不樂從今議不必分割再照新縣所屬多係新民湏得亷能官員庶幾開新創始事不煩而民不擾其學校教官合無止選一員署印先行提學道將清寜新安二里見在府縣儒學生員就便撥補廩增之數其有不足於府縣學年深增附內量撥充補又或不足於新民之家選取俊秀子弟入學使其改心易慮用圗自新及照南靖縣邑小事繁分割一十二里添設新縣辦納愈見不堪合無亦作裁減縣分以一知一典治之又查得龍溪縣一百五十二圗內將二十一都七圖二十五都五圗共計一十二圗計糧一千六百八十一石七斗七升三合八勺三抄撥輳南靖縣抵納糧科又照南靖小溪巡檢司既已改立漳汀合改漳汀廵檢司印信奏請改鑄並新縣儒學醫隂陽等衙門俱例該鑄印信縁由偹申到司轉呈到臣巻查先㨿福建漳南道兵偹僉事胡璉呈前事已經查勘無異具由奏請定奪去後續㨿該道呈備知府鍾湘呈將分割南靖等縣都圗隨近新設縣治管攝以辦糧差並估計過城垣城樓窩舖等項工料銀兩數目及查府庫各項官銀實有一萬餘兩堪以支用要行委官擇日興工築砌縁由偹呈到臣㸔得開設縣治既以事體相應已行具奏及令該府一面俯順民情動支銀兩興工外其間分割都圗議估工價一應事務軍門路逺難以遙斷皆湏該道及該府親民各官自行查勘的確果已宜於民情便於事體無他私𡚁即便就行定議以次舉行𠉀奏准命下之日應奏聞者若更繁文往復徒爾遲悞日月無益於事又經批仰著實幹理仍行鎮守廵按衙門知會間隨准戶部覆題內開前項情節既該本官勘處停當具奏前來相應依擬合無本部仍行左僉都御史王守仁再查無異准於前項地方添設縣治及改移廵檢司衙門等因具題奉聖㫖是這添設縣治事宜各依擬行欽此欽遵偹咨前來節經行仰福建布政司及分廵漳南道轉行該府一體欽依施行去後今㨿前因叅㸔得所呈新設縣治既已議名平和小溪廵檢司改名漳汀廵檢司及學校例該一正二副今稱草創之初止乞選官一員掌管並撥補廩増生員等項俱於事體相應除行該司徑自具奏外為照南靖縣原係全設衙門今既分割都圗添補新縣委係邑小費繁似應裁減止用一知一典已足敷治又龍溪縣一百五十二圗將二十一都七圗二十五都五圗共計一十二圗撥輳南靖抵納糧差揆於事體頗亦均平伏望皇上俯順下情乞勅該部議處裁撥庶幾量地制邑得繁簡之宜而興事任功從逺近之便縁係裁減官員及撥都圗事理為此具本請㫖
  再請䟽通塩法䟽十三年十月二十二日
  據江西按察司分廵嶺北道兵備副使楊璋呈偹贛州府呈䝉偹仰本府即將正德十二年正月起至九月終止抽過稅銀及上猶龍川兩次用兵支過軍餉並今餘剰銀兩查報等因依䝉查得正德十一年十二月終止舊管銀三千五百七十四兩三錢一釐二絲一忽九微並新收正德十二年正月起至正德十三年九月終止共抽過商稅銀一萬六千七百八十八兩五錢八分七釐七毫五絲兩次用兵共用過銀四萬七千二百八十七兩二錢二分八釐四毫三絲八忽六微米九千九百四十九石五斗六升九合四勺四抄穀五百三十九石四斗內除提督南贛汀漳等處軍務都察院左僉都御史王守仁查發紙米價銀八十九兩六錢廵撫江西等處地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孫燧查發紙米價銀二千兩本道查發紙米價銀七千八百二十兩二錢七分八釐六毫南贛二府查出在庫贓罰缺官柴薪等項銀一萬九千五十九兩四分六釐六毫八忽三微外實支用過商稅銀一萬八千三百一十八兩三錢三釐三毫三絲三微見今餘剰銀二千四十四兩五錢八分五釐七毫五絲一忽六微等因開報到道案查先為比例請官專管抽分以杜奸弊事准戶部咨該廵撫右副都御史周南題偹仰本道照奉欽依事理即將所收商稅再行叅酌從輕定議則例仍嚴加稽考務使稅課所入隨多寡以為數而不以多取為能其廣東塩課許於南贛二府發賣不許再行抽稅袁臨吉三府不係舊例行塩地方不許到彼發賣所抽分商稅除軍餉聼廵撫都御史動支外其餘不許擅動年終差人觧部輳支光祿寺賒欠舖行廚料果品支用以省加𣲖小民仍將再議過縁由呈報施行等因行㨿贛州府呈稱依奉將貢水該抽諸貨從輕定擬則例及開稱廣東塩引不許放過袁臨吉三府發賣等因偹呈本院詳允出給禁約及將餘剰銀二千九百六十七兩一錢八分二釐二毫三絲一忽九微行令起觧間隨㨿該府呈奉廵撫江西等處地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陳金批㸔得該府連年用兵之費所積不多近又定擬除減所入亦少況地方盜賊不時竊發別無堪動錢糧將餘剰稅銀暫且存留在庫以偹軍餉等因已該前兵偹副使陳良珊將自正德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立厰抽分起至正德十二年終止造冊差舍人王鼎續該本職將正徳十一年正月起至本年十二月終止造冊差舍人屠賢各奏繳訖本年九月二十六日抄奉提督軍門案驗准戶部咨備行本道照奉欽依事理將廣東官塩暫許袁臨吉三府發賣自今為始至正德十三年終止仍將先次未觧並今次抽稅過銀兩支用過數目縁由造冊徑自奏繳及造清冊賫送該部並本院查考除遵奉外查得正德十三年將終及上猶龍川兩處征剿事畢所㨿商稅收支應該造冊觧繳偹行該府查報去後今㨿前因查得南贛地方兩次用兵中間商稅實為軍餉少助然而商稅之中塩稅實有三分之二為照南贛二府與廣東翁源等縣壤地接連近該兩廣具奏征剿前賊乗虛越境難保必無見今府庫空虛民窮財盡將來糧餉絶無仰給況此塩利一止私販復生雖有禁約勢所難遏與其利歸於奸人孰若有助於軍國合無轉逹將前項塩稅著為定例許於袁臨吉三府地方發賣照舊抽稅以供軍餉每年終依期造報餘剰之數觧部轉發光祿寺支用以省加派小民如此則奸弊可革軍餉有頼光祿寺供用亦得少資誠所謂一舉而數得矣呈乞照詳轉達等因具呈到臣查得接管巻內先為處置塩鐵以充軍餉事江西布政司呈奉總制江西左都御史陳金批查得廣西嶺北二道灘石險惡淮塩不到商人往往私販廣塩射利肥已先䝉總督衙門奏准廣塩許行南贛二府發賣仰令南雄照引追納米價類觧梧州軍門官商兩便軍餉充足當時止是奏行南贛不曽開載袁臨吉三府合無遵照勑諭便宜處置暫將廣塩許下三府發賣立厰盤掣以助軍餉隨該布政司管官劉果等議稱委果於事有益於法無礙具呈詳允批行遵照立厰抽稅等因續該戶部覆議內開廣東塩課許令南贛二府發賣不許到於袁臨吉三府偹行禁革外正徳十二年正月十五日臣撫臨贛州隨㨿副使楊璋呈稱奏調三省官兵夾剿上猶等巢糧餉所費約用數萬石若不早行計處必致有誤軍機查得前項塩法准行南贛二府販賣果係一時權宜不係洪武年間舊例合無查照先年便宜事例行令前商許令袁臨吉三府販賣所收銀兩少偹軍餉𠉀事少寜另行具題禁止等因呈詳到臣㸔得即今調兵夾剿糧餉缺乏遵照勑諭徑自區畫事理批行該道暫且照議施行𠉀平定之日照舊停止具題去後隨准戶部覆議將廣東官塩暫於袁臨吉三府發賣至正徳十三年終止行該道官照前抽分將稅課供給軍餉不許多取妄用至期照舊停止等因具題奉聖㫖是欽此欽遵已經轉行該道一體欽遵去後今呈前因為照袁吉等地方溪流湍悍灘石峻險淮塩逆水而上動經旬月之乆廣塩順流而下不過信宿之程故民苦淮塩之難而惟以廣塩為便自頃奉例停止官府但有禁革之名其實私塩無日不行何者因地勢之便從民心之欲非但不能禁之於私毎遇水發商舟動以百數公然蔽河而下如發機之弩官府邏卒寡不敵衆䄂手岸傍立視其過孰得而沮遏之故廣塩行則商稅集而用資於軍餉賦省於貧民廣塩止則私販興而弊滋於奸宄利歸於豪右此近事之既驗者今南贛盜賊雖已仰仗天威克平巢穴然漏殄殘黨難保必無且地連三省千數百里之內連峰參天深林蔽日其間已招之新民尚懐反覆未平之賊壘多相勾聨乗間窺竊不時而有方圗保戍之䇿未有撤兵之期況後山從化等處見在調兵征剿臣亦繆承方略之命師行糧食勢所必然今府庫空虛民窮財盡若塩稅一革軍餉之費茍非科取於貧民必湏仰給於內帑夫民已貧而歛不休是驅之從盜也外已竭而殫其內是復殘其本也矧內帑之發非徒緩不及事抑恐力有未敷臣切以為宜開復廣塩著為定例籍其稅課以預偹軍餉不時之急積其羨餘以少助內府缺乏之需實亦公私兩便內外兼資夫聚歛以為功臣之所素恥也掊克以招怨臣之所不忍也況臣廢疾日深決於求退已可茍避地方之責但其事勢不得不然若已革而復舉是遺後人以所難而於職守為不忠矣願皇上憫地方之瘡痍哀民貧之已甚慮軍資之乏絶察臣心之無他特勑該部俯采所議酌量裁處早賜施行則地方幸甚
  陞廕謝恩䟽十四年正月初二日
  正徳十三年六月初六日准兵部咨為㨗音事該臣題該本部覆題節該奉聖㫖王守仁陞右副都御史廕子一人做錦衣衞世襲百戶寫勑奨勵欽此偹咨欽遵臣竊自念功微賞重深懼冒濫之誅已於本月十八日具本乞恩辭免陞廕容照原職致仕復䝉聖㫖王守仁才望素著屢次剿賊成功陞官廕子宜勉遵成命不准休致該部知道欽此偹咨欽遵臣聞命自天跼身無地竊惟因勞而進秩者朝廷賞功之典量能而受祿者人臣自守之節故功疑惟重雖聖帝之寛仁而食浮於行尤君子所深恥陛下之賜行其賞功之典也臣之不敢當者亦惟伸其自守之節而已軍志有之該罰而請不罰者有誅該賞而請不賞者有誅古之人君執其賞罰堅如金石信如四時是以令之所播如轟霆兵之所加無堅敵而功之所成無愆期今日之事兵事也漢臣趙充國雲兵事當為後法臣誠自知貪冒之恥然亦安敢狥一已之小節以亂陛下之軍政乎但廕子實非常典私心終有所未安黽勉受命憂慚交集自恨疾病之已纒深懼圗報之無日感激洪恩莫知攸措除別行具本請罪乞休外為此具本稱謝
  乞放歸田裡䟽十四年正月十四日
  正德十三年十月初二日准吏部咨該臣奏為乆病待罪乞恩休致事奉聖㫖王守仁帥師討賊賢勞懋著偶有微疾著善調理以副委任所辭不允該部知道欽此偹咨欽遵又於本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准吏部咨該臣奏為乞恩辭免陞廕容照原職致仕事奉聖㫖王守仁才望素著累次剿賊成功陞官廕子宜勉遵成命不准休致該部知道欽此偹咨欽遵除已具本謝恩外竊惟聖主之任官也因才而器使不強人以其所不能是以上無廢令而下無棄才人臣之受職也量力而承事不強圗其所不任是以言有可底之績而身無鰥曠之誅歴攷往昔蓋未有不如此而可以免於愆譴者也臣以狂愚收録擯廢繆䝉推㧞授寄軍旅當時極知叨非其分不敢冒膺辭避未伸而迫於公議倉卒就道既已抵任則復黽勉從事私計迂怯終將僨敗遭際聖明徳威震赫扶病䇿駑仰遵成算不意偶能集事茍免顛覆實皆出於臆料之外然此僥倖之事豈可恃以為常者哉廟堂之上不暇深察其所以増其祿秩將遂舉而委之人苦不自知耳臣之自量則既審且熟深懼戮亡之無日也譬之懦夫駕破敗之舟以渉險偶遇順風安流幸而獲濟舟中之人既已狼狽失措而岸傍觀者尚未之知以為是或有能焉且將使之積重載衝冒風濤而試洪河大江之中幾何其不淪溺也已今四方多故鑾輿逺出大小臣工惶惶旦暮臣雖鄙劣竭忠效命以死國事亦其素所刻心安忍託故茍求退遯顧力纎負巨如以蒿支棟㨿非其任遂使殞身徒以敗事亦何益矣且臣比年以來百病交攻近因驅馳賊壘瘴毒侵陵嘔吐潮熱飢骨羸削或時昏眩偃幾仆地竟日不醒手足麻痺已成廢人又以百嵗祖母臥病床褥切思一見為訣悲苦積鬱神志耗眊視聼恍惚隔宿之事不復記憶以是求延旦夕之生亦已難矣而況使之當職承務從征討之後其將能乎夫豢畜牛羊細事耳亦且求良牧而付之況於軍務重任生靈休戚之所闗乃以疾廢瞶眊之人覆敗之戮臣無足論其如陛下一方之寄何伏願陛下念四省闗係之大不可委於匪人察病廢枯朽之才不宜付以重任憐桑榆之短景而使得少遂其烏鳥之私録犬馬之微勞而使得茍延其螻蟻之息別選賢能委以茲任放臣暫歸田裡就醫調治倘存餘喘尚有報國之日臣不勝感恩待罪懇切哀望之至










  王文成全書巻十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十二   明 王守仁 撰別録
  奏䟽四
  飛報寧王謀反䟽十四年六月十九日
  正徳十四年六月初五日節該欽奉勑福州三衞軍人進貴等脅衆謀反特命爾暫去彼處地方㑹同查議處置叅奏定奪欽此欽遵臣於本月初九日自贛州啓行至本月十五日行至豐城縣地名黃土腦據該縣知縣等官顧佖等稟稱本月十四日寜府稱亂將孫都御史許副使並都司等官殺死巡按及三司府縣大小官員不從者俱被執縛不知存亡各衙門印信盡數收去庫藏搬搶一空見監重囚俱行釋放舟楫蔽江而下聲言直取南京一面分兵北上各官皆來沮臣不宜輕進其時臣尚未信然逃亂之民果已四散奔潰人情洶洶臣亦自顧單旅危途勢難復進方爾回程隨有兵卒千餘已夾江並進前來追臣偶遇北風大作臣亦張疑設計整舟安行兵不敢逼幸而獲免本月十八日囘至吉安府據知府伍文定等稟稱地方無主乞留暫回區畫逺近軍民亦皆遮擁呼號隨據臨江府並新淦豐城奉新等縣各差人飛報寜府遣兵四出攻掠拘收印信及拿掌印官員調取兵快水兊糧船盡被驅脅而去等因臣奉前㫖欲遂徑往福建但天下之事莫急於君父之難若彼順流東下萬一南都失備為彼所襲彼將乗勝北趨旬月之間必且動搖京輔如此則勝負之算未有所歸此誠天下安危之大機慮念及此痛心寒骨義不忍舍之而去故遂入城撫慰軍民督同知府等官伍文定等調集兵糧號召義勇又約㑹致仕鄉官右副都御史王懋中養病評事羅僑等與之定謀設䇿收合渙散之心作起忠義之氣相機乗間務為躡後之圗共成犄角之勢牽其舉動而使進不得前搗其巢穴而使退無所據日望天兵之速至庶觧東南之倒懸伏望皇上省愆咎已命將出師因難興邦未必非此臣以弱劣多病屢䟽乞休況此地方之責本亦非臣之任今茲扶疾赴閩實亦意圗便道歸省臨發之前已具哀懇齎奏之人去纔數日適當君父之急不忍失此事機姑復暫留期紓國難𠉀區畫少定各官畧可展布朝廷命師一臨亦遂遵照前㫖入閩了事就彼歸省父疾進不避嫌退不避罪惟民是保而利於主臣之心也直行其報國之誠而忘其緩命之罪求伸其哀痛之情而甘冒棄職之誅臣之罪也竊照都御史王懋中評事羅僑忠義自許才識練達知府伍文定果㨗能斷忠勇有謀累立戰功皆抑而不賞乆淹外郡實屈而未伸今江西闔省見無一官若待他求緩無所及乞遂將各官授以𦂳要職任庶可責之拯溺救焚其餘若裁革兵備副使羅循養病副使羅欽徳郎中曾直御史周魯同知郭祥鵬省親進士郭持平驛丞李中王思等雖皆本土之人咸秉忠貞之節況亦見在同事當多難之日事宜從權庶克有濟再照寧府逆謀既著彼若北趨不遂必將還取兩浙南擾湖湘窺留都以斷南北收閩廣以益軍資若不即為控制急遣重兵必將噬臍無及及照撫州府知府陳槐臨江府知府戴徳孺贛州府知府邢珣袁州府知府徐璉寜都縣知縣王天與豐城縣知縣顧佖新淦縣知縣李美奉新縣知縣劉守緒泰和縣知縣李楫南安府同知朱憲贛州府同知夏克義龍泉縣知縣陳允諧及闔省各官今見在者乞勑吏部就於其中推補本省方面知府兵偹等官庶可速令供職其有城守之責者亦各量陞職銜重其權勢使可展布又照南贛軍餉惟資塩商諸稅近因戶部奏革顧募之兵無所仰給悉已散遣今未兩月即遇此變復欲召募將倚何資輒復遵依勑㫖便宜事理仍舊舉行然亦緩不及濟必湏先於兩廣積儲軍餉數內量借一十餘萬庶幾軍衆可集地方有頼國難可平縁係飛報地方謀反重情事理為此具本專差舍人來儀親齎謹題請㫖
  再報謀反䟽十四年六月二十一日
  節該欽奉勑福州三衞雲 雲縁係飛報地方謀反重情事理為此具本先於本月十九日專差舍人來儀奏報外但叛黨方盛恐中途為所攔截合再具本專差舍人任光親齎謹題請㫖
  乞便道省𦵏䟽十四年六月二十一日
  臣以父老祖䘮屢䟽乞休未䝉憐准近者奉命扶疾赴閩意圗了事即從此地冒罪逃歸旬日之前亦已具奏不意行至中途遭值寜府反叛此係國家大變臣子之義不容舍之而去又闔省撫巡方面等官無一人見在者天下事機間不容髮故復忍死暫留於此為牽制攻討之圗俟命帥之至即從初心死無所避臣思祖母自幼鞠育之恩不及一面為訣毎一號慟割裂昬殞日加尫瘠僅存殘喘母䘮權厝祖墓之側今𦵏祖母亦欲因此改𦵏臣父衰老日甚近因祖䘮哭泣過節見亦臥病苫廬臣今扶病驅馳兵革往來於廣信南昌之間廣信去家不數日欲從其地不時乗間抵家一哭略為經畫𦵏事一省父病臣區區報國血誠上通於天不辭滅宗之禍不避形跡之嫌冒非其任以勤國難亦望朝廷鑒臣之心不以法例䋲縛使臣得少伸烏鳥之痛臣之感恩死且圗報搶攘哀控不知所云縁係懇乞天恩便道省𦵏事理為此具本奏聞
  奏聞宸濠偽造檄榜䟽十四年七月初五日
  正徳十四年七月初一日據吉安府知府伍文定申准領哨通判楊昉千戶蕭英在於墨潭地方捉獲寜府齎檄榜官趙承芳等二十員名觧送到臣㸔得檄榜妄言惑衆譏訕主上當即毀裂又以事合聞奏隨即固封以進審據趙承芳供係南昌府學教授六月十三日寜府生日次日各官謝宴突起反謀殺死孫都御史許副使囚死黃叅議馬主事其餘大小職官脅從不遂者俱被監禁追奪印信放囚刼庫邀截兊米分遣逋寇四散摽掠聲言要取南京就往北京十六日親出城外迎取安福縣舉人劉養正十七日迎取致仕都御史李士實皆入府內號稱軍師太師名目二十一日將原禁各官放囬各司差人㸔守二十二日令承芳並叅政季斆代齎偽檄榜文赴豐城吉安贛州南安並王都御史及廣東南雄等處俱各不冩正徳年號止稱大明已邜歳比承芳等不合怕死及因妻子被拘旗校管押只得依聼齎至墨潭地方䝉本院防哨官兵將承芳等拿獲隨審季斆供係先任南安府知府近陞廣西叅政裝帶家小由水路赴任行至省城適遇寧王生日傳令慶賀次日隨衆謝宴變起倉卒俱被監禁比斆自分死國因妻女在船冩書令妻要死夫女俱死毋後因㸔守愈嚴求死不遂至二十一日放囬本船懵死良乆方甦二十二日又將妻女拘執急呼斆進府將前偽檄榜差旗校十二人督押斆與承芳代齎斆計欲投赴軍門脫身報効不期官兵執送前來等因案照先為飛報地方謀反重情事已經二次差人具奏去後今審據前因叅照寕王不守藩服敢此稱亂睥睨神器指斥乗輿擅殺大臣放囚刼庫稔不韙之罪犯無將之誅致仕都御史李士實恩遇四朝實託心膂舉人劉養正舊假恬退之名新叨録用之典今皆反面事讐為之出謀發慮既同狗彘之行難逭斧鉞之誅叅政季斆教授趙承芳義未決於捨生令已承於捧檄但暴虐之威恐動於中鷹犬之徒鈐制於外在法固所當罪據情亦有可憫除將趙承芳季斆監禁一面檄召兵民隨機應變竭力討賊一應事宜陸續奏聞處置外臣聞多難興邦殷憂啓聖陛下在位一十四年屢經變難民心騷動尚爾巡遊不已致宗室謀動干戈冀竊大寶且今天下之覬覦豈特一寜王天下之奸雄豈特在宗室言念及此懍骨寒心昔漢武帝有輪臺之悔而天下向治唐徳宗下奉天之詔而士民感泣伏望皇上痛自刻責易轍改絃罷出奸䛕以回天下豪傑之心絶跡巡遊以杜天下奸雄之望定立國本勵精求治則太平尚有可圗羣臣不勝幸甚為此具本並將偽檄一紙封固專差舍人秦沛親齎謹題請㫖
  留用官員䟽十四年七月初五日
  照得江西寧府謀反據城練兵分兵攻刼囚禁方面官員有操戈向闕之勢此君父之大難臣子憤心之日也臣在吉安地方調兵討賊四路阻絶並無堪用官員適遇欽差兩廣清軍御史謝源刷巻御史伍希儒各赴京復命道經該府不能前進各官奮激思効力討賊以報朝廷臣亦思軍務𦂳急各官俱有印勑方便行事遂留軍前同心戮力經濟大難待事寜之日赴京復命緣係留用官員事理未敢擅便為此具本請㫖
  江西㨗音䟽十四年七月二十二日
  照得先因寕王圗危宗社興兵作亂已經具奏請兵征剿外隨㸔得寜王隂謀不軌已將十年畜養死士二萬餘人招誘四方盜賊渠魁亦以萬數舉事之日復驅其護衞黨與並脅從之徒又六七萬人虐焰張熾臣以百數疲弱之卒勢不敢輕舉驟進乃退保吉安姑為牽制之圗時逺近軍民刼於寧王之積威道路以目莫敢出聲臣一面督率吉安府知府伍文定等調集軍民兵快召募四方報効義勇之士㑹計一應觧留錢糧支給糧賞造作軍器戰船奏留公差囬任監察御史謝源伍希儒分職任事一面約㑹該府鄉官先任右副都御史致仕王懋中養病痊可編修鄒守益刑部郎中曽直評事羅僑丁憂監察御史張鰲山先任浙江僉事今赴部調用劉藍依親進士郭持平軍門叅謀驛丞王思李中先任福建按察使致仕劉遜先任叅政致仕黃繡先任嘉興府知府閒住劉昭等相與激發忠義譬諭禍福移檄逺近布朝廷之深仁暴寧王之罪惡於是豪傑響應人始思奮區畫旬日官兵稍稍四集時寧王聲言先取南京臣慮南京尚未有偹恐一時為彼所襲乃先張疑兵於豐城示以欲攻之勢故寧王先遣兵出攻南康九江諸處而自留居省城以禦臣至是七月初二日探知臣等兵尚未集乃留兵萬餘屬其心腹宗支郡王儀賔內官並偽授都督都指揮等官使守江西省城而自引兵向闕臣晝夜促各郡兵期以本月十五日㑹臨江之樟樹而身督知府伍文定等兵徑下於是知府戴徳孺引兵自臨江來知府徐璉引兵自袁州來知府邢珣引兵自贛州來通判胡堯元童琦引兵自瑞州來通判談儲推官王暐徐文英新淦知縣李美泰和知縣李楫寕都知縣王天與萬安知縣王冕亦各以其兵來赴十八日遂至豐城分布哨道使知府伍文定為一哨攻廣潤門入知府邢珣為二哨攻順化門入知府徐璉攻惠民門入知府戴徳孺攻永和門入通判胡堯元童琦攻章江門入知縣李美攻徳勝門入都指揮余恩攻進賢門入通判談儲推官王暐知縣李楫王天與王冕等各以其兵乗七門之釁傍夾攻擊以佐其勢是日得諜報寕王伏兵千餘於新舊墳厰以偹省城之援臣乃遣奉新知縣劉守緒典史徐誠領兵四百從間道夜襲破之以搖城中十九日發市汊臣乃大誓各軍申布朝廷之威再暴寧王之惡約諸將一鼓而附城再鼓而登三鼓而不克誅伍四鼓而不克斬將已誓莫不切齒痛心踴躍激憤薄暮齊發二十日黎明各至信地先是城中為偹甚嚴滾木灰瓶火炮石弩機毒之械無不畢具及臣所遣兵已破新舊墳厰敗潰之卒皆奔告城中城中已驚懼至是復聞我師四面驟集皆震駭奪氣我師乗其動搖呼譟並進梯絙而登城中之兵土崩瓦觧皆倒戈退奔城遂破擒其居守宜春王栱樤及偽太監萬銳等千有餘人寧王宮中眷屬聞變縱火自焚延及居民房屋臣當令各官分道救火撫定居民散釋脅從封府庫謹闗防搜獲原被刼收大小衙門印信九十六顆三司脅從官布政使胡濓叅政劉斐叅議許效亷副使唐錦僉事頼鳳都指揮王玘等皆自首投罪除將擒斬功次發御史謝源伍希儒權令審驗紀録一應事宜查審明白陸續具奏及一面分兵四路追躡寜王嚮往相機擒剿另行奏報外竊照寜王逆焰熏天衆號一十八萬屠城破郡逺近震懾今其猖獗已一月有餘而四方赴難之師尚未有一人應者前項領哨各官及監軍御史本土養病丁憂致仕等官皆從臣起於顛沛危急之際並心恊謀倡率義勇陷陣先登以克破此堅城據其巢穴此雖臣子職分當然亦其激切痛憤之本心但當此物情暌貳動揺之日非賞罰無以鼓士氣今逆賊殺人如草芥又挾其厚貨賞賚所及一人動以千萬伏願皇上處變從權速將前項各官量加陞賞以勵逺近事勢難為之日覆宗滅族之禍臣且不避況敢避邀賞之嫌乎縁係㨗音事理為此具本專差千戶詹明親齎謹具題知
  擒獲宸濠㨗音䟽十四年七月三十日
  照得先因寧王圗危宗社興兵作亂已經具奏請兵征剿外隨㸔得寧王虐焰張熾臣以百數疲弱之卒未敢輕舉驟進乃退保吉安姑為牽制之圗時逺近軍民刼於寧王之積威道路以目莫敢出聲臣一面督率吉安府知府伍文定等調集軍民兵快召募四方報効義勇之士奏留監察御史謝源伍希儒分職任事一面約㑹該府鄉官都御史王懋中編修鄒守益郎中曽直評事羅僑監察御史張鰲山僉事劉藍進士郭持平叅謀驛丞王思李中按察使劉遜叅政黃繡知府劉昭等相與激發忠義移檄逺近布朝廷之深仁暴寧王之罪惡於是豪傑響應人始思奮時寧王聲言先取南京臣慮南京尚未有備恐為所襲乃先張疑兵於豐城示以欲攻之勢故寜王先遣兵出攻南康九江而自留居省城以禦臣至七月初二日探知臣等兵尚未集乃留兵萬餘使守江西省城而自引兵向闕臣晝夜促兵期以本月十五日㑹臨江之樟樹而身督知府伍文定等兵徑下於是知府戴德孺徐璉邢珣通判胡堯元童琦談儲推官王暐徐文英知縣李美李楫王天與王冕各以其兵來赴十八日遂至豐城分哨道使知府伍文定等進攻廣潤等七門是日得諜報寧王伏兵千餘於新舊墳厰以援省城乃遣奉新知縣劉守緒等從間道夜襲破之以揺城中十九日發市汊大誓各軍申布朝廷之威再暴寜王之惡莫不切齒痛心踴躍激憤薄暮齊發二十日黎明各至信地先是城中為備甚嚴滾木灰瓶火炮機械無不畢具臣所遣兵已破新舊墳厰敗潰之卒皆奔告城中城中皆已驚懼至是復聞我師四面驟集益震駭奪氣我師乗其動揺呼譟並進梯絙而登城中之兵皆倒戈退奔城遂破擒其居守宜春王栱樤及偽太監萬銳等千有餘人寧王宮中眷屬聞變縱火自焚延各居民房屋臣當令各官分道救火散釋脅從封府庫謹闗防以撫軍民除將擒斬功次發御史謝源伍希儒權令審驗紀録及一面分兵四路追躡寜王嚮往相機擒剿於本月二十二日已經具題外當於本日據諜報及㨿安慶逃囘被擄船戶十餘人報稱寜王於十六日攻圍安慶未下自督兵夫運土填塹期在必克是日有守城萬內官差人來報贛州王都堂已引兵至豐城城中軍民震駭乞作急分兵歸援寧王聞之大恐即欲囬舟因太師李士實等阻勸以為必須徑往南京既登大寶則江西自服寧王不應次日遂觧安慶之圍移兵泊阮子江會議先遣兵二萬歸援江西寜王亦自後督兵隨來等因先是臣等駐兵豐城衆議安慶被圍宜引兵直趨安慶臣以九江南康皆已為賊所據而南昌城中數萬之衆精悍亦且萬餘食貨充積我兵若扺安慶賊必囬軍死鬭安慶之兵僅僅自守必不能援我於湖中南昌之兵絶我糧道而九江南康之賊合勢撓躡四方之援又不可望事難圗矣今我師驟集先聲所加城中必已震懾因而併力急攻其勢必下已破南昌賊先破膽奪氣失其根本勢必歸救如此則安慶之圍自觧而寜王亦可以坐擒矣至是得報果如臣等所料當臣督同領兵知府㑹集監軍及倡義各鄉官等官議所以禦之之䇿衆多以寜王兵勢衆盛氣焰所及有如燎毛今四方之援尚未有一人至者彼慿其憤怒悉衆併力而萃於我勢必不支且宜歛兵入城堅壁自守以待四鄰之援然後徐圗進止臣以寜王兵力雖強軍鋒雖銳然其所過徒恃焚掠屠戮之慘以威刼逺近未嘗逢大敵與之竒正相角所以鼓動扇惑其下者全以進取封爵之利為説今出未旬月而輒退歸士心既已攜沮我若先出銳卒乗其惰歸要迎掩擊一挫其鋒衆將不戰自潰所謂先人有奪人之氣攻瑕則堅者瑕也是日撫州府知府陳槐兵亦至於是遣知府伍文定邢珣徐璉戴德孺各領精兵五百分道並進擊其不意又遣都指揮余恩以兵四百往來湖上以誘致賊兵知府陳槐通判胡堯元童琦談儲推官王暐徐文英知縣李美李楫王冕王軾劉守緒劉源清等使各領兵百餘四面張疑設伏𠉀伍文定等兵父然後四起合擊分布既定臣乃大賑城中軍民慮宗室郡王將軍或為內應生變親慰諭之以安其心又出給告示凡脅從皆不問雖嘗受賊官爵能逃歸者皆免死斬賊徒歸降者給賞使內外居民及鄉道人等四路傳播以解散其黨二十三日復得諜報寜王先鋒已至樵舍風帆蔽江前後數十里不能計其數臣乃分督各兵乗夜趨進使伍文定以正兵當其前余恩繼其後邢珣引兵繞出賊背徐璉戴徳孺張兩翼以分其勢二十四日早賊兵鼓譟乗風而前逼黃家渡其氣驕甚伍文定余恩之兵佯北以致之賊爭進趨利前後不相及邢珣之兵前後橫擊直貫其中賊敗走文定恩督兵乗之璉徳孺合勢夾攻四面伏兵亦呼譟並起賊不知所為遂大潰追奔十餘里擒斬二千餘級落水死者以萬數賊氣大沮引兵退保八字腦賊衆稍稍遁散寜王震懼乃身自激勵將士賞其當先者以千金被傷者人百兩使人盡發九江南康守城之兵以益師是日建昌知府曾璵引兵亦至臣以九江不破則湖兵終不敢越九江以援我南康不復則我兵亦不能踰南康以躡賊乃遣知府陳槐領兵四百合饒州知府林珹之兵乗間以攻九江知府曽璵領兵四百合廣信知府周朝佐之兵乗間以取南康二十五日賊復併力盛氣挑戰時風勢不便我兵少卻死者數十人臣急令人斬取先卻者頭知府伍文定等立於銃砲之間火燎其鬚不敢退奮督各兵殊死並進砲及寧王舟寧王退走遂大敗擒斬二千餘級溺水死者不計其數賊復退保樵舍連舟為方陣盡出其金銀以賞士臣乃夜督伍文定等為火攻之具邢珣擊其左徐璉戴徳孺出其右余恩等各官分兵四伏期火發而合二十六日寜王方朝羣臣拘集所執三司各官責其間以不致死力坐觀成敗者將引出斬之爭論未決而我兵已奮擊四面而集火及寧王副舟衆遂奔散寜王與妃嬪泣別妃嬪宮人皆赴水死我兵遂執寜王並其世子郡王將軍儀賔及偽太師國師元帥叅賛尚書都督都指揮千百戶等官李士實劉養正劉吉屠欽王綸熊瓊盧珩羅璜丁饋王春吳十三凌十一秦榮葛江劉勲何鏜王信呉國七火信等數百餘人被執脅從官太監王宏御史王金主事金山按察使楊璋僉事王疇潘𩿾叅政程杲布政梁辰都指揮郟文馬驥白昻等擒斬賊黨三千餘級落水死者約三萬餘棄其衣甲器仗財物與浮屍積聚橫亙若洲焉於是餘賊數百艘四散逃潰臣復遣各官分路追剿毋令逸入他境為患二十七日及之於樵舍大破之又破之於呉城擒斬復千餘級落水死者殆盡二十八日得知府陳槐等報亦各與賊戰於沿湖諸處擒斬各千餘級臣等既擒寧王而入闔城內外軍民聚觀者以數萬歡呼之聲震動天地莫不舉手加額真若解倒懸之苦而出於水火之中也除將寧王並其世子郡王將軍儀賔偽授太師國師元帥都督都指揮等官各另監覊𠉀解被執脅從等官並各宗室別行議奏及將擒斬俘獲功次一萬一千有竒發御史謝源伍希儒暫令審驗紀録另行造冊繳報外照得臣節該欽奉勑諭但有盜賊生發即便嚴督各該兵備守備守巡並各軍衛有司設法調兵勦殺其管領兵快人等官員不問文職武職若在軍前違期並逗留退縮者俱聼以軍法從事生擒盜賊鞫問明白亦聼就行斬首示衆斬獲賊級行令各該兵備守巡守備官即時紀驗明白備行江西按察司造冊繳報查照事例陞賞激勸欽此及准兵部題稱今後但草賊生發事情𦂳急該管官司即便依律調撥官軍乗機剿捕應合㑹捕者亦即調發䇿應等因節奉欽依備咨前來又節該奉勑如或江西別府報有賊情𦂳急移文至日爾亦要及時遣兵䇿應毋得違誤欽此俱經欽遵外竊照寧王烝淫奸暴腥穢彰聞賊殺善類剝害細民數其罪惡世所未有不軌之謀已踰一紀積威所刼逺被四方士夫雖在千里之外皆蔽目揺手莫敢論其是非小人雖在幽僻之中且吞聲飲恨不敢訴其寃抑兼又招納叛亡誘致劇賊渠魁如吳十三凌十一之屬牽引數千餘衆召募四方武藝驍勇力能㧞樹排闗者亦萬有餘徒又使其黨王春等分齎金銀數萬隂置奸徒於滄州淮揚山東河南之間亦各數千比其起事之日從其䕶衛𡛸族連其黨與朋私驅脅商旅軍民分遣其官屬親䁥使各募兵從行多者數千少者數百㠶檣蔽江衆號一十八萬其從之東下者實亦不下八九萬餘且又矯稱宻㫖以脅制逺近偽傳檄諭以揺惑人心故其舉兵倡亂一月有餘而四方震懾畏避皆謂其大事已定莫敢抗義出身與之爭衡從事抱節者僅堅城而自守忠憤者惟集兵以俟時非知謀忠義之不足其氣焰使然也臣以孱弱多病之質才不逮於凡庸知毎失之迂繆當茲大變輒敢冒非其任以行旅百數之卒起事於顛沛危疑之中旬月之間遂能克復堅城俘擒元惡以萬餘烏合之兵而破強寇十萬之衆是固上天之隂隲宗社之黙佑陛下之威靈而廟廊謀議諸臣消禍於將萌而預為之處見機於未動而潛為之制改臣提督使得扼制上流而凜然有虎豹在山之威申明律例使人自為戰而翕然有指臂相使之形勑臣以及時䇿應不限以地而隠然有常山首尾之勢故臣得以不俟詔㫖之下而調集數郡之兵數郡之民亦不待詔㫖之督而自有以赴國家之難長驅越境直搗窮追不以非任為嫌是乃伏至險於無形之中藏不測於常制之外人徒見嬖奚之多獲而不知王良之善御有以致之也然則今日之舉廟廊諸臣預謀早計之功其又孰得而先之乎及照御史謝源伍希儒監軍督哨謀畫居多倡勇宣威勞苦備嘗領哨知府伍文定邢珣徐璉戴徳孺陳槐曽璵林珹周朝佐署都指揮僉事余恩分哨通判胡堯元童琦談儲推官王暐徐文英知縣李楫李美王冕王軾劉源清劉守緒傅南喬隨哨通判楊昉陳旦指揮麻璽髙睿孟俊知縣張淮應恩王庭顧佖萬士賢馬津等雖効績輸能亦有等列然皆首從義師爭赴國難恊謀併力共収全功其間若伍文定邢珣徐璉戴徳孺等冒險衝鋒功烈尤懋鄉官都御史王懋中編脩鄒守益御史張鰲山郎中曽直評事羅僑僉事劉藍進士郭持平驛丞王思李中按察使劉遜叅政黃繡知府劉昭等仗義興兵恊張威武運籌賛畫夾輔折衝以上各官功勞雖在尋常征剿亦已甚為難得況當震恐揺惑四方知勇莫敢一膺其鋒而各官激烈忠憤捐身狥國乃能若此伏願皇上論功朝錫之餘普加爵賞旌擢以勸天下之忠義以勵將來之懦怯仍詔示天下使知奸雄若寜王者蓄其不軌之謀已十有餘年而發之旬月輒就擒滅於以見天命之有在神器之不可窺以定天下之志尤願皇上罷息巡幸建立國本端拱勵精以承宗社之洪休以絶奸雄之覬覦則天下幸甚臣等幸甚縁係㨗音事理為此具本專差千戶王佐親齎謹具題知
  奏聞益王助軍餉䟽十四年七月三十日
  近䝉益府長史司呈該本司啓案查寜藩有變已經啓行外今照見奉提督都御史王案驗內稱本院已於七月初九日領兵前往豐城縣市汊等處住劄刻日進攻省城牌差百屍楊銳前來建昌府守取掌印官親自統兵毋分日夜兼程前進期本月十五十六日俱赴軍門面授約束並勢追剿及照知府曽璵報稱即日領兵起程前赴軍門聼調進攻等因㸔得國家之事莫大於戎今寧藩不軌驚動多方提督都御史等官倡義恊謀進攻憤忠思剿上以紓朝廷南顧之憂下以觧生民荼毒之苦況我殿下國朝分封至親理宜助餉軍門共紓國難具本啓奉令㫖發銀一千兩差官胡敬儀衞副陸澄書辦官並旗校官等前去提督軍務王都御史處犒賞敬此敬遵除將銀兩差官管送前來外合行備由呈乞施行等因到臣為照寜王謀叛稔釁多年積威所刼無不萎靡況其舉事之初擅殺重臣衆號一十八萬肆然東下雖平日士夫號稱忠義莫敢指斥今益王殿下廼心宗社出私帑以給軍餉非忠義奮發急於討賊豈能倡言助正以作興軍士之氣如此伏望皇上特勑奨勵以激宗室之義以永益王殿下為善之心以夾輔帝室天下臣民不勝幸甚除將原發白銀一千兩唱名給散軍士外縁係宗室出私帑以給軍餉事理為此具本請㫖
  旱災䟽十四年七月三十日
  據吉安等一十三府所屬廬陵等縣各申稱本年自三月至於秋七月不雨禾苗未及生發盡行枯死夏稅秋糧無從辦納人民愁嘆將及流離理合申乞轉達寛免等因到臣節差官吏老人踏勘委自三月以來雨澤不降禾苖枯死續該寧王謀反乗釁鼓亂傳布偽命優免租稅小人惟利是趨洶洶思亂臣因通行告示許以奏聞優免稅糧諭以臣子大義申祖宗休養之徳澤暴寧王誅求無厭之惡由是人心稍稍安集背逆趨順老弱居守丁壯出征團保饋餉邑無遺戶家無遺夫就使雨暘時若江西之民亦已廢耕耘之業事征戰之苦況軍旅乾旱一時併作雖富室大戶不免饑饉下戶小民得無轉死溝壑流散四方乎設或饑寒所迫徵輸所苦人自為亂將若之何如䝉乞勑該部暫將江西正徳十四年分稅糧通行優免以救殘傷之民以防變亂之階伏望皇上罷冗員之俸損不急之賞止無名之徴節用省費以足軍國之需天下幸甚
  請止親征䟽十四年八月十七日
  正徳十四年八月十六日准兵部咨該本部等衙門題內開南京守備叅賛官連奏十分𦂳急軍情相應急為議處合無請命將官一員掛平賊將軍印充總兵官闗領符驗旗牌挑選各營精銳官軍三千餘名各給賞賜銀兩布疋交兊正馱馬匹闗給軍火器械上𦂳前去南京相機戰守再有的報就便㑹合各路人馬征進再請勑都御史王守仁選調堪用官軍民快親自督領於江西東南要路住劄把截相機行事仍委浙江布政司左叅政閔楷選募處州民兵統領定擬住劄地方聼調䇿應剿捕再請勑一道齎付都御史王守仁不妨提督軍務原任兼廵撫江西地方前項所報軍情如果南京守備差人體勘再有的報聼前項領軍官出給榜文告示徧發江西地方張掛傳説曉諭但有能聚集義兵擒殺反逆賊犯者量其功績大小封拜侯伯及陞授都指揮千百戶等官世襲賊夥內有能自相擒斬首官者與免本罪具奏定奪等因具題節該奉聖㫖這江西寧王謀為不法事情重大你部裏既㑹官議處停當朕當親率六師奉天征討不必命將王守仁暫且准行欽此欽遵備咨到臣案查先為飛報地方謀反重情事屬者寕王宸濠殺害守臣舉兵謀逆臣於六月十九日具本奏聞之後調集軍兵擇委官屬激勵士氣振揚武勇七月二十日先攻省城墟其巢穴本月二十四等日兵至鄱陽湖與賊連日大戰至二十六日宸濠遂已就擒謀黨李士實等賊首凌十一等俱已擒獲賊從俱已掃蕩閩廣赴調兵士俱已散還地方驚擾之民俱已撫帖臣一念忠憤誓不與賊俱生而迂踈薄劣之才實亦何能辦此是皆祖宗在天之靈我皇上聖武之懋昭本兵謀略之素定官屬協力士卒用命所致臣已節次具本奏報外竊惟宸濠擅作辟威虐焰已張於逺睥睨神器隂謀乆蓄於中招納叛亡輦轂之動靜探無遺跡廣致姦細臣下之奏白百無一通發謀之始逆料大駕必將親征先於沿途伏有姦黨期為愽浪荊軻之謀今逆不旋踵遂已成擒法宜觧赴闕門式昭天討然欲付之部下各官押觧誠恐舊所潛布之徒尚有存者乗隙竊發或致意外之虞臣死且有遺憾況平賊獻俘固國家之常典亦臣子之職分臣謹於九月十一日親自量帶官軍將宸濠並逆賊情重人犯督觧赴闕外縁係獻俘馘以昭聖武事理為此具本專差舍人金昇親齎謹具題知
  奏留朝覲官䟽十四年八月十七日
  正徳十四年八月十六日臣駐軍江西省城據各領哨知府吉安府伍文定贛州府邢珣袁州府徐璉臨江府戴徳孺撫州府陳槐饒州府林珹廣信府周朝佐建昌府曽璵連名呈稱正徳十五年正月初一日例應朝覲近因寜王謀反䝉臣督委各職並各縣掌印正官領兵征討今雖掃平尚留在省防禦及安輯地方未得回任其各縣掌印官雖未曽領兵縁各在任防禦城池措辦糧餉況布按二司及南昌府知府鄭瓛瑞州府宋以方俱自本年六月內先被拘執未經復職管事南康九江二府亦被殘破近方收復前項文冊多未成造縁查舊規行期在即恐致遲誤合行呈乞奏知及通行各府州縣將冊造完行委佐貳首領官員齎繳應朝及布按二司亦乞裁處施行等因到臣據此為照三年述職係朝廷大典例該掌印正官赴京應朝但今叛亂雖平地方未輯徴調尚存瘡痍之民湏撫旱荒猶熾意外之患當防況各官在省方圗防守之規未有還任之日若不查例奏留未免顧此失彼後悔無及合準所呈欲𠉀奏請命下之日行令各府州縣佐貳首領官齎冊應朝復恐遲誤除一面通行各府州縣造冊完備行委佐貳首領官依期啓行其布按二司𠉀有新任官員及南昌府行見在通判陳旦各造冊赴朝其九江南康府縣並南康新建二縣委係官俱戴罪聼𠉀吏部徑自裁處外縁係朝覲事理未敢擅便為此具本請㫖
  奏聞淮王助軍餉䟽十四年八月十七日
  近該淮府長史司呈該本司啓案查寧藩有變已經啓行外今照見奉提督都御史王案驗內稱本院已於七月初九日領兵前往豐城縣市汊等處住劄尅日進攻省城牌差百戶任全善前來饒州府守取掌印官親自統兵毋分日夜兼程前進期本月十五十六日俱赴軍門面授約束並勢追剿及照知府林珹報稱即日領兵起程前赴軍門聼調進攻等因㸔得寧王敢為謀逆肆奸天紀提督都御史王首倡忠義作率智勇身任國家之急事闗宗社之虞殿下藩翰之親憂心既切饋餉之助於理為宜具本啓奉令㫖長史司將發下銀伍百兩差官胡祥等速齎前去少資提督軍門之用敬此敬遵除將銀兩差官管送前來外合行備由呈乞施行等因到臣照得先該益府出帑餉軍助義効忠已經具題外今淮王殿下亦能不靳私帑以助軍餉良由身同休戚之情心切門庭之寇所致伏望皇上特勑奨勵以彰淮王殿下助正之心以為宗藩為善之勸天下臣民不勝幸甚
  恤重刑以實軍伍䟽十四年八月二十五日
  據江西按察司呈㨿本司經歴司呈䝉廵按兩廣監察御史謝源伍希儒各紙牌前事俱奉本院送發犯人裘良輔等二百六十六名轉送本司問報等因依䝉問得犯人裘良輔招係南昌府新建縣三十二都民納粟監生給假在家正徳九等年月日不等與同在官南昌前左二衞舍餘楊滋楊富軍餘董俞周大貴及指揮何鏜等家人何祥曹成等各不合出入王府生事害人向未事發正徳十四年六月十四日寧王謀反良輔與楊滋等各因畏懼寧王威惡各不合知情從逆做兵領受盤費銀二兩米一石跟同前去安慶等處攻打城池各將銀米費用訖於七月十二等日行至湖口等縣思係叛逆懼怕官兵就行四散逃回各被南昌等府縣統兵知府等官並地方人等陸續拿獲觧赴提督王都御史處䝉將良輔等一百八十四名轉送謝御史將夏景周大貴熊受等八十二名轉送伍御史俱發按察司審問䝉將良輔等研審前情明白取問罪犯楊滋等二百六十五名各招與裘良輔楊滋楊富王偉夏景黃俞周大貴何祥曹成丁進受楊慶童楊貴萬徐七萬羊七徐四保孫住保周江胡勝福朱潑養宋貴王明熊明秦蘭王仲鑑張雄朱其添喜蕭崇真朱祥彭隆保徐士貴郭宣舒鑾萬岳蕭述羅俊江潮漢魏鳳萬三羅秀熊福蕭曰貴蕭勝雷天富蕭文尹天受胡進保李鑾鄭鳳黃信劉勝殷醮仔甘竒余福童郭進福沈仕英李洪珊許鳳李景良江鑾江仁李欽鄧倫胡福受譚黑仔趙正七朱環二鄒秋狗陳良二聶景祥魏仲華王福李夀余珏王貫劉松牛才陳珂陳興陳釗劉添鳳余似虎甘朴謝天鳳鄭貴沈昌容萬清向楚秀郭鑾丁勝福萬全龔受熊六保陳諌何晩仔王傑一王琪胡宣楊正曾受王鳳王明雷清皮志淵鄒奎髙馮軒四毛守松熊天祥李伯錦楊子秀陳天一廖進祿魏紹魏天孫吳富陳昭弟李伯竒姜福廖竒四夏䒶竒陳善五羅勝七郭謹羅璽朱長子陳瑞竹漢王寛江天友陳良善召一陳子政廬蕭勝馬龍陳大倫陳子倫李錢陳九信徐義徐釗劉儀熊孟華王尚文王天爵傅十二徐受萬竒趙仕竒鄭朴馮軒二馮進祿周孟貞周江劉朋唐朝賢歐陽南馬興周興王毛子泰進興羅興李保一萬元林三十八馬爵張進孫髙四譚受吳俊萬鏜熊守貴錢龍胡通金萬春曹太喻欽劉後濟胡二王世通魏友子楊章熊祿熊剋名童保子余景陳四保許虎保熊受蕭文榮楊廷貴羅富丁闗保江仕言劉貴丁朋歐陽正王引弟熊富唐天祿王貴周受丘松胡秀李福洪江曽興丘桂劉鎮鄧山蕭清夏勝四夏由孫甘繼張錦謝魯仙熊華謝鳳夏龍婁竒陸仲英余勝虎李進胡勝阮天祥張全彭天祥洪經仔徐受樂福張竒馮進隆馮詔馮喜子楊煜掲文興萬孔湖易忠黃延曹天右徐大貴蕭曰高蕭曰廣李鑾呉顯二李貴陳英陳昇李勝祖蕭天佐陸九成郭欽楊順丁祖李萬杜楊鑾袁富楊黃子呉文張鑾方燦萬天鑾胡進童黃勝徳凃祖唐歴所犯除不應輕罪外合依謀反知情故縱者律斬決不待時但寧王平昔戚惡慘毒上下人心罔不震懾各犯從逆雖是可惡原情終非得已及照南昌前衛軍餘多係脅從被殺見今軍伍缺人合無將各犯免其前罪俱編發本衛永逺充軍庶使情法交申衛所填實呈詳到臣叅㸔得裘良輔等俱曽從逆應該處斬但該司叅稱寧王平昔威惡慘毒上下人心罔不震懾據法在所難容原情亦非得已宥之則失於輕處斬似傷於重合無俯順輿情乞勑該部查照酌量或將各犯免其死罪令其永逺充軍不惟情法得以兩盡抑且軍伍不致缺人縁係恤重刑以實軍伍事理為此具本請㫖
  處置官員署印䟽十四年八月二十五日
  照得先因寜王圗危宗社興兵作亂刼奪江西都布按三司並南昌府縣大小衙門印信臣隨調集各府官軍民快於本年七月二十日攻復省城當於府內搜獲前項印信共計一百六顆到臣收𠉀已經㨗報外今照寜王已擒餘黨誅戮地方幸已稍寜所有三司府縣衙門俱係錢糧刑名軍馬城池等項重務闗渉非輕況今兵亂之後人民困苦不可一日缺官幹辦撫輯但三司等官俱係被脅有罪人數若待別除官員到日非惟人心惶惑抑且事無統紀臣遵照欽奉勑諭便宜事理將三司印信布政司暫令布政使胡濓按察司暫令按察使楊璋各戴罪䕶管隨該新任叅議周文光按察使伍文定先後到任各已替管外其都司暫令都指揮馬驥提學道闗防令副使唐錦南昌道印信令僉事王疇南昌府印信令知府鄭瓛南新二縣印信令知縣陳大道鄭公竒各戴罪暫且管理外及照南昌前左二衛並各撫所衙門印信俱各無官管理除用木匣收盛封發按察司仍𠉀事寜有官之日該司徑發掌管外縁係處置官員署印以安地方事理為此具本題知
  二乞便道省𦵏䟽十四年八月二十五日
  照得先准吏部咨該臣奏稱以父老祖䘮屢䟽乞休未䝉憐准近者奉命扶疾赴閩意圗了事即從彼地冒罪逃歸旬日之前亦已具奏不意行至中途遭值寜府反叛係國家大變臣子之義不容舍之而去又闔省撫廵方面等官無一人見在者天下事機間不容髮故復忍死暫留於此而為牽制攻討之圗俟命帥之至即從初心死無所避臣思祖母自㓜鞠育之恩不及一面為訣毎一號慟割裂昏殞日加尫瘠僅存殘喘母䘮權厝祖墓之側今𦵏祖母亦欲因此改𦵏臣父衰老日甚近因祖䘮哭泣過節見亦病臥苫廬臣今扶病驅馳兵革往來於廣信南昌之間廣信去家不數日欲從其地不時乗間抵家一哭畧為經畫𦵏事一省父病臣區區報國血誠上通於天不辭滅宗之禍不避形跡之嫌冒非其任以勤國難亦望朝廷鑒臣此心不以法例繩縛使臣得少伸烏鳥之痛臣之感恩死且圗報搶攘哀控不知所云等因具本奏奉聖㫖王守仁奉命巡視福建行至豐城一聞宸濠反叛忠憤激烈即便倡率所在官司起集義兵合謀剿殺氣節可嘉已有㫖着督兵討賊兼巡撫江西地方所奏省親事情待賊平之日來説該部知道欽此備咨到臣除欽遵外近照寧王逆黨皆已仰頼皇上神武廟堂成筭悉就擒獲地方亦已平靖百姓家室相慶得免徴調之苦復有更生之樂莫不感激洪恩沾被徳澤獨臣以父病日深母䘮未𦵏之故日夜哀苦憂疾轉劇犬馬驅馳之勞不足齒録而烏鳥迫切之情實可矜憫已䝉前㫖許待賊平之日來説故敢不避斧鉞復伸前請伏望皇上仁覆曲成容臣暫歸田裡一省父病經紀𦵏事臣不勝哀懇苦切祈望之至
  處置從逆官員䟽十四年八月二十五日
  正徳十四年七月二十三日據南昌府知府鄭瓛自寜王賊中逃出投到本月二十六日又據領兵官臨江府知府戴徳孺等臨陣奪獲先被寜王脅去巡按監察御史王金戶部公差主事金山左布政使梁宸叅政程杲按察使楊璋副使賀銳僉事王疇潘鵬都指揮同知馬驥許清都指揮僉事白昻守備南贛都指揮僉事郟文並脅從用事叅政王綸及據先被脅從令赴九江用事僉事師䕫先被脅從賊敗脫走鎮守太監王宏各投送到臣照得先因寜王宸濠於六月十四日殺害巡撫右副都御史孫燧副使許逵將各官綁縛迫脅時臣奉命福建勘事行至豐城聞變顧惟地方之責雖職各有專而亂賊之討實義不容避遂連夜奔還吉安督同知府伍文定等調集南贛等府軍兵捐軀進剿至七月二十日攻破省城搗其巢穴隨有被脅在城右布政使胡濓叅政劉斐叅議許效亷副使唐錦僉事頼鳳都指揮僉事王玘各投首到臣彼時軍務方殷暫將各官省𠉀督兵擒獲宸濠並逆黨李士實劉吉凌十一等臣已先後具本奏報去後本年八月二十三日㑹集知府伍文定等將各事情逐一研審得布政梁宸等各執稱本年六月十三日寧王生日延待各官酒席次日進府謝酒不期寧王謀逆喝令官校多人將前各官並先存後監故戶部公差主事馬思聰叅議黃宏原任叅議今陞陜西叅政楊學禮等俱各背綁要殺當將孫都御史許副使押出斬首其餘各官俱杻鐐發儀衛司等處監禁王綸留府用事知府鄭瓛先被寜王誣奏見監按察司瑞州府知府宋以方縁事在省本日俱拿監儀衛司差人將各衙門印信搜奪入府後叅議黃宏主事馬思聰各不食相繼在監身故寧王差人入監踈放各官杻鐐王疇鄭瓛二人不放本月二十一日將梁宸胡濓劉斐賀銳各放回本司本日寧王傳檄各處令人寫成布政司咨呈備雲檄文轉呈府部自將搜去印信印使付與梁宸僉押梁宸不合畏死聼從僉押訖本月二十三日寧王告廟出師祭旗加授王綸賛理軍務與劉吉等一同領兵王綸不合畏死聼從本日又差柴內官等帶領人衆將兩司庫內官銀強搬入府梁宸賀銳在司署印不合畏死不行阻當本日將楊璋仍拘儀衛司各官改監湖東道本月二十六七等日寧王差儀賔李琳等將伊收積米穀給散省城軍民以邀人心着令程杲潘鵬監放各不合畏死到彼㸔放二十七日寧王因先遣承奉屠欽等帶領賊兵往攻南京各賊屯劄鄱陽湖上乆𠉀寧王不出自行攻破南康九江掠取財物二府人民走散寧王要得招撫以收人心押令師䕫前去曉諭不合畏死往彼安撫本月二十八日寧王因要起程往取南京恐省城變動欲結人心又差偽千戶朱真送銀五百兩與布政司梁宸胡濓劉斐程杲許效亷各不合畏死暫收入已又將銀七百兩送按察司楊璋唐錦賀銳王疇師䕫潘鵬頼鳳亦不合畏死暫收入已又押令劉斐王玘替伊巡守並押令許效亷頼鳳替伊接管放糧各不合畏死守城放米七月初一日差人將胡濓唐錦送還本司楊學禮放令之任將梁宸程杲楊璋賀銳王疇潘鵬馬驥許清白昻郟文鄭瓛宋以方脅拘上船隨行分投差撥儀賔等官張嵩等帶領舍校㸔守又將銀二百兩差偽千戶呉景賢分送梁宸胡濓劉斐許效亷等及差萬銳送銀三百兩分送楊璋唐錦賀銳師䕫潘鵬頼鳳各又不合畏死暫收入已本月初八日至安慶見攻城不克因潘鵬係安慶人差今逃引禮白泓押同潘鵬不合畏死聼從賫捧檄文到彼招降本月十五日寧王因聞提督王都御史兵將至省囘兵歸救省城行至鄱陽湖地方屢戰屢敗至二十六日早䝉大兵突至寧王被擒各官因得脫走前來知府宋以方不知存亡等因隨㨿布按二司呈開布政司梁宸胡濓劉斐程杲許效亷按察使楊璋唐錦賀銳王疇師䕫潘鵬頼鳳各令家人首送前銀各在本司貯庫等因尤恐不的弔取見監擒獲逆黨劉吉屠欽凌十一等各供稱相同為照叅政王綸脅受賛理僉事潘鵬師䕫被脅招降撫民情罪尤重王綸師䕫又該直𨽻湖廣撫按等衙門各具本叅奏知府鄭瓛已經別案問結奏請俱合𠉀命下之日遵奉另行外叅照布政梁宸叅政劉斐程杲叅議許效亷副使賀銳僉事頼鳳都指揮王玘或行咨撫守或盤庫放糧勢雖由於迫脅事已渉於順從鎮守太監王宏御史王金主事金山布政胡濓按察使楊璋副使唐錦僉事王疇都指揮馬驥許清白昻郟文或被拘於城內或脅隨於舟中事雖渉於順從勢實由於迫脅以上各官甘被囚虜而不能死忍受賊賄而不敢拒責以人臣守身之節皆已不能無虧就其情罪輕重而言尚亦不能無等伏願皇上大奮乾剛取其罪犯之顯暴者明正典刑以為臣子不忠之戒酌其心跡之堪憫者量加黜謫以存罪疑惟輕之仁庶幾奸䛕知警國憲可明
  處置府縣從逆官員䟽十四年八月二十五日
  正徳十四年七月二十日該臣興舉義兵剿除逆賊攻開省城本日進城之後隨據都布按三司首領等官邢清等南昌府等衙門同知等官何維周等各投首到臣於時逆賊未獲軍務方殷暫將各官省候本月二十六日宸濠就縛逆黨盡擒除已奏報去後隨拘邢清等到官審得各供稱本年六月十四日寧王謀反將鎮巡三司等官俱各被綁脅當將孫都御史許副使殺害隨差人將南昌府同知何維周通判張元澄檢校曹楫南昌縣知縣陳大道縣丞王儒新建縣知縣鄭公竒南浦驛驛丞王洪南浦逓運所大使張秀俱拿杻鐐發監儀衛司隨將各官行李並各掌印俱搜檢入府彼有邢清與本司都事翟瓉檢校董俊理問張裕案牘陳學司獄張逹廣濟庫大使胡玉副使姚麟織染局大使秦尚䕫副使戴瓛按察司經歴尹鵾知事張㴻照磨雷爕都指揮使司斷事章璠吏目周鶴司獄沈海南昌前衞署指揮僉事夏繼春經歴周孟禮鎮撫忻偉呂昇正副千戶徐賢鄭春張斌傅英唐榮杜昂李瀚陳偉姚鉞吳耀百戶徐隆鄭韜張綱王春龔昇陳詔馮淮黃鑑李欽梅㮙茆富陳瓉王昇呂輔趙昻董鈺姚芳劉璘李琇李祥陸竒南昌府儒學訓導張桓瞿雲汪潭稅課司大使楊純廣濟倉大使左儀副使王大本李譜守支大使卓文正陳琳副使鄧諤李彬南昌縣主簿張譽典史方汝實儒學訓導逹賔新建縣縣丞劉萬鍾主簿熊辟典史楊儒儒學訓導區賔金清俱各聞風逃躱不曾被拿後寧王臨行將何維周等釋放又將知事張㴻拘拿上船至今未知存亡本年七月二十日䝉大兵征勦攻入省城邢清等方得奔走軍門投首等因據此除將各官羈𠉀其鎮廵並三司堂上官南昌府知府另已叅奏外叅照邢清等被執不死全無仗節之忠聞變即逃莫知討賊之義俱合重罪但責任既輕賊勢復盛力難設施情可矜憫合無行撫按衙門依律問擬以為將來之戒惟復別有定奪收復九江南康叅失事官員䟽十四年九月初十日
  據委官江西撫州府知府陳槐饒州府知府林珹䝉昌府知府曽璵廣信府知府周朝佐各呈先因寜王謀反奉臣案驗備行各府起兵擒剿各遵依先後㑹集市汊等處刻期破城之後又奉臣牌照得九江南康二府先被寧王攻破分留逆黨據守城池西扼湖兵之應援南遏我師之追躡仰頼宗社威靈幸已克復省城除遣知府伍文定邢珣徐璉戴徳孺分布哨道邀擊寜賊務在得獲所㨿逆黨占㨿府縣應合分兵剿復牌仰知府陳槐林城前去九江曽璵周朝佐前去南康相機行事務要攻復城池以扼賊人之咽喉平靖反側以剪逆黨之羽翼居民人等不幸被脅或因而逃竄者就行出給告示分投撫諭使各囬生理務將人民加意賑恤激以忠義撫以寛仁權舉有司之職以理庶事查處倉庫之積以足軍資一面分兵邀誘寜賊毋令東下仍備查各官棄城逃走致賊焚掠屠戮之故具由囬報以憑叅拿究治等因依奉陳槐選帶知縣傅南喬陶諤等林珹選帶知縣馬津趙榮顯等曽璵選帶檢校典節知縣余瑩縣丞陳全等周朝佐選帶知縣譚縉杜民表等各兵快一千餘名由水路分哨剿賊七月二十四等日寜賊回援省城舟至鄱陽湖等處與吉贛等官兵相遇大戰職等各行領兵連日在湖䇿應與賊對敵撫州府官兵擒斬賊犯共二百九十餘名顆饒州府擒斬賊犯共五百餘名顆建昌府擒斬賊犯共四百八十餘名顆廣信府擒斬賊犯共五百餘名顆陸續各觧本院轉送監察御史謝源伍希儒處覈實處決審發訖各官隨各統兵直至九江南康府地方照臣牌內行事知府陳槐林珹呈稱先該九江兵備副使曹雷同該府知府汪穎等亦行督發瑞昌等縣兵快與同九江衛掌印指揮劉勲等收召操軍前來聲復城池被賊探知官兵齊集先行望風逃遁九江軍兵至城守劄仍又分兵追至湖口等處剿殺賊黨職等入城撫回逃竄男婦萬餘名口復業生理㑹案行拘九江府衛里老旗軍查訪得副使曹雷先於六月初二日帶同通判張雲鵬前往彭澤縣水次兌糧知府汪穎先因瘧痢兼以母病不能視事於十五日暫將印信牒行推官陳深署掌庫蔵未經交盤至十七日丒時徳化縣老人羅倫口報寧王謀反殺害巡撫等官彼有汪穎會同陳深並劉勲等㸃集城內官軍機兵火夫上城照依原分南門迤東田盤石門福星門城上朶子軍衞把守南門迤西由湓浦門至望京門城上朶子有司把守東門把守官指揮丁睿等三十四員南門把守官指揮蕭綱等二十一員西門把守官指揮孫璋等二十員九江門把守官指揮董方等十二員福星北門把守官指揮李泮等十八員共一百零五員該衛軍人先因放操囬屯數多一時不能齊集十八日卯時逆黨凃承奉等領船二百餘隻裝載兵至福星北門外劄營就臨城下喝呌開門指揮李泮等不從各賊忿怒分兵燒毀西門外軍民房屋潯陽驛官𠫊等處殺死擄來四人臨門祭旗隨用銃砲火槍火箭等器併力攻打至辰時賊遂梯援上城泮等俱各逃散被賊將鎻鑰打脫擁入口稱省城南康等府俱已收服巡撫等官俱各被害官民不必逃散只將印信來降時汪穎陳深劉勲等俱在各門把守因見力不能支同徳化縣知縣徐志道並前各門把守指揮千戶鎮撫及府縣儒學訓導倉場局務大小官員各懐印信從南門逃避去訖內九江衛左千戶所百戶白昇馬貴各遺失本所銅印一顆隨被各賊將大盈庫銀九千一百七十兩零徳化縣寄庫銀二百六十三兩零湖口縣寄庫銀四百五十九兩零鈔厰寄庫銀三千餘兩司獄司囚重犯十二名輕犯二十九名廣盈倉糧米二千四百四十石零盡行刼取釋放又將軍器庫盔甲刀鎗刼去共一十一萬九千二百二十四件九江衛被賊刼去軍器二千六百三十九件演武𠫊軍器一萬六百三十件並響器八十餘件鎮撫監賊犯蔡日竒等七名盡行刼取釋放及燒毀大哨船五隻軍舍房屋七十六間駕去大哨船二隻小哨船十一隻徳化縣被賊將縣庫銀共三百二兩零預備倉稻穀一萬七千二百石零縣監輕重囚犯二十名盡行刼放及燒毀官民房屋七百五十九間殺死男婦一十五名潯陽驛被賊燒毀官𠫊一座耳房二間及站船鋪陳等物惟指揮劉勲將兵備衙門賞功支剰銀三十兩六錢及贓罰銀三十二兩並運軍行糧折銀二十九兩六錢收貯私家揑開在衛被刼事渉侵欺及查九江府鈔厰寄庫銀兩行拘庫子皮廷貴等審供侵分料銀一千一百零六兩四錢情由在官將各犯送府監𠉀拘齊未到人犯追問囬報及查得僉事師夔持奉偽檄前至九江安撫因見府衛等官不從偽命駕船去訖續查得該府所屬湖口縣於六月十七日酉時被逆黨熊內官等押兵到縣因無城池知縣章𤣥梅等帶印暫避縣後嶺背集兵次日對敵殺死逆黨魏清等被賊殺死民快壯丁共一百二十名殺死居民一十一名放出縣監重囚三名輕犯一十一名燒毀房屋二十間民房一千八百三十五間本縣官庫銀兩先已窖藏及各衙門印信俱各見在止被刼去在倉米一百五十九石在庫皮盔鐵銃弓弩三百件鐵彈子三十二斤及衣服靴鈔等物並將逺近年分巻冊俱各毀壊彭澤縣於六月十八日卯時被賊蜂擁上街延燒房屋吏舍一百餘間並無擄掠男婦當有知縣潘琨督同廵捕官兵守保印信倉庫錢糧文巻俱全徳化縣於六月十七日被從逆䕶衛指揮丁綱等統帶旗校到屯㸃取軍丁致被驚散鄉村男婦該縣嚴督兵快人等保守城池俱各無虞除重復查勘明白將湖口彭澤二縣被害人民行令該府斟酌被害重輕將見在錢糧加意賑恤其徳化縣被害之家縁無錢可支已行該府徑申本院請發錢糧賑恤使被害殘民得以存濟職等仍行多方撫諭激以忠義戒以勤儉人皆感服遵聼遂有更生之樂等因又據知府曽璵周朝佐呈稱查勘得南康府六月十六日夜被賊船一千餘隻衝入本府彼有該府通判俞椿推官王詡公出未囬知府陳霖同知張祿通判蔡讓因見城池新築未完民兵寡少同附郭星子縣掌印佐貳並府縣儒學倉場局務等官各帶印信潛避廬山賊遂入城殺死官舍民快劉大等一十二名被搬刼府庫金一兩五錢零紫陽遺恵倉原貯穀一千七石零刼放府獄重輕囚犯一百一十一名燒毀六房巻宗黃冊及掠刼居民房屋家財知府陳霖等潛住各鄉集兵陸續擒斬賊犯共二百三十餘名顆至二十七日餘賊五百餘人奔來河下知府陳霖同州縣各官督兵擒斬賊犯一百餘名顆適遇委官知府曽璵周朝佐各帶官兵自王家渡一路追賊到府恊力剿殺各起餘賊又擒殺賊共三百三十餘名顆各解審訖查得星子縣知縣王淵之被賊追跌致死署印縣丞曹時中當將印信付與吏熊正背負同主簿楊本祿俱入廬山曹時中逃躱不知去向兵快胡碧玉等五名被賊殺死及刼擄居民男婦徐仲徳等五十八名口焚燒房屋並刼掠居民共五百三十六人家刼放獄囚弓正道等四十四名縣廊庫銀九十七兩零及贓物鈔貫俱被刼去止有銀二百一十三兩四錢八分係庫子戴汶泗收藏囬家首出還官陸續擒獲賊犯顔濟等二十名又查得都昌縣原無城池聞賊入境署印主簿王鼎典史王仲祥率兵迎敵保守倉庫俱不曽被刼被賊殺死渰死兵快居民叚容等三十一名焚燒刼掠居民共一千二百一十六家又查建昌縣原無城池逆黨儀賔李世英等帶領賊兵三百餘名來縣知縣方鐸縣丞錢惠主簿王鉞同儒學教諭唐汶等見勢不敵各帶印信潛避集兵當被李世英將獄禁囚犯熊澄等八十四名盡行刼放並無刼掠焚燒倉庫錢糧官民房屋隨被方鐸陸續擒獲李世英等一百七十五名口觧報訖又查訪勘得安義縣新創城池未完被逆黨旗校火信等領兵到縣將官𠫊燒毀三間六房文巻俱被棄毀知縣王軾因見賊勢衆多退避集兵主簿董國宣因男董茂隆投入寧府懼罪逃走儒學訓導陳仕端等亦隨縣官避出其倉庫獄禁居民房屋俱不曽被焚刼王軾同各官前後領兵擒斬賊共一千餘名顆轉觧訖撫囬南康府各屬縣復業逃民一萬二千四百餘家遵奉通行各屬暫令管事及賑恤事宜另行申請等因各呈到臣㑹同各官訪勘相同臣等議得九江南康府衛所縣大小官員均有守土之寄俱犯失事之律欲將各官通革管事待罪縁地方殘破之餘又係朝覲年分無官可委更代姑從權宜暫行管事其各府縣被害人民並缺乏軍資已於先取見在錢糧內量數查發前去賑給外叅照九江地方當水陸之衝㨿湖湘之要朝廷以其控帶南圻屏蔽江右實為要地故既有府衛之守又特為兵備之設其城池三面臨水地勢四圍險固平時守備若嚴臨變必難驟破各該守備官員安於承平寛縱軍士雖預知賊報而倉惶無備及一聞賊至而望風奔走指揮劉勳除監守自盜官錢外與李泮等棄城先遁致賊殘破知府汪穎推官陳深知縣徐志道等因見守戰無兵亦各懐印逃難百戶白昇等一印不保安望守城副使曹雷職專兵備防守不嚴雖城破之日偶幸不與而失事之責終為有因再照南康地方固稱土瘠民稀然亦負山阻水雖新創之城尚爾脩築未完而守土之職惟當效死勿去該府知府陳霖同知陳祿通判蔡讓星子縣主簿楊永祿等畏縮無備逃難棄城湖口建昌二縣知縣章𤣥梅方鐸聞賊先遁致殘縣治安義縣知縣王軾賊黨在境不知先事之圗後雖有功無救地方之變彭澤縣知縣潘琨都昌縣主簿王鼎等印信倉庫雖獲無虞而都昌被賊殺死兵快彭澤被賊燒刼居民失事之責亦有攸歸星子縣縣丞曹時中安義縣主簿董國宣一則脫逃不首一則縱子投賊至於各該府縣首領儒學倉場局務等官雖無守土之責俱有棄職之罪以上各官求情固有輕重揆義俱犯憲條雖有後獲之功難掩先失之罪及照近年以來士氣不振兵律欠嚴蓋由姑息屢行激勵之方不立規利避害者獲免委身効職者難容是以偷靡成習節義鮮彰伏望皇上大奮乾剛肅清綱紀乞勑法司叅詳情罪輕重通將各官究治如律雖或量功末減亦必各示懲創庶有作新之機足為將來之警













  王文成全書巻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卷十三   明 王守仁 撰別録
  奏䟽五
  乞寛免稅糧急救民困以弭災變疏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
  照得正徳十四年七月內節據吉安等一十三府所屬廬陵等縣各申為早災事開稱本年自三月至於秋七月不雨禾苗未及發生盡行枯死夏稅秋糧無從辦納人民愁嘆將及流離申乞轉逹寛免等因到臣節差官吏老人踏勘前項地方委自三月以來雨澤不降禾苗枯死續該寧王謀反乗釁鼔亂傳播偽命優免租稅小人惟利是趨洶洶思亂臣因通行告示許以奏聞優免稅糧諭以臣子大義申祖宗休養生息之澤暴寧王誅求無厭之惡由是人心稍稍安集背逆趨順老弱居守丁壯出征團保饋餉邑無遺戸家無遺夫就使雨暘時若江西之民亦已廢耕耘之業事征戰之苦況軍旅旱乾一時併作雖富室大戶不免饑饉下戸小民得無轉死溝壑流散四方乎設或饑寒所迫徴輸所苦人自為亂將若之何如蒙乞勑該部暫將正德十四年分稅糧通行優免以救殘傷之民以防變亂之階伏望皇上罷冗員之俸損不急之賞止無名之徴節用省費以足軍國之需天下幸甚縁由於本年七月三十日具題請㫖未奉明降隨蒙大駕親征京邉官軍前後萬數沓至並臨填城塞郭百姓戌守鋒鏑之餘未及息肩弛擔又復救死扶傷呻吟奔走以給廝養一應誅求妻孥鬻於草料骨髓竭於徴輸當是之時鳥驚魚散貧民老弱流離棄委溝壑狡健者逃竄山澤羣聚為盜獨遺其稍有家業與良善守死者十之二三又皆顛頓號呼於挺刃捶撻之下郡縣官吏咸赴省城與司馬住屯之所奔命聽役不復得親民事上下洶洶如駕漏船於風濤顛沛之中惟懼覆溺之不暇豈遑復顧其他為日後之慮憂及稅賦之不免徵科之未完乎當是之時雖臣等亦皆奔走道路危疑倉皇恐不能為小民請一旦之命豈遑為嵗月之慮憂及賦稅之不免徵課之未完而暇為之復請乎若是者又數月京邉官軍始將有旅歸之期而戸部嵗額之徴已下漕運交兊之文已促督催之使切責之檄已交馳四集矣流移之民聞官軍之將去稍稍脇息延望歸尋其故業足未入境而頸已繫於追求者之手矣夫荒旱極矣而又因之以變亂變亂極矣而又加之以師旅師旅極矣而又竭之以供饋益之以誅求亟之以征斂當是之時有目者不忍睹有耳者不忍聞又從而⿰其膏血有人心者而尚忍為之乎今逺近軍民號呼匍匐訴告喧騰求朝廷出帑藏以賑濟久而未獲反有追征之令閧然興怨謂臣等昔日蠲賦之言為紿已竊相傷嗟謂宸濠叛逆獨知優免租稅以要人心我軰朝廷赤子皆甞竭骨髓出死力以勤國難今困窮已極獨不蒙少加優恤又從而追征之將何以自全是以令之而益不信撫之而益憤憤諭之而益呶呶甫懐收復之望又為流徙之圖計窮勢迫匿而為奸肆而為寇兩月以來有司之以䑕竊警報者月無虛日無恠也彼無家業衣食之資無父母妻子之戀而又旁有追呼之苦上有捶剝之災自非禮義之士孰肯閉口枵腹坐以待死乎今朝廷亦甞有寛恤之令矣亦甞有賑濟之典矣然寛恤賑濟內無帑藏之發外無官府之儲而徒使有司措置措置者豈能神輸而鬼運必將取諸富民今富民則又皆貧民矣削貧以濟貧猶割心臠肉以啖口口未飽而身先斃且又有侵尅之弊又有漁獵之奸民之賴以生者不能什一民之坐而死者常十九矣故寛恤之虛文不若蠲租之實恵賑濟之難及不若免租之易行今不免租稅不息誅求而徒曰寛恤賑濟是奪其口中之食而曰吾將療汝之饑刳其腹腎之肉而曰吾將救汝之死凢有血氣皆將不信之矣夫戸部以國計為官漕運以轉輸為任今嵗額之催交兊之促皆其職之使然但民者邦之本邦本一搖雖有粟吾得而食諸伏望皇上軫念地方塗炭之餘小民困苦已極思邦本之當固慮禍變之可憂乞勑該部速將正德十四十五年該省錢糧悉行寛免其南昌南康九江等府殘破尤甚者重加寛貸使得漸囘喘息脩復生理非但解江西一省之倒懸臣等無地方變亂之禍得免於誅戮實天下之幸宗社之福也夫免江西一省之糧稅不過四十萬石今吝四十萬石而不肯蠲異時禍變卒起即出數百萬石既已無救於難矣此其形跡已見事理甚明者臣等上不能㑹計征歛以足國用下不能建謀設䇿以濟民窮徒痛哭流涕一言小民疾苦之狀惟陛下速將臣等黜歸田裡早賜施行以紓禍變縁係寛免稅糧急救民困以弭災變事理為此具本請㫖
  計處地方疏十五年五月十五日
  臣惟財者民之心也財散則民聚民者邦之本也本固則邦寧故文帝以賜租致富樂之效太宗以裕民成給足之風君民一體古今同符臣㑹同廵按江西監察御史唐龍議照寧賊宸濠志窮荒度謀肆併吞其於民間田地山塘房屋等項或用勢強占或減價賤買或因官本准折或摭別事抄收有中人之家者一遭其毒即無棲身之所有上農之田者一中其奸即無用鋤之地尤且虛填契書以杜人言私置簿籍以増租額利歸一已害及萬家故先有副使胡世寧直言指陳續該科道等官交章舉發言皆有據事非無徴近奉詔書曰宸濠天性兇惡自作不靖強奪官民田産動以萬計則陛下明以燭姦深知宸濠田産皆奪諸百姓者也又曰占奪田産悉還本主則陛下仁以憫下盡欲舉百姓之田産而給還之也聖言猶任昭如日星國信不移堅如金石始者宸濠既敗該臣等已行守廵等官將該府及各賊黨田地房屋許令府縣等官俱抄沒在官造報在冊矣但委官查勘之時正事變搶攘之際業主驚散俱未寧家上司督責急欲了事依契溷查慿人浪報多寡是較占買未分明詔雖有給主之條小民猶抱失業之恨昔之居不得而居也昔之田不得而食也澤未下究怨徒上歸況屋無主則毀地不耕則荒故兵馬之後瓦柱僅存田野之間草萊漸長兼以勢室豪強恣行包侵之計奸徒私竊動開埋沒之端及今審處不早將來遺失益多再照前項田産多在南昌新建二縣受害獨深人人被其誅求家家被其檢括且賊師起事抄掠尤慘官兵破圍傷殘未蘇財盡已極民困莫加查得二縣額派兊軍淮安京庫三項糧米共十一萬九千石有零淮益二府祿米共四千二石節奏寛免未奉停徴運官守催旗校逼取勢急若火案積如山民納不前官宜為處及照一方之統㑹在於省城各府之錢糧併於司庫查得本布政司官庫先被賊兵劫搶繼因軍餉動支官吏徒守乎空櫃紙筆亦賒於舖家大兵必有荒年民窮必有盜賊萬一變生無常釁起不測則寸兵尺鐵皆無所需束芻斗糧亦不能辦公私失恃緩急可憂再照省城各門城樓窩舖及諸司衙門先是王府占據多屬踈隘近因兵火蔓延半遭蕩焚夫城樓者一方防禦之所關衙門者諸司政令之所出託始創新固無民力因陋就簡見有官房如蒙乞勑該部查議將前項抄沒過寧府及各賊黨下田地山塘房屋等項行令布政司㑹同按察司各掌印官及分守分廵官並府縣官從實覆行查勘明白委係占奪百姓者遵照詔書內事理給還本主管業及將於內官房酌量移改城樓窩舖衙門餘外無礙田地山塘房屋仍令各官公同照依時估變價銀入官先儘撥補南新二縣兊軍淮安京庫折銀糧米及王府祿米外有羨餘收貯布政司官庫用備緩急仍禁約勢豪之家不得用強占買各委官亦不得畏勢市恩致招物議凢撥給變賣事情若有勢豪強占強買及委官畏勢市恩各情弊許撫按衙門指實紏劾懲究施行事完該司將各項數目徑自造冊奏報並呈該部查考是蓋以百姓之業納百姓之糧以地方之財還地方之用民沾恵而國不費事就緒而財不傷書曰守邦在衆易曰聚人曰財惟陛下留意焉縁係計處地方事理未敢擅便為此具本請㫖
  水災自劾疏十五年五月十五日
  臣惟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受人之牛羊而為之牧者求牧與芻而不得則反諸其人臣以匪才繆膺江西廵撫之寄今且數月曽未能有分毫及民之政而地方日以多故民日益困財日益匱災變日興禍患日促自春入夏雨水連綿江湖漲溢經月不退自贛吉臨瑞廣撫南昌九江南康沿江諸郡無不被害黍苗淪沒室廬漂蕩魚鱉之民聚棲於木杪商旅之舟經行於閭巷潰城決隄千里為壑煙火㫁絶惟聞哭聲詢諸父老皆謂數十年來所未有也除行各該司府州縣脩省踏勘具奏外夫變不虛生縁政而起政不自弊因官而作官之失職臣實其端何所逃罪夫以江西之民遭歴宸濠之亂脂膏已竭而又因之以旱荒繼之以師旅遂使豐稔連年曲加賑恤尚恐生理未易完復今又重以非常之災危急若此當是之時雖使稷契為牧周召作監亦恐計未有措況病廢昏劣如臣之尤者而畀之倀然坐屍其間譬使盲夫駕敗舟於顛風巨海中而責之以濟險不待智者知其覆溺無所矣又況部使之催徴益急意外之誅求未已在昔一方被災鄰省尚有接濟之望今湖湘連嵗兵荒閩淛頻年旱潦兩廣之徵剿未息南畿之供餽日窮淮徐以北山東河南之間聞亦饑饉相屬由此言之自全之䇿既無所施而四鄰之濟又已絶望悠悠蒼天誰任其咎靜言思究臣罪實多何者宸濠之變臣在接境不能圖於未形致令猖突震驚逺邇乃勞聖駕親征師徒暴於原野百姓殆於道路朝廷之政令因而閼隔四方之困憊由是日深臣之大罪一也徒避形跡之嫌茍為自全之計隠忍觀望幸而脫禍不能直言極諫以悟主聽臣之大罪二也徒以逄迎附和為忠而不知日陷於有過徒以變更遷就為權而不知日紊於舊章徒以掇拾羅織為能而不知日離天下之心徒以聚歛征索為計而不知日積小民之怨此臣之大罪三也上不能有禆於國下不能有濟於民坐視困窮淪胥以溺臣之大罪四也且臣憂悸之餘百病交作尫羸衰眊視息僅存以前四者之罪人臣有一於此亦足以召災而致變況備而有之其所以速天神之怒深下民之憤而致災沴之集又何疑乎伏惟皇上軫災恤變別選賢能代臣廵撫即以臣為顯戮彰大罰於天下臣雖隕首亦云幸也即不以之為顯戮削其祿秩黜還田裡以為人臣不職之戒庶亦有位知警民困可息人怒可泄天變可弭而臣亦死無所憾
  重上江西㨗音疏十五年七月十七日遵奉大將軍鈞帖
  照得先因宸濠圖危宗社興兵作亂已經具奏請兵征勦間蒙欽差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後軍都督府太師鎮國公朱鈞帖欽奉制勑內開一遇有警務要互相傳報彼此通知設伏勦捕務俾地方寧靖軍民安堵蒙此臣㸔得宸濠虐焰張熾臣以百數疲弱之卒未敢輕舉驟進乃退保吉安一面督率吉安府知府伍文定等調集軍民兵快召募四方報効義勇之士㑹計一應解留錢糧支給糧餉造作軍器戰船奏留囘任監察御史謝源伍希儒分職任事一面約㑹該府鄉官致仕都御史王懋中養病痊可編脩鄒守益刑部郎中曽直評事羅僑丁憂御史張鰲山先任淛江僉事今赴部調用劉藍依親進士郭持平軍門參謀驛丞王思李中致仕按察使劉遜參政黃繡閒住知府劉昭等相與激發忠義七月初二日宸濠探知臣等兵尚未集乃留兵萬餘屬其心腹宗支郡王儀賔內官並偽授都督都指揮等官使守江西省城而自引兵向闕臣晝夜促各郡兵期以本月十五日㑹臨江之樟樹而嚴督知府等官伍文定等各領兵於十八日遂至豐城分布伍文定等攻廣潤等七門是日得報宸濠伏兵千餘於新舊墳厰以備省城之援臣遣知縣劉守緒等領兵從間道夜襲破之十九日申布朝廷之威再暴宸濠之惡約諸將二十日黎明各至信地我兵四面驟集遂破江西擒其居守宜春王拱樤及偽太監萬鋭等千有餘人宸濠宮中眷屬聞變縱火自焚延及居民房屋臣當令各官分道救火撫定居民散釋脅從搜獲原被刼收大小衙門印信九十六顆三司脅從布政使胡濂參政劉斐參議許效㢘副使唐錦僉事賴鳯都指揮王玘等皆自首投罪除將擒斬功次發御史謝源伍希儒權令審驗紀録及一面分兵四路追躡宸濠嚮往相機擒勦二十二日臣等駐兵省城督同知府伍文定等各領兵分道並進擊其不意都指揮余恩領兵往來湖上誘致賊兵知府等官陳槐等各領兵四面設伏二十三日復得諜報宸濠先鋒已至樵舍風㠶蔽江前後數十里不能計其數二十四日早賊兵鼓譟乗風而前逼黃家渡臣督各兵四面擊賊遂大潰擒斬二千餘級落水死者萬數二十五日又督各兵殊死並進砲及宸濠舟宸濠退走遂大敗擒斬二千餘級溺水死者不計其數二十六日臣夜督伍文定等為火攻之具四面而集火及宸濠副舟衆遂奔敗宸濠與其妃嬪泣別妃嬪宮人皆赴水死我兵遂執宸濠並其世子郡王將軍儀賔及偽太師國師元帥參賛尚書都督都指揮指揮千百戸等官李士實劉養正劉吉屠欽王綸熊瓊盧珩羅璜丁瞶王春吳十三秦榮葛江劉勲何鏜王信吳國七火信等數百餘人被執脅從太監王宏御史王金主事金山按察使楊璋僉事王疇潘鵬叅政程杲布政梁宸都指揮郟文馬驥白昻等擒斬賊黨三千餘落水死者萬餘棄其衣甲器仗財物與浮屍積聚橫亙十餘里餘賊數百艘四散逃潰二十七日戰樵舍等處又復擒斬千餘落水死者殆盡二十八日知府陳槐等各與賊戰於沿湖諸處擒斬各千餘級除將宸濠並其世子郡王將軍儀賔偽授太師國師元帥叅賛尚書都督都指揮指揮等官各另監羈𠉀解被執脅從等官並各宗室別行議奏及將擒斬俘獲功次一萬一千有竒發御史謝源伍希儒暫令審驗紀録另行造冊繳報外照得臣節該欽奉勑諭但有盜賊生發即便嚴督各該兵備守備守廵各軍衛有司設法調兵勦殺其管領兵快人等官員不問文職武職若在軍前違期並逗遛退縮俱聽以軍法從事生擒盜賊鞫問明白亦聽就行斬首示衆斬獲賊級行令各該兵備守廵官即時紀驗明白備行江西按察司造冊奏繳查照陞賞激勸欽此及准兵部咨為飛報賊情事該本部題稱合無本部通行申明今後但有草賊生發事情𦂳急該管官司即便依律調撥官軍乗機勦捕應合㑹捕者亦就調發䇿應如有仍前朦朧隠蔽不即申報以致聚衆滋蔓貽害地方從重叅究決不輕貸等因題奉欽依備咨前來又蒙欽差總督軍門發遣太監張永前到江西查勘宸濠反叛事情安邉伯朱泰太監張忠左都督朱暉各領兵亦到南京江西征勦續蒙欽差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後軍都督府太師鎮國公朱統率六師奉天征討及統提督等官司禮監太監魏彬平虜伯朱彬等並督理糧餉兵部左侍郎等官王憲等亦各繼至南京臣續又節該奉勑如或江西別府報有賊情𦂳急移文至日爾要及時遣兵䇿應毋得違誤欽此俱經欽遵外臣竊照宸濠烝淫姦暴腥穢彰聞數其罪惡世所未有不軌之謀已踰一紀積威所刼逺被四方而旬月之間遂克堅城俘擒元惡是皆欽差總督威德指示方畧之所致也及照御史謝源伍希儒監軍督哨謀畫居多知府伍文定邢珣徐璉戴德孺陳槐曽璵林珹周朝佐署都指揮僉事余恩通判胡堯元童琦談儲推官王暐徐文英知縣李楫李美王冕王軾劉源清劉守緒傅南喬通判楊昉陳旦指揮麻璽髙睿孟俊知縣張淮應恩王庭顧佖萬士賢馬津等雖効績輸能亦有等列然皆首從義師共收全功其伍文定邢珣徐璉戴德孺等冐險衝鋒功烈尤懋鄉官都御史王懋中編脩鄒守益御史張鰲山郎中曽直評事羅僑僉事劉藍進士郭持平驛丞王思李中按察使劉遜㕘政黃繡知府劉昭等仗義興兵協張威武以上各官功勞雖在尋常征勦亦已難得伏望皇上論功朝錫之餘普加爵賞旌擢以勸天下之忠義以勵將來之懦怯縁係㨗音事理為此具本請㫖
  四乞省葬䟽十五年閠八月二十日
  照得先准吏部咨該臣奏稱以父老祖喪屢䟽乞休未蒙憐准近者奉命扶疾赴閩意圖了事即從彼地冒罪逃歸旬月之前亦已具奏不意行至中途遭值寧府反叛此係國家大變臣子之義不容舍之而去又闔省廵撫方面等官無一人見在者天下事機間不容髪故復忍死暫留於此為牽制攻討之圖俟命帥之至即從初心死無所避臣思祖母自㓜鞠育之恩不及一面為訣毎一號痛割裂昏殞日加尫瘠僅存殘喘母喪𫞐厝祖母之側今葬祖母亦欲因此改葬臣父衰老日甚近因祖喪哭泣過節見亦病臥苫廬臣今扶病驅馳兵革徃來於廣信南昌之間廣信去家不數日欲從其地不時乗間抵家一哭畧為經畫葬事一省父病臣區區報國血誠上通於天不辭滅宗之禍不避形跡之嫌冒非其任以勤國難亦望朝廷鑒臣此心不以法例繩縳使臣得少伸烏鳥之痛臣之感恩死且圖報搶攘哀控不知所云等因其本奏奉聖㫖王守仁奉命廵視福建行至豐城一聞宸濠反叛忠憤激烈即便倡率所在官司起集義兵合謀勦殺氣節可嘉已有㫖著督兵討賊兼廵撫江西地方所奏省親事情待賊平之日來説該部知道欽此備咨到臣除欽遵外近照寧王逆黨皆已仰賴皇上神武廟堂成筭悉就擒獲地方亦已平靖百姓室家相慶得免徴調之苦復有更生之樂莫不感激洪恩沾被德澤獨臣以父病日深母喪未葬之故日夜哀苦憂疾轉劇犬馬驅馳之勞不足齒録而烏鳥廹切之情實可矜憫已蒙前㫖許待賊平之日來説故敢不避斧鉞復申前請伏望皇上仁覆曲成容臣暫歸田裡一省父病經紀葬事臣不勝苦切祈望之至等因又經具本於正德十四年八月二十五日差舍人來儀齎奏去後迄今已踰八月未奉明㫖臣旦暮惶惶延頸以待內積悲痛之鬱外遭窘局之苦新患交乗舊病彌篤方寸既亂神氣益昏目眩耳瞶一切世事皆如夢寐今雖抑情強處不過閉門伏枕呻吟喘息而已豈能供職盡分為陛下廵撫一方乎夫人臣竭忠委命以赴國事及事之定乃故使之不得一省其親之疾是沮義士之志而傷孝子之心也且陛下既以許之又復拘之亦何以信於後臣素貪戀官爵志在進取亦非髙潔獨行甘心寂寞者徒以疾患纒體哀苦切心不得已而為此今亦未敢便求休退惟乞暫回田裡一省父疾經營母葬臣亦因得就醫調理少延喘息茍情事稍伸病不至甚即當奔走赴闕終效犬馬昔人所謂報劉之日短盡忠於陛下之日長也臣不勝哀痛號呼懇切控籲之至具本又於正德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差舍人王鼐齎奏去後迄今復六月未奉明㫖臣之痛苦刻骨剜心憂病纒結與死為鄰已無足論而臣父衰疾日亟呻吟牀蓆思臣一見晝夜涕洟毎得家書號慟顛殞蘓而復絶夫虎狼惡獸尚知父子烏鳥㣲禽猶懐反哺今臣父病狼狽至此惟欲望臣一歸而臣乃依依貪戀官爵未能決然迯去是禽獸之不若何以立身於天地乎夫人之大倫內則父子外則君臣事君以忠事父以孝不忠不孝為天下之大戮縱復倖免國憲然既辱於禽獸則生不如死臣之歸省父疾在朝廷視之則一人之私情自臣身言之則一生之大節往者寧藩之變臣時欲歸省父疾然宗社危急呼吸之間存亡攸係故臣捐九族之誅委身以死國難時則君臣之義為重今國難已平兵戈已息臣待罪廵撫不過素餐屍位以茍嵗月而臣父又衰老病篤若此尚爾貪戀祿位而不去此尚可以為子乎不可以為子者尚可以為臣乎臣今待罪廵撫若不請而逃竊恐傳聞逺邇驚駭視聽夫人臣死君之難則捐其九族之誅而不恤至其急父之危則亦捐其一身之戮而不顧今復𠉀命不至臣必冒死逃歸若朝廷憫其前後懇迫之請赦而不戮臣死且圖銜結若遂正以國典臣獲一見老父而死亦瞑目於地下矣臣不勝痛隕苦切號控哀祈之至除冒死一面移疾舟次沿途問醫待罪𠉀命外縁係四乞天恩歸省父疾囘籍待罪事理為此具本奏聞
  開豁軍前用過錢糧疏十五年九月初四日
  照得先因寧王變亂該臣備行南贛等府起調各項官軍兵快人等追勦合用糧餉等項就仰聽將在官錢糧支給間隨據吉安府申為處置軍餉事開稱動調兵快數萬本府錢糧數少乞為急處等情已經通行各府速將見貯不拘何項錢糧以三分為率內將二分解赴軍前接濟外續為地方事臣又看得各處軍兵雖已起調但前項事情係國家大難存亡所關誠恐兵力不敷未免誤事又行牌仰各該官司即選父子鄉兵在官操練聽將官錢支作口糧𠉀臣另有明文一至隨即啓行去後續照前項首惡並其謀黨俱已擒斬原調各處軍兵久已散歸就經備行江西布政司通將各府州縣自用兵日起至於掣兵日止用過一應在官錢糧等項逐一查明造報以慿施行未報查催間又據江西按察司呈為𦂳急軍情事開稱先准江西布政司照㑹正德十四年十月初一日該蒙戸部員外郎黃著案驗內開蒙本部題奉欽依差在軍前整理糧草今照各哨官軍俱集江西省城又聞聖駕亦將征討跟隨官軍未知數目駐劄月日未知久近所有糧料草束合仰備行本司掌印等官從長設法處置或支動在官銀兩選委能幹官員趂早多買糧草預備支應庶無失誤等因到司彼時廵按御史唐龍未到本院押解逆犯宸濠等在途查得江西省城司府及南新二縣並南康二府庫藏俱被寧賊搶刼空虛無從措置誠恐臨期失誤就經㑹同江西布政司一面議借軍門發𠉀解京贓銀及南昌府縣追到官本等銀給發委官汪憲等各領買辦糧草供應一面議將各府派銀接濟縁由㑹呈本院奉批俱准議造冊繳報查考等因依奉除南康九江南昌三府縣殘破未派備行撫州等十府動支在官銀兩接濟續因起解首惡宸濠等並逆黨宮眷等項及補還原借解京贓銀官本等銀𦂳急又經㑹呈議行各該府縣暫借在官銀兩前來應濟共計用過銀九千七百七十一兩四錢其餘見存銀兩俱係該解之數悉行各府差人領回聽其收解外呈乞施行等因到臣看得所呈前項供應糧料買辦草料及自臣起兵以來費用過錢糧中間多係京庫折銀及兊准糧米等項俱係支給賞勞兵快人等及供應北來官軍並犒賑軍民𦂳急支用計出無聊事非得已別無浪費分文據法似應措補但今兵荒殘破之餘庫蔵無不空虛小民無不凋敝逺近人情洶洶方求公帑賑濟若復派補必致變生不測其聽解賊𧷢官本等銀實係寧賊搶刼官庫積蓄刻剝小民脂膏相應存留以救困竭今又盡數解京地方空匱委果已極查得各處用兵請給內帑或借別省錢糧接濟邇者寧賊非常之變事起倉卒雖欲請給內帑勢有不及後蒙該部議准許於廣東軍餉銀內支取十萬隨幸賊勢平定前項准借銀兩亦遂停止分毫不曽取用伏望皇上憫念地方師旅饑饉之餘民窮財盡困苦已極近又加以水災為患流離益甚乞勑該部查照轉行江西布按二司將自用兵以來支取用費過各該府縣京庫折銀及兊准糧米等項通行杳明各計若干照數開豁免行追補仍仰備造文冊繳部查考庶軍民得以少蘓而地方可免於意外之虞矣
  徴收秋糧稽遲待罪䟽十五年十二月初十日
  據江西布政司呈准布政使陳䇿等咨照得正德十四年稅糧先准叅議周文光奉戸部勘合派屬徴解隨因聖駕南廵各府州縣官俱集省城聽用前項錢糧不暇追徴正德十五年正月初二日蒙廵按江西監察御史唐龍案驗為乞救兵燹窮民以固邦本事該廵撫蘇松都御史李充嗣題稱江西變亂南昌南康九江等府首被燒刼其餘府縣大軍臨省供應浩繁要將該年稅糧盡行停免等因備行分守南昌五道勘議得南昌府南新二縣被害深重應免糧差三年其餘州縣並瑞州等一十二府屬縣俱應免糧差二年囘報到司即轉呈本院具題外本年二月內續蒙欽差戸部貟外郎龍誥案驗為儧運糧儲事備行本司督催該年兊淮錢糧交兊遵依節行催徴間本年三月初五日隨准漕運衙門照劄坐到兊軍本色米八萬石折色米三十二萬石改兊米一十七萬石毎石連耗折銀七錢備行作急徴完起運本月二十八日又蒙撫按衙門案驗為地方極疲速賜恩恤以安邦本事該南京工科給事中王紀等奏奉欽依自正徳十四年以前一應錢糧果係小民拖欠未完的俱准暫且停徴還着各該官司設法賑濟毋視虛文欽遵通行外又蒙貟外郎龍誥案牌將糧里嚴加杖併急如星火小民紛紛援例赴司告豁呈蒙撫按衙門批行本司給示曉諭納糧人戸先將兊軍徴解小民方肯完納轉行叅議魏彥昭督運續因本官去任又經呈批叅政邢珣暫管督兊本官於五月二十日徧歴催儧通將徴完本色米八萬石兊完起運訖其折色銀兩催據廣信等府屬縣陸續徴解近於十一月十三等日抄奉漕運衙門照劄備行本司將兊運折色銀三十四萬三千兩務要徴完足數差官協同運官解部等因依奉通行外今照該年稅糧委因事變兵荒經理不前及專管提督官貟更代不常況奉部院明文徴免不一小民不服輸納官府掣肘難行因而稽延若不預將前情轉達誠恐查究罪及未便等因備呈到臣竊照江西錢糧小民所以不肯輸納與有司所以難於追徴者其故各有三而究其罪歸則責實在臣何者宸濠之叛首以偽檄除租要結人心臣時起兵旁郡恐其扇惑即時移文逺近宣布朝廷恩德蠲其租賦許以奏免諭以君臣之分激其忠義之心百姓丁壯出戰老弱居守既而旱災益熾民困益廹然而小民不即離散者以臣既為奏請雖明㫖未下皆謂朝廷必能免其租稅尚可忍死以待也夫危急之際則啗之免租以竭其死力事平之後又㒺民而刻取之人懐怨忿不平此其不肯輸納之故一也及宸濠之亂稍定而大軍隨至供饋愈煩誅求愈急其顛連困踣之狀臣於前奏已畧言之百姓不任其苦強者竄而為寇弱者匿而為奸繼而水災助禍千里之民皆為魚鼈號哭載途喧騰求賑其時臣等既無帑藏之儲又無倉廩可發所以綏勞撫定之者更無別計惟以奏免租稅為言百姓睊睊胥䜛謂命在旦夕不能救我而徒曰免稅免稅豈可待邪蓋其心以為免稅已不待言尚恨其無以賑之也已而既不能賑又從而追納之人怨益深不平愈甚此其不肯輸納之故二也當大軍之駐省臣等趨走奔命日不暇給亦以為既有前奏則賦稅必在所免不復申請其時廵撫蘇松等處都御史李充嗣奏稱江西首被宸濠之害乞將該年稅糧軍需等項俱行停免該戶部覆題奉聖㫖是各被害地方着撫按官嚴督所屬用心設法賑濟欽此又該給事中王紀奏本部覆題奉聖㫖是這地方委的疲困已極自正德十四年以前一應錢糧果係小民拖欠未完的俱准暫且停徴還着各該官司設法賑濟毋視虛文欽此俱欽遵該部備咨前來臣等正苦百姓呶呶咨文一至如解倒懸即時宣布百姓聞之歡聲雷動逓相傳告旦夕之間深山窮谷無不畢達自是而後堅守蠲免之説雖部使督臨或遣人下鄉催促小民悉以為詐妄羣起而驅縛之催徴之令不復可行此其不肯輸納之故三也郡縣之官親見百姓之困苦又當震蕩顛危之日懼其為變其始惟恐百姓不信免租之説指天畫地誓以必不食言既而時事稍平則盡反其説而徴之固已不能出諸其口矣況從而鞭笞捶撻之其遽忍乎此其難於追徴之故一也三司各官舊者既被驅脅新者陸續而至至則正當擾攘分投供應四出送迎官離其職吏失其守紏結紛拏事無專責如羣手雜繰於亂絲之中東牽西絆莫知端緒既而部使驟臨欲於旬月之間督併完集神輸鬼運有不能矣此其難於追徴之故二也夫背信而行勢已不順若使民間尚有可徴之粟必不得已剜剝而取之忍心者尚或能辦也而民之瘡痍已極矣實無可輸之物矣別夫離婦棄子鬻女有耳者不忍聞有目者不忍睹也如是而必欲驅之死地其將可行乎此其難於追徴之故三也夫小民之不肯輸納既如彼而有司之難於追徴又如此後值部使身臨坐併急於風火百姓怨謗紛騰洶洶思亂復如將潰之隄臣於其時慮恐變生不測謂各官與其激成地方之禍無益國事身膏草野以貽朝廷之憂孰若姑靖地方寧以一身當遲慢之戮乎因諭各官追徴毋急以紓民怨各官內廹於部使外窘於窮民上調下輯如居顛屋之下東撐則西頺前支則後圮強顔陵詬之辱掩耳怨憝之言身營閭閻之下口説田野之間曉以京儲之不可缺諭以國計之不得已或轉為借貸或教之典拆忍心於捶骨剝脂之痛而浚其血閉目於析骸食子之慘而責其逋共計江西十四年分兊軍本色米八萬石折色米三十二萬石改兊米一十七萬石臣始度其勢以為決無可完之理其後數月之間亦復陸續起解完納是皆出於意料之外在各官誠窘局艱苦疲瘁已極亦可謂之勞而有功矣今聞部使叅奏且將不免於罪臣竊寃之昔之人固有催科政拙而自署下考者亦有矯制發廩而願受其辜者各官之以此獲罪固亦其所甘心但始之因叛亂旱荒而為之奏免者臣也繼之因水災兵困而復為申奏者臣也又繼之因朝廷兩有停徴賑貸之㫖而為之宣布於衆者亦臣也又繼之慮恐激成禍變而諭令各官從權緩徴者又臣也是各官之罪皆臣之罪也今使各官當遲慢之責而臣獨倖免臣竊恥之夫司國計者慮京儲之空匱欲重徴收後期者之罪而有罰俸降級之議此蓋切於謀國忠於事君者之不得已也亦豈不念江西小民之困苦與各官之難為哉顧欲警衆集事創前而戒後固有不得不然者正所謂救焚身之患不遑恤毛髪之焦攻心腹之疾不得避針灼之苦耳伏望皇上憫各官之罪出於事勢之無已特從眚災肆赦之典寛而宥之則法雖若屈而理亦未枉必謂行令之始不欲茍撓則各官之罪實由於臣即請貶削臣之祿秩放還田裡以伸國議如此則不惟情法兩得而臣亦可以藉口江西之民免於欺上㒺下之恥矣臣不勝惶懼待罪之至縁係徴收秋糧稽遲待罪事理為此具本請㫖
  廵撫地方疏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日
  據江西布政司呈奉臣案驗照得本院前任廵撫衙門近遭兵火廢毀兼以地址僻隘低窪毎遇淋雨潢潦浸灌見今本院在於都司貢院諸處衙門寄駐遷徙不常居無定止人無定向妨政失體深為未便合行議取為此仰抄案回司即便㑹同都按二司官從長議查省城官民沒官房屋及革毀一應衙門可以拆脩改造者㑹議停當呈來定奪毋得違錯等因依奉㑹同都指揮僉事王繼善按察使伍文定議得前項衙門先年建於永和門內僻在一隅地勢低窪切近東湖一遇滛雨輙遭浸漫近因大軍駐劄人馬作踐俱各倒塌及查廵按衙門亦皆年久朽爛偪側俱難居住欲擇地蓋造緣今地方兵荒之後取之於官則官庫空竭歛之於民則民窮財盡反覆思惟無從措置查得承奉司並織造機房各一所係是沒官之數俱各空閒地勢頗髙規模頗廣合無呈請將承奉司暫改為都察院衙門機房改為廵按衙門委官相度趂時脩理如此則工費不繁民力少節實為兩便縁由呈詳到臣查得先為計處地方事該臣㑹同廵按御史唐龍議奏乞將抄沒寧府及各賊黨田地房屋令布按二司掌印及守廵並府縣官員從實覆查委係占奪百姓遵照詔書內事理各給還本主管業及將於內官房酌量移改城樓窩鋪衙門餘外田地山kao塘房屋仍令各官公同照依時估變賣價銀入官先儘撥補南新二縣兊軍淮安京庫折銀糧米及王府祿米外有餘羨收貯布政司官庫用備緩急縁由㑹本具題去後未奉明㫖今呈前來為照各項衙門果已廢毀當茲兵火之餘民窮財盡改創實難今該司議將前項沒官房屋暫改不費於官不勞於民工省事易誠亦兩便似應准議除行該司一面委官趂時脩改暫且移駐以便聽理𠉀民困既蘇財用充給之日力可改創再行議處
  勦平安義叛黨疏十六年五月十五日
  㨿江西按察司按察使伍文定關稱奉臣批據南康府通判林寛安義縣知縣熊價奉新縣典史徐誠呈開俱奉本院紙牌及廵按御史唐龍朱節等計委追勦逆賊楊本榮等依奉前後誘捕及於沿湖各處敵戰擒斬共一百二十六名顆並於楊子橋巢內搜獲伊原助逆領授南昌䕶衛中千戸所印信一顆合就解呈奉批仰按察司㑹同都布二司官將解到賊級紀驗賊犯鞫審明白解赴軍門以慿遵照欽奉勑諭事理就行斬首示衆有功員役分別等第呈來給賞施行並蒙廵按江西監察御史唐龍批按察司㑹同各掌印官審究及將有功官役並陣亡之人查明具招呈報又蒙廵按江西監察御史朱節批㸔得各犯罪惡貫盈致勤提督衙門調兵擒勦事情重大按察司㑹勘明白中間如有事出脅從情可矜疑者通具呈報等因依奉㑹同都指揮僉事髙厚左布政使陳䇿等議得賊犯楊正賢等累世窮兇鄱湖劇患近復從逆幸而漏網嘯聚刼囚敵殺官兵滔天之罪逺近播聞通判林寛等克承方畧首事緝捕雖有小衂竟收成功知縣熊價到任甫及半月倉卒偶當其衝終能有備多所擒獲典史徐誠奉調領兵破賊適中機㑹署都指揮僉事馮勲鼓勇而前賊遂奔潰其典史周祐隂謀散黨隠然之蹟未可冺棄合無呈乞鈞裁將署都指揮僉事馮勲通判林寛知縣熊價典史徐誠俱優加犒奨林寛熊價仍旌其除暴安民之勞典史周祐另行賞賚隨征南昌前衛千戸馬喜新建縣縣丞黃仲仁南昌縣主簿陳紀安義縣主簿崔錠建昌縣稅課局大使江象安義縣領哨義官楊震七協守縣治安義縣縣丞何全典史陳恆昭把截九里三渡南昌前衛指揮梁端千戸周鎮俱量行犒勞其餘獲賊吏兵哨長保長總小甲人等查照近日告示事理分別等第一一給賞陣亡陣傷義兵程碧程魁七等俱各優恤其家給賞湯藥之費如此庶使有功者録而人知所勸死事者酬而人無所憾矣仍行該府縣將逆賊楊正賢等妻男財産估變價銀脩築縣城尤為便益縁由同查過功次文冊關繳到司備由轉呈到臣簿查正德十五年十一月初十日據江西按察司副使陳槐關稱原問犯人胡順並楊子橋等家屬財産通該查抄解報呈詳已批該司查照施行務得的實毋致虧枉外續據安義縣申稱依奉挐獲楊子橋妻周氏男楊華五華七華八月保並伊同居親弟楊子樓收監起解間十二月二十二日辰時不期子樓未獲男楊本榮統集百十餘徒各持鎗刀衝縣當同巡捕主簿崔錠督領機兵防禦彼賊勢勇打入獄門刼去楊華五等並原監楊正江楊紹鑑及別犯胡清等一十八名燒燬總甲張惟勝房屋刼掠鋪戸傅甫七等貨物隨即起集哨長陳魁四等屯兵設法擒獲楊華五等仍舊收監一面追獲餘賊楊子樓等合行申報等情又據通判林寛呈稱首惡楊子榮楊華二等照舊立寨嘯聚批仰按察司㑹同各官議處隨據該司呈稱依奉㑹同署都指揮僉事王繼善左布政使陳䇿副使顧應祥等議得楊本榮等罪惡據法即當督兵擒捕但訪得楊姓一族稔惡從亂者有數若使兵刄一加未免玉石未辨合行該縣再諭楊本榮等作急投首庶㡬楊紹鑑等之罪可辨楊本榮之情可原若使負固不服即將稔惡賊黨指實申來議處呈詳到臣照得本院前年駐兵省城擒𠞰叛賊之後即欲移兵撲滅逆黨楊子橋等彼因訪得各犯親族亦多良善連居若大兵一臨未免玉石俱焚方爾遲疑當據楊子橋等自行投赴軍門本院仰體朝廷好生之德正欲保全一方之生靈當即遵照詔書黃榜事理將子橋等量加杖責釋放回家諭令改惡遷善其餘黨惡悉不根究外後因解京逆黨劉吉陳賢等供攀不已朝廷之意將復發兵加誅則恐失信於下將遂置而不問則一般從逆之人乃至極刑抄沒而子橋等獨不畧加懲創亦何以警戒將來故照舊釋其黨從以示信獨行拘子橋以明罰其遷徙抄沒亦止及於子橋一身朝廷之處可謂仁至義盡矣為之親族黨與者正宜感激朝廷浩蕩再生之恩皆宜爭出到官輸誠効欵自相分別洗滌其既徃之愆而顯明其維新之善卻仍畧不改創輒敢抗逆官府衝縣刼囚自求誅滅據法論情已在必誅無赦但念中間良善尚多止因楊子橋同居稔惡之徒繆以危言激誘族黨扇惑鼓動以至於此恐亦非其本心今據三司各官呈議亦與所訪畧同准依所議姑且未即加兵就經批行該道守廵官先行分別善惡令其親族素非同惡者自行告明官司各另屯住其被脅之人若能投首到官亦准免罪有能併力擒捕首惡送官者仍一體給賞俱限一月之內投首輸服若過期不出即將各犯背叛情由備細呈來以慿發兵𠞰滅一面行仰該縣及各附近官司整集兵快義勇固守把截聴𠉀本院進止仍備出告示曉諭逺近外續據通判林寛呈稱遵照明文宻喚楊姓良善戶丁楊庸楊邦十五等七名到職示以禍福給以犒賞着令分別良善止捕衝縣逆賊送官隨該楊庸等誘擒逆賊九名到縣又獲賊犯一十七名隨給牌面令通縣老人分投撫諭而各賊仍前立寨不服續又擒獲賊犯四名後聞官司要搗巢穴連夜鼓挾鄰族約有百十餘徒擄船奔入鄱陽湖欲即率兵追𠞰縁該縣空虛誠恐賊計中途回鋒衝突未可輕出除差人飛報沿河保長立寨防𠞰一面牒府督率星子建昌都昌兵沿湖廵捕外呈乞施行等因據呈臣㑹同廵按御史等官看得賊既入湖良善已分正可四面合兵追𠞰除行南昌守廵兵備㸃選兵快就行都司馮勲統領星夜前去跟躡賊蹤設法𠞰捕就經批仰按察司即便通行該道守廵官及沿湖各該官司地方保甲人等一體集兵防𠞰追捕毋令逺竄貽患臣等又慮安義縣治單弱恐各賊乘虛歸刼另行牌調奉新縣典史徐誠選兵四百宻從間道星夜前去該縣㑹同知縣熊價協力防𠞰又行牌仰各官於九姓良善之中挑選義勇武藝及於沿湖諸處起集習水壯健慣戰之人各官身自督領宻取知因鄉導四路爪探或躡賊蹤或截要路或歸防縣治張疑設伏聲東擊西一應事機俱聴從宜施行合用糧賞就於司府庫內原貯軍餉銀內支給及差官齎執令旗令牌前去督押行事軍兵人等但有軍前不聴號令及退縮逗遛侵擾良善者遵照勑諭事理就以軍法從事各官俱要竭忠盡力慎重勇果殺賊立功以靖地方若畏避輕忽致賊滋蔓貽患地方軍令具存決難輕貸完日通將擒斬功次獲功人員等項一併開報以慿施行去後今呈前因照得臣先節該欽奉勑諭但有盜賊生發即便設法調兵𠞰殺聽爾隨宜處置欽此欽遵除將前項有功官員支兵人等及陣亡被傷等項俱准議於南昌府動支本院貯庫支剰軍餉銀兩除已犒奨給賞優恤外其未經奨犒給賞優恤者批仰該司查照等第逐一補給賊屬男婦估價變賣銀兩亦准修築該縣城垣支用擒獲賊犯鞫問明白仍解軍門斬首示衆斬獲賊級行令造冊繳報並行廵按衙門知㑹外臣等議照叛黨楊正賢等肆其兇獷之習恃其族類之繁稔惡一方流刼逺近既積有世代比復興兵助逆脫漏誅殄畧無悔創乃敢攻縣刼獄聚衆稱亂惡貫滿盈天怒人怨遂爾一旦掃滅在朝廷固猶疥癬之搔爬在江西實亦疽癰之潰決廵按御史唐龍朱節運謀監督而按察使伍文定布政使陳䇿等相與協議賛畫都指揮馮勲及通判林寛知縣熊價等又各趨事効命併力於下論各勞績皆宜旌録臣守仁臥病待罪之餘僅存喘息幸賴諸臣茍免咎愆縁係𠞰平叛黨事理為此具本題知
  乞便道歸省疏
  臣於正德十六年六月十六日欽奉勑㫖以爾昔能𠞰平亂賊安靖地方朝廷新政之初特茲召用勑至爾可馳驛來京毋或稽遲欽此欽遵已於本月二十日馳驛起程外竊念臣自兩年以來四上歸省之奏皆以親老多病懇乞暫歸省視實皆出於人子迫切之至情而其時復以權姦當事䜛嫉交興非獨臣之愚悃無由自明且慮變起不測身罹曖昧之禍冀得因事退歸父子茍全首領於牖下故其時雖以暫歸為請而實有終身丘壑之念矣既而宗社有靈天啓神聖入承大統革故鼎新親賢任舊向之為䜛嫉者皆已誅斥畧盡陽德興而公道顯臣於斯時固已欣然改易其退遁之心矣當明良之㑹聖人作而萬物睹天下之士孰不顒然有觀光之願而況臣之方在憂危驟獲申雪者若出陷穽而登之春臺其為喜幸感激何啻百倍豈不欲朝發夕至以一快其拜舞踴躍之私歸戴向徃之誠乎顧臣父既老且病頃遭䜛搆之厄危疑震恐洶洶朝夕常有父子不及相見之痛今幸脫洗殃咎復睹天日父子之情固思一見顔面以敘其悲慘離隔之懐以盡菽水懽欣之樂況臣取道錢塘迂程鄉土止有一日此在親交之厚將不能已於情而況父子天性之愛重以連年苦切之思乎故臣之此行其冒罪歸省亦情理之所必不容已者然不以之明請於朝而私竊行之是欺君也懼稽延之戮而忍割情於所生是忘父也欺君者不忠忘父者不孝世固未有不孝於父而能忠於其君者也故臣敢冒罪以請伏望皇上以孝為治範圍曲成特寛稽命之誅使臣得以少伸烏鳥之私臣死且圖銜結臣不勝惶懼懇切之至
  辭封爵普恩賞以彰國典疏嘉靖元年正月初十日
  南京兵部尚書王守仁謹奏為辭免封爵普恩賞以彰國典事臣於正德十六年十二月十九等日節准兵部吏部咨俱為㨗音事節該題奉聖㫖江西反賊𠞰平地方安定各該官員功績顯著你部裏既㑹官集議分別等第明白王守仁封伯爵給與誥劵子孫世世承襲照舊參贊機務欽此王守仁封新建伯奉天翊衞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祿大夫柱國還兼南京兵部尚書照舊參贊機務歲支祿米一千石三代並妻一體追封欽此前後備咨到臣俱欽遵外臣聞命驚惶莫知攸措竊念臣以凢庸誤受國恩在正德初年以狂言被譴先帝察其無他隨加收録薦陟清顯繆膺軍旅之寄猥承廵撫之令後值寧藩肇變臣時適嬰禍鋒義當死難不量勢力與之掎角賴朝廷威靈幸無覆敗既而䜛言朋興㡬陷不測臣之心事未及自明先帝登遐無階控籲乃幸天啓神聖陛下龍飛開臣於覆盆之下而照之以日月憫惻慰勞至勤詔㫖憐其烏鳥之情使得歸省推大孝之仁優之以存問超歴常資授以留都本兵之任懇疏辭免慰㫖益勤在昔名臣碩輔鮮有獲是於其君者而況於臣之卑鄙淺劣亦將何以堪此乎今又加以封爵之崇臣懼功㣲賞重無其實而冒其名憂禍敗之將及也夫人主於嚬笑之㣲不以假於匪人而況爵賞之重乎人臣之事君也先其事而後其食食且不可而況於封爵乎且臣之所以不敢受爵其説有四然亦不敢不為陛下一陳其實矣寧藩不軌之謀積之十數年矣持滿應機而發不旬月而敗此非人力所及也上天之意厭亂思治將啓陛下之神聖以中興太平之業故蹶其謀而奪之魄斯固上天之為之也而臣欲冒之是叨天之功矣其不敢受者一也先寧藩之未變朝廷固已隂覺其謀故改臣以提督之任假臣以便宜之權使據上游以制其勢故臣雖倉卒遇難而得以從宜調兵與之從事當時帷幄謀議之臣則有若大學士楊廷和等該部調度之臣則有若尚書王瓊等是皆有先事禦備之謀所謂發縱指示之功也今諸臣未蒙顯褒而臣獨冒膺重賞是掩人之善矣其不敢受者二也變之初起勢焰焻熾人心疑懼退沮當時首從義師自伍文定邢珣徐璉戴德孺諸人之外又有知府陳槐曽璵胡堯元等知縣劉源清馬津傅南喬李美李楫及楊材王冕顧佖劉守緒王軾等鄉官都御史王懋中編脩鄒守益御史張鰲山伍希儒謝源等諸人臣今不能悉數其間或摧鋒陷陣或遮邀伏擊或贊畫謀議監録經紀雖其平日人品或有清濁髙下然就茲一事而言固亦咸有捐軀効死之忠戮力勤王之績所謂同功一體者也今賞當其功者固已有之然施不酬勞之人尚多也其帳下之士若聽選官雷濟已故義官蕭禹致仕縣丞龍光指揮髙睿千戸王佐等或詐為兵檄以撓其進止壊其事機或偽書反間以離其心腹散其黨與隂謀秘計蓋有諸將士所不與知而辛苦艱難亦有諸部領所未嘗歴者臣於㨗奏本內既不敢瑣瑣煩瀆今聞紀功文冊復為改造者多所刪削其餘或力戰而死於鋒鏑或犯難而委於溝渠陳力効能者尤不可以枚舉是皆一時號召之人臣於顛沛搶攘之際今已多不能記憶其姓名籍貫復有舉人冀元亨者為臣勸説寧濠反為奸黨搆陷竟死獄中以忠受禍為賊報讎抱寃齎恨實由於臣雖盡削臣職移報元亨亦無以贖此痛此尤傷心慘目負之於㝠㝠之中者夫倡義調兵雖起於臣然猶有先事者為之指措而戮力成功必賴於衆則非臣一人之所能獨濟也乃今諸將士之賞尚多未稱而臣獨蒙冒重爵是襲下之能矣其不敢受者三也夫周公之功大矣亦臣子之分所當為況區區犬馬之㣲勞又皆偶逄機㑹幸而集事者奚足以為功乎臣世受國恩虀身粉骨亦無以報繆當提督重任承乏戎行茍免鰥曠況又超擢本兵既已叨冒踰分且臣近年以來憂病相仍神昏志散目眩耳聾無復可用於世兼之親族顛危命在朝夕又不度德量分自知止足乃冒昧貪進據非其有是忘已之恥矣其不敢受者四也夫殃莫大於叨天之功罪莫甚於掩人之善惡莫深於襲下之能辱莫重於忘已之恥四者備而禍全故臣之不敢受爵非敢以辭榮也避禍焉爾已伏願陛下鑒臣之辭出於誠懇收還成命容臣以今職終養老親茍全餘喘於林下以所以濫施於臣者普於衆以明賞罰之典以彰大小之功以慰不均之望以勵將來効忠赴義之臣臣死且不朽矣不勝受恩感激懇切願望之至縁係辭免封爵普恩賞以彰國典事理謹具本題
  再辭封爵普恩賞以彰國典疏嘉靖元年
  臣於正德十六年十二月節准兵部吏部咨節該題奉聖㫖江西反賊𠞰平地方安靜各該官員功績顯著你部裏既㑹官集議分別等第明白王守仁封伯爵給與誥劵子孫世世承襲照舊參贊機務欽此王守仁封新建伯奉天翊運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祿大夫柱國還兼南京兵部尚書照舊參贊機務歲支祿米一千石三代並妻一體追封欽此臣聞命驚惶竊懼功㣲賞重禍敗將及已經具本辭免去後隨於嘉靖元年七月十九日准吏部咨該臣奏前事節奉聖㫖論功行賞古今令典詩書所載具可考見卿倡義督兵𠞰除大患盡忠報國勞績可嘉特加封爵以昭公義宜勉承恩命所辭不允該部知道欽此欽遵臣以積惡深重禍延先人臣方㷀然瘠疚僅未殞絶聞命悸慄魂魄散亂已而伏塊沈思臣以㣲勞冒膺重賞所謂叨天之功掩人之善襲下之能忘已之恥者臣於前奏已具陳之矣然而聖㫖殷優獨加於臣餘皆未蒙採録者豈以江西之功果臣一人之所能獨辦乎朝廷爵賞本以公於天下而臣以一身掠衆美而獨承之是臣擁閼朝廷之大澤而使天下有不均之望也罪不滋重已乎夫廟堂之賞朝廷之議也臣不敢僣及至於臣所相與協力同事之人則有不得不為一申白者古者賞不踰時欲人速得為善之報也今効忠赴義之士延頸而待已三年矣此而更不一言事日已逺而意日已衰誰復有為之論列者故臣輒敢割痛忍哀冒斧鉞而控籲氣息奄奄之中忽不自覺其言之躁妄亦其事有所感於昔而情有所激於其中也竊惟宸濠之變實起倉卒其氣勢張皇積威凌刼雖在數千里外無不震駭失措而況江西諸郡縣近切剝牀觸目皆賊兵隨處有賊黨當此之時臣以逆旅孤身舉事其間雖仰仗威靈以號召逺近然而未受廵撫之命則各官非統屬也未奉討賊之㫖其事乃義倡也若使其時郡縣各官果懐畏死偷生之心但以未有成命各保土地為辭則臣亦可何如哉然而聞臣之調即皆感激奮勵或提兵而至或挺身而來是非真有捐軀赴難之義戮力報主之忠孰肯甘粉虀之禍從赤族之誅蹈必死之地以希萬一難冀之功乎然則凢在與臣共事者皆有忠義之誠者也夫均秉忠義之誠以同赴國難而功成行賞臣獨當之人將不食其餘矣此臣所為不敢受也且宸濠之變天實隂奪其魄而摧敗之速是以功成之後不復以此同事諸人者為庸使其時不幸而一蹶塗地則粉身滅族之慘亦同事諸人者自當之乎將猶可以藉衆議之解救而除免之乎夫下之人犯必死之難以赴義則上之人有必行之賞以報功今臣獨崇爵而此同事諸人者乃或賞或否或不行其賞而並削其績或賞未及播而罰已先行或虛受陞職之名而因使退閒或冒蒙不忠之號而隨以廢斥由此言之亦何苦捐身赴義以來此呶呶之口而自求無實之殃乎乃不若退縮引避反可以全身逺害安處富貴而逭於衆口之誹也失披堅執鋭身親行伍以及期赴難而猶不免於不忠之罰則容有託故推奸坐而觀望者又將何以加之今不彼之議而獨此之察則已過矣昔人有蹊田而奪牛者君子以為蹊田固有責而奪牛則已甚今人驅牛以耕我之田既種且穫矣而追究其耕之未盡善也復從而奪之牛無乃太逺於人情乎方今議者或以某也素貪而鄙某也素躁而狂故雖有功而當抑其賞雖有勞而不贖其罪噫是亦過矣當宸濠之變撫按三司等官咸被驅縛或死或從其餘大小之職近者就縻逺者逃潰矣當此之時茍知有從我者皆可以為忠義之士尚得追論其平時邪況所謂若貪與鄙者或出於䜛嫉之口而未皆真邪若居常處易選擇而使猶不免於失人況一時烏合之衆而顧以此槩之其責於人終無已乎夫考素行茍賢否以激揚士風者考課之常典較功力信賞罰以振作士氣者軍旅之大權故鄙猥之行平時不恥於士列而使貪使詐軍事有所不廢也急難呼吸之際要在摧鋒克敵而已而暇逆計其他乎當此之時雖有禦人國門之㓂茍能効其智力以協濟吾事亦將用之用之而事果有成亦必賞之況乎均在士人之列同有勤事之忠者乎人於平居無事扼腕抵掌而談孰不曰我能臨大節死大難及當小小利害未必至於死也而或有倉皇失措者有矣又況矢石之下劔刅之間前有必死之形而後有夷滅之禍人亦何不設以身處其地而少亮之乎夫考課之典軍旅之政固並行而不相悖然亦不可以混而施之今人方有可録之功吾且遂行其賞可矣縱有既往之愆亦得以今而贖但據其顯然可見者毋深求其隠然不可見者賞行矣而其人之過猶未改也則從而行其黜謫人將曰昔以功而賞今以罪而黜功罪顯而勸懲彰矣今也將明軍旅之賞而隂以考課之意行於其間人但見其賞未施而罰已及功不録而罪有加不能創奸警惡而徒以阻忠義之氣快䜛嫉之心譬之投抔醪於河水而曰是有醪焉亦可飲而醉也非易牙之口將不能辯之矣而求飲者之醉可得乎人臣於國家之難凢其心之可望力之可為塗肝腦而膏髓骨皆其職分所當然則此同事諸臣者遂敢以此自為之功而邀賞於其上乎顧臣與之同事同功今賞積於臣而彼有未逮臣復抗顔直受而不以一言是使朝廷之上果以其功獨歸於臣而此諸人者之績因臣之為蔽而卒無以自顯於世也且自平難以來此同事諸人者非獨為已斥諸權奸之所誣搆挫辱而已也羣憎衆嫉惟事指摘搜羅以為快曽未見有鳴其不平而伸其屈抑者幸而陛下龍飛赫然開日月之光英賢輔翼廓清風而鼔震電於是隂氣始散而魍魎潛消然而覆盆之下尚或有未能自露者也故臣敢不避矜誇僣妄之戮而輒為諸臣者一訴其艱難抑鬱之情昔漢臣趙充國破𦍑而歸人有諷之謙讓功能者充國曰吾老矣爵位已極豈嫌伐一時事以欺明主哉兵政國之大事當為後法老臣不以餘命一為主上明言其利害卒死誰當復言之者卒以實對夫人之忠於國也殺身夷族有不避而乃避其自矜功伐之嫌乎臣始遇變於豐城也蓋舉事於倉卒茫昧之中其時豈能逆睹其功之必就謂有今日爵賞之榮而為哉徒以事關宗社是以不計成敗利鈍捐身家棄九族但以輸忠憤而死節是臣之初心也至於號告三軍則雖激之以忠義而實歆之以爵祿延世之榮勵之以名節而復動之以恩賞絢耀之美是非敢以虛言誘之也以為功而克成則此爵祿恩賞亦有國之常典理所必有也今臣受殊賞而衆有未逮是臣以虛言罔誘其下竭衆人之死而共成之掩衆人之美而獨取之見利忘信始之以忠信終之以貪鄙外以欺其下而內失其初心亦何顔面以視其人乎故臣之不敢獨當殊賞者非不知封爵之為榮也所謂有重於封爵者故不為茍得耳伏願陛下鑒臣之言不以為誇也而因以察諸臣之隠允臣之辭不以為偽也而因以普諸臣之施果以其賞在所薄與則臣亦不得而獨厚果以其賞或可厚與則諸臣亦不得而遂薄也江西同事諸臣臣於前奏亦已畧舉且該部具有成冊可查不敢復有所塵瀆臣在衰絰憂苦之中非可有言之日事不容已而有是舉不勝受恩感激含哀冒死戰慄惶懼懇切祈禱之至
  王文成全書巻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卷十四   明 王守仁 撰別録
  奏疏六
  辭免重任乞恩養病疏嘉靖六年六月
  臣自正德十四年江西事平之後身罹䜛搆危疑洶洶不保朝夕幸遇聖上龍飛天開日朗鑒臣螻蟻之忠下詔褒揚洗滌出臣於覆盆之下進官封爵召還京師因乞便道歸省隨蒙賜勑遣官奨勞慰諭錫以銀幣犒以羊酒臣感激天恩雖粉骨碎身云何能報不幸遭繼父喪未獲赴闕陳謝服滿之後又連年病臥喘息奄奄茍避形跡皇上天髙地厚之恩迄今六年於此矣尚未能一覩天顔稽首闕廷之下臣實瞻戴戀慕書夜熱中若身在芒刺邇者曾蒙謝恩之召臣之至願惟不能即時就道顧乃病臥呻吟徒北望感泣神魂飛馳而已今年六月初六日兵部差官齎文前到臣家內開奏奉欽依以兩廣未靖命臣總制軍務督同都御史姚鏌等勘處者臣聞命驚惶莫知攸措伏自思惟臣於君命之召當不俟駕而行矧茲軍旅何敢言辭顧臣病患久積潮熱痰𠻳日甚月深毎一發咳必至頓絶久始漸甦乃者謝恩之行輕舟安臥尚未敢強又況兵甲驅勞豈復堪任夫委身以圖報臣之本心也若冒病輕出至於僨事死無及矣臣又伏思兩廣之役起於土官讐殺比之㓂賊之攻刼郡縣荼毒生靈者勢尚差緩若處置得宜事亦可集姚鏌平日素稱老成慎重一時利鈍前卻斯亦兵家之常要在責成難拘速效御史石金據事論奏是蓋忠於陛下將為國家𢎞仁覆久逺之圖所以激勵鏌等使之集謀決策收之桑榆也臣本書生不習軍旅往嵗江西之役皆偶㑹機宜幸而成事臣之才識自視未及姚鏌且近年以來又已多病況茲用兵舉事鏌等必嘗深思熟慮得其始末條貫中事少沮輒以臣之庸劣參與其間行事之際所見或有同異鏌等益難展布夫軍cq=81旅之任在號令嚴一賞罰信果而已慎擇主帥授鉞分閫當聽其所為臣以為兩廣今日之事宜專責鏌等隆其委任重其威權畧其小過假以嵗月而要其成功至於終無底績然後別選才能兼於民情土俗素相諳悉如南京工部尚書胡世寧刑部尚書李承勛者往代其任夫朝廷用人不貴其有過人之才而貴其有事君之忠茍無事君之忠而徒有過人之才則其所謂才者僅足以濟其一己之功利全軀保妻子而已耳如臣之迂疎多病徒持文墨議論未必能濟實用者誠宜哀其不逮容令養疾田野俟病痊之後不終棄廢或可量置閒散之地使自得效其㳙埃則朝廷於任賢御將之體因物曲成之仁道並行而不相背矣臣不敢茍冒任使以欺國事不勝感恩激義懇切祈望之至
  赴任謝恩遂陳膚見疏六年十二月初一日
  臣於病廢之餘特蒙恩㫖起用授以兩廣軍旅重寄臣自惟朽才病質深懼不任驅使以誤國事具本辭免過蒙聖㫖卿識敏才髙忠誠體國今兩廣多事方藉卿威望撫定地方用紓朕南顧之懐姚鏌已致仕了卿宜星夜前去節制諸司調度軍馬撫𠞰賊㓂安戢兵民勿再遲疑推諉以負朕望還差官鋪馬裏齎文前去敦趣赴任行事該部知道欽此欽遵兵部移咨到臣捧讀感泣莫知攸措伏念世受國恩粉骨虀骸亦無能報又況遭逄明聖溫㫖勤拳若是何能復顧其他已於九月初八日扶病起程沿途就醫服藥調理晝夜前進奈秋暑旱澀舟行甚難至十一月二十日始抵梧州思恩田州之事尚未及㑹同各官查審區處然臣沿途渉歴訪諸士夫之論詢諸行旅之口頗有所聞不敢不為陛下一言其畧臣惟岑猛父子固有可誅之罪然所以致彼若是者則前此當事諸人亦宜分受其責蓋兩廣軍門專為諸猺獞及諸流賊而設朝廷付之軍馬錢糧事權亦已不為不專且重若使振其軍威自足以制服諸蠻然而因循怠弛軍政日壊上無可任之將下無可用之兵一有驚急必須倚調土官狼兵若猛之屬者而後行事故此輩得以慿恃兵力日増其桀驁今夫父兄之於子弟茍役使頻勞亦且不能無倦況於此輩夷獷之性嵗嵗調發奔走道途不得顧其家室其能以無倦且怨乎及事之平則又功歸於上而彼無所與兼有不才有司因而需索引誘與之為姦其能以無怒且慢乎既倦且怨又怒以慢始而徴發愆期既而調遣不至上嫉下憤日深月積刼之以勢而威益䙝籠之以詐而術愈窮由是諭之而益梗撫之而益疑遂至於有今日加以叛逆之罪而欲征之夫即其已暴之惡征之誠亦非過然所以致彼若是已非一朝一夕之故且當反思其咎姑務自責自勵修我軍政布我威德撫我人民使內治外攘而我有餘力則近悅逺懐而彼將自服顧不復自反而一意憤怒之夫所可憤怒者不過岑猛父子及其黨惡數人而已其下萬餘之衆固皆無罪之人也今岑猛父子及其黨惡數人既雲誅戮已足暴揚所遺二酋原非有名惡目自可寛宥者也又不勝二酋之憤遂不顧萬餘之命竭兩省之財動三省之兵使民男不得耕女不得織數千里內騷然塗炭者兩年於茲然而二酋之憤至今尚未能雪也徒爾兵連禍結徴發益多財饋益殫民困益深無罪之民死者十已六七山猺海賊乗釁搖動窮迫必死之㓂既從而煽誘之貧苦流亡之民又從而逃歸之其可憂危何啻十百於二酋者之為患其事已兆而變已形顧猶不此之慮而汲汲於二酋則當事者之過計矣今當事者之於是役其悴心憔思亦可謂勤且至矣特發於憤激而狃為其難是以勞而未效夫二酋者之沮兵拒險亦不過畏罪逃死茍為自全之計非如四方流刼之賊攻城堡掠鄉村虜財物殺良民日為百姓之患人人慾得而誅之者今驅困憊之民使裹糧荷戈以征不為民患素無讐怨之虜此人心之所以不奮而事之所以難濟也又今狼達土漢官兵亦不下數萬與萬餘畏罪逋誅之虜相持已三月有餘而未能一決者蓋以我兵發機太早而四面防守太宻是乃投之無所往而示之以必不活益使彼先慮預備並心協力堅其必死之志以抗我師就使我師將勇卒奮決能取勝亦必多殺士衆非全軍之道又況人無戰志而徒欲合圍待斃坐收成功此我兵之所以雖衆而勢日以懈賊雖寡而志日以合備日宻而氣日以鋭者也夫當事者之意固無非欲計出萬全然以用兵而言亦已失之巧遲所謂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矣臣愚以為且宜釋此二酋者之罪開其自新之路而彼猶頑梗自如然後從而殺之我亦可以無憾茍可曲全則且姑務息兵罷餉以休養瘡痍之民以絶覬覦之姦以弭不測之變迨於區處既定德威既洽蠻夷悅服之後此二酋者遂能改惡自新則我亦豈必固求其罪若其尚不知悛執而殺之不過一獄吏之事何至兵甲之煩哉或者以為征之不克而遽釋之則紀綱疑於不振臣竊以為不然夫天子於天下之民物如天覆地載無不欲愛養而生全之寧有蕞爾小醜乃與之爭憤求勝而謂之振紀綱者惟後世貪暴諸侯強凌弱衆吞寡則必務於求勝而後已斯固五覇之罪人也昔苗頑不即工舜使禹益徂征三旬苗民逆命禹乃班師振旅夫以三聖人者為之君帥以征一頑苗謂宜終朝而克㨗顧歴三旬之久而復至於班師以歸自今言之其不振甚矣然終致有苗之格而萬世稱聖古之所謂振紀綱者固若是耳臣以匪才繆膺重命得總制四省軍務以從事於偏隅之小醜非不知乗此機㑹可以僥倖成功茍免於怯懦退避然此必多調軍兵多傷士卒多殺無罪多費糧餉又不足以振揚威武信服諸夷僅能取快於二酋之憤而忘其遺患於兩省之民但知徼功於目前而不知投艱於日後此人臣喜事者之利非國家之福生民之庇臣所不忍也臣又聞兩廣主計之吏謂自用兵以來所費銀兩已不下數十萬梧州庫藏所遺不滿五萬之數矣所食糧米已不下數十萬梧州倉廩所存不滿一萬之數矣由是言之尚可用兵不息而不思所以善後之圖乎臣又聞諸兩省士民之言皆謂流官之設亦徒有虛名而反受實禍詰其所以皆云思恩未設流官之前土人嵗出土兵三千以聽官府之調遣既設流官之後官府嵗發民兵數千以防土人之反覆即此一事利害可知且思恩自設流官以來十八九年之間反者五六起前後征𠞰曽無休息不知調集軍兵若干費用糧餉若干殺傷良民若干朝廷曽不能得其分寸之益而反為之憂勞徴發浚良民之膏血而塗諸無用之地此流官之無益亦㫁然可睹矣但論者皆以為既設流官而復去之則有更改之嫌恐啓人言而招物議是以寧使一方之民久罹塗炭而不敢明為朝廷一言寧負朝廷而不敢犯衆議甚哉人臣之不忠也茍利於國而庇於民死且為之矣而何人言物議之足計乎臣始至地方雖未能周知備歴然形勢大畧亦可槩見田州切鄰交趾其間深山絶谷皆猺獞之所盤據動以千百必須仍存土官則可藉其兵力以為中土屏蔽若盡殺其人改土為流則邉鄙之患自我當之自撤藩籬非久安之計後必有悔思恩田州處置事宜俟事平之日遵照勑㫖公同各官另行議奏但臣既有所聞見不敢不先為陛下一言使朝廷之上早有定處臣等得一意奉行不致往復查議失誤事機可以速安反側實地方之幸臣等之幸臣不勝受恩感激竭忠願效之至
  辭廵撫兼任舉能自代疏七年正月初二日
  嘉靖六年十二月初二日准本院咨節該吏部題奉聖㫖王守仁暫令兼理廵撫兩廣等處地方寫勑與他欽此欽遵外臣聞命之餘愈増惶懼竊念臣以迂疎多病之軀繆承總制四省軍務之命既已有不勝其任之憂矣方爾晝夜驅馳圖其所以仰副朝廷之重委者而尚未知所措今又加以廵撫之責豈其所能堪乎況兩廣地方比於他處尤繁且難蠻夷猺獞之巢穴處處而是攻刼搶擄之警報日日而有近年以來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郡縣之凋敝日甚小民之困苦益深廵撫之任非得才力精強者重其事權漸其官階而久其職任殆未可求效於嵗月之間也蓋非重其事權則不可以漸其官階非漸其官階則不可以久其職任非久其職任則凡所舉動多茍且目前之計而不為日後久長之謀邀一時之虛名而或遺百年之實禍膏澤未洽於下而小民無愛戴感戀之誠德威未敷於逺而蠻夷無信服歸向之志此廵撫兩廣之任雖才能相繼而治效之所以未究也切見致仕副都御史伍文定質性勇果識見明達往嵗寧藩之變嘗從臣起兵計逆臣備知其能今年力未衰置之閒散誠有可惜若起而用之以為廵撫其於經畧之方撫綏之術必能不負所委及照刑部左侍郎梁材新陞南贛副都御史汪鋐亦皆才能素著抑且舊在兩廣備諳土俗民情皆足以堪斯任乞勑吏部於三人之中選擇而使之臣之駑劣多病俾得專意思田之役幸而了事容令照舊回還原籍調理非獨廵撫得人地方有所倚賴而臣之不肖亦茍免於覆餗之謀矣
  奏報田州思恩平復疏七年二月十三日
  嘉靖七年正月二十七日據廣西田州府目民盧蘇陸豹黃筍胡喜邢相盧保羅黃王陳羅寛戴慶等連名具狀為悔罪投降陳情乞恩事投稱先因本府土官岑猛與泗城州屢年互相讐殺獲罪上司於嘉靖五年六月內致蒙奏請官兵征𠞰臨境岑猛自思原無反叛情由意得招撫先自同道士錢一真及親信家人迯躱歸順州界蘇等俱各畏避四散迯入山林止有各處寄住客戸千餘躱避不及冒犯官軍俱蒙殺𠞰目民人等俱不敢抵抗官軍惟有陸綬不曽逺遯當被擒斬其餘韋好羅河等俱蒙官軍陸續搜山殺死驀於當年九月內歸順土官岑璋書報岑猛見在該州前月已將道士錢一真功次假作岑猛解報軍門爾可作急平定地方來迎爾主蘇等聽信遣人節送衣服㯽榔等件岑璋一一收受言説岑猛不可輕易見人官府得知累我續於十月內岑猛又差人促令邀同王受招復鄉村因見府治空虛乗便入城休息又遣迎岑猛岑璋囘説爾今地方未定姑𠉀來春我當發兵三十餘營送爾主來且替爾防守蘇等因此迯命屯聚以𠉀岑猛並無叛心嘉靖六年正月有人傳説岑猛於天泉嵒內急病身死屍骨被岑璋燒燬金銀盡被收獲隨遣人去歸順探問又被岑璋殺死蘇等痛悔無由竊思官男岑邦彥先已齊村病故今聞岑猛又死無主可靠欲出投訴切見四方軍馬充斥聲言務要盡𠞰又恐飛蟲附火必損其身又蒙上司隂使王受圖殺盧蘇又使盧蘇圖殺王受反覆難信投降無路日切苦痛今幸朝廷寛赦欽命總制天星體天行道按臨在此神鬼信服蘇等方敢捨命求生率領闔府目民男子大小人等共計四萬餘名口盡數投降伏乞憫念生靈草命赦死立功以贖前罪哀乞憐憫岑猛原無反叛情罪存其一脈俯順夷情辦納糧差實為萬幸等情並據思恩府頭目王受盧蘇黃容盧平韋文明侶馬黃留黃石陸宗覃鑑潘成等亦連名具狀告同前事投稱本府原係土官自改立流官開圖立里土俗不便奈縁小人㝠頑不諳漢法屢次攘亂不定受等同辭懇乞上司仍立目甲不意反致官府嗔惟近又蒙官兵征𠞰田州要將受等一槩誅滅必要窮追逐捕只得迯遯山林兼以八寨蠻子原以剽掠為生乗機假受姓名每每攻圖城邑刼虜鄉村虛名受禍受等即欲挺身投訴見得四方軍馬把截兼聞隂使盧蘇圖殺王受又使王受圖殺盧蘇反覆難信以此連年抱苦控訴無由且受等頗知利害豈敢自速滅亡今幸朝廷寛恩命總制天星按臨在此神鬼信服受等方敢率領所部目民男女大小人等共計三萬餘名口捨命投降伏乞詳情赦死以全草命更望俯順夷情仍復目甲使得辦納糧差實為萬幸等因各投訴到臣據此照得先於嘉靖六年七月初七日為地方事節奉勑諭先該廣西田州地方逆賊岑猛為亂已令提督兩廣等官都御史姚鏌等督兵進𠞰隨該各官奏稱岑猛父子悉已擒斬巢穴蕩平捷音上聞已經降勑奨勵論功行賞續該各官復奏惡目盧蘇倡亂復叛王受攻陷思恩及節據石金所奏前項地方盧蘇王受結為死黨互相依倚禍孽日深將來不可收拾又參稱先後撫臣舉措失當姚鏌等攘夷無䇿輕信寡謀圖田州已不可得並思恩胥復失之要得通行查究追奪兵部議奏以各官先後所論事宜意見不同且兵連兩廣調遣事干鄰境地方必得重臣前去總制督同議處方得停當今特命爾提督兩廣及江西湖廣等處地方軍務星馳前去彼處即查前項夷情田州因何復叛思恩因何失守督同姚鏌等斟酌事勢將各夷叛亂未形者可撫則撫反形已露者當𠞰即𠞰一應主客官軍從宜調遣主副將官及三司等官悉聽節制公同計議應設土官流官何者經久利便並先今撫鎮等官有功有過分別大小輕重明白奏聞區處事體十分重大者具奏定奪朕以爾勲績久著才望素隆特茲簡任爾務以體國為心聞命就道竭忠盡力大展謀猷俾夷患殄除地方安靖以紓朕西南之憂仍須深慮卻顧事出萬全一勞永逸以為廣人久逺之休毋得循例辭避以孤衆望欽此欽遵隨於九月內節該兵部咨為辭免重任乞恩養病事臣奏奉聖㫖卿識敏才髙忠誠體國今兩廣多事方藉卿威望撫定地方用紓朕南顧之懐姚鏌已致仕了卿宜星夜前去節制諸司調度軍馬撫𠞰賊㓂安戢兵民勿再遲疑推諉以負朕望還差官鋪馬裏齎文前去敦趣赴任行事該部知道欽此欽遵當即啟行至十一月二十一日抵梧州蒞任十二月內續准兵部咨為地方大計𦂳急用人事該禮部右侍郎方獻夫奏節奉聖㫖方獻夫所奏關係地方大計鄭潤朱麟與姚鏌事同一體姚鏌已着致仕鄭潤等因賊情未寧暫且留用今既這等説鄭潤取囘代替的朕自簡用朱麟應否去留着兵部㑹議並堪任更代的推舉相應官兩員來看田州應否設都御史在彼住劄還着王守仁議處具奏定奪欽此備咨前來知㑹俱經欽遵外本月初五日進至平南縣地方與都御史姚鏌交代二十二等日太監鄭潤總兵官朱麟陸續各囘梧州廣州等處聽候新任總兵太監交代去訖當臣公同廵按紀功御史石金右布政林富參政汪必東鄒輗副使祝品林大輅僉事汪溱張邦信申恵吳天挺參將李璋沈希儀張經及舊任副總兵今閒住都指揮同知張祐並各見在軍前用事等官㑹議得思恩田州之役兵連禍結兩省荼毒已踰二年兵力盡於哨守民脂竭於轉輸官吏罷於奔走即今地方已如破壊之舟漂泊於顛風巨浪中覆溺之患洶洶在目不待智者而知之矣今若必欲窮兵雪憤以收前功未論其不克縱復克之亦有十患何者今皇上方推至孝以治天下惻怛之仁覆被海宇惟恐一物不得其所雖一夫之獄猶慮有所虧枉親臨㫁決況茲數萬無辜之赤子而必欲窮搜極捕使之噍類不遺傷伐天地之和虧損好生之德其患一也屯兵十萬日費千金自始事以來所費銀米各已數十餘萬前歲之冬二酋復亂至今且餘二年未嘗與賊交一矢接一戰而其費已若此今若復欲進兵以近計之亦須數月省約其費亦須銀米各十餘萬計今梧州倉庫所餘銀不滿五萬米不滿一萬矣兵連不息而財匱糧絶其患二也調集之兵逺近數萬屯戌日久人懐歸思兼之水土不服而前嵗之疫死者一二萬人衆情憂惑自頃以來疾病死者不可以數無日無之潰散迯亡追捕斬殺而不能禁其未見敵而已若此今復驅之鋒鏑之下必有土崩瓦解之勢其患三也用兵以來兩省之民男不得耕女不得織已餘二年衣食之道日窮老稚轉乎溝壑今春若復進兵又將廢一年之耕百姓饑寒切身羣起而為盜不逞之徒因而號召之其禍殆有甚於思田之亂者其患四也論者皆以不誅二酋則無以威服土官是殆不然今所賴以誅二酋者乃皆土官之兵而在我曽無一旅可恃之卒又不能宣布主上威德明示賞罰而徒以市井狙獪之謀相欺相誘計窮詐見益為彼所輕侮每一調發旗牌之官十餘往反而彼猶驁然不出反挾此以肆其貪求縱其吞噬我方有賴於彼縱之而不敢問彼亦知我之不能彼禁也益狂誕而無所忌岑猛之僣妄亦由此等積漸成之是欲誅一二迯死之遺孽而養成十數岑猛其患五也兩廣盜賊猺獞之巢穴動以數千百計軍衛有司營堡關隘之兵時嘗召募増補然且不敷今復盡取而聚之思田之一隅山猺海㓂乘間竊發遂至無可捍禦近益窺我空虛出掠愈頻為患愈肆今若復聞進兵彼知事未易息逺近相煽蠭起我兵勢難中輟救之不能棄之不可其為慘毒可憂尤有甚於饑寒之民其患六也軍旅一動饋運之夫騎征之馬各以千計每夫一名顧直一兩馬一匹四兩馬之死者則又追償其主之直是皆取辦於南寧諸屬縣百姓連年兵疲困苦已極而復重之以此其不亡而為盜者則亦溝中之濬矣其患七也兩省土官於岑猛之滅已各懷唇齒之疑其各州土目於蘇受之討又皆有狐兔之憾是以遲疑觀望莫肯効力所慿恃者獨湖兵耳然前嵗之疫湖兵死者過半其間固多借倩而來兵囘之日死者之家例有償命銀兩總其所費亦以萬數今茲復調踣頓道途不得顧其家室亦已三年勞苦怨鬱潛迯而歸者相望於道誅之不能止因一隅之小憤而重失三省土人之心其間伏憂隠禍殆難盡言其患八也田州外捍交阯內屏各郡其間深山絶谷又皆猺獞之所盤據若必盡誅其人異時雖欲改土設流亦已無民可守非獨自撤藩籬勢有不可抑亦藉膏腴之田以資猺獞而為邊夷拓土開疆其患九也既以兵克必以兵守嵗嵗調發勞費無已秦時勝廣之亂實興於閭左之戍且一夫制馭變亂隨生反覆相尋禍將焉極其患十也故為今日之舉莫善於罷兵而行撫撫之有十善活數萬無辜之死命以明昭皇上好生之仁同符虞舜有苗之徵使逺夷荒服無不感恩懐德培國家元氣以貽燕翼之謀其善一也息財省費得節縮贏餘以備他虞百姓無椎脂刻髓之苦其善二也久戍之兵得遂其思歸之願而免於疾病死亡脫鋒鏑之慘無土崩瓦解之患其善三也又得及時耕種不費農作雖在困窮之際然皆獲顧其家室亦各漸有囘生之望不致轉徙自棄而為盜其善四也罷散土官之兵各歸守其境土使知朝廷自有神武不殺之威而無所恃賴於彼隂消其桀驁之氣而沮懾其僣妄之心反側之姦自息其善五也逺近之兵各歸舊守窮邊沿海鹹得修復其備禦盜賊有所憚而不敢肆城郭鄉村免於驚擾刼掠無虛內事外顧此失彼之患其善六也息饋運之勞省夫馬之役貧民解於倒懸得以稍稍甦復起呻吟於溝壑之中其善七也土民釋兔死狐悲之憾土官無唇亡齒寒之危湖兵遂全師早歸之願莫不安心定志涵育深仁而感慕德化其善八也思田遺民得還舊土招集散亡復其家室因其土俗仍置酋長彼將各保其境土而人自為守內制猺獞外防邊夷中土得以安枕無事其善九也土民既皆誠心悅服不須復以兵守省調發之費歲以數千官軍免踣頓道途之苦居民無往來騷屑之患商旅通行農安其業近悅逺來德威覃被其善十也夫進兵行𠞰之患既如彼罷兵行撫之善復如此然而當事之人乃猶往往利於進兵者其間又有二幸四毀焉下之人幸有數級之獲以要將來之賞上之人幸成一時之㨗以蓋日前之愆是謂二幸始謀請兵而終鮮成效則有輕舉妄動之毀頓兵竭餉而得不償失則有浪費財力之毀聚數萬之衆而竟無一戰之克則有退縮畏避之毀循土夷之情而拂士夫之議則有形跡嫌疑之毀是謂四毀二幸蔽於其中而四毀惕於其外是以寧犯十患而不顧棄十善而不為夫人臣之事君也殺其身而茍利於國滅其族而有禆於上皆甘心焉豈以僥倖之私毀譽之末而足以撓亂其志者今日之撫利害較然事在必行斷無可疑者矣於是衆皆以為然二十六日臣至南寧府乃下令盡撤調集防守之兵數日之內解散而歸者數萬有餘湖兵數千道阻且逺不易即歸仍使分留南寧賔州解甲休養待間而發初盧蘇王受等聞臣奉命前來查勘始知朝廷亦無必殺之意皆有投生之念日夜懸望惟恐臣至之不速已而聞太監總兵等官復皆相繼召還至是又見防守之兵盡撤其投生之念益堅乃遣其頭目黃富等十餘人於正月初七日先赴軍門訴告願得掃境投生惟乞宥免一死臣等諭以朝廷之意正恐爾等有所虧枉故特遣大臣前來查勘開爾等更生之路爾等果能誠心投順決當貸爾之死因復開陳朝廷威德備寫紙牌使各持歸省諭盧蘇王受等大意以為岑猛父子縱無叛逆之謀即其兇殘酷暴慢上虐下自有可誅之罪今其父子黨與俱已伏其辜爾等原非有名惡目本無大罪至於部下數萬之衆尤為無辜今因爾等阻兵負險致今數萬無辜之民破家失業父母死亡妻子離散奔迯困苦已將兩年又上煩朝廷興師命將勞擾三省之民爾等之罪固已日深但念爾等所以阻兵負險者亦無他意不過畏罪迯死茍為自全之計其情亦有可憫方今聖上推至孝之仁以子愛黎元惟恐一物不得其所雖一夫之獄尚恐或有虧枉親臨斷決何況爾等數萬之命豈肯輕意𠞰殺故今特遣大臣前來查勘開爾更生之路非獨救此數萬無辜之民亦使爾等得以改惡從善捨死投生牌至爾等部下兵夫即可解散各歸復業安生爾等即時出來投到決當宥爾之死全爾身家若遲疑觀望則天討遂行後悔無及限爾二十日內爾若不至是朝廷必欲開爾生路而爾必欲自求死路進兵殺爾亦可以無憾矣蘇受等得牌皆羅拜踴躍歡聲雷動當即撤守備具衣糧盡率其衆掃境來歸本月二十六日俱至南寧府城下分屯為四營明日蘇受等皆囚首自縛各與其頭目數百人赴軍門投見號哀控訴各具投狀告稱前情乞免一死願得竭力報効臣等看得蘇受等所訴情節亦與臣等前後所聞所訪大畧相同其間雖有飾説亦多真情良可哀憫因復照前牌諭所稱諭以朝廷恩德以為朝廷既已赦爾等之死許爾投降寧肯誘爾至此又復殺爾虧失信義爾之一死決當宥爾矣爾可勿復憂疑但爾蘇受二人擁衆負險雖由畏死然此一方為爾之故騷擾二年有餘至上煩九重之慮下疲三省之民若不畧示責罰亦何以舒泄軍民之憤於是下盧蘇王受於軍門各杖之一百衆皆合辭扣首為之請命乃解其縛諭以今日宥爾一死者是朝廷天地好生之仁杖爾一百者乃我等人臣執法之義於是衆皆扣首悅服臣亦隨至其營撫定餘衆皆莫不感泣歡呼皆謂朝廷如此再生之恩我等誓以死報及據狀末告乞憐憫岑猛原無反叛情罪存其一脈俯順夷情辦納糧差一節自臣奉命而來沿途詢諸商賈行旅訪諸士夫軍民莫不以為宜從夷俗仍立土官庶可永久無變不然反覆之患終恐不免及臣至此又公同大小各官審度事勢屢經酌量議處亦皆以為治夷之道宜順其情臣於先次謝恩本內已經畧具奏聞至是因其控告哀切當即遵照勅諭便宜事理許以其情奏請且諭以朝廷之意無非欲生全爾等爾等但要誠心向化改惡從善竭忠報國勿慮朝廷不能順爾之情於是又皆感泣歡呼皆謂朝廷如此再生之恩我等誓以死報且乞即願殺賊立功以贖前罪臣因諭以朝廷之意惟願生全爾等今爾方來投生豈忍又驅之兵刅之下爾等迯竄日久家業破蕩且宜速歸完爾家室及時耕種修復生理至於各處盜賊軍門自有區處不須爾等𠞰除待爾家事稍定徐當調發爾等於是又皆感泣歡呼皆謂朝廷如此再生之恩我等誓以死報臣於是遂委右布政林富舊任總兵官張祐分投省諭安挿其衆俱於二月初八日督令各歸復業去訖地方之事幸遂平定皆皇上至孝達順之德感格上下神武不殺之威震懾鬼神風行於廟堂之上而草偃於百蠻之表是以班師不待七旬而頑夷即爾來格不折一矢不戮一卒而全活數萬生靈是所謂綏之斯來動之斯和者也臣以蹇劣繆承任使仰賴鴻休得免罪責快覩盛明豈勝慶幸除將設立土官及地方一應經久事宜遵照勅㫖公同各官再行議處另行具奏外縁係奏報平復地方事理為此具本專差冠帶舍人王洪親齎謹具題知
  地方𦂳急用人疏七年二月十五日
  先該禮部右侍郎方獻夫奏前事節奉聖㫖田州應否設都御史在彼住劄還着王守仁議處具奏定奪欽此兵部備咨前來知㑹除欽遵外隨於今年正月二十七日該思恩田州二府土目盧蘇王受等各率衆數萬自縛歸降該臣遵照勅諭事理悉已撫定當遣廣西右布政林富舊任副總兵張祐分投督領各夷各歸原土復業安生已經具本奏報外照得思恩田州連年兵火殺戮之餘官府民居悉已燒燬破蕩雖蔀屋尋丈之廬亦遭翻穵發掘曽無完土荒村僻塢不遺片瓦尺椽傷心慘目誠不忍見各夷近已誠心投服毀棄兵戈賣刀買牛見已各事田作自後反側之患以臣料之或已可免但其風景淒戚生意蕭條憂惶困苦之餘無以自存必得老成寛厚之人撫恤綏柔之臣等見其悲慘無聊之狀誠亦未忍一旦棄去而不顧況思田去梧州軍門水路一月之程一時照料有所不及近又與各官議欲於田州建立流官府治以制御土官修復城池廨宇等項必須勞民動衆自非素得夷情者為之經理區畫各夷彫弊之餘豈復堪此騷屑況議設知府等官皆未曽到一應事務莫有任其責者看得右布政林富慈祥愷悌識達行堅素立信義見在思田地方安挿各夷合無准如方獻夫所奏將林富量改憲職仍聽臣等節制暫於思田地方往來住劄撫循緝理其於事理亦甚相應臣又看得思田地方原係蠻夷猺獞之區不可治以中土禮法雖流官之設尚且不可又況常設重臣住劄其地豈其所堪則其供饋之費送迎之勞必且重貽地方異日之擾斯亦不可不預言之者合無將本官廩給口糧一應合用之費及往來夫馬一應合用之人俱於南寧府衛取辦銀兩於庫貯軍餉內支給一不以干思田之人俟一年之後各夷生理漸復府治城郭廨宇漸以完備則將林富量移別處任用而思田止存知府理治或設兵備官一員於賔州住劄或就以南寧兵備兼理不時往來撫循如此則目前既可以得撫定綏柔之益而日後又可以免困頓煩勞之擾臣之愚見所議如此惟復別有定奪均乞聖明裁處
  地方急缺官員疏七年二月十八日
  先據廣西副總兵李璋呈前事看得栁慶地方新任參將王繼善近因病故地方盜賊生發不可一日缺官乞暫委相應官一員前去代理等因到臣該臣看得栁慶地方近因思田用兵不息猺賊乗間出掠參將王繼善既已病故而該道守廵兵備等官又以思田之役皆在軍門督餉督哨地方重寄委無一官之託為照參將沈希儀雖係專設田州住劄官員然田州之事臣與各官見駐南寧自可分理本官舊在栁慶夷情土俗備能諳悉而謀勇才能足當一面求可委用無踰本官者該臣遵照欽奉勅諭便宜事理就行暫委本官前去管理參將行事聽𠉀奏請外近該思恩田州土目盧蘇王受等率衆歸降該臣行委右布政林富閒住副總兵張祐分投督領各夷各歸原土復業安生今各夷見已賣刀買牛爭事農作度其事勢將來或可以無反側之患則前項駐劄㕘將似亦可以無設但今議於田州修復流官府治以控制土官則城郭廨宇之役未免勞民動衆瘡痍大病之後各夷豈復堪此臣等議調腹裏安靖地方官軍打手之屬約二千名隠然有屯戍之形而實以備修建之役庶幾工可速就而又得免於起夫之擾然非統馭得人則於各夷或亦未免有所驚疑除布政林富已另行議奏外看得閒住總兵張祐才識通敏計慮周悉將畧堪折衝之任文事兼撫綏之長今又見在思田地方安挿各夷皆能得其歡心乞敕兵部俯從臣議將張祐復其舊職暫委督令前項各兵經理修建之役仍令與布政林富更互往來於思田之間省諭安撫諸夷其合用廩給夫馬之類悉照議處林富事例於南寧府衛取辦俟一二年後各夷生理盡復府治城郭廨宇悉已完備則將張祐量改他處任用而田州止存知府理治仍乞將沈希儀或就改駐栁慶地方守備惟復別有定奪均乞聖明裁處
  處置平復地方以圖久安疏七年四月初六日
  臣聞傅説之告髙宗曰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後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不惟逸豫惟以亂民今天下郡縣之設乃有大小繁簡之別中土邊方之殊流官土襲之不同者豈故為是多端哉蓋亦因其廣谷大川風土之異氣人生其間剛柔緩急之異稟服食器用好惡習尚之異類是以順其情不違其俗循其故不易其宜要在使人各得其所固亦惟以亂民而已矣臣以迂庸繆膺重命勘處兵事於茲土節該欽奉勅諭謂可撫則撫當𠞰即𠞰是陛下之心惟在於除患安民未嘗有所意必也又節該欽奉勅諭謂賊平之後公同議處應設土官流官何者經久利便是陛下之心惟在於安民息亂未嘗有所意必也始者思田梗化既舉兵而加誅矣因其悔罪來投遂復宥而釋之固亦莫非仰體陛下不嗜殺人之心惓惓憂憫赤子之無辜也然而今之議者或以為流官之設中土之制也已設流官而復去之則嫌於失中土之制土官之設蠻夷之俗也已去土官而復設之則嫌於從蠻夷之俗二者將不能迯於物議其何以能建事而底績乎是皆不然夫流官設而夷民服何苦而不設流官乎夫惟流官一設而夷民因以騷亂仁人君子亦安忍寧使斯民之騷亂而必於流官之設者土官去而夷民服何苦而必土官乎夫惟土官一去而夷民因以背叛仁人君子亦安忍寧使斯民之背叛而必於土官之去者是皆虞目前之毀譽避日後之形跡茍為周身之慮而不為國家思久長之圖者也其亦安能仰窺陛下如天之仁固平平蕩蕩無偏無黨惟以亂民為心乎臣於思恩田州平復之後即已仰遵聖諭公同總鎮鎮廵副㕘三司等官太監張賜御史石金等議應設流官土官何者經久利便不得茍有嫌疑避忌而心有不盡謀有不忠乃皆以為宜仍土官以順其情分土目以散其黨設流官以制其勢蓋蠻夷之性譬猶禽獸麋鹿必欲制以中土之郡縣而䋲之以流官之法是羣麋鹿於堂室之中而欲其馴擾帖服終必觸樽爼翻幾席狂跳而駭擲矣故必放之閒曠之區以順適其獷野之性今所以仍土官之舊者是順適其獷野之性也然一惟土官之為而不思有以散其黨與制其猖獗是縱麋鹿於田野之中而無有乎牆墉之限豶牙童牿之道終必長奔直竄而無以維縶之矣今所以分立土目者是牆墉之限豶牙童牿之道也然分立土目而終無連屬綱維於其間是畜麋鹿於苑囿而無守視之人以時守其牆墉禁其羣觸終將踰垣逺逝而不知踐禾稼決藩籬而莫之省矣今所以特設流官者是守視苑囿之人也議既僉同臣猶以為土夷之心未必盡得而窮山僻壤或有隠情也則亦安能保其必行乎則又備歴田州思恩之境按行其村落而經理其城堡因而以其所以處之之道詢諸其目長率皆以為善又以詢諸其父老子弟又皆以為善又以詢諸其頑鈍無恥廝役下賤之徒則又亦皆以為善然後信其可以久行而庶或倖免於他日之戮也矣夫然後敢具本以請亦恃聖明在上洞見萬里而無㣲不燭故臣得以信其愚忠不復有所顧忌然猶反覆其辭而更互其説者非敢有虞於陛下不能亮臣之愚良以今之士人率多執已見而倡臆説亦足以搖衆心而僨成事故臣不避頰舌之騰者亦欲因是以曉之也煩瀆聖聽臣不勝戰慄惶懼之至縁係處置平復地方以圖久安長治事理未敢擅便為此開坐具本請㫖
  計開
  一特設流官知府以制土官之勢臣等議得思田初服朝廷威德方新今雖仍設土官數年之間決知可無反側之慮但十餘年後其衆日聚其力日強則其志日廣亦將漸有縱肆併兼之患故必特設流官知府以節制之其御之之道則雖不治以中土之經界而納其嵗辦租稅之入使之知有所歸効雖不蒞以中土之等威而操其襲授調發之權使之知有所統攝雖不繩以中土之禮敎而制其朝㑹貢獻之期使之知有所尊奉雖不嚴以中土之法禁而申其寃抑不平之鳴使之知有所赴訴因其嵗時伏臘之請慶賀參謁之來而宣其間隔之情通其上下之義矜其不能敎其不逮寓警戒於溫恤之中消倔強於涵濡之內使之日馴月習忽不自知其為善良之歸蓋含洪坦易以順其俗而委曲調停以制其亂此今日知府之設所以異於昔日之流官而為久安長治之策也臣等看得田州故地寛衍平曠堪以建設流官衙門但其衝射㐫惡居民弗寧今擬因其城垣畧加改創修理備立應設衙門地僻事簡官不必備環府之田二甲皆以屬之府官府官既無民事案牘之擾終嵗可以專力於農為之闢其荒蕪備其旱潦通其溝洫丁力不足則聽其募人耕種官給牛具種子嵗收其入三分之一以廩官吏而其餘以食佃人城之內外漸置佃人廬舍而嵗益増募招徠以充實之田州舊有商課仍許設於河下薄取其稅以資祭祀賔旅柴薪馬夫之給凡流官之所須者一不以及於土夷如此則雖草創之地而三四年後亦可以漸為富庶之鄉若其經營之始則且須仰給於南寧府庫逮其城郭府治完備事體大定然後總㑹其土夷之所輸公田之所入商稅之所積每嵗若干而官吏之所需者每嵗若干斟酌通融立為經久之計又必上司之制用者務從寛假無太苛削官吏其土者得以優裕展布無侷促牽制之繁此又體悉逺臣綏柔荒服之道也至於思恩舊已設有流官但因開圖立里繩以郡縣之法是以其民遂亂今宜照舊仍設流官知府聽其土目各以土俗自治而其連屬制御之道悉如臣等前之所議庶可經久無患均乞聖明裁處一仍立土官知州以順土夷之情臣等議得岑氏世有田州其繫戀之私恩久結於人心今岑猛雖誅各夷無賢愚老少莫不悲愴懐思願得復立其後故蘇受之變翕然蠭起不約而同自官府論之則皆以為苗頑逆命之徒在各夷言之則皆自以為嬰臼存孤之義故自兵興以來逺近軍民往往亦有哀憐其志而反不直官府之為者況各夷告稱其先世岑伯顔者嘗欽奉太祖髙皇帝勅㫖岑黃二姓五百年忠孝之家禮部好生看他着江夏侯䕶送岑伯顔為田州府土官知府職事傳授子孫代代相繼承襲欽此欽遵其後如岑永通岑祥岑紹岑鑑岑鏞岑漙皆嘗著征討之績有保障之功猛之暴虐騷縱罪雖可戮而往嵗姚源之役近年劉召之𠞰亦皆間關奔走勤勞在人各夷告稱官兵未進之先猛尚遣人奉表朝賀貢獻又遣人齎本赴京控訴官兵將進之時猛遂率衆逺遯未嘗敢有抗拒以此言之其無反叛之謀蹤跡頗明今欲仍設土官以順各夷之情而若非岑氏之後彼亦終有未服故今日土官之立必須岑氏子孫而後可臣等看得田州府城之外西北一隅地形平坦堪以居民議以其地降為田州而於舊屬四十八甲之內割其八甲以屬之聽以其土俗自治立岑猛之子一人始授以署州事吏目三年之後地方寧靖効有勤勞則授以判官六年之後地方寧靖効有勤勞則授以為同知九年之後地方寧靖効有勤勞則授以為知州使承岑氏之祀而𨽻之流官知府其制御之道則悉如臣等前之所議如此則朝廷於討猛之罪記猛之勞追録其先世之忠俯順其下民之望者兼得之矣昔文武之政罪人不孥興滅繼絶而天下之民歸心逺近蠻夷見朝廷之所以處岑氏者若此莫不曰猛肆其惡而舉兵加誅法之正也明其非叛而不及其孥仁之至也録其先忠而不絶其祀德之厚也不利其上而復與其民義之盡也矜其㝠頑而曲加生全恩之極也即此一舉而四方之土官莫不畏威懐德心悅誠服信義昭布而蠻夷自此大定矣此今日知州之設所以異於昔日之土官而為久安長治之策也臣等又看得岑猛之子存者二人其長者為岑邦佐其㓜者為岑邦相邦佐自㓜出繼武靖州為知州前者徒以誅猛之故有司奏請安置於漳州然彼實無可革之罪今日田州之立無有宜於邦佐者但武靖當徭賊之衝而邦佐素得其民心其才足能制御邇者武靖之民以盜賊焻熾州民無主之故往往來告願得復還邦佐為知州以保障地方臣等方欲為之上請如欲更一人諸夷未必肯服莫若仍以邦佐歸之武靖而立邦相於田州用其強立有能者於折衝捍禦之所而存其㓜弱未立者於安守宗祀之區庶為兩得其宜至於思恩則岑濬之後已絶自不必復有土官之設矣均乞聖明裁處一分設土官巡檢以散各夷之黨臣等議得土官知州既立若仍以各土目之兵盡屬於知州則其勢併力衆驕恣易生數年之後必有報讐復怨吞弱暴寡之事則土官之患猶如故也且土目既屬於土官而操其生殺予奪之權則彼但惟土官之是從寧復知有流官知府者則流官知府雖欲行其控御節制之道施其綏懷撫恤之仁亦無因而與各土目者相接矣故臣等議以舊屬八甲割以立州之外其餘四十甲者每三甲或二甲立以為一巡檢司而屬之流官知府每司立土巡檢一員以土目之素為衆所信服者為之而聽其各以土俗自治其始授以署巡檢司事土目三年之後而地方寧靖効有勤勞則授以冠帶六年之後而地方寧靖効有勤勞則授以為土巡檢其糧稅之入則徑納於流官知府而不必轉輸於州之土官以省其費其軍馬之出亦徑調於流官知府而不必轉發於州之土官以重其勞其官職土地各得以傳諸子孫則人人知自愛惜而不敢輕犯法其襲授予奪皆必經由於知府則人人知所依附而不敢輒攜貳勢分難合息朋奸濟虐之謀地小易制絶恃衆䟦扈之患如此則土官既無羽翼爪牙之助而不敢縱肆於為惡土目各有土地人民之保而不敢黨比以為亂此今日巡檢之設所以異於昔日之土目而為久安長治之策也至於思恩事體悉與田州無異亦宜割其目甲分立以為土巡檢司聽其以土俗自治而屬之流官知府其辦納兵糧與連屬制御之道一如田州則流官之設既不失朝廷之舊巡司之立又足以散土夷之黨而土俗之治復可以順逺人之情一舉而兩得矣均乞聖明裁處
  一田州既改流官亦宜更其府名初岑猛之將變忽有石自田州江心浮出傾臥岸側其時民間有田石傾田州兵田石平田州寧之謡猛甚惡之禁人勿言密起百餘人夜平其石旦即復傾如是者屢屢已而果有兵變今年二月盧蘇等既有投順歸視其石則已平矣皆共喜異傳以為祥臣至田州親視其石聞土人之言如此民間多取田寧二字私擬其名臣等欲乞朝廷遂以此意命之雖非大義所關亦足以新耳目而定人心之一端也其該府所設官員臣等擬於知府之外佐貳則同知或通判一員首領則經歴知事各一員吏胥畧具而已今見在者已有通判張華知事林光甫照磨李世亨其知府亦已選有一員陳能然至今尚未到任臣嘗訪詢其故咸謂陳能原奉朝㫖陞廣西布政司右參政管田州府事又賜之勅㫖以重其權吏部奏有欽依令其先赴該司到任然後往蒞田州該司左布政嚴紘謂其既掌府事即係屬官不得於該司到任陳能遂竟還原籍至今亦不復來㕘照嚴紘妄自尊大但知立上司之體勢而輒敢慢視勅㫖蔑廢部移固已深為可罪陳能則褊狹使氣徒欲申一已之小憤而遂爾委朝命於草萊棄職任如敝屣使為人臣者而皆若是則地方之責焉所寄託而朝廷威令何以復行乎臣等所訪如此但未委虛的乞將二人通行提究重加懲戒以警將來臣觀陳能氣性悻悻若此亦非可使以綏柔新附之民者看得廣東化州知州林寛舊任南康通判翦緝安義諸賊甚得調理且其才識通敏幹辦勤勵臣時巡撫江西深知其有可用近因田州改建府治修復城垣地方無官可任已經行文委令經理其事即若陞以該府同知而使之久於其職其所建立必有可觀迨其累有成績遂擢以為知府使終身其地彼亦欣然過望必且樂為不倦為益地方決知不少矣大抵田州之亂起於搜剔太甚今其歸附皆出誠心原非以兵力強取而得者故不必過為振厲駕抑急其機防反足生變但與之休養生息畧施控御其間可矣夫走狗逐兔而捕鼠以狸人之才器各有所宜也伏乞聖明采擇
  一思恩府設立流官亦宜如田州之數其知府一員吳期英見在但已屢有奔迯之辱難以復臨其下然未有可去之罪且宜改用於他所姑使之自効可矣看得栁州府同知桂鏊督餉賓州思恩之人聞其行事頗知信向近以修復思恩府治委之經理其所謀猷雖未見有大過於人然皆平實詳審不為浮飾似於思恩之人為宜茍未能灼知超然卓異之才舉而用之以一新政化則得如鏊者器而使之姑且修弊補罅休勞息困以與久疲之民相安於無事當亦能有所濟也乞勅吏部再加裁酌而改用之
  一田州各甲今擬分設為九土巡檢司其思恩各城頭今擬分設為九土巡檢司各立土目之素為衆所信服者管之其連屬之制陞授之差俱已備有前議但各甲城頭既已分析若無人管理復恐或生弊端臣等遵照勅諭便宜事理已先行牌仰各頭目暫且各照分掌管辦納兵糧𠉀奏請命下然後欽遵施行一田州凌時甲完冠砦陶甲腮水源坤官位甲舊朔勒甲兼州子半甲共四甲半擬立為凌時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龍寄管之縁龍寄先來投順故分甲比衆獨多
  一田州砦馬甲畧羅博溫甲共三甲擬立為砦馬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盧蘇管之
  一田州大田子甲那帶甲錦養甲共三甲擬立為大田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黃富管之
  一田州萬洞甲周甲共二甲擬立為萬洞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陸豹管之
  一田州陽院右鄧甲控講水冊槐並畔甲共二甲擬立為陽院土巡檢司擬以土目林盛管之
  一田州思郎那召甲舎甲共二甲擬立為思郎土巡檢司擬以土目胡喜管之
  一田州累彩甲子軒憂甲篤忻下甲共三甲擬立為累彩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盧鳳管之
  一田甲怕何甲速州共二甲擬為怕何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羅玉管之
  一田州武龍甲里定甲共二甲擬立為武龍巡檢司擬以土目黃筍管之
  一田州栱甲白石甲共二甲擬立為栱甲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邢相管之
  一田州床甲砦例甲共二甲擬立為床甲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盧保管之
  一田州婪鳳甲工堯降甲共二甲擬立為婪鳳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黃陳管之
  一田州下隆甲周甲共二甲擬立為下隆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黃對管之
  一田州縣甲環甫蛙可甲共二甲擬立為縣甲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羅寛管之
  一田州篆甲煉甲共二甲擬立為篆甲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王萊管之
  一田州砦桑甲義寧江那半甲共一甲半擬立為砦桑土巡檢司擬以土目戴德管之
  一田州思幼東平夫棒甲盡甲子半甲共一甲半擬立為思㓜土巡檢司擬以土目楊趙管之
  一田州侯周怕豐甲一甲擬立為侯周土巡檢司擬以土目戴慶管之
  一思恩興隆七城頭兼都陽十城頭擬立為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韋貴管之縁韋貴先來向官故授地比衆獨多
  一思恩白山七城頭兼丹良十城頭擬立為白山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王受管之
  一思恩定羅十二城頭擬立為定羅土巡檢司擬以土目徐五管之
  一思恩安定六城頭擬立為安定土巡檢司擬以土目潘良管之
  一思恩古零通感那學下半四堡四城頭擬立為古零土巡檢司擬以土目覃益管之
  一思恩舊城十一城頭擬立舊城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黃石管之
  一思恩那馬十六城頭擬立為那馬土巡檢司擬以土目蘇關管之
  一思恩下旺一城頭擬立為下旺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韋文明管之
  一思恩都陽中團一城頭擬立為都陽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王留管之
  右各目之內惟田州之龍寄思恩之韋貴徐五事體於各目不同而韋貴又與徐五龍寄稍異蓋韋貴於事變之始即來投順官府又嘗効有勤勞宜不待三年而即與之以實授土巡檢以旌其功徐五亦隨韋貴投順而効勞不及龍寄雖無功勞而投順在一年之前二人者宜次韋貴不待三年而即與之以冠帶三年而即與之以實授土巡檢如此則功罪之大小投順之先後皆有差等而勸懲之道著矣或又以盧蘇王受不當與各土目並立者臣等又以為不然方其率衆為亂則蘇受者固所謂罪之魁矣及其率衆來降則蘇受者又所謂功之首也況二府目民又皆素服二人今若立各土目而二人不與非但二人者未能帖然於衆目之下衆目固亦未敢安然而處其上非所以為定亂息爭之道也故臣等仍議以盧蘇王受為衆目之首庶幾事體穩帖而人心允服矣一田州思恩各官目人等見監家屬男婦初擬解京今各目人等既已投順則其家屬男婦相應給還領養均乞聖明裁允
  一田州新服用夏變夷宜有學校但瘡痍逃竄之餘尚無受㕓之民焉有入學之士況齋膳廩餼俱無所出即欲建學亦為徒勞然風化之原終不可緩臣等議欲於附近府州縣學敎官之內令提學官選委一員暫領田州學事聽各學生徒之願改田州府學及各處儒生之願來田州附籍入學者皆令寄名其間所委敎官時至其地相與講肄游息或於民間興起孝弟或倡逺近舉行鄉約隨事開引漸為之兆俟休養生息一二年後流移盡歸商旅湊集民居已覺既庶財力漸有可為則如學校及陰陽醫學之類典制之所宜備者皆聽該府官以次舉行上請然後為之設官定製如此則施為有漸而民不知擾似亦招徠填實之道鼓舞作新之機也均乞聖明裁處
  一思田去梧州水陸一月之程軍門隔逺難於控馭調度兼之府治雖立而規制未成流官雖設而職守未定且瘡痍未復人心憂惶須得重臣撫理臣等已經具題乞將右布政林富量陞憲職存留舊任副總兵張祐使之更迭往來於二府地方綏緝經理仍乞賜以便宜勅書將南寧賔州等府衛州縣及東蘭南丹泗城那地都康向武等土官衙門俱聽林富等節制臣等所議地方經久事宜𠉀奏請命下之日悉以委之林富等使之欽遵以次施行庶幾事無隳墮而功可責成矣







  王文成全書巻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十五   明 王守仁 撰別録
  奏疏七
  征𠞰稔惡猺賊疏七年四月十五日
  據留撫田州思恩等處地方廣西布政司右布政林富原任副總兵都指揮同知張祐等㑹呈前事開稱田州思恩平復居民悉已各安生理土夷亦皆各事農耕地方實已萬幸但惟八寨猺賊積年千百成徒流刼州縣鄉村殺害良民擄掠子女生口財物嵗無虛月月無虛旬民遭荼毒寃苦屢經奏告乞要分兵𠞰滅者已不知幾百十畨為因地方多事若要進兵未免重為民困是以官府隱忍撫諭冀其悔罪改過而彼乃悍然不顧愈加兇橫出刼益頻蓋縁此賊有衆數萬盤據山谷慿恃險阻南通交趾等夷西接雲貴諸蠻東北與斷藤牛腸仙臺花相風門佛子及栁慶府江古田諸處猺賊迴旋連絡延袤周遭二千餘里東掠西竄南摽北突近因思田擾攘各賊乗機出攻州縣鄉村逺近相煽幾為地方大變仰賴朝廷威令傳播茍幸未動縁此猺賊之與居民勢不兩立若猺賊不除則居民決無安生之理乞要乗此軍威速加征𠞰庶不貽患地方縁由呈乞照詳施行等因據此行間隨據左江道守巡守備等官左參議汪必東僉事吳天挺參將張經等㑹呈為請兵征𠞰積年窮兇極惡猺賊以除民患事開稱斷藤峽牛腸六寺磨刀等處猺賊上連八寨諸蠻下通白竹古陶羅鳳仙臺花相風門佛子等峒各賊累年攻刼郡縣鄉村殺人放火擄掠子女財畜民遭荼毒逃竄死亡拋棄田業居民日少村落日空延袤千百里內皆已變為盜賊之區各處被害軍民累奏請兵誅𠞰為因地方多事兵力不敷官府隱忍招撫期暫少息而各賊愈肆猖獗近因思田用兵遂與八寨及白竹古陶羅鳳等賊乗勢朋比連結殺擄搶刼月無虛旬扇惑搖動將成大變仰賴神武傳播幸未舉發近幸思田之諸夷感慕聖化悉已自縛歸降逺近向服各山猺獞亦皆出來投撫請給告示願求自新從此不敢為惡雖其誠偽未可逆料然皆尚有畏懼之心獨此斷藤各巢逆賊自知罪在不赦恃險如故截路刼村畧無忌憚若不乘此軍威進兵勦滅將來禍患焉有紀極縁由會案呈詳到臣照得臣近因思田之役奉命前來駐軍南寧府地方與八寨猺賊相去六日之程朝廷德威宣布雖外國逺夷皆知震懾嚮慕輸情納欵而此猺賊獨敢擁衆千百四出刼掠武縁等處鄉村殺人放火畧無忌憚此臣所親知即此焻熾桀驁平時抑又可知及照牛腸六寺磨刀古竹古陶羅鳳仙臺花相風門佛子等巢稔惡各賊自𢎞治正德以來至於今日二三十年之間節該桂平等縣被害人戸李子太等前後控奏乞行𠞰除民害不下數十餘次皆有部咨行令勘議計𠞰若不及今討伐其為地方之患終無底極誠有如各官所呈者況臣駐劄南寧小民紛然訴告請兵急救荼毒皆為朝不謀夕各賊之惡委已數窮貫滿神怒人怨難復逋誅即欲會案奏請俟命下之日行事切恐聲跡昭彰反致衝突奔竄則雖調十數萬之衆以一二年為期亦未易平蕩了事照得臣節該欽奉勅諭但遇賊㓂生發即便相機可撫則撫可捕則捕欽此欽遵為照思田變亂之時該前都御史等官姚鏌等奏調湖廣永保二司土兵前來南寧等處聽用近幸地方悉已平靖各兵正在班師放回之際歸途所經正與各賊巢穴相去不逺況思田二府新附土目盧蘇王受等感激朝廷生全之恩屢乞殺賊報效俱各遵奉勅諭事理除一面量調官軍恊同前項各兵行委左江道守巡參將等官監統永保二司宣慰官男領各頭目土兵人等分道進𠞰牛腸六寺仙臺花相等賊並行留撫思田布政及右江分巡兵備守備等官監統思田土目兵夫分道進𠞰八寨等賊所獲功次俱仰該道分巡兵備官收解紀功御史紀騐造冊奏報及行總鎮太監張賜密切公同行事並密行鎮巡等官知會外縁係征𠞰積年稔惡猺賊以除民患以安地方事理為此具本題知
  舉能撫治疏七年正月二十五日
  案照先該禮部右侍郎方獻夫奏前事節奉聖㫖田州應否設都御史在彼住劄還着王守仁議處具奏定奪欽此兵部備咨前來知會隨欽遵外隨於今年正月二十七日該思恩田州二府土目盧蘇王受等各率衆數萬自縛歸降該臣遵照勅諭事理悉已撫定當遣廣東右布政林富舊任副總兵張祐分投督領各夷各歸原土復業安生已經具本奏報外為照思恩田州連年兵火殺戮之餘官府民居悉已燒毀破蕩雖蔀屋尋丈之廬亦遭翻穵發掘曽無完土荒村僻塢不遺片瓦尺椽傷心慘目誠不忍見各夷近已誠心投服毀棄兵戈賣刀買牛見已各事田作自後反側之患以臣料之或已可免但其風景淒戚生意蕭條憂惶困苦之餘無以自存非得老成寛厚之人撫恤綏柔之臣等見其悲慘無聊之狀誠亦未忍一旦棄去而不顧況思田去梧州軍門水路一月之程一時照料有所不及近又與各官議欲於田州建立流官府治以制御土官修復城池廨宇等項必須勞民動衆自非素得夷情者為之經理區畫各夷彫弊之餘豈復堪此騷屑況議設知府等官皆未曽到一應事務莫有任其責者該臣看得右布政林富慈祥愷悌識達行堅素立信義見在思田地方安挿各夷皆能得其歡心合無准如方獻夫所奏將林富量陞憲職仍聽臣等節制暫於思田地方往來住劄撫循緝理其於事理亦甚相應俟一二年後各夷生理漸復府治城郭廨宇漸已完備則將林富量移別處任用而思田止存知府理治或設兵備官一員於賓州住劄或就以南寧兵備兼理不時往來撫循如此則目前既可以得撫定綏柔之益而日後又可以免困頓勞煩之擾已經具本於本年二月十五日差舍人湯祥齎奏請㫖續為處置平復地方以圖久安長治事節該臣看得思恩田州二府地方府治雖立而規制未成流官雖設而職守未定且瘡痍未服人心憂惶乞將右布政林富量陞憲職及存留舊任副總兵張祐使之更迭往來於二府地方綏緝經理仍乞賜以便宜勅書將南寧賓州等府衛州縣及東蘭南丹泗城那地都康向武等土官衙門俱聽林富等節制臣等所議地方經久事宜𠉀奏請命下之日悉已委之林富等使之欽遵以次施行庶幾事無隳隋而功可責成又經條陳具本於本年四月初六日差承差楊宗齎奏請㫖俱未奉明示本年五月二十二日本官已蒙欽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撫治湖廣鄖陽等處地方去訖所有思田二府撫循緝理官員尚未奉有成命如蒙皇上軫念邊方俯從臣等所請乞於兩廣及鄰省附近地方各官內選用庶可令其作速到任不致久曠職業臣本昧於知人不敢泛然僣舉切照廣東右布政使王大用湖廣按察使周期雍皆才識過人可以任重致逺臣往年巡撫南贛二臣皆在屬司為兵備僉事與之周旋兵革之間知其皆肯實心幹事江西未叛一年之前臣嘗與周期雍密論宸濠之惡不可不為之備期雍時去汀漳即為養兵蓄鋭以待及臣遇變豐城傳檄各省獨期雍與布政席書聞變即發當是時四方援兵皆莫敢動迄宸濠就擒竟無一人至者獨席書行至中途復受臣檄歸調海滄打手又行至中途聞事平而止其先後引領至江西省城者惟周期雍王大用兩人而已當時以㨗奏既上隨復䜛言朋興各臣之忠勤遂不及一白臣為之每懐歉然即是而觀其能竭忠赴義不肯上負國家亦可知矣乞勅吏部酌臣所議於二臣之內選用其一非惟地方付託得人永有所賴而臣等亦可以免於身後之戮地方幸甚
  邊方缺官薦才贊理疏七年七月初六日
  邇者思恩田州之變諸夷感慕聖化悔罪求生已蒙浩蕩之仁宥納而撫全之地方亦既寧定矣但凋弊之餘必須得人以時綏緝況兩府設立流官衙門及修築城池營堡等項百務並舉若無專官夙夜經理催督則事無統紀功難責成已經臣等具題乞將右布政林富等陞職留撫隨蒙將林富陞任去訖又經臣等仍乞推選相應官員替任俱未奉明㫖臣看得今嵗例當朝覲各該掌印官員不久皆將赴京而廣西布按二司等官適多遷轉去任者右布政林富陞鄖陽副都御史參政黃芳陞江西布政副使李如圭陞陜西按察使參政龍誥參議汪必東僉事吳天挺等督押湖兵出境往復之間即須半年參議鄒輗僉事申恵皆齎捧表箋進京其餘雖有一二新任官員皆未到任止存左布政嚴紘按察使錢宏各掌司印僉事張邦信分巡桂林李傑分巡蒼梧而臣在南寧思田等處輿疾往來調度再無一官隨從贊理者近日止有兵備副使翁素來管右江道事縁其才性乃慈祥愷悌之人用之中土分理司事足為循良而置之邊方瘴毒多事之鄉則其稟質稍弱不耐﨑險易生疾病似於風土亦非所宜臣看得為民副使陳槐平生奮志忠節才既有為而又能不避艱險致仕知府朱袞年力壯健才識通敏去任副使施儒學明氣充忠信果斷閒住副使楊必進曉練軍務識達事機此四人者皆堪右江兵備之任施儒舊為兵備於朝恵楊必進舊為兵備於府江皆嘗著有成績兩地夷民至今思念不忘若於四人之中選用其一其於地方之事必有所濟及照田州新附之地知府陳能尚未到任該臣看得化州知州林寛舊在江西知其才能足充任使已經具奏行委見在該府管事但其稟質乃亦不禁炎瘴於風土非宜蒞事以來終月臥病呻吟床蓆軀命且不能保又何能經理地方之事乎臣又訪得潮州府推官李喬木者才力足以有為而又熟知土俗夷情服於水土但係梧州籍貫稍有鄉里之嫌臣看得廣西軍衛有司衙門所屬官員及各學敎職亦皆多用本省士人今田州雖設流官知府而其所屬乃皆土夷自無鄉里之嫌可避亦與各敎職無異者乞勅吏部改用林寛於別地俯採臣議將李喬木改陞田州同知庶可使之久於其任以責成功則地方之幸臣之幸也臣惟任賢圖治得人實難其在邊夷絶域反覆多事之地則其難尤甚何者反覆邊夷之地非得忠實勇果通達坦易之才固未易以定其亂有其才矣使不諳其土俗而悉其情性或過剛使氣率意徑行則亦未易以得其心得其心矣使不耐其水土而多生疾病亦不能以久居於其地以收積累之効而成可底之績故用人於邊方必兼是三者而後可即如右江一兵備此臣之所最切心者臣竊為吏部私計其人終夜不寢而思之竟未見有快心如意者蓋兼是三者而求之也如前所舉四人者固皆可用之才今乃皆為時例所拘棄置不用而更勞心逺索則亦過矣臣近於南寧思田諸處因無可用之才調取其發身科第以遷謫而至者三四人其志向才識果自不羣足可任用但到未旬日而輒以患病告歸皆相繼狼狽扶攜而去矣不得已就其見在者而使之則皆庸劣陋下素不可齒於士類者然無可奈何則畧其全體之惡而用其一肢之能既其終事所就不能以尺寸而破壊則尋丈矣用是觀之亦何恠乎斯土之民愈困亂愈積而禍日以深也哉是固相沿積習之弊不及今一洗而改革之邊患未見其能有瘳也夫今之以朝覲考察而去者固多貪暴不才之人矣其間乃有雖無過人之才而亦無顯著之惡尚在可用不可用之間者皆未暇論至其平生磊落自負卓然思有所建立而其學識才能果足以有為者乃為一時愛憎毀譽之所亂亦遂忞然就抑而去斯固天下之所共為不平公論彌彰者孰得而終掩之陛下何不使在位大臣一時各舉十餘人之可用者陛下合而考之若一人舉之而九人不舉未可也三人舉之而七人不舉已在所察矣五人舉之而五人不舉其察又宜詳矣或七人八人舉之而一二人不舉則其人之可用亦斷在不疑者矣若此者亦在朝覲二次三次之後或七年或十年而後一舉夫身退十年之後則是非已明公論已定雖有黨比自不能容今邊方絶域無可用之人至取其庸劣陋下者而使之以滋益地方之苦弊其豪傑可用之才乃為時例所拘棄置而不用夫所謂時例者固朝廷為之也可拘而拘不可拘而不拘無不可者陛下何忍一方之禍患日深月積乃惜破例而用一人以救之乎夫考察而去者果皆貪惡庸陋之徒則固營營茍茍無時而不僥倖以求進若磊落自負有過人之見者則雖屈抑而退自放於山水田野之間亦足以自樂今若用之於邊夷困弊之地殆亦未必其所欲但為朝廷愛惜人才則當此宵旰側席遑遑求賢之日而使有用之才廢棄終身乃不得已至取其庸劣陋下者而用之以益民困豈不大可惜乎臣因地方缺人心切其事不覺其言之煩瀆伏望陛下恕其愚妄下臣議於吏部採擇而去取之臣不勝瀆冒恐懼之至
  八寨斷藤峽捷音疏七年七月初十日
  據湖廣按察司分巡上湖南道監軍僉事汪溱廣西按察司分巡左江道監軍僉事吳天挺分巡右江道監軍副使翁素等㑹呈節據廣西領哨潯州衛指揮馬文瑞王勲唐宏卞琚張縉千戸劉宗本永順統兵宣慰彭明輔官男彭宗舜保靖統兵宣慰彭九霄及辰州等衛部押指揮彭飛張恩等各呈前事職等遵奉統領各該軍兵依期於本年四月初二日密到龍村埠登岸當蒙統督叅將張經都指揮謝珮督同宣慰彭明輔分布官男彭宗舜頭目彭明弼彭𤇍領土兵一千六百名隨同領哨指揮馬文瑞頭目向永壽嚴謹領土兵一千二百名隨同領哨指揮王勲又督同宣慰彭九霄等分布官男彭藎臣下報効頭目彭志明領土兵六百名隨同領哨指揮唐宏頭目彭九𦤎領土兵六百名隨同領哨指揮卞琚頭目彭輔領土兵六百名隨同領哨指揮張縉頭目賈英領土兵六百名隨同領哨千戸劉宗本並各哨官員領潯州等衛所及武靖州漢土官兵鄉𨗳人等共一千餘名永順進𠞰牛腸保靖進𠞰六寺等賊巢刻定初三日寅時一齊抵巢各賊先防湖兵經過各將家屬生畜驅入巢後大山潛伏賊首胡縁二等各率徒黨團結防拒然訪知本院住札南寧寂無征𠞰消息又不見調兵集糧而湖兵之歸又皆偃旗息鼓畧無警備遂皆怠弛不以為意至是突遇官兵四面攻圍各賊倉惶失措然猶恃其驍悍蜂擁來敵當有彭明輔彭九霄彭宗舜並頭目田大有彭輔等督率目兵奮不顧身衝突矢石敵殺數合賊鋒摧敗當陣生擒斬獲首賊並次從賊徒賊級六十九名顆俘獲男婦及奪囘被擄人口牛隻器械等項數多餘賊退敗復據仙女大山慿險結寨各兵追圍攀木縁崖設策仰攻至初四日復破賊寨當陣生擒斬獲首賊並次從賊徒賊級六十二名顆初五日復攻破油⿰石壁大陂等巢生擒斬獲首賊及次從賊徒賊級七十九名顆俘獲男婦牛隻器械等項數多餘賊奔至斷藤峽橫石江邊因追兵𦂳急爭渡覆溺死者約有六百餘徒官兵復從後奮勇追殺當陣生擒獲斬首賊及次從賊徒賊級六十五名顆俘獲男婦牛畜器械等項數多各賊間有一二漏網亦皆奔竄他境官兵追殺至於本月初十日遍搜山峒無遺稟蒙收兵回至潯州府住劄間隨蒙本院密切牌諭復令職等移兵進勦仙臺等賊就於本月十一日夤夜仍前分布各哨官兵遵照牌內方畧永順於盤石大黃江登岸進勦仙臺花相等處保靖於烏江口丹竹埠登岸進𠞰白竹古陶羅鳳等處刻定於十三日寅時一齊抵巢各賊聞知牛腸等巢破滅方懐疑懼謀欲據險自固賊首黃公豹廖公田等各率徒黨沿途設伏埋簽合勢出拒官兵驟進翕如風雨各賊雖已奪氣然猶舎死衝敵比之牛腸等賊兇惡尤甚各該官兵奮勇夾擊爭先陷陣生擒斬獲首賊及次從賊徒賊級四百九十名顆俘獲賊屬男婦牛畜器械等項數多各賊奔入永安邊界地名立山恃險結寨當蒙摘調指揮王良輔並目兵彭愷等於本月二十四日亦各分路並進奮勇爭先四面仰攻賊乃敗散當陣生擒斬獲首賊及次從賊徒賊級一百七十二名顆俘獲男婦牛畜器械數多餘賊逺竄追殺無遺又據把截邀擊叅將沈希儀解報擒斬首從賊徒賊級八十六名顆把截頭目鄧宗七撫猺老人陳嘉猷旗軍洪狗驢等及貴縣典史蘓桂芳把隘指揮孫龍官舎覃鋙潯州府捕盜通判徐俊平南知縣劉喬等亦各呈解擒斬首從賊徒賊級八十一名顆俘獲男婦器械等項數多又該督兵右布政林富舊任副總兵張祐等遵奉本院方畧分督田州府報効頭目盧蘇等目兵及官軍人等三千名思恩府報効頭目王受等目兵及官軍人等二千名韋貴等目兵及官軍鄉款人等一千一百名照依分定哨道進勦八寨稔惡猺賊刻期於本年四月二十三日卯時一齊抵巢先於二十二日晩於新𭏟地方集各土目人等申布本院密授方畧乗夜銜枚速進所過村寨寂然不知有兵黎明各抵賊寨遂突破石門天險我兵盡入賊方驚覺皆以為兵從天降震駭潰竄莫知所為我兵乗勝追斬各賊且奔且戰薄午四逺各寨驍賊聚衆二千餘徒各執長標毒弩並勢呼擁來拒極其猛悍我兵鼓譟奮擊而前聲震巖谷無不一當十賊既失險奪氣而我兵愈戰益奮賊不能支遂大奔潰當陣生擒斬獲首賊及次從賊徒賊級二百九十一名顆俘獲男婦畜産器械數多賊皆分陣聚黨奔入極髙大山據險立寨我兵亦分道追躡圍勦然巖壁峻絶我兵自下仰攻戰勢不便賊從巔崖發石滾木多為所傷於是多方設策夜發精鋭掩其不備二十四日我兵復攻破古蓬等寨生擒斬獲首賊及次從賊徒賊級共一百三名顆俘獲數多二十八日復攻破周安等寨生擒斬獲首賊及次從賊徒賊級共一百四十六名顆俘獲數多五月初一日復攻破古鉢等寨生擒斬獲首從賊徒賊級一百二十七名顆俘獲數多初十日復攻破都者峒等寨斬獲首從賊徒賊級一百四名顆俘獲數多本月十二等日復據叅將沈希儀解到督領指揮孫繼武等官軍及遷江土目兵夫人等於髙徑洛春大潘等處追𠞰邀擊各寨奔賊斬獲首從賊徒賊級九十八名顆都指揮髙崧解到督領指揮程萬全等官軍及土目兵夫人等於思盧北山等處搜𠞰截捕各寨奔賊斬獲首從賊徒賊級九十一名顆又據同知桂鏊監督思恩土目韋貴徐五等目兵分𠞰銅盆等寨斬獲首從賊徒賊級一百九十二名顆俘獲數多又據通判陳志敬督領武縁應虛等處鄉兵搜𠞰大鳴等山奔賊斬獲首從賊徒賊級八十六名顆又於本月十七等日盧蘇王受等復攻破黃田等寨斬首從賊徒賊級三百六十二名顆俘獲數多六月初七等日復攻破鐵坑等寨斬獲首從賊徒賊級二百五十三名顆俘獲數多又據指揮康壽松千黌王俊等督領官兵於緑茅等處把隘搜截斬獲首從賊徒賊級四十八名顆各賊始雖敗潰然猶或散或合至是見其渠魁驍悍悉就擒斬遂各深逃逺竄其稍有強力者尚一千餘徒將奔往栁慶諸處賊巢我兵四路夾追及之於橫水江各賊皆已入舟離岸兵不能及然賊衆船小皆層疊而載舟不可運復因爭渡自相格鬬適遇𩗗風大作各船盡覆浮泊登岸得不死者僅二十餘徒而已我兵既無舟渡又風雨益甚遂各歸營既晴我兵仍分路入山搜𠞰各賊茫無蹤跡又復深入見崖谷之間顛墮而死者不可勝計臭惡薫蒸不可復前逺近巖峒之中林木之下堆疊死者男婦老少大約且四千有餘蓋各賊皆倉卒奔迯不曽齎有禾米大雨之中飢餓經旬而既晴之後烈日焚炙瘴毒蒸熾又且半月有餘故皆糜爛而死八寨之賊畧已蕩盡雖有脫網亦不能滿數十餘徒矣本院議於八寨之中據其要害移設衛所以控制諸蠻復於三里設縣以迭相引帶親臨相視思恩府基景定衛縣規則其時暑毒日甚山溪水漲皆惡流臭穢飲者皆成疫痢本院因見各賊既已掃蕩而我兵又多疾疫死亾乃遂班師而出照得各職於本年三月二十三等日先奉本院鈞牌據左江道守巡守備等官呈稱斷藤峽等處猺賊上連八寨下通仙臺花相等峒累年攻刼郡縣鄉村被害軍民累奏請兵誅𠞰乞要乗此兵威𠞰滅等因行仰各職監統各該官兵進𠞰各賊諭令未至信地三日之前停軍中途𠉀約㕘將張經與同守巡各官集議先將進兵道路之險夷逺近各巢賊徒之多寡強弱及所過良民村分之經由往復面同各鄉導人等逐一備細講究明白務要彼此習熟若出一人然後刻定日時偃旗息鼓寂若無人密至信地乗夜速發務使迅雷不及掩耳將各稔惡賊魁盡數擒勦以除民害以靖地方除臨陣斬獲外其餘脅從老弱一切皆可宥免今茲之舉惟以定亂安民為事不以多獲首級為功各官務要仰體朝廷憂憫困窮之心俯念地方久罹荼毒之苦仍要禁約軍兵人等所過良民村分毋得侵擾一草一木有犯令者當依軍法斬首示衆各官既有地方責任兼復素懐忠義當茲委任務竭心力以袪患安民事完之日通將獲過功次開報紀功御史紀驗以慿奏報奉此各職㑹同㕘議汪必東僉事汪溱吳天挺㕘將張經都指揮謝珮遵照軍門成筭分布各哨官兵申明紀律嚴督依期進勦前項各賊巢穴獲功解報間隨凖㕘將張經手本密奉本院鈞牌仰𠉀牛腸事畢即便移兵進𠞰古陶諸賊就使各賊先已聞風迯遯亦須整兵深入掃其巢穴以宣聲罪致討之威若其遂能悔罪効順亦宜姑與招安如其仍前慿險縱恣兩征不已至於三三征不已至於四務在殄滅以絶禍根各官就彼分定哨道永順進勦仙臺諸處保靖進勦白竹諸處各分鄉導人等引路進兵務在計慮周悉相機而行各毋偏執已見致有悞事彼中事勢㕘將張經久於其地必能知悉仍要本官勇當力任斷決而行不得含糊兩可終難辭責又經遵照方畧依期進𠞰獲功解報間又於四月初五等日各職先奉本院密切鈞牌據右布政林富副總兵張祐等呈稱八塞猺賊毒害萬民千百里內塗炭已極乞要乗此軍威急除一方大患等因本院看得八寨之賊既極驍猛而石門天險自來兵不能入此可以計取未易以兵力圖者邇者思田既附湖兵尚留彼賊心懐疑懼必已設有備禦今各州狼兵悉已罷散而思田新附之民方各歸事農耕湖兵又已撤囘彼必以我為無復有意於彼是以近日稍稍復出剽掠是殆以此探望官府舉動今我若罔聞知且聴其出沒彼亦放縱懈弛謂我不復能為此正天亡之時機不可失前者思田各目感激朝廷再生之恩求欲立功報効當時許其休息三月然後調用今已及期仰右布政林富副總兵張祐照牌事理即便分投密切起調各目兵夫迂路前到南寧面聴約束行事各職遵奉起調行至新墟地方又密奉進兵方畧刻定日期當即遵奉連夜分哨速進遂克攻破巢穴連戰皆㨗斬獲功次解報間職等各蒙巡按廣西監察御史石金案騐為紀獲功次事案行該道各不妨監督如遇㕘將張經舊任副總兵張祐等官各解到擒斬賊人賊級並俘獲賊屬男婦牛馬俱要就彼審騐真的事完通查獲功員役分別首從功次多寡縁由造冊齎報以慿覆審奏報等因除遵奉外今據進勦斷藤峽谷各哨土目官兵解到生擒斬獲首從賊徒賊級一千一百四名顆俘獲賊屬五百六十八名口進𠞰八寨各哨土目官兵解到生擒斬獲首從賊徒賊級一千九百一名顆俘獲賊屬五百八十七名口兩處共計擒斬獲三千五名顆俘獲賊屬一千一百五十五名口除遵照案騐事理再行騐實造冊另報外其各哨解到生擒斬獲俘獲等項功次數目合先開報職等會同㕘照斷藤峽諸賊連絡數十餘巢盤亘三百餘里彼此掎角結聚慿險稔惡流刼郡縣鄉村自國初以來屢征不服至天順年間該都御史韓雍統兵二十餘萬來平兩廣然後破其巢穴兵退未久各賊復攻陷潯州據城大亂後復合兵攻勦兼行招撫然後退還巢穴自是而後官府曲加撫處或時暫有數月之安而稍不如意輒復猖獗殺掠愈毒蓋其祖父以來狠戾相承兇惡成性不可改化近年以來官府勦撫之計益窮各賊殘毒之害日甚蓋已至於不可支持矣至於八寨諸賊尤為兇悍猛惡利鏢毒弩莫當其鋒且其寨壁天險進兵無路自國初韓都督嘗以數萬之衆圍困其地亦不能破竟從招撫其後屢次合勦一無所獲反多撓喪惟成化年間土官岑瑛素能懾服諸猺嘗合各州狼兵一入其巢穴斬獲二百餘功已而賊勢大湧力不能支當遂退兵亦以招安而罷自是而後莫可誰何流刼逺近歲無虛月民遭荼毒寃苦無所控籲自思田多事兩地之賊相連煽動將有不可明言之變千里之間方爾洶洶朝夕今幸朝廷威德宣揚軍門方畧密授因湖廣之囘兵而利導其順便之勢作思田之新附而善用其報効之機翕若雷霆疾如風雨事舉而逺近不知有兵興之役敵破而士卒莫測其舉動之端兩地進兵各不滿八千之衆而三月報績共已踰三千之功蓋其勞費未及大征十之一而其斬獲加於大征三之二逺近室家相慶道路懽騰皆以為數十年來未見其斯舉也職等承乏任使雖衝冒炎毒攀援險阻不敢不竭力効命但僅遵奉方畧安能仰賛一籌照得宣慰彭明輔彭九霄官男彭宗舜等扶病冒暑督兵勦賊顛頓崖谷仆而益奮遂能掃蕩巢穴殄滅渠黨即其忠義激發誠亦人所難能其思田報効頭目盧蘇王受等感激再生之恩共竭効死之報自備資糧爭先首敵遂破賊險搗自昔不到之巢斬自來難敵之冦蓋有仰攻險寨墮崖而碎首者猶曰我死不憾亦有仰受賊弩掛樹而裂肢者猶曰我死甘心民間傳誦以為盧蘇王受昔未招撫惟恐其為地方之患今既招撫乃復為地方除患嘖嘖稱嘆謂其竭忠報德之誠雖子弟之於父兄亦不能是過矣再照督兵督哨防截給餉等項凡有事於軍前各官雖其職有崇卑功有大小然皆衝冒矢石炎瘴備歴險阻艱難比之往來大征合圍守困坐待成功其為利害勞逸相去倍蓰均乞録奏以勸將來等因到臣照得先該各官呈稱前項各巢各賊積年窮兇稔惡千百里內被其慘毒萬姓寃苦朝不保夕乞要乗此軍威急救一方塗炭等因其時臣方駐劄南寧目覩其害誠不忍坐視斯民之苦一至此極及查兵部屢次咨來題奉欽依事理要將前項各賊即行發兵計𠞰以除民患正亦臣等職所當盡之責但慮賊衆勢大連絡千里可以計破難以力攻欲俟再行奏請命下然後舉行必致形跡昭聞雖用十萬之師圖以歲年亦未可克故遂仰遵欽奉勅諭但有賊盜生發當撫則撫可勦則𠞰及便宜行事事理一面密切相機行事及密行總鎮太監張賜知會隨該鎮守兩廣豐城侯李旻亦相繼到任又經轉行知會外今據各呈前因該臣會同總鎮太監張賜總兵李旻及鎮巡三司等官看得八寨斷藤牛腸六寺磨刀古陶白竹羅鳳龍尾仙臺花相等賊巢穴連絡盤據千百餘里兇悍驍猛酷虐萬姓流毒一方自來征𠞰所不能克果已貫盈罪極神怒人怨委有如各官所呈者是誠兩廣盜賊之淵藪根柢此而不去兩廣盜賊終未有衰息之漸也乃今於三月之內止因湖廣便道之歸師及用思田報効之新附兩地進兵不滿八千而斬獲三千有竒巢穴掃蕩一洗萬民之寃以除百年之患此豈臣等知謀才畧之所能及皆是皇上除患救民之誠心黙賛於天地鬼神而神武不殺之威任人不疑之斷震懾逺邇感動上下且廟廊諸臣咸能推誠舉任公同協賛惟國是謀與人為善故臣等得以展布四體無復顧慮信其力之所能為竭其心之所可盡動無不宜舉無弗振諸將用命軍士効力以克致此雖未足為可稱之功而朝廷之上所以能使臣等獲成是功者實可以為後世行事之法矣不然則兵耗財竭凋弊困苦之餘僅僅自守尚恐未克而況敢望此意外之事哉照得宣慰彭明輔彭九霄官男彭宗舜等皆衝犯暑毒身親陷陣事竣之後狼狽扶病而歸生死皆未可必其官男彭藎臣者亦遣家丁逺來報効兩年之間顛頓道途疾疫死亡誠有人情所不能堪者而彭明輔等忠義奮發畧無悔怠即其一念報國之誠殊有所不可冺者至於思田報効頭目盧蘇王受等感激朝廷再生之恩自備資糧力辭軍餉實能舎死破敵爭先䧟陣惟恐功効不立無以自白其本心謂子弟之於父兄亦不過是誠非虛言此皆臣所親見者也及照留撫思田右布政林富已聞都御史之擢而忠義激發猶且不計體面必欲督兵入巢破賊而後出是尤人所難能舊任副總兵張祐㕘將張經沈希儀湖廣督兵僉事汪溱廣西督兵僉事吳天挺㕘將汪必東副使汪素湖廣督兵都指揮謝珮廣西都指揮髙崧及各督哨督押指揮等官馬文瑞王勲唐宏卞琚張縉彭飛張恩周徹宗趙璇林節劉鏜武鑾千戸劉宗本等督𠞰縣丞林應聰主簿季本並防截搜捕調度給餉等項官員知府程雲鵬蔣山卿同知桂鏊史立誠舒栢通判陳志敬徐俊知州林寛李東諭召知縣劉喬縣丞杜桐蕭尚賢經歴周奎等雖其才猷功績各有大小等級之殊而利害勤苦亦有緩急久暫之異然當茲炎毒暑雨之中瘴疫薫蒸經冒鋒鏑之場出入﨑險之地固皆同効捍患勤事之績均有百死一生之危者也伏望皇上明昭軍旅之政既行廟堂協賛舉任之上賞亦録諸臣分職供事之微勞及將宣慰彭明輔等特加陞奬官男彭宗舜彭藎臣免其赴京就彼襲替以旌其報國之義土目盧蘇王受等亦曲賜恩典或不待三年而遂錫之冠帶以勵其報効之忠如此庶幾功無不賞而益興忠義之心賞當其功而自息僥倖之望矣臣以懦劣迂疎繆蒙不世之知遇授以軍旅重任言無不録計無不行且又慰以溫㫖使之不必顧忌臣伏讀感泣自誓此生鞠躬盡死以報深恩今茲之役本無足言然亦自幸茍無覆敗以免戮辱但恨身嬰危疾自後任勞頗難已具本告囘養病乞賜俯允俾得全復餘生尚有圖報之日臣不勝願望
  處置八寨斷藤峽以圖永安疏嘉靖七年七月十二日
  照得臣於去嵗奉命勘處思田兩府皆蒙皇上天地好生之仁悉從寛宥兩府人民今皆復業安居化為無事寧靖之地自此可以永無反覆之患而免於防守屯息之勞矣惟是八寨及斷藤峽諸賊積年痛毒生民千百里內塗炭已極臣既目覩其害不忍坐視而不救遂遵奉勅諭事理乗機舉兵征𠞰仰賴神武威德幸已剪滅蕩平一方倒懸之苦畧已為之一解但將來之患不可以不預防而事機之會亦不可以輕失臣因督兵親歴諸巢見其形勢要害各有宜改立衛所開設縣治以斷其脈絡而扼其咽喉者若失今不為則數年之間賊以漸復歸聚生息不過十年又有地方之患矣臣以多病之故自度精神力量斷已不能了此但已心知其事勢不得不然不敢仰負陛下之託俯貽地方之憂輒已遵奉勅諭便宜事理一面相度舉行不避煩瀆之誅開陳上請乞賜採擇施行實地方之幸臣等之幸
  計開
  一移築南丹衛城於八寨臣等看得八寨之賊實為栁慶諸賊之根柢蓋其東連栁州隴蛤三都嶺三北四等處賊峒以數十北連慶遠忻城東歐莫往八仙等處賊峒亦以數十西連東蘭等州及夷江土者等處賊峒以十數南接思恩及賓州上林縣諸處賊村亦以十數各處賊巢雖多其小者僅百數人大者不過數百人及千人而止各賊巢穴皆有山谿之限險扼之守不相通和至期有急或欲有所攻刼糾合會聚然後有一二千之衆多至數千者惟八寨之賊毎寨有衆千餘四山環合同據一險無事則分路出刼有警急奔入其巢數千之衆皆不糾而聚不約而同不謀而合故名雖為八實則一寨此八寨之賊所以勢衆力大而自來攻之有不能克者也各巢之賊皆倚恃八寨為逋逃主毎有緩急一投八寨即無所致其窮詰八寨為之一呼則羣賊皆應聲而聚故羣賊之於八寨猶車輪之有軸樹木之有本若八寨不除則羣賊決無衰息之期也今幸八寨悉已破蕩正宜乘此平靖之時據其要害建置衛所以控馭羣賊臣等看得周安堡正當八寨之中四方賊巢道路之所會議於其地創築一城度可以居數千之衆者而移設南丹一衛於其間蓋南丹衛舊在南丹州地方為廣西極邊窮苦之地非中土之人所可居者故自先年屢求內徙今已三遷而至賓州遂為中土富樂之鄉賓州既有守禦千戸一所官軍而又益以南丹一衛自逺來徙無片田尺土之籍但惟安居坐食取給於賓州州城之內皆職官旗舎之居州民反避處於四逺村寨毎遇糧差徭役然後入城故州官號令不行於城中而政事牽沮地方益弊今計一衛之官軍雖不滿五百之數蓋盡移其家衆則亦不下二千以二千之衆而屯聚於一城其氣勢亦已漸盛足充守禦遂清理屯田之在八寨者使之屯種又分撥各賊占據之田使各官軍得以為業以稍省俸給月糧之費彼亦無所樂從且賓州之城既空又可以還聚居民修復有司之治亦事之兩便者也臣等又看得遷江八所皆土官指揮千百戸等職舊有狼兵數千以分制八寨猺賊之勢後因賊勢日盛各官皆不敢復入反遂與之交通結契及為之居停指引分其刼掠之所得共為地方之害已非一日官府察知其奸欲加懲究則又倚賊為重不可根極近臣督兵其地悉將各官遵照勅諭事理綁赴軍門議欲斬首示衆以警逺近而各官哀求免死願得殺賊立功自贖然其時賊勢已平遂許其各率土兵入屯八寨就與該衛官軍分工効力助築城垣待城完之日就與城外別築營堡與南丹衛官軍掎角而守亦各分撥賊田使之耕種以資衣糧今八所土兵雖已比舊衰耗然亦尚有四千餘衆若留其微弱者四所於外以分屯其所遺之田而調其強盛者四所於內合南丹一衛之衆以守亦且四千有餘隱然足為栁慶之間一巨鎮矣此鎮一立則各賊之脈絡㫁咽喉絶自將沮喪震懾其勢莫敢輕動稍有反側者據險出兵而撲之夕發而旦至各賊之交自不能合如取機上之肉下筯無弗得者此真破車輪之軸而諸輻自觧伐樹木之本而衆幹自枯不過十年栁慶諸賊不必征勦皆將効順而服化矣伏乞聖明裁允
  一改築思恩府城於荒田臣等看得思恩舊治原在寨城山內尚歴髙山數十餘里其後土官岑濬始移出地名喬利就巖險壘石為城而居四面皆斬山絶壁府治亦在⿰確之上芒利𥓂砑之石衝射牴觸如處戈矛劔㦸之中自岑濬被誅繼是二十餘年反者數起曽不能有一嵗之安人皆以為風氣所使雖未可盡信然頑石之上不生嘉禾而陰崖之下必有狐鼠要亦事理之有然者況其地瘴霧昏塞薄午始開中土之人來居輒生疾疫自春初思田歸附之後臣時即已經營料理其事竟未能有相應之地近因督勦八寨復親往相度乃於未至橋利六十里外地名荒田者其地四野寛衍皆膏腴之田而後山起伏蜿蜒敷為平原環抱涵畜兩水夾繞後山而出合流於前屈曲數十里入武縁江水達於南寧四面山勢重疊盤迴皆軒豁秀麗真可以建立府治臣因信宿其地為之景定方向創設規則諸夷來集莫不踴躍歡喜爭先趍事赴工遂令署府事同知桂鏊督令各役擇日興工蓋思恩舊治皆在萬山之中水道不通故各夷所須魚鹽諸貨類皆逺出展轉鬻買往反旬月十不致一常多匱絶舊府既地險氣惡又無所資食故各夷終嵗不一至府治情益疎離易生嫌隙今府治既通江水商貨自集諸夷所須皆仰給於府朝夕絡繹自然日加親附歸向而武縁都里舊嘗割屬思恩者其始多因路險地隔不供糧差今荒田就係武縁止戈鄉一圖二圖之地四望平野坦然大道朝往夕反無復阻隔則該府之官自可因城頭巡檢之制循土俗以順各夷之情又可開圖立里用漢法以治武縁之衆夷夏交和公私兩便則改築思恩府城於荒田者是亦保治安民勢不容已之事伏乞聖明裁允
  一改鳯化縣治於三里臣等勘得思恩舊有鳯化一縣然無城郭縣治廨宇選來知縣等官多借居民村或寄其家眷於賓州諸處而遷徙無常如流寓者然上司憐其無所依泊則委之管理別印或以公務差遣往來於外以茍嵗月故鳯化之在思恩徒寄虛名而實無縣治臣近督勦八寨看得上林縣地名三里者乃在八寨之間其地平廣博衍東西數里外石山周圍如城自後極髙石山之間獨抽土山一脈起頓昻伏分為兩股環抱而前遂有兩水夾流上山之外當心交合出水之口石山十餘重錯互回盤轉折二三十里極外石山合為城門水從此出是為外隘其間多良田茂林村落相望前此居民十餘家皆極饒富後為寨賊所驅殺占據遂各四散逃亡不敢歸視其土者已二十餘年今各賊既滅遂空其地不及今創設縣治以據其險或有漏殄之賊潛囘其間日漸生息結聚後阻石門之險前守外隘之寨不過數年又將漸為地方之梗矣故臣以為宜割上林上下無虞鄉三里之地屬之思恩而移設鳯化縣治於其內量為築立城垣廨宇選委才能之官興督其役逺近聞之不過三四月而逃亡之民將盡來歸各修復其田業供其糧差蔚然遂可以成一方之保障且其南通南丹新衛五六十里南丹在石門之內鳯化當石門之外內外聲勢連合而石門之險亡西至思恩一百餘里取道於那學沿途村寨荒塞日久因此兩地之人往來絡繹而道途益通又上林舊在大鳴山與八寨各賊之間勢極孤懸今得鳯化為之唇齒氣勢日盛雖割三里之地以與鳯化而緑茅緑篠等村寨舊所亡失土田皆將以次歸復則亦失之於東而收於西矣及照思恩雖已設立流官知府然其所屬皆土目巡檢而舊屬鳯化一縣亦皆徒寄空名實未嘗有今割武縁止戈一圖二圖之地改築思恩府城而又割上林上下無虞三里之地改設鳯化縣治固於思恩亦已稍有資輔但自鳯化三里至於思恩一百五六十里中間尚隔上林一縣臣以為並割上林一縣而通以屬之思恩似於事勢為便而於體統尤宜何者栁州一府所屬二州十縣賓州蓋栁州所屬者且有上林遷江兩縣今思恩既設流官知府固亦一府之尊而反不若栁州所屬之一州也其於體統亦有所未稱矣況賓州自有十五里而又有遷江一縣雖割上林以與思恩其地猶倍於思恩未為遽損也上林之屬賓州與屬思恩均之為一屬邑亦未有所加損也然以之屬於思恩則思恩始可以成一府之規模而其間有無相須緩急相援氣勢相倚流官之體統益尊則土俗之歸向益謹郡縣之政化日新則夷民之感發日易固有不可盡言之益也夫立新縣以扼據地險改屬縣以輔成府治是皆所以乂安地方者也伏乞聖明裁允
  一添設流官縣治於思龍照得南寧自宣化縣至於田寧逆流十日之程宣化所屬如思龍十圖等處相去尚有五日六日其間錯以土夷村寨地既隔越而窮鄉小民畏見官府故其糧差多在縣之宿奸老蠧與之包團因而以一科十小民不勝迫脇往往逃入夷寨土夷又從而侵暴之地日凋殘盜賊日起近年以來思龍之圖鄉民屢次奏乞添設縣治以便糧差蓋亦內迫於縣民之奸外苦於土夷之暴不得已而然臣因入撫田寧親歴其所民之擁道控告者以千數因停舟其地為之經理相度得村名那久者其地亦寛平深厚江水縈迴環匝傍有一江來會亦正於此合流沿江居民千餘家竹樹森翳煙火相接且向武各州道路皆經由其傍亦為四通之地若於此分割宣化縣思龍一五六七八九十十二及西鄉之六八圖共十里之地而設立一縣治則非獨以便窮鄉小民之糧差賦役亦足以鎮據要害消沮盜賊其間小民村居如那茄馬坳三顏那排之類未可悉數皆久已淪入於夷今若縣治一立則此等村寨諸夷自不得而隱占皆將漸次歸復流官而其地遂接比於田寧固可以所設之縣而遂以屬之田寧矣夫南寧一府所屬一州三縣而宣化一縣自有五十二里今雖分割十里之地以與田寧而宣化尚有四十二里一縣之地猶四倍於一府也況田寧又係新創流官府治所統皆土目巡檢今得此一屬縣為之傍輔又自不同臣於前割上林以屬思恩之議已畧言之矣且左江一帶自蒼梧以達南寧皆在流官腹裏之地自南寧以達於田寧自田寧以通於雲貴交趾則皆夷村土寨稍有疑傳易成閼隔今田寧思恩二府既皆改設流官與南寧鼎峙而立而又得此新創一縣以疏附交連於其間平居無事商貨流通厚生利用一旦或有境外之役道路所經皆流官衙門從門庭中度兵更無阻隔之患此亦安民利國之事勢所當為者也伏乞聖明裁允仍定賜縣名選官給印地方幸甚
  一増築守鎮城堡於五屯照得㫁藤峽諸賊既平守巡各官議調土漢官兵數千於潯州以防不測該臣看得各賊既滅縱有一二漏網其勢非三四年亦未能復聚為今之計正宜𠞰撫並行蓋破滅窮兇各賊者所以懲惡而撫恤向化諸猺者所以勸善今懲惡之餘即宜急為勸善之政使軍衛有司各官分投遍歴向化村寨慰勞而存恤之給以告示賜以魚鹽因而為之選立酋長諭以朝廷所以征勦各巢者為其稔惡也今爾等向化村寨自宜安心樂業益堅為善之志但有反側悖亂者即宜擒送官府自當重賞以酬爾勞其漏殄諸賊果能誠心悔惡亦皆許其歸附待以良民夫使向化者益勸於為善而日加親附則惡黨自孤賊勢自散不復能合縱遺一二終將屈而順服矣乃今則不然賊既破勦而猶屯兵不散使漏殄之徒得以藉口揺惑逺近其向化村分又畧不加恤奸惡之民復乗機而驅脇虐害之彼見賊已破滅而復聚兵已心懐驚疑矣而又外惑於賊黨之扇揺內激於奸民之驅脅遂勾結相連而起也近年以來所以亂始平而變復作皆迷誤於相沿之弊而不察也今各賊新破勢決未敢輕出雖屯數千之衆不過困頓坐食徒穢擾民居耗竭糧餉而實無益於事吾民久被賊苦今始一觧其倒懸又復自聚無用之兵以重困之此豈計之得者哉惟於各寨之中相其要害之地創立一鎮以控制之此則事理之所當行亦正宜乗此掃蕩之餘而速圖之者其在㫁藤牛腸諸處則既切近潯州府衛不必更有所設至於四方各寨遍歴其要害險阻則惟五屯正當風門佛子諸巢穴而西通府江北接茘浦各處猺賊最為𦂳要之區宜設一鎮以控御逺邇而舊已有千戸所統率官兵亦幾及一千之數困於差徭日漸躱避於附近土目村寨官司失於清理止有五百其後土司不聞地方之艱難又於五百之中分調哨守於他所而所餘遂不滿二百既而賊亂四起守禦缺乏則又取調潮州之兵數百以來協守五屯事既紛亂人無所遵兼以統馭非人故地方遂致大壞且其屯堡牆垣亦甚卑隘不足以壯威設險今宜開拓其地増築髙城度可以居二千之衆而設守備衙門於其內取囘五百之中分調哨守於他所之兵其自潮州調來協守者則盡數發還原衛以免兩地各兵背離鄉土之苦往復道途之費仍於附近土寨目兵之中清查揀補其原避差役者務足原數一千選委智畧忠勇之官一員重任而專責之使之訓練撫摩敷之以威信而懐之以仁恩務在地險既設而士心益和自然動無不克而行無不利㕘將兵備各官又不時親至其地經理而振作之或案行其村寨或勸督其農耕或召其頑梗而曲示訓懲或進其善良而優加奬賜或救恤其災患或聴㫁其是非如農夫之去稂莠而飬嘉禾漸次耕耨而耘鋤之無事之時隨意取調附近土官兵款或百人或七八十人以協同哨守為名使之兩月一更班而絡繹往來於道路以慣習逺近各巢之耳目自後我兵出入自將無所驚疑果有兇梗當事舉動然後密調精悍可用土目一二千名如尋常哨守然以次潛集城中畜力養鋭相機而發夫無事而屯數千之兵則一月糧餉費踰千金若每一年無屯軍之費用之以築城設險犒賞兵士招來逺人亦何事不行何工不就此増築城堡以據要害所謂謀成而敵自敗城完而冦自觧險設而賊自摧威震而奸自伏正宜及今為之而亦事勢之不可已焉者也伏乞聖明裁允
  查明岑邦相疏七年七月十九日
  准兵部咨該本部題節奉欽依岑邦佐仍武靖知州岑邦相著王守仁再查明白具奏欽此欽遵照得先該臣等具題前事內一件仍立土官知州以順土夷之情臣等議得岑氏世有田州久結於人心岑猛雖沒諸夷莫不願得復立其後議於開設流官知府之外就於該府四十八甲之內割其八甲降設田州立岑猛之子一人始授以署州事吏目三年之後地方寧靖効有勤勞則授以為判官六年之後地方寧靖効有勤勞則授以為同知九年之後地方寧靖効有勤勞則授以為知州使承岑氏之祀而𨽻之流官知府當時臣等通拘該府大小土目及鄉老人等審問岑猛之子應該承立者何人乃衆口一詞以為岑猛四子長子岑邦佐係正妻張氏所出次子岑邦彥係庶妾林氏所出三子岑邦輔係外婢所生四子岑邦相係次妾韋氏所出猛嬖溺林氏而張氏失愛故邦佐自㓜出繼武靖而以邦彥承襲官職今邦彥既死應該承立者莫宜於邦佐臣等當㸔得武靖地方正當猺賊之衝而邦佐自㓜出繼該州之民信服歸戴已久況其才力足能制禦各猺近日該州土目人等又相繼懇懇來告願得復還邦佐今欲改立一人亦未有可以代邦佐者臣恐一失武靖各目之心則於地方又多生一事莫若仍還邦佐於武靖一以禦地方之患一以順各夷之情至於田州新立不過茍以無絶岑氏之祀此其才否優劣固有不必深論者因諭以邦佐出繼武靖既久朝廷事體已定不可復還宜立其次者岑邦輔則可於是各目人等又衆口一詞以為邦輔名雖岑猛外婢所生其實來歴不明闔府之民皆不欲立惟邦相則次妾所生實係岑猛的親骨血況其質貌厚重謹實衆心歸服立繼岑氏庶不絶其真正一脈臣等議得仍立土官者專為不絶岑氏之後以順諸夷之情也今衆心若此亦合俯順故當時直㫁邦輔謂非岑猛之子而止謂岑猛之子存者二人亦所以正名慎始杜日後之紛爭也但具奏之時因本內事體多端文以繁瑣若再加詳説誠恐有瀆聖聴故遂簡畧其詞今蒙朝廷明見萬里洞徹細微復命臣等查奏聞命惶懼無所措躬因思岑邦輔尚存當時奏內不曽詳開所以不立邦輔之故而直言岑猛之子存者二人果係情節脫落事體欠明臣等疎漏之罪萬死有不容赦者矣臣等近復通拘該府土目鄉老人等再加審問而衆口一詞執説如前陳請益篤臣等反覆思惟其事誠亦必須如此而後穩帖無弊故仍照原議上請蓋此等闗係地方之事臣等言雖或有所不敢盡而心已無所不用其極必求事出萬全永久無患然後乃敢具奏伏乞聖明宥其疎漏萬死之誅仍勅該部俯從原議立岑邦相於田州以曲順各夷之情其岑邦輔者聴其以官族名目隨住如此則名正事成而人心允服實地方之幸臣等之幸
  奬勵賞齎謝恩疏七年九月二十曰
  准兵部咨為奏報平復地方事該臣題該本部覆題節奉聖㫖王守仁受命提督軍務蒞任未久乃能開誠布恩處置得宜致令叛夷畏服率衆歸降罷兵息民其功可嘉寫勅差行人齎去奬勵還賞銀五十兩紵絲四表裏布政司買辦羊酒送用欽此隨於本年九月初八日該行人馮恩齎捧勅書並前項綵幣銀兩等項到於廣州府地方奉迎入城當除望闕謝恩欽遵收領外臣時臥病床褥已餘一月扶疾興伏感激惶懼顛頓昬眩莫知攸措已而漸復甦息伏自念思恩田州數萬赤子皆畏死逃生本無可誅之罪而前此當事者議欲勦滅故皆洶洶思亂既已陷之必死之地而無復生全之心矣仰賴皇上好生之仁軫念逺夷惟恐一物不得其所特遣臣來勘處臣亦何能少効一籌不過宣揚深仁敷昭神武而旬月之間遂皆囘心向化舎死投生面縛來歸是皆皇上聖德格天至誠所感不疾而速是以綏之斯來動之斯和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者此豈臣等知謀才力能致毫髮於其間哉今乃誤蒙洪恩重頒大賞且又特遣行人齎勅逺臨事尤出於常格之外臣亦何功而敢當此臣亦何人而敢望此祇受之餘戰悚惶惑徒有感泣惟誓此生鞠躬盡瘁竭犬馬之勞以圖報稱而已臣病日亟自度此生恐不復能奔走闕廷一覩天顏以少罄其螻蟻葵藿之誠臣不勝刻心鏤骨感激戀慕之至
  乞恩暫容囘籍就醫養病疏七年十月初十日
  臣以憂病跧伏田野六年有餘蒙陛下賜之再生之恩錫之分外之福每思稽首闕廷一覩天顏以申其螻蟻感激之誠遂其葵藿傾戴之願既困疾病復畏譏讒六年之間瞻望太息竟未敢一出門庭夫蒙人一顧之恩尚必思其所以為酬受人一言之知亦必圖其所以為報何況君臣大義天髙地厚之恩上之所以施於其下者如雨露之霑濡無時或息而下之所以承乎其上者乃如頑石朽株畧無生動此雖禽獸異類稍有知覺者亦不能忍於其心是以每一念及則哽咽涕下徒日夜痛心惕骨行吁坐嘆而已邇者繆蒙陛下過採大臣之議授以軍旅重寄自知才不勝任病不任勞輒乃觸冒上陳辭謝又蒙溫㫖眷覆慰諭有加伏讀感泣不復能顧其他即日矢死就道既而沿途備訪其所以致此變亂之由熟思其所以經理斡旋之計乃甚有牴牾矛盾者而其事勢既已顛覆破漏如將傾之屋半溺之舟莫知所措其惟恐付託不効以孤陛下生成之德以累大臣薦舉之明於是始益日夜危懼而病亦愈甚乃不意到任以來旬月之間不折一矢不戮一卒而兩頑民帖然來服千里之內去荊棘而成坦途其間雖有數處強大賊巢素為廣西衆賊之淵藪根株屢嘗征討而不克者亦就湖廣撤囘之兵而乗其取道之便用兩廣新附之民而鼓其報効之勇財力不致於大費小民不及於疲勞遂皆殱厥渠魁蕩平巢穴而逺近畧已寧靖是皆陛下好生之至德昭格於上下不殺之神武幽贊於神明是以不言而信不怒而威隂祐黙相以克有此固非愚臣意望之所敢及豈其知謀才力為能辦此哉竊自喜幸以為庶得藉此以免於覆敗之戮不為諸臣薦揚之累足矣而臣之病勢乃日益増劇百療無施臣又思之是殆功過其事名浮其實福踰其分所謂小人而有非望之獲必有意外之災者也臣自往年承乏南贛為炎毒所中遂患咳痢之疾嵗益滋甚其後退伏林野雖得稍就清涼親近醫藥而病亦終不能止但遇暑熱輒復大作去嵗奉命入廣與舊醫偕行未及中途而醫者先以水土不服辭疾歸去是後既不敢輕用醫藥而風氣益南炎毒益甚今又加以遍身腫毒喘𠻳晝夜不息心惡飲食每日強吞稀粥數匙稍多輒又嘔吐當思恩田州之役其時既已力疾從事近者八寨既平議於其中移衛設所以控制諸蠻必須身親相度方敢具奏則又冒暑輿疾上下巖谷出入茅葦之中竣事而出遂爾不復能興今已輿至南寧移臥舟次將遂自梧道廣待命於韶雄之間新任太監總兵亦皆相繼蒞任各能守法奉公無地方騷擾之患兩省巡按等官又皆安靖行事創滌往時煩苛搜刻之𡚁方務安民今日之兩廣比之異時庶可謂無事矣臣雖病發而歸亦可以無去後之憂矣夫竭忠以報國臣之素志也受陛下之深恩思得粉身虀骨以自效又臣近嵗之所日夜切心者也病日就危尚求茍全以圖後報而為養病之舉此臣之所大不得已也惟陛下鑒臣一念報主之誠固非茍為避難以自偷安而憫其瀕危垂絶不得已之至情容臣得暫囘原籍就醫調治倖存餘息鞠躬盡瘁以報陛下尚有日也臣不勝懇切哀求之至



  王文成全書巻十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十六   明 王守仁 撰別録
  公移一提督南贛軍務征橫水桶岡三浰
  廵撫南贛欽奉敕諭通行各屬正德十二年正月
  節該欽奉敇諭江西福建廣東湖廣各布政司地方交界去處累有盜賊生發因地連各境事無統屬特命爾前去廵撫江西南安贛州福建汀州漳州廣東南雄韶州惠州潮州各府及湖廣郴州地方安撫軍民修理城池禁革奸弊一應地方賊情軍馬錢糧事宜小則徑自區畫大則奏請定奪但有盜賊生發即便嚴督各該兵備守禦守廵並各軍衛有司設法勦捕選委亷能屬官密切體訪及簽所在大戶並被害之家有智力人丁多方追襲量加犒賞或募知因之人隂為鄉導或購賊徒自相斬捕或聽脅從並亡命窩主人等自首免罪其軍衞有司官員中政務修舉者量加旌奨其有貪殘畏縮誤事者徑自拏問發落爾風憲大臣須亷正剛果肅清奸弊以副朝廷之委任欽此欽遵照得撫屬地方界連四省山谿峻險林木茂深盜賊潛處其間不時出沒剽刼東追則西竄南捕則北奔各省廵捕等官彼此推調觀望不肯協力追勦遂至延蔓日多當職猥以菲才濫膺重寄大懼職業鰥廢仰負朝廷委託為照前項地方延袤廣逺未能遍歴其間綏撫之方隨時殊制攻守之䇿因地異宜若非的確詢訪難以臆見裁度為此仰抄案回司著落當該官吏照依案騐內事理即行本司該道分廵分守兵備守備等官並所屬大小衙門各該官吏公同逐一㑹議要見即今各處城堡闗隘有無堅完軍兵民快曽否操練某處賊方猖獗作何擒勦某處賊已退散作何撫緝某賊怙終必須撲滅某賊被誘尚可招徠何等人役堪為鄉導何等大戶可令追襲軍不足恃或須別募精強財不足用或可別為經畫某處或有閒田可興屯以足食某處或多浮費可節省以供軍何地須添寨堡以斷賊之往來何地堪建城邑以扼賊之要害姑息隱忍固非久安之圖㑹舉夾攻果得萬全之䇿一應足財養兵弭寇安民之術皆宜悉心計慮折衷推求山川道路之險易必須親切畫圖賊壘民居之錯雜皆可按實開注近者一月以裏逺者一月以外凡有所見備寫揭帖各另呈來以慿採擇非獨以匡當職之不逮亦將以驗各官之所存務求實用毋事虛言各該官吏俱要守法奉公長亷逺恥祛患衞民竭誠報國毋以各省而分彼此務須協力以濟艱難果有忠勇清勤績行顯著者旌勸自有常典當職不敢蔽賢其或奸貪畏縮志行卑汚者黜罸亦有明條當職亦不敢同惡深惟昧劣庶頼匡襄凡我有官各宜知悉
  選揀民兵
  照得撫屬地方界連四省山谷險隘林木茂深盜賊所盤三居其一乗間刼掠大為民患本院繆當廵撫專以弭盜安民為職欽奉敕諭一應軍馬錢糧事宜得以徑自區畫蒞任以來甫及旬日雖未遍歴各屬且就贛州一府觀之財用耗竭兵力脆寡衞所軍丁止存故籍府縣機快半應虛文禦寇之方百無足恃以此例彼餘亦可知夫以羸卒而當強寇猶驅羣羊而攻猛虎必有所不敢矣是以每遇盜賊猖獗輒復㑹奏請兵非調土軍即倩狼逹往返之際輒已經年糜費所須動逾數萬逮至集兵舉事即已魍魎潛形曽無可勦之賊稍俟班師旋旅則又䑕狐聚黨復皆不軌之羣良由素不練兵倚人成事是以機宜屢失備禦益弛徴發無救於瘡痍供饋適増其荼毒羣盜習知其然愈肆無憚百姓謂莫可恃競亦從非夫事緩則坐縱烏合勢急廼動調狼兵一皆茍且之謀此豈可常之䇿古之善用兵者驅市人而使戰假閭戍以興師豈以一州八府之地遂無奮勇敢戰之夫事豫則立人存政舉近據江西分廵嶺北道兵備副使楊璋呈將所屬各縣機快通行揀選委官統領操練即其處分當亦漸勝於前但此等機快止可䕶守城郭隄備闗隘至於搗巢深入摧鋒陷陣恐亦未堪為此案仰四省各兵備官於各屬弩手打手機快等項挑選驍勇絶羣膽力出衆之士每縣多或十餘人少或八九輩務求魁傑異材缺則懸賞召募大約江西福建二兵備各以五六百名為率廣東湖廣二兵備各以四五百名為率中間若有力能扛鼎勇敵千人者優其廩餼署為將領召募犒賞等費皆查各屬商稅贓罰等銀支給各縣機快除南贛兵備已行編選外餘四兵備仍於每縣原額數內揀選精壯可用者量留三分之二就委該縣能官統練專以守城防隘為事其餘一分揀退疲弱不堪者免其著役止出工食追解該道以益召募犒賞之費所募精兵專隨各兵備官屯劄別選素有膽畧屬官員分隊統押教習之方隨材異技器械之備因地異宜日逐操演聽𠉀徴調各官常加考校以核其進止金皷之節本院間一調遣以習其往來道途之勤資裝素具遇警即發聲東擊西舉動由已運機設伏呼吸從心如此則各縣屯戍之兵既足以䕶防守截而兵備募召之士人可以應變出竒盜賊漸知所畏而格心平良益有所恃而無恐然後聲罪之義克振撫綏之仁可施弭盜之方斯惟其要本院所見如此其間尚有知慮未周措置猶缺者又在各官酌量潤色務在盡善期於可久亮愛民憂國之心既無不同則拯溺救焚之圖自不容緩案至即便舉行或有政務相妨未能一一親詣先行各屬精為選發先將召募所得姓名及措置支費銀糧陸續呈報事完之日通造文冊以慿查考
  十家牌法告諭各府父老子弟
  本院奉命廵撫是方惟欲剪除盜賊安養小民所恨才力短淺智慮不及雖挾愛民之心未有愛民之政父老子弟凡可以匡我之不逮茍有益於民者皆有以告我我當商度其可以次舉行今為此牌似亦煩勞爾衆中間固多詩書禮義之家吾亦豈忍以狡詐待爾良民便欲防奸革弊以保安爾良善則又不得不然父老子弟其體此意自今各家務要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婦隨長惠幼順小心以奉官法勤謹以辦國課恭儉以守家業謙和以處鄉里心要平恕毋得輕意忿爭事要含忍毋得輒興詞訟見善互相勸勉有惡互相懲戒務興禮讓之風以成敦厚之俗吾愧德政未敷而徒以言教父老子弟其勉體吾意毋忽
  輪牌人毎日仍將告諭省曉各家一畨
  十家牌式
  某縣某坊
  某人某籍
  某人某籍
  某人某籍
  某人某籍
  某人某籍
  某人某籍
  某人某籍
  某人某籍
  某人某籍
  某人某籍
  右甲尾某人
  右甲頭某人
  此牌就仰同牌十家輪日收掌毎日酉牌時分持牌到各家照粉牌查審某家今夜少某人往某處幹某事某日當回某家今夜多某人是某姓名從某處來幹某事務要審問的確仍通報各家知㑹若事有可疑即行報官如或隠蔽事發十家同罪各家牌式某縣某坊民戶某人
  某坊都里長某下甲首軍戶則雲某所總旗小旗某下匠戶則雲某里甲下某色匠客戶則雲原籍某處某里甲下某色人見作何生理當某處差役有寄莊田在本縣某都原買某人田親徴保住人某某若官戶則雲某衙門某官下舍人舎餘
  若客戶不報寫莊田在牌者日後來告有莊田皆不准不報寫原籍里甲即係來歴不明即須查究男子幾丁
  某項官見任致仕在京聽選或在家 某某處生員吏典
  治何生業成丁未成丁或往何處經營 某見當某差役
  有何技能或患廢疾     某
  某         某
  見在家幾丁 若人丁多者牌許増濶量添行格填寫
  一婦女幾口
  一門面屋幾間係自已屋或典賃某人屋
  一寄歇客人某人係某處人到此作何生理一名名開寫浮票寫帖客去則揭票無則雲無案行各分廵道督編十家牌
  照得本院廵撫地方盜賊充斥因念禦外之䇿必以治內為先顧蒞事未久尚昧土俗永惟撫緝之宜懵然未有所措訪得所屬軍民之家多有規圖小利寄住來歴不明之人同為狡偽欺竊之事甚者私通輋賊而與之傳逓消息窩藏奸宄而為之盤據夤縁盜賊不靖職此其由合就行令所屬府縣在城居民每家各置一牌備寫門戶籍貫及人丁多寡之數有無寄住暫宿之人揭於各家門首以憑官府查考仍編十家為一牌開列各戶姓名背寫本院告諭日輪一家沿門按牌審察動靜但有面目生踈之人蹤跡可疑之事即行報官究理或有隠匿十家連罪如此庶居民不敢縱惡而奸偽無所潛形為此仰抄案回道即行各屬府縣著落各掌印官照依頒去牌式沿街逐巷挨次編排務在一月之內了事該道亦要嚴加督察期於著實施行毋使虛應故事仍令各將編置過人戶姓名造冊繳院以憑查考非但因事以別勤情且將旌罰以示勸懲
  告諭各府父老子弟
  告諭父老子弟今兵荒之餘困苦良甚其各休養生息相勉於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和婦從長惠幼順勤儉以守家業謙和以處鄉里心要平恕毋懐險譎事貴含忍毋輕鬬爭父老子弟曽見有溫良遜讓卑已尊人而人不敬愛者乎曽見有兇狠貪暴利已侵人而人不疾怨者乎夫嚚訟之人爭利而未必得利求伸而未必能伸外見疾於官府內破敗其家業上辱父祖下累兒孫何苦而為此乎此邦之俗爭利健訟故吾言懇懇於此吾愧無德政而徒以言教父老其勉聽吾言各訓戒其子弟毋忽
  勦捕漳寇方畧牌正月
  據福建廣東布按二司叅議等官張簡等各呈勦捕事宜已經行仰遵照案騐施行所有方畧恐致泄露不欲備開案內為此另行牌仰廣東嶺東福建汀漳等處兵備僉事顧應祥胡璉密切㑹同守廵紀功賛畫等官於公文至日便可揚言本院新有明文謂天氣向煖農務方新兼之山路崎險林木蓊翳若雨水洊至瘴霧驟興軍馬深入實亦非便莫若於要𦂳地方量留打手機兵操練隄備其餘軍馬逐漸抽回待秋收之後風氣涼冷然後三省㑹兵齊進或宣示逺近或曉諭下人此聲既揚卻乃大饗軍士陽若犒勞給賞為散軍之狀實則感激衆心作興士氣一面亦將不甚𦂳闗人馬抽放一處兩處以信其事其實所散人馬亦可不逺而復預遣間諜探賊虛實有間可乗即便齎糗銜枚連夜速發當此之時卻須捨卻身家有死無生有進無退若一念轉動便成大害勁卒當前重兵繼後伺至其地鼓譟而入仍戒當先之士惟在摧鋒破陣不許斬取首級後繼重兵止許另分五六十騎沿途收斬其餘亦不得輒亂行次違者就便以軍法斬首重兵之後紀功賛畫等官各率數隊相繼而進嚴整行伍務令鼓譟之聲連亘不絶使諸賊逃遯山谷者聞之不得復聚若賊首未盡探其所如分兵速躡不得稍緩使賊復得為計已獲渠魁其餘解散黨與平日罪惡不大可招納者還與招納不得貪功一概屠戮乗勝之餘尤要振兵肅旅如初遇敵不得恃勝懈弛恐生他虞歸途仍將已破賊巢悉與掃蕩經過寨堡村落務禁摽掠宜撫恤者即加撫恤宜處分者即與處分毋速一時之歸復遺他日之悔本院奉命而來專以節制四省沿邊軍職為務即今進兵一應機宜悉宜稟聽本院庶幾事有總領舉動齊一授去方畧敢有故違悉以軍法論處各官知㑹之後即連名開具遵依揭帖密切回報
  案行廣東福建領兵官進勦事宜
  據福建廣東按察司等衙門備呈到院看得兩省剿捕事宜設施布置頗已詳備誠使諸將齊心軍士用命並舉夾攻已有必克之勢但事干各省舉動難一頓兵既久變故旋生則謀筭機宜旬日頓異亦難各守初議執為定説照得福建軍務整緝既久兼有海滄演城政和諸處打手足可濟事諸將咸有以功贖罪之心意氣頗鋭當道亦皆協謀併力期收克捷之功利在速戰若當集謀之始掩賊不備奮擊而前成功可必今既曠日持久聲勢彰聞各巢賊黨必有連絡紏合阻阱設械以禦我師其為奸黨當亦日加險密至於今日已為持久之師且宜示以寛懈待間而發而猶執其乗機之説張皇於外以堅賊志是謂知吾卒之可擊而不知敵之未可擊也廣東之兵集謀稍緩聲威未震意在倚重狼逹土軍然後舉事利於持久是亦慎重周悉之謀諸賊聞之雖相結聚尚候土兵之集以卜戰期其備必猶懈弛若因而形之以緩乗此機候正可奮怯為勇變弱為強而猶執其持重之説必候土軍之至以坐失事機是徒知吾卒之未可擊而不知敵之正可擊也善用兵者因形而借勝於敵故其戰勝不復而應形於無窮勝負之算間不容髮烏可執滯除江西南贛地方凡通賊闗隘已行兵備副使楊璋委官隄備截殺及將進剿方畧各令差人封付福建僉事胡璉廣東僉事顧應祥㑹同守廵等官密切遵依行事外仰抄案回司即行各官務要同心協德乗間而動毋得各守一見縻軍僨事一應進止不必呈稟以致誤事領軍等官隨機應變就便施行一面呈報如復彼此偏執失誤軍機定行從重叅拏決不輕貸其軍馬錢糧紀功給賞等項已行有成規不再更定
  案行漳南道守廵官戴罪督兵剿賊
  據福建漳南道右叅政艾洪等呈准左叅政陳䇿副使唐澤手本該三司遵依議委各職隨軍紀功運謀經畧依䝉前詣南靖縣小溪中營住紮查理軍情審驗功次大約賊衆以四分為率一分就擒一分聽撫俱已審驗查處明白一分逺遯廣東境界一分深藏本處山谷狼子野心絶巖峻嶺易以計破難以兵碎必須通將調募見在官軍二萬二千餘名再加議處減冗兵以省費留精兵以守險待賊饑疲隨加撫勦庶幾軍餉不缺農業不廢節據各哨委官連日稟報各賊恃居險阻公然拒敵官軍不聽招撫合無繼處本省錢糧以堅自守之謀催請廣東狼兵以助夾攻之計等因隨據叅政陳䇿等呈據鎮海衞指揮髙偉呈指揮覃桓縣丞紀鏞被大傘賊衆突出馬陷深泥被傷身死等因到院簿查先據叅政陳䇿等呈已經批各官酌量事機公同㑹議如是賊雖據險而守尚可出其不趨掩其不備則用鄧艾破蜀之䇿從間道以出竒若果賊已盤據得地可以計困難以兵克則用充國破羌之謀減冗兵以省費務在防隠禍於顯利之中絶深奸於意料之外萬全無失僉謀皆同然後呈來定奪去後今據前因叅照指揮髙偉既奉差委督哨自合與覃桓等相度機宜協謀並進卻乃孤軍輕率中賊奸計雖稱督兵救援先亦頗有斬獲終是功㣲罪大難以贖凖廣東通判陳䇿指揮黃春千百戶陳洪鄭芳等既與覃桓等面議夾攻眼見摧敗畧不應援挫損軍威壊事匪細俱屬違法各該領兵守備兵備守廵等官督提欠嚴亦屬有違合就通行叅究但在𦂳急用人之際姑且記罪查勘督剿及查添調狼兵一節案查該省節呈兵糧預備已久惟俟剋日進攻今始成軍而出一遇小挫輒求濟師況動調狼兵往返數月非但臨渴掘井緩不及事兼據見在官兵二千有餘數已不少兵貴善用豈在徒多況稱糧餉缺乏正宜減兵省費安可益軍匱財除廣東坐視官員及應否動調狼兵另行查議外仰抄案回道查勘指揮覃桓縣丞紀鏞是否領兵夾攻被傷身死各官原領軍兵若干見在若干其指揮仲欽推官胡寧道知事曽瑤知縣施祥等縁何不行䇿應是否畏避退縮俱要備查明白從實開報其覃桓等所統軍兵就仰髙偉管領戴罪殺賊立功自贖仍仰福建布政司作急查處堪以動支銀兩就呈鎮廵衙門知㑹差官領解軍前接濟一面備數呈來以慿查考不許稽遲致誤軍機各該官員俱要奮勇協心乗機進勦毋頓兵遙制以失機宜毋坐待狼兵以自懈弛務須連營掎角以壯我軍之威更休迭出以蓄我軍之鋭多方以誤賊人之謀分攻以疲賊人之守掃蕩巢穴靖安地方則東隅可收於桑榆大捷不計其小挫事完之日通查功罪呈來以憑酌量叅奏
  案行領兵官搜剿餘賊
  據福建左叅政陳䇿副使唐澤㑹案呈准漳南道叅政艾洪僉事胡璉手本督據委官指揮徐麒等呈稱督領軍兵粘蹤追賊至象湖山賊寨連營拒守遵奉本院密諭佯言犒衆退兵俟秋再舉密切部勒諸軍乗懈奮擊云云除將擒斬功次審驗監候梟掛外呈乞照詳等因到院巻查先准兵部咨前事已經備行福建廣東二省漳南嶺東二道守廵兵備守備等官欽遵調兵上𦂳相機勦撫並將進兵方畧行仰各官密切遵照施行敢有故違悉以軍法論處去後續據福建布按二司守廵漳南道右叅政等官艾洪等呈據委指揮髙偉呈稱督同指揮等官覃桓等領兵剋期夾攻不意大傘賊衆突出陷入深泥被傷身死廣東官兵在彼坐視不行䇿救呈詳到院叅看得各官頓兵日乆老師費財致此敗衂顯是不奉節制故違方畧正行查勘叅提間隨據廣東按察司等衙門僉事顧應祥等官㑹呈前事開稱約㑹福建官兵剋期進攻間爪探福建官軍被大傘賊徒殺死指揮覃桓等情各職隨即統兵䇿應當獲賊人一名審係賊首羅聖欽執稱餘賊潛入箭灌巢內率領官兵直抵地名白上村遇賊交戰斬獲賊級俘獲賊屬等因呈報前來看得象湖箭灌最為峻絶諸巢賊首悉遁其間賊之精悍盡聚於此自來兵卒所不能攻今各官雖有前挫隨能密遵方畧奮勇協力竟破難克之寨以收桑榆之功計其大捷足蓋小挫但象湖雖破而可塘猶存賊首頗已就擒而餘猾尚多逃遁若不乗此機㑹速行剿撲薙草存根恐復滋蔓狡兎入穴獲之益難除將功次另行查奏外為此仰抄案回道查照先行方畧乗此勝鋒急攻可塘破竹之勢不可復緩仍一面分兵搜斬餘猾毋令復聚為奸罪惡未稔可招納者還與招納毋縱貪功一槩屠戮務收一簣之功勿為九仭之棄本院即日自漳州起程前來各營督戰仍與各官備歴已破諸賊巢壘共議經久之䇿抄案
  奨勵福建守廵漳南道廣東守廵嶺東道領兵官
  據福建叅政陳策艾洪副使唐澤僉事胡璉都指揮僉事李𦙍廣東叅議張簡僉事顧應祥都指揮僉事楊懋各呈稱據委官知府通判等官鍾湘徐璣等率領軍兵夾攻象湖可塘箭灌大傘等處賊巢前後擒斬賊首詹師富羅宗旺等共計一千五百餘名顆及俘獲賊屬牛馬器械等數到院看得象湖箭灌諸寨皆係極險最深賊巢自來官兵所不能下今各官乃能運謀設策協力夾攻旬月之間擒斬賊首掃蕩巢穴謀勇顯著功勞可嘉除將功次查奏外通合先行奨勵為此牌仰汀州府上杭縣即便動支商稅銀兩買辦綵段銀花羊酒委官分投領齎備用皷樂迎送各官處用旌勤勞以明奨勵之典其餘領哨有功官員知府鍾湘等就行該道照依定去賞格酌量輕重徑自支給官錢買辦花紅等項一體賞勞仍具由回報以憑查考
  告諭新民
  爾等各安生理父老教訓子弟頭目人等撫緝下人俱要勤爾農業守爾門戶愛爾身命保爾室家孝順爾父母撫養爾子孫無有為善而不䝉福無有為惡而不受殃毋以衆暴寡毋以強凌弱爾等務興禮義之習永為良善之民子弟羣小中或有不遵教誨出外生事為非者父老頭目即與執送官府明正典刑一則彰明爾等為善去惡之誠一則剪除莨莠免致延蔓貽累爾等良善吾今奉命廵撫是方惟欲爾等小民安居樂業共享太平所恨才識短淺雖懐愛民之心未有愛民之政近因督徵象湖可塘諸處賊巢悉已擒斬掃蕩住軍於此當茲春耕甚欲親至爾等所居鄉村面問疾苦又恐跟隨人衆或至勞擾爾民特遣官耆諭告及以布疋頒賜父老頭目人等見吾勤勤撫恤之心餘人衆多不能遍及各宜體悉此意
  欽奉敕諭切責失機官員通行各屬kao
  照得本院於本年六月十五日節該欽奉敕近該廵按福建監察御史程昌奏今年正月內被漳州南靖地方流賊殺死領軍指揮覃桓縣丞紀鏞射死軍人打手一十五名叅稱指揮髙偉叅政陳策艾洪副使唐澤僉事胡璉都指揮李𦙍失機誤事俱各有罪及稱爾膺茲重寄責亦難辭等因下兵部議謂前項賊情自去年七月已敕彼處撫廵等官相機撫勦日乆未見成功今反墮賊計喪師失事欲將髙偉陳策等姑免提問各令住俸戴罪殺賊並降敕切責令爾立效贖罪朕皆從之敕至爾宜親詣潮漳二府地方申嚴號令詳審機宜督同守廵領軍等官調集官軍民快打手人役儧運糧餉指授方畧隨賊嚮往設法剿捕其福建廣東江西官員悉聽爾節制有急督令互相䇿應約㑹夾攻不許自分彼此執抝誤事如有不用命及遲誤供軍者宜照原奉敕內事理徑自拏問施行事有應與兩廣並江西廵撫等官議處者公同計議而行務要處置得宜賊徒殄滅以靖地方欽此欽遵外照得本院於本年正月十六日抵贛蒞事當據福建叅政陳策僉事胡璉等呈為急報賊情事已經密具方畧行各官遵照約㑹廣東官兵剋期夾攻隨據各官呈稱指揮覃桓縣丞紀鏞在廣東大傘地方遇賊突出抵戰身死又稱象湖可塘等寨係極髙絶險自來官兵所不能攻乞添調狼兵俟秋再舉等因到院叅看各官頓兵不進致此敗䘐顯是不奉節制故違方畧正宜協憤同奮因敗求勝豈可輒自退阻倚調狼兵坐失機㑹本院即於當日選兵二千自贛起程進屯汀州一面督令各官密照方畧火速進剿立功自贖一面查勘失事縁由另行叅奏間隨據各官續呈遵奉本院紙牌密諭佯言犒衆班師乗賊怠弛銜枚直搗攻破象湖等寨又經行令各官乗此勝鋒速攻可塘破竹之勢不可復緩仍一面分兵搜擒餘猾毋令復聚為奸本院亦自汀州進軍上杭期至賊寨親自督戰隨據各官復呈為捷音事開稱攻破賊巢三十餘處擒斬首從賊人一千四百二十餘名顆俘獲賊屬五百七十餘名口燒毀房屋二千餘間奪獲牛馬贓仗無算即今餘黨悉願聽撫出給告示招撫得脇從賊人一千二百三十五名家口二千八百二十八名口乞要班師等因已經具本奏報去後今奉敕諭切責不勝惶恐待罪然猶幸其因人成事偶獲收功愧雖難當罪或可免隨又訪得各賊徒黨尚多逃遁諸巢餘櫱又復萌芽果爾則憂患方興罪累日重深思其故恐是各官急於成功不能掃蕩或是憚於久役為此隠瞞本院聞此實切慚懼即欲遵奉敕諭事理親至漳州體勘查處但今南贛盜賊猖獗方奉欽依來勦師期𦂳迫軍馬錢糧必須調度勢難逺出又前項事情出於傳聞未委虛的合行查勘為此仰抄捧回司照依備奉敕諭及查照先今案驗內事理即委本司公正堂上官一員㑹同守廵該道官親詣漳州地方督同知府等官將已破賊巢逐一查勘前項強賊曽否盡絶所獲賊首是否真正徒黨有無逃遁餘櫱有無萌芽是否各官茍且隠瞞惟復別賊各另生發若賊首果已擒獲巢穴果已掃蕩是實取具各官不致遺患重甘結狀具由呈來如或有所規避欺蔽俱要明白聲説以憑叅究施行若有脫漏殘黨或是別項流賊乗間嘯聚事出意外亦要從實開報就將防剿機宜作急議處停當相機行事一面呈來定奪無得畏難推咎以致貽患地方國典具存取罪愈大俱無違錯遲延
  兵符節制五月
  先據該道具呈計處武備以便經久事議將原選聽調人役如寧都殺手廖仲器之屬盡行查出頂補各縣選退機兵通拘贛城操演以備征調已經批仰施行去後看得習戰之方莫要於行伍治衆之法莫先於分數所據各兵既集部曲行伍合先預定為此仰抄案回道照依定去分數將調集各兵毎二十五人編為一伍伍有小甲五十人為一隊隊有總甲二百人為一哨哨有長協哨二人四百人為一營營有官有叅謀二人一千二百人為一陣陣有偏將二千四百人為一軍軍有副將偏將無定員臨陣而設小甲於各伍之中選材力優者為之總甲於小甲之中選材力優者為之哨長於千百戶義官之中選材識優者為之副將得以罰偏將偏將得以罰營官營官得以罰哨長哨長得以罰總甲總甲得以罰小甲小甲得以罰伍衆務使上下相維大小相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自然舉動齊一治衆如寡庶幾有制之兵矣編選既定仍毎五人給一牌備列同伍二十五人姓名使之連絡習熟謂之伍符毎隊各置兩牌編立字號一付總甲一藏本院謂之隊符毎哨各置兩牌編立字號一付哨長一藏本院謂之哨符毎營各置兩牌編立字號一付營官一藏本院謂之營符凡遇征調發符比號而行以防奸偽其諸緝養訓練之方旗皷進退之節要皆逐一講求務濟實用以收成績事完備造花名手冊送院以憑查考發遣
  預整操練
  案照先經批仰將聽調人役查拘操演以備征調即今兵威士氣已覺漸有可觀但諸色人內尚有遺才亦合通拘操演看得龍南等縣捕盜老人葉秀芳等部下兵衆亦多經戰陣況各役向化日乆皆有竭忠報効之心但其勇力雖有而節制未諳嚮慕雖誠而情意未洽一時調用亦恐兵違將意將拂士情信義既未交孚心志豈能齊一為此仰抄案回道通將所屬向化義民人等悉行查出照依先行定去分數行令各選部下驍勇之士多者二三百人少者一百人或五十人順從其便分定班次各役若無別故自行統領或有事故相妨許令推選親屬為衆所服者代領前來贛城皆於教塲內操演除耕種之月放令歸農其餘農隙俱要輪班上操仍於教塲起蓋營房使各有棲息之地人給口糧使皆無供饋之勞効有功勤者厚加犒賞違犯約束者時與懲戒如此則號令素習自然如身臂手指之便恩義素行自然興父兄子弟之愛居則有禮動則有威以是征誅將無不可矣
  選募將領牌
  看得所屬地方盜賊充斥一應撫剿事宜各該兵備等官既以地方責任勢難頻來面議若專以公文往來非惟事情不能該悉兼恐機宜多致洩漏為此牌仰郴州兵備道即於所屬軍衞有司官或義官耆老推選素有膽略才堪將領熟知賊寨險夷備曉盜情向背忠慎周密可相信任者一二人前來軍門凡遇地方機務即與密切商度往來計議庶幾事可周悉機無踈虞
  批留嶺北道楊璋給由呈
  據副使楊璋呈給由事看得朝廷設官本因保障臣子盡職匪專給由副使楊璋才力精敏識見練逹乆在軍中習知戎務見今盜賊猖熾方爾請兵㑹剿一應軍馬錢糧皆倚賛畫方有次第若因給由遽爾輕動更代之人豈免事多生踈交承之際必至弊乗間隙遂有出柙之虞何益噬臍之悔仰本官勿以循例給由為急惟以効忠盡職為先益展謀猷仍舊供職地方安靖足申體國之勤懋績彰聞豈俟天曹之考仍行撫按衙門知㑹呈繳
  批廣東韶州府留兵防守申
  㸔得本院募兵選士欲弭盜安民正恐地利不能齊一措置或有未周故期各官酌量潤色務求盡善可乆今據該府各縣所呈非惟不能弭盜而適以啓盜非徒不能安民而又以擾民此豈本院立法之初意哉行仰各縣掌印官務體本院立法不得已之意各要酌量事勢通融審處茍無不盡之心自無難處之事兵法謂守則不足攻則有餘今各縣所留之兵止於防守而兵備所選之士將以剿襲防守之兵雖老弱皆可以備數而張威剿襲之士非精鋭不可以摧鋒而陷陣況各縣所留尚有三分之二而兵備所取止得三分之一其於大勢未便虧損今取三分之一而遂以為地方不復可守假使原數止此亦將別無措置之方耶又況剿襲之兵既集則兵威日振聲東擊西倐來忽往賊將瞻前顧後自然不敢輕出各縣防守愈易為力此於事理亦皆明白易見各官類皆狃於因循憚於振作惟知取私便之為利而不知妨大計之為害宜各除去偏小之見共為公溥之謀若復推調遲延夾攻在邇已經奏有成命茍誤軍機定以軍法從事
  咨報湖廣廵撫右副都御史秦防賊奔竄八月
  准廵撫湖廣都御史秦咨云云已經一體欽遵施行續據江西嶺北道副使楊璋㸔得朱廣寨等處係桂陽樂平二縣界內賊奔要路今夾攻在邇要行各道預發精兵把截又經備行廣東湖廣各官起集驍勇機快父子鄉兵選委素有能幹官員統領各於賊行要路晝夜嚴加把截或遇前賊奔逃就便詳察險易相機截捕或先於朱廣魚黃賊所潛逃諸山寨多張疑兵使賊不敢奔往務要慮出萬全不得墮賊奸計各道仍須分投爪探出竒設伏先事預防但得賊中虛實差人飛報軍門大抵防寇如水四面隄防既固但有一處滲漏必致併力潰決賊所奔逃尚恐不止前項諸處仍行各道再加詢訪但有罅隙即便行文知㑹互相闗防必使皆無蟻穴之漏庶可全收草薙之功今准前因為照前項各賊屢經夾攻狡猾有素今聞大舉預將妻子搬寄此亦勢所必有照得咨開龔福全李斌皆已搬送妻子近往桶岡親識人家除行嶺北道密行擒拏一面行文湖廣各官將前項窩戶姓名密切知㑹或住近桂陽或住近上猶就仰各該守把官兵相機剿捕外擬合咨報云云欽奉敕諭提督軍務新命通行各屬九月
  正德十二年九月十一日節該欽奉敕諭江西南安贛州地方與福建汀漳二府廣東南韶湖惠四府及湖廣郴州桂陽縣壤地相接山嶺相連其間盜賊不時生發東追則西竄南捕則北奔蓋因地分各省事無統屬彼此推調難為處置先年以此之故嘗設有都御史一員廵撫前項地方就令督剿盜賊但責任不專類多因循茍且不能申明賞罰以勵人心致令盜賊滋多地方受禍今因爾所奏及該部覆奏事理特改命爾提督軍務常在贛州或汀州住劄仍往前各處撫安軍民修理城池禁革奸弊一應軍馬錢糧事宜俱聽便宜區畫以足軍餉但有盜賊生發即便嚴督各該兵備守備守廵並各軍衞有司設法調兵剿殺不許踵襲舊𡚁招撫䝉蔽重為民患其管領兵快人等官員不拘文職武職若在軍前違期並逗遛退縮者俱聽以軍法從事生擒盜賊鞫問明白亦聽就行斬首示衆斬獲賊級行令各該兵備守備官即時紀驗明白備行江西按察司造冊奏繳查照南方剿殺蠻賊事例陞賞激勸仍要選委亷能官員密切體訪或僉所在大戶並被害之家及素有智力人丁多方追襲量加糧賞或募知因之人隂為鄉導或購令賊徒自相斬捕或許令脅從並亡命窩主人等自行出首免罪皆聽爾隨宜處置不必執定一説其應捕人員尤要嚴加戒約不許妄挐平人及容賊挾讐攀引因而嚇詐財物擾害良善軍衞有司官員中政務修舉者量加奨勸其有貪殘畏縮誤事者文職五品以下武職三品以下徑自拏問發落事有應與各該鎮廵官計議者亦須計議而行爾為風憲大臣受茲新命尤宜亷能剛果肅清積𡚁以副朝廷委任之意如違責亦有所歸焉爾其欽承之毋忽故敕欽此欽遵擬合通行為此仰抄捧回司照依案驗備奉敕諭內事理幷行該道守廵兵備守備等官及府衞等官及府衞所縣大小衙門一體欽遵施行都司呈鎮守布政司呈廵撫按察司呈廵按衙門各查照施行
  咨報湖廣廵撫右副都御史秦夾攻事宜
  准廵撫湖廣都御史秦咨內開夾攻江西該分哨道並把截之路及各該官軍不無追剿往來過境必須各給旗號識別以防錯誤凡遇賊勢縱橫及攻堅去處各領哨官即便發兵策應同舟共濟又稱各省窩賊之家今既各有指實必須從長計處絶其禍本以收全功煩為叅酌行止並將合行事宜咨報以憑轉行各該領兵等官遵守等因准此先該本院訪得大庾南康上猶三縣近附賊巢良民村寨甚多往年大征不曽分別善惡給與良民旗號及撥兵䕶守以致狼土官兵貪功妄殺玉石不分亦有一二良民村寨給與旗號撥兵䕶守又被不才領兵官員廵良民寨主受賊重賄反將有名賊首隠藏其家事定仍復還巢至今貽患及有吉安府龍泉萬安泰和三縣並南安府所屬大庾等三縣居民無籍者往往攜帶妻女入輋為盜行刼則指引道路征剿則通報消息尤為可惡即今聞有大兵夾攻俱各潛行囬家遇有盤詰輒稱被虜逃歸因而得脫誅戮若不通行挨究將來事定仍復入巢地方之患何時可已就預行上猶等三縣著落當該掌印官員查出附近賊巢居民村寨通計若干圖畫申報以憑毎寨給與良善旗號臨期撥兵䕶守仍取各寨主並地方總甲甘結在官如有應剿賊徒來投希圖隠匿者許其擒斬送官照例重賞容隠者事發一寨之人通行坐以奸細重罪其大庾龍泉等六縣各給告示曉諭鄉村里老人等但有平昔入輋為盜即今潛出許其舉首亦行照例給賞容隠事發本家並四鄰一體坐罪如此庶良善免於玉石俱焚而盜賊得以根株悉㧞俱經牌仰該道遵照施行外又據委官知府等官季斆等呈稱依奉本院方畧分兵於上猶南康等處防遏被賊兩次紏衆出攻南安俱幸我兵克捷即今賊勢略已衰敗若乗此機㑹直搗其巢旬月之間可期掃蕩云云本院㸔得三省夾攻事宜集兵有先後期約有遲速如上猶大庾之賊江西先與湖廣夾攻止令廣東之兵於仁化把截候廣東兵力已齊聽湖廣廣東約㑹夾攻江西之兵止於大庾把截通𠉀廣東湖廣夾攻已畢廣東之兵移於惠州江西之兵移於龍南又行約㑹夾攻如此庶先後有序事機不失兵力不竭糧餉可省又經移咨貴院查照施行外今准前因㸔得官軍過境必須各給旗號識別以防錯誤攻堅去處必須各領哨官即便發兵策應庶得成功持論既極公平所處又甚詳悉除行領哨等官遵照施行外惟守備指揮李璋所呈窩賊之家傳聞之言未必皆實已行該道再行查訪務求的實拔絶禍源其進攻次第惟桶岡一處該與湖廣之兵㑹合若長流坑左溪等處皆深入南安府所屬三縣腹心之內見今不次擁衆奔衝勢難止遏本院欲將前項賊巢以次相機剿撲𠉀貴治之兵齊集㑹合夾攻桶岡如此則江西腹心之害已除而二省夾攻之舉得以併力從事擬合移咨前去煩為查照定處咨報施行
  征剿橫水桶岡分委統哨牌
  據守把金坑等處領兵縣丞舒富等申稱探得各輋賊百聞知湖廣土兵將到集衆刼掠猖熾日甚鑿山開塹為備益堅乂聞於桶岡後山陡絶崖壁結構飛梯自此直入范陽大山延袤千里自來人跡所不能到今皆搬運糧榖設有機隘意在悉力拒戰戰而不勝即奔入此中截斷飛梯雖有十萬之衆亦無所施其力乞要急為區處等因到院隨將各輋擒獲賊徒備細研審亦與所呈略同照得先經具題及備行兩省將各處賊巢以次攻剿先約湖廣官兵㑹攻上猶諸賊未報但南贛兵力自來疲弱為賊所輕必資湖廣土兵然後行事賊見土兵未至必以為夾攻尚逺莫若出其不意奮兵合擊先以一哨急趨其後奪其隘口賊既失勢殆可盡殪若必俟土兵之至果如各官所呈陷賊計中老師費財復為他日之患追悔何及本院節准兵部咨題奉欽依南贛地方賊情著都御史王守仁自行量調官軍設法剿捕及近奉敕諭云云俱聽以軍法從事欽此欽遵除監督守廵官員外令分投先往上猶大庾等處調度催督外本院身督中軍直搗橫水大巢所據各哨官兵合就分委督發依期進剿
  一仰贛州府知府邢珣統領後開官兵自上猶石坑進由上稍石溪入磨刀坑過白封龍一面分兵搜茶潭寫井杞州坑正兵經過朱坑早坑入楊梅村攻白藍橫水與都司許清指揮謝昶姚璽知縣王天與等兵㑹合共結為一大營及各選精鋭用鄉導兵引齎乾糧三日四搜附近各山寨如茶潭寫井杞州坑寨下等處多方爪探務期盡絶互相援應毋致踈虞左溪諸賊既盡然後分哨起營過背烏坑穿牛角窟踰梅伏坑過長流坑涉果木口搜芒背上思順過烏地入上新地中新地下新地攻桶岡峒諸賊與知府唐淳指揮余恩謝昶等兵合勢夾擊賊既敗散遂㑹各營連絡掎角為一大營各營精鋭開合縱橫分布搜扒必噍類無遺𠉀有班師期日方許回兵領哨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遵照本院欽奉敕諭內事理聽以軍法從事本官務要竭忠効命益展才猷嚴督諸軍奮勇前進蕩除羣醜以靖地方如或怠忽乖繆致有踈虞國典具存罪難輕貸本院即日進屯南康親臨督戰一應進止機宜密切差人俱赴營所稟白牌𠉀事完日繳
  計開 安逺縣新民義官某某等名下打手八百名乾字營哨長趙某某等名下機兵四百名弓箭手一隊銃手八名鄉導二十名火藥八十斤地圖一張軍令八十張號色布一千五百件兵旗大小九十面令字藍絹大旗一面竒兵搜扒用為先導尋常皆捲遇各營兵始開令字黃絹大旗一面正兵行動用為先導尋常皆捲遇各營兵始開
  軍令 失誤軍機者斬臨陣退縮者斬違犯號令者斬經過宿歇去處敢有攪擾居民及取人一草一木者斬劄營起隊取火作食後時遲慢者照軍法治因而誤事者斬安營住隊常如對敵不許私相往來及輒去衣甲器仗違者照軍法治因而誤事者斬凡安營訖非給有各隊信牌及非營門而輒出入者皆斬守門人不舉告者同罪其出營樵牧汲水方便而擅過營門外者杖一百軍中呼號奔走驚衆者斬雖遇賊乗暗攻營將士輒呼動者斬軍中卒遇火起除奉軍令救火人外敢有喧呼及擅離本隊者斬軍中守夜廵夜之人毎夜各有號色號色不應者即便收縛軍中不許私議軍機及妄言禍福休咎惑亂衆心違者皆斬凡入賊境哨探可往而畏難不往託故推調及回報不實者斬軍行遇敵人往衝及有埋伏在傍者不許輒動即便整隊向賊牢把相機殺剿違者斬軍行遇賊衆乞降恐有奸謀即要駐軍嚴備一面飛稟中軍令其逺退自縛來投不許輒與相近遇有自稱官吏及地方里老來迎接者亦不許輒與相近即便駐軍嚴備一面飛稟中軍審實發落違者皆斬賊使入營及來降之人將士敢與私語及問賊中事宜凡漏泄軍情者斬凡臨陣對敵一隊失全伍皆斬鄰隊不救鄰隊皆斬賊敗追奔不得太逺一聽號令聞鼓方進聞金即止違者斬賊巢財物並聽殺賊已畢差官勘驗給賞敢有臨陣擅取者斬乗勝逐賊不許爭取首級路有遺下金銀寳物不許低頭拾取違者皆斬一仰統兵官汀州府知府唐淳統領後開官兵前往南安府自百步橋浮江合村等處進屯聶都㑹同把隘推官徐文英將㸃集守把鄉夫於內選取堪為鄉導者一百名分引哨路進襲上闗破下闗乃分兵為三哨中一大哨踰相見嶺撲宻溪徑攻左溪右一小哨從下闗分道搜絲茅壩復從中大哨於密溪進攻左溪左一小哨自密溪搜羊牯腦山復自宻溪從中大哨進攻左溪三哨復合為一與本院㑹於橫水遂㑹同守備郟文知府季斆指揮余恩縣丞舒富等兵五營掎角合為一大營乃各選精鋭用鄉導分引齎乾糧二三日四搜山寨多方爪探務期盡絶互相援應毋致踈虞左溪諸賊既盡聽候本院再授方畧然後分哨起營復自密溪回闗田推官徐文英仍於闗田厚集營陣以待奔竄遺賊勿輕散動本官自闗田率兵由古亭進屯上保復自上保歴茶坑由十八磊依期進於木㘭攻桶岡諸賊與知府邢珣指揮余恩等兵合勢夾擊賊既敗散遂㑹各營連絡掎角為一大營各選精銳開合縱橫分布搜扒必使噍類無遺𠉀有班師之日方許回兵領哨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即遵照本院云云計開云云下同
  一仰南安府知府季斆統領後開官兵自南安府石人背進破義安分兵搜朱雀坑入西峰分兵搜狐狸坑進船厰分兵搜李家坑屯穏下分兵搜李坑遂踰狗腳嶺搜隂木坑攻左溪與本院㑹於橫水遂與守備郟文知府邢珣唐淳指揮余恩縣丞舒富等兵合連為一大營乃各選精鋭齎乾糧三日用鄉導分引四搜附近山寨多方爪探務期盡絶互相援應毋致踈虞左溪諸賊既盡然後分哨起營過密溪搜羊牯腦踰相見嶺歴上闗下闗闗田經古亭分屯上保茶坑斷胡蘆洞等處賊路四面設伏以待桶岡奔賊為都指揮許清之繼探𠉀緩急相機應援必使根株悉㧞噍類無遺候有班師期日方許囬兵領兵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即遵照本院云云
  一仰江西都司都指揮僉事許清統領後開官兵自南康進破雞湖撲新地襲楊梅坑攻白藍與本院㑹於橫水遂與知府邢珣等兵㑹合共結為一大營乃各選精鋭用鄉導分引齎乾糧二三日四搜附近各山寨多方爪探務期盡絶互相援應毋致踈虞橫水諸賊既盡聽𠉀本院再授方畧然後分哨起營自橫水穿牛角窟搜川㘭隂木潭㑹左溪入密溪過相見嶺歴下闗上闗闗田上華山過鱗潭屯左泉分斷西山界胡蘆洞等賊路四面設伏以待桶岡奔賊乃歸屯橫水控制諸巢遙與知府季斆相機應援必使根株悉㧞噍類無遺𠉀有班師日期方許回兵領哨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即遵照本院云云
  一仰守備南贛二府地方以都指揮體統行事指揮使郟文統領後開官兵前往南安府自石人坑度湯瓶嶺破義安上西峰過鉛厰破苦竹坑剿長河洞搜狐狸坑攻左溪與本院㑹於橫水遂與知府唐淳季斆指揮余恩縣丞舒富等兵五營連絡為一大營乃各選精鋭用鄉導分引齎乾糧二三日四搜附近山寨如天台菴獅子山絲茅壩等處多方爪探務期盡絶互相援應毋致踈虞左溪附近諸賊既盡聽𠉀本院再授方略然後分哨起營自左溪過密溪分兵搜絲茅壩㑹下闗入闗田過古亭踰上保搜茶坑屯於十八磊分兵斷下章設伏以待桶岡奔賊為知府唐淳之繼使人探𠉀消息相機應援必使逺近各賊噍類無遺𠉀有班師期日方許回兵領兵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即遵照本院云云
  一仰贛州衞指揮余恩統領後開官兵自上猶官隘踰獨孤嶺至營前進金坑屯過步破長流坑分兵入梅伏坑破牛角窟撲川㘭隂木潭與正兵合攻左溪與本院㑹於橫水遂與縣丞舒富知府唐淳季斆守備郟文等兵連絡為一大營乃各選精鋭齎乾糧二三日用鄉導分引四搜附近各山寨多方爪探務期盡絶互相援應毋致踈虞左溪諸賊既盡聽𠉀本院再授方畧然後分哨起營過密溪搜羊牯腦踰相見嶺歴下闗上闗闗田經華山鱗潭網夾裏從左溪入西山界攻桶岡諸賊與知府邢珣唐淳指揮謝昶等兵合勢夾擊賊既敗散遂㑹各營連絡掎角為一大營各選精鋭開合縱橫分布搜扒必使噍類無遺𠉀有班師期日方許回兵領兵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即遵照本院云云
  一仰寧都縣知縣王天與督同典史梁儀統領後開官兵自上猶官隘員坑過琴江口由白面寨至長潭經傑壩屯石玉分兵搜樟木坑正兵自黃泥坑過大灣入員分與本院㑹於橫水遂與知府邢珣都司許清等兵㑹合四營共結為一大營乃各選精鋭用鄉導分引齎乾糧二三日四搜附近各山寨多方爪探務期盡絶互相援應毋致踈虞橫水等處諸賊既盡聽𠉀本院再授方略然後分哨起營過背烏坑牛角窟梅伏坑涉長流渡果木口搜芒背上思順入烏地經上新地中新地分屯下新地分兵搜扒斷絶要路四面設伏以待桶岡之賊為知府邢珣之繼使人探𠉀緩急仍與縣丞舒富聲息相接應援必使噍類無遺𠉀有班師期日方許回兵領兵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即遵照本院云云
  一仰南康縣縣丞舒富統領後開官兵自上猶營前金坑進屯過步破長流坑徑攻左溪與本院㑹於橫水遂與知府邢珣唐淳季斆守備郟文等兵合四營共結為一大營乃分選精銳齎乾糧用鄉導分引四搜附近賊巢如鱉坑箬坑赤坑觀音山奄塲仙鶴頭源陂左溪等處諸賊既盡聽𠉀本院再授方略然後分哨起營復自長流坑過果木口搜芒背搜鐵木里徇上池遍搜東桃坑山源竹壩泉大王嶺板嶺諸巢遂屯鎻匙龍外四面埋伏以待桶岡奔賊仍與知縣王天與聲息相接彼此相機應援必使噍類無遺𠉀有班師期日方許回兵領兵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即遵照本院云云
  一仰吉安府知府伍文定統領後開官兵前去屯劄穏下㑹同守備郟文併謀協力搜剿稽蕪等處賊巢進屯橫水聽𠉀本院再授方略然後進攻桶岡諸峒本官仍須詳察地理險易相度機宜協和行事毋得爾先我後力散勢分致失事機國典具存決不輕貸其領哨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許即以軍法從事軍中一應事宜亦聽隨宜應變應呈報者仍呈軍門施行
  一仰廣東潮州府程鄉縣知縣張戩統領部下新民打手鄉夫人等搜剿稽蕪黃雀㘭新地等處賊巢進屯橫水聽𠉀本院再授方略然後進攻桶岡諸峒本官仍須詳察云云
  一仰中軍營叅隨官
  案行分守嶺北道官兵戴罪剿賊
  叅㸔稽蕪大山不係進兵隘路若使郁文季斆等遵依本院方略直趨左溪與諸軍連營合勢兵威既振然後分兵四剿則稽蕪等巢自然聞風而靡今乃不遵約束頓兵僻路以攻險絶堅小之寇反致損威挫鋭非但有乖節制抑且違誤師期若使各哨官兵皆若季斆等後期不進則左溪橫水賊巢根本腹心之地何由攻破諸軍何由得有今日之勝論情定罪俱合處以軍法但今各營皆已乗勝追逐賊徒四散奔潰正係𦂳闗搜截之際姑令戴罪剿絶以贖前辜為此仰抄案回道速督各官分投把截搜剿俱要勵志奮勇毋徒退縮以自全毋以小挫而自餒務奮澠池之翼以收桑榆之功如復仍前畏縮違誤軍令具存難再容恕仍將陣亡千戶劉彪及被傷兵夫人等查驗紀録量加優恤
  搜剿餘黨牌
  照得本院於本月十二日親督諸軍進破橫水等巢諸軍皆奮勇敢死奪險陷陣賊乃大敗擒斬功次數多良已可嘉但聞餘黨往往復相嘯聚千百為羣設柵阻險cq=82復為抗拒官兵之備所據各兵進攻之日攀崖縁壁下上險阻疲困已極兼之隂雨連日瘴霧咫尺不辨故且容令各兵暫爾休息今天氣漸開兵力已蘓若不乗此破竹之勢疾速急擊使諸賊聲勢復得連絡用力益難為此牌仰該道官吏嚴督各營官兵星夜速進務在三日之內掃蕩餘櫱必使噍類無遺敢有狃於一勝怠忽因循逗遛不進致誤軍機者仰即遵照敕諭事理當時以軍法從事該道亦要身督各官奮勇前進毋虧一簣務在萬全
  奨勵湖廣統兵叅將史春牌
  據副使楊璋呈稱遵奉本院牌案監督各營官兵照依二省刻定日期於十一月初十日午時攻破桶岡大峒賊徒皆已擒斬巢穴悉已掃蕩但湖廣官兵未知恐仍復前來非但無賊可剿抑且徒勞逺涉乞將湖廣官兵留屯彼地免其過境實為彼此兩便等因到院㸔得桶岡天險先經夾剿圍困半年終不能下乃今一鼓而破斯固諸將用命軍士效力實亦湖廣兵威大震有以懾服其心故破巢之日不敢四散奔潰以克收茲全功訪得湖廣統兵叅將史春紀律嚴明行陣肅整故能逺揚威武致茲克捷雖兵不接刃而先聲以張相應差官奨勵為此牌差千戶髙睿齎領後開花紅禮物前去湖廣郴州親送本官營內傳布本院奨勵之意以彰本官不顯之功
  設立茶寮隘所
  照得撫屬上猶等縣所轄桶岡天險四面青壁萬仞中盤二百餘里連峰叅天深林絶谷不睹日月賊衆屯據其間東出西沒逰刼殆遍人民遭其荼毒地方受其擾害先年亦嘗用兵夾剿坐困數月不能俘其一卒竟以招撫為名而罷近該本院奉命征剿仗頼天威悉已掃蕩但恐官兵撤後四方流賊乗間復聚必須於𦂳闗去處設立隘所分撥軍兵委官防禦庶使地方得以永寧本院見屯荼寮親督知府邢珣唐淳等徧歴各處險要相視得茶寮正當桶岡之中自來盜賊據以為險西通桂東桂陽南連仁化樂昌北接龍泉永新東入萬安興國堪以設隘保障當因湖廣官兵未至各營屯兵坐𠉀因以其暇責委千戶孟俊等督領兵夫先行開填基址伐木立柵起蓋營房見今規模草創已具本院即欲移營上猶必須委官督工庶幾垂成之功不致廢弛及照茶寮既設隘所就合摘撥官兵防禦查得皮袍洞隘兵原非𦂳要合改移茶寮及於鄰近上保古亭赤水鮮潭金坑編選隘夫兼同防守庶一勞永逸事可經久為此仰抄案囘道坐委能幹縣官一員前去茶寮督工完造務要堅固永久不得因循遲延一面查照本院欽奉敕諭隨宜處置事理即將原撥守把皮袍洞隘官兵盡數移就茶寮住劄一面於上保赤水古亭鮮潭金坑等寨量丁多寡每寨抽選精壯者一二百名兼同防禦其合用匠作工食等項行令上猶南康大庾三縣量支官錢給用完日具數及起撥官兵數目一併囘報查考仍呈撫鎮廵按衙門知㑹
  牌行招撫官正德十三年二月
  據縣丞舒富稟稱橫水等處新民廖成廖滿廖斌等前來投招隨又招出別山餘黨唐貴安等一百四十二名口俱稱原係被脅無辜乞要安挿照例糧差等因到院照得橫水桶岡諸賊已經本院親調官兵將賊首藍天鳳等悉已擒勦奏捷去後近准兵部咨奏奉勅㫖橫水桶岡等處賊首謝志山藍天鳳蕭貴模等既已擒勦地方寧靖有功官兵俱陞一級不願陞者照例給賞此後但有未盡餘黨務要曲加招撫毋得再行勦戮有傷天地之和其橫水建立縣治俱依所奏施行備咨准此除查照通行外㸔得新民廖成等誠心投撫意已可嘉又能招出餘黨非但洗其既徃之罪亦當録其圖新之功況今奉有勅㫖方欲大普𢎞仁而廖成等投順適當其時相應量加陞賞一以見朝廷之寛仁一以勵將來之向化為此牌仰縣丞舒富即將新民廖成授以領哨義官廖滿廖斌等各與廵捕老人名目令其分統招出新民編立牌甲聽𠉀調遣殺賊更立新効以贖舊愆就於橫水新建縣城內立屋居住分撥田土令其照例納糧當差本官務加撫恤毋令失所有虧信義仍仰諭各新民俱要洗心滌慮永為良善毋得聽信讐家恐嚇妄生驚疑自取罪累及照見今農時已逼新民人等牛具田種尚未能備今特發去商稅銀一百兩就仰本官置買耕牛農器分給各民督令上𦂳趂時布種其有見缺食用者亦與量給鹽米一應撫安綏來之䇿有可施行俱仰本官悉心議處呈來
  批留兵搜捕呈
  㸔得樂昌等處賊徒搆怨連年流毒三省今兵備僉事王大用等乃能身歴險阻設謀調度數月之內致此克平論厥功勞良可嘉尚除具本奏報及一面先行犒奨外所據各哨賊徒穴巢雖已底定而漏殄難保必無況聞湖兵撤後各該巢穴多復嘯聚河源龍川諸處殘賊亦復招群集黨連結漸多逆其將來必復熾盛今雖役久兵疲且宜班師息衆但留兵搜捕亦不可茍毋謂斬木之不櫱死灰之不然茍涓涓之不塞將江河之莫禦其狼兵既已罷散難復追留若機快鄉兵之屬暫令歸休即可起集為輪畨迭出之計務使搜剿之兵若農夫之耘耨庶幾盜賊之種如莨莠之可除該道仍備行搜捕各官務體此意悉㧞根苖無遺後患批呈繳
  批將士爭功呈
  據兵備僉事王大用呈樂昌縣知縣李増緝獲大賊首李斌等審驗明白續據湖廣永州府推官王瑞之呈稱廣東差人邀奪等情已拘知縣見在人役追出原得獲李斌金簮銀兩荷包見在顯是湖廣兵快計擒不得妄報掩飾㸔得邇者大征之舉湖廣實首其謀江廣亦協其力既名夾攻事同一體湖兵有失是亦廣兵之罪廣人有獲斯亦湖人之功況今賊首既擒則湖廣領哨之官亦復何咎雖雲因虞得鹿而廣東計誘之人亦非無功但求共成厥事何必已專其伐矧各呈詞亦無相逺就如湖廣各官所呈即廣人乗機捕獲之功居然自見就如廣東各官所呈則湖官運謀驅逐之勞亦自不掩獲級者匹夫之所能爭功者君子之大恥仰該道備行湖廣守廵等官彼此同心易氣各自據實造冊
  告諭浰頭巢賊正德十三年五月
  本院廵撫是方專以弭盜安民為職蒞任之始即聞爾等積年流刼郷村殺害良善民之被害來告者月無虛日本欲即調大兵勦除爾等隨徃福建督征漳寇意待回軍之日勦蕩巢穴後因漳冦既平紀驗斬獲功次七千六百有餘審知當時倡惡之賊不過四五十人黨惡之徒不過四千餘衆其餘多係一時被脅不覺慘然興哀因念爾等巢穴之內亦豈無脅從之人況聞爾等亦多大家子弟其間固有識逹事勢頗知義理者自吾至此未嘗遣一人撫諭爾等豈可遽爾興師翦滅是亦近於不教而殺異日吾終有憾於心故今特遣人告諭爾等勿自謂兵力之強更有兵力強者勿自謂巢穴之險更有巢穴險者今皆悉已誅滅無存爾等豈不聞見夫人情之所共恥者莫過於身被為盜賊之名人心之所共憤者莫甚於身遭刼掠之苦今使有人罵爾等為盜爾必怫然而怒爾等豈可心惡其名而身蹈其實又使有人焚爾室廬刼爾財貨掠爾妻女爾必懐恨切骨寧死必報爾等以是加人人其有不怨者乎人同此心爾寧獨不知乃必欲為此其間想亦有不得已者或是為官府所迫或是為大戶所侵一時錯起念頭誤入其中後遂不敢出此等苦情亦甚可憫然亦皆由爾等悔悟不切爾等當初去從賊時乃是生人尋死路尚且要去便去今欲改行從善乃是死人求生路乃反不敢何也若爾等肯如當初去從賊時𢬵死出來求要改行從善我官府豈有必要殺汝之理爾等久習惡毒忍於殺人心多猜疑豈知我上人之心無故殺一鷄犬尚且不忍況於人命闗天若輕易殺之𡨋𡨋之中斷有還報殃禍及於子孫何苦而必欲為此我每為爾等思念及此輒至於終夜不能安寢亦無非欲為爾等尋一生路惟是爾等𡨋頑不化然後不得已而興兵此則非我殺之乃天殺之也今謂我全無殺爾之心亦是誑爾若謂我必欲殺爾又非吾之本心爾等今雖從惡其始同是朝廷赤子譬如一父母同生十子八人為善二人背逆要害八人父母之心須除去二人然後八人得以安生均之為子父母之心何故必欲偏殺二子不得已也吾於爾等亦正如此若此二子者一旦悔惡遷善號泣投誠為父母者亦必哀憫而收之何者不忍殺其子者乃父母之本心也今得遂其本心何喜何幸如之吾於爾等亦正如此聞爾等辛苦為賊所得苦亦不多其間尚有衣食不充者何不以爾為賊之勤苦精力而用之於耕農運之於商賈可以坐致饒富而安享逸樂放心縱意遊觀城市之中優游田野之內豈如今日擔驚受怕出則畏官避讐入則防誅懼勦潛形遁跡憂苦終身卒之身滅家破妻子戮辱亦有何好爾等好自思量若能聽吾言改行從善吾即視爾為良民撫爾如赤子更不追咎爾等既往之罪如葉芳梅南春王受謝鉞輩吾今只與良民一槩㸔待爾等豈不聞知爾等若習性已成難更改動亦由爾等任意為之吾南調兩廣之狼逹西調湖湘之土兵親率大軍圍爾巢穴一年不盡至於兩年兩年不盡至於三年爾之財力有限吾之兵糧無窮縱爾等皆為有翼之虎諒亦不能逃於天地之外嗚呼吾豈好殺爾等哉爾等若必欲害吾良民使吾民寒無衣饑無食居無廬耕無牛父母死亡妻子離散吾欲使吾民避爾則田業被爾等所侵奪已無可避之地欲使吾民賄爾則家資為爾等所擄掠已無可賄之財就使爾等今為我謀亦必須盡殺爾等而後可吾今特遣人撫諭爾等賜爾等牛酒銀錢布疋與爾妻子其餘人多不能通及各與曉諭一道爾等好自為謀吾言已無不盡吾心已無不盡如此而爾等不聽非我負爾乃爾負我我則可以無憾矣嗚呼民吾同胞爾等皆吾赤子吾終不能撫恤爾等而至於殺爾痛哉痛哉興言至此不覺淚下
  進剿浰賊方畧
  照得撫屬龍川縣地名浰頭積年老賊池大鬢等不時糾衆突出河源翁源安逺龍南信豐等處攻打城池殺擄人口先年亦嘗征剿皆因預失防禦以致漏網後雖陽為聽招其實隂圖不軌班師未幾肆出刼掠數年以來民受荼毒控告紛紜有不忍言若不趂時計剿地方何以寧謐為此仰抄案回道㑹同分守守備等官即行該府知府陳祥速將合用糧餉等項一面從長議處一面即於所屬選集精壯驍勇曽經戰陣機快兵壯人等三千名少或二千名各備鋒利器械編成隊伍坐委素能謀勇官員統領一面密行龍川河源等附近賊巢等縣亦各選募慣戰殺賊兵快二千名委官分押督同近巢知因被害義官新民頭目人等分截要路就仰知府陳祥總督諸軍親至賊巢去處指畫方畧剋期進剿仍行先取知因郷導數十人令其備將賊巢道路險易畫圖貼説要見某處平坦人馬可以直搗某處險阻可以把截某處係賊必遁之路可以設伏邀擊某處賊所不備可以間道撲掩各要一一詳察停當務盡機宜具由連圖差人馬上齎報以慿差官齎執令旗令牌剋期併力進攻必使根株悉㧞噍類無遺以靖地方
  剋期進剿牌正德十三年正月
  案照浰頭老賊池大鬢等不時糾衆攻打城池殺擄人口屢征屢叛近年以來隂圖不軌惡焰益熾除將賊首池仲容設計擒獲外其餘在巢賊黨若不趂機速剿不無禍變愈大地方何由安息本院已先密切分布哨道行仰知府陳祥統領典史姚思衡驛丞何春廵檢張行報効生員陳經世新民盧琢等官軍從和平入攻熱水巢五花障巢鐵石障巢直搗中浰大巢知府邢珣統領知縣王天與典史梁儀並老人葉秀芳黃啓濟義官呉明等官兵從太平入攻艻竹湖巢白沙巢黃田㘭巢中村巢直搗上浰大巢指揮姚璽統領新民梅南春等兵從烏虎鎮入攻淡方巢石門由巢直搗岑岡大巢指揮余恩統領百長王受黃金巢等兵從龍子嶺入攻溪尾巢塘涵洞巢古地巢空背巢直搗下浰大巢千戶孟俊統領義官陳英鄭志髙新民盧琢等官兵從和平入攻平地水巢大門山巢黃狗㘭巢直搗中浰大巢推官危夀統領義民葉芳百長孫洪舜等官兵從南步入攻脫頭石巢鎮里寨巢羊角山巢直搗中浰大巢知府季斆兵從信豐縣黃田岡入攻新山逕巢古地巢縣丞舒富兵從信豐縣烏逕入攻旗嶺巢頓岡巢及行仰守備指揮郟文監督指揮姚璽余恩千戶孟俊等三哨官兵分路進剿本院亦自行督領帳下隨征官屬兵快人等從冷水逕直搗下浰大巢親自督戰刻期俱於本年正月初七日寅時四路並進外牌仰兵備副使楊璋不妨本道事務遵照本院欽奉勅諭事理前去軍前紀驗功次處置糧餉及行催督各哨官兵依期進剿所獲功次務要審驗明白從實紀録仍𠉀廵按紀功御史至日覆實照例造冊奏繳及造清冊一本送院查考其軍中一應進止機宜俱仰密切呈來定奪
  批汀州知府唐淳乞休申
  據知府唐淳申稱患病乞賜放歸㸔得知府唐淳沉勇多智精敏有為兼之持守能謹制事以勤近因本院調委領兵征剿南安諸賊効勞備至斬獲居多雖克捷之奏已舉而賞功之典未頒況汀州所屬多係新民投招未乆反側無常正頼本官威懐緝撫以為保障縱有㣲疾不便起居即其才能豈妨臥治仰該府即行本官不妨養疾照舊管事安心職務善求藥餌務竭委身之忠勿動乞休之念申繳
  告諭
  告諭百姓風俗不美亂所由興今民窮苦已甚而又競為滛侈豈不重自困乏夫民習染既乆亦難一旦盡變吾姑就其易改者漸次誨爾吾民居喪不得用鼓樂為佛事竭貲分帛費財於無用之地而儉於其親之身投之水火亦獨何心病者宜求醫藥不得聽信邪術專事巫禱嫁娶之家豐儉稱貲不得計論聘財裝奮不得大㑹賔客酒食連朝親戚隨時相問惟貴誠心實禮不得徒飾虛文為送節等名目奢靡相尚街市村坊不得迎神賽㑹百千成羣凡此皆靡費無益有不率教者十家牌鄰互相糾察容隠不舉正者十家均罪爾民之中豈無忠信循理之人顧一齊衆楚寡不勝衆不知違棄禮法之可恥而惟慮市井小人之非笑此亦豈獨爾民之罪有司者教導之不明與有責焉至於孝親敬長守身奉法講信修睦息訟罷爭之類已嘗屢有告示懇切開諭爾民其聽吾誨爾益敦毋怠
  仰南安贛州府印行告諭牌
  照得有司之政風俗為首習俗侈靡亂是用生本院近因地方多盜民遭荼毒驅馳兵革朝夕不遑所謂救死不贍奚暇責民以禮義哉今幸盜賊稍平民困漸息一應移風易俗之事雖亦未能盡舉姑先就其淺近易行者開道訓誨為此牌仰本府官吏即將發去告諭照式翻刋多用紙張印發所屬各縣查照十家牌甲毎家給與一通其鄉村山落亦照屯堡里甲分散務遵依告諭互相戒勉共興恭儉之風以成淳厚之俗該府仍行各縣於城郭鄉村推選素行端方人所信服者幾人不時廵行曉諭各要以禮優待作興良善以勵末俗毋得違錯
  禁約𣙜商官吏
  照得商人比諸農夫固為逐末然其終嵗棄離家室辛苦道途以營什一之利良亦可憫但因南贛軍資無所措備未免加賦於民不得已而為此本亦寛恤貧民之意奈何奉行官吏不能防禁奸弊以致牙行橋子之屬騷擾客商求以寛民反以困商商獨非吾民乎除另行訪拏禁約外仰抄案回道即便備行收稅官吏今後商稅遵照奏行事例抽收不許多取毫釐其餘雜貨俱照舊例三分抽一若資本㣲細柴炭雞鴨之類一槩免抽橋子人等止許闗口把守開放不得擅登商船假以查盤為名侵凌騷擾違者許赴軍門口告照依軍法拏問其客商人等亦要從實開報不得聽信哄誘隠匿規避因小失大事發照例問罪客貨入官及照船稅一事亦被總甲侵擾今後官府合行船隻俱要實價給顧就行抽分厰查給票帖以防詐偽該道仍將應抽免抽逐一查議則例呈來
  批贛州府賑濟石城縣申
  㸔得所申賑濟既該府議許中戶糴買下戶給散准如所議施行今出糶之數止及二千而坐濟之民不知幾許附郭者得遂先獲之圖逺鄉者必有不霑之惠近日贛縣發倉其𡚁可見仰行知縣林順㑹同先委縣丞雷仁先選該縣殷實忠信可托者十數輩不拘生員耆老義民各給斗斛𠉀逺鄉之民一至即便分曹給散仍選公直亷明之人數輩在傍糾察如有夤縁頂冒即時擒拏照議罰治庶幾小民得䝉救急之惠而逺鄉可免久𠉀之難
  議處河源餘賊
  㸔得河源等處賊情本院屢經批仰該道㑹同守廵等官從長計議相機剿捕今復據呈㸔得賊勢漸盛民患日深該道既以兵力勞憊勢未能克即須㑹同守廵守備等官或親至賊巢或於附近賊巢處所屯劄選差知因通賊曉事人役齎執告示榜文權且撫諭各賊委曲開譬或姑賜以牛酒銀布耕具種子之類令其收衆入巢趂時耕作因使吾民亦得蹔免防截之役及時盡力於農畝新民俱已改惡從善止因廣東調兵征剿居民素懐讎隙者因而假此恐嚇致令東奔西竄各民意在避兵本非叛招出刼爾等毋得妄生驚疑及差人拘集新民盧珂陳秀堅等諭以廣東官兵征剿各有界限爾等縁何輕信恐嚇妄自驚竄俱各省令回原村寨安居樂業趂此春和各務農作仍諭盧源陳秀堅謝鳳勝等各要嚴束手下甲衆各念死中得生之幸悔罪畏法保爾首領如或面從心異外托驚懼之名內懐反覆之計自求誅戮悔後何及
  優奨致仕縣丞龍韜牌
  訪得贛縣致仕縣丞龍韜平素居官清謹迨其老年歸休遂致貧乏不能自存薄俗愚鄙反相譏笑夫貪汙者乗肥衣輕揚揚自以為得志而愚民競相歆羨清謹之士至無以為生鄉黨鄰里不知以為周恤又從而笑之風俗薄惡如此有司者豈獨不能辭其責孟子云使饑餓於我土地吾恥之是亦有司者之恥也為此牌仰贛州府官吏即便措置無礙官銀十兩米二石羊酒一付掌印官親送本官家內以見本院優恤奨待之意仍仰贛縣官吏嵗時常加存問量資柴米毋令困乏嗚嘑養老周貧王政首務況清謹之士既貧且老有司坐視而不顧其可乎逺近父老子弟仍各曉諭務洗貪鄙之俗共敦亷讓之風具依准拜措送過繳牌














  王文成全書巻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十七   明 王守仁 撰別録
  公移二廵撫江西征寧藩
  牌行贛州府集兵䇿應正德十四年六月十八日
  照得本院奉勅前往福建公幹於六月初九日自贛州啓行由水路十五日至豐城縣地名黃上腦節據知縣顧佖等並沿途地方總甲等稟報江西省城突然變亂撫廵三司等官俱遭拘執殺害逺近軍民甚是驚惶再三阻遏本院且勿前進本院原未帶有官軍勢難輕進欲馳還贛州起兵則地里相去益逺已暫回吉安府就近住劄一面調集兵糧號召義勇一面差人分投爪探的確另行外為此牌仰本府官吏照牌事理並行附近衞所各行所屬起集父子鄉兵軍餘人等晝夜加謹固守城池以保不測仍仰知府邢珣查將貯庫錢糧盡數開具印信手本先行呈報毋得隠匿一面行取安逺等縣原操不論上下班次官兵各備鋒利器械通到教塲日逐操練重加犒餉選委謀勇官員管領聽𠉀本院公文一至即刻就便發行敢有違誤定以軍法處治決不輕貸
  咨兩廣總制都御史楊共勤國難
  節該欽奉勅福州三衞軍人進貴等脅衆謀反特命爾暫去彼處地方㑹同查議處置㕘奏定奪欽此欽遵於六月初九日自贛啓行於本月十五日行至豐城縣地名黃土腦據知縣顧佖等稟稱本月十四日寧府將廵撫孫都御史許副使等官殺死廵按及三司府縣大小官員不從者俱被執縛各衙門印信盡數收去庫藏搬搶一空聲言直取南京一面分兵北上各官競阻本職不宜輕進本職自顧單旅危途勢難復進方爾回程隨有兵卒千餘已夾江並進來追偶遇北風大作本職亦張疑設計整舟安行兵不敢逼幸而獲免本月十八日回至吉安府據知府伍文定等稟稱地方無主乞留暫為區畫逺近居民亦皆遮擁呼號隨又據臨江府並新淦豐城奉新等縣各差人飛報寧府遣兵四出攻掠拘收印信等因本職奉有前㫖欲遂徑往福建但天下之事莫急於君父之難若彼順流東下萬一南都失備為彼所襲彼將乗勝北趨動揺京輔如此則勝負之筭未有所歸此誠天下安危之大機慮念及此痛心寒骨義不忍舍之而去故遂入城撫慰軍民督同知府伍文定等調集兵糧號召義勇定謀設䇿收合渙散之心作起忠義之氣牽其舉動而使進不得前搗其巢穴而使退無所據庶幾叛逆可擒大難可靖本職自惟弱劣多病屢疏乞休況地方之責亦非本職原任今茲扶疾赴閩實亦意圖便道歸省適當君父之急不忍失此事機姑復暫留期紓國難除具奏外為照前項事情係國家大難存亡所闗雖經起調吉安等府兵快非惟武藝無素尤恐兵力不敷必須添調兵馬方克濟事照得南韶惠潮等府各有慣戰精兵堪以調用擬合移咨督發為此合咨貴院煩為選取驍勇精壯兵快夫欵打手人等大約四五千名各備鋒利器械選委謀勇膽畧官員或就委嶺南道兵備僉事王大用監統給與各兵行糧不分雨夜兼程前來共勤國難諒貴院素秉忠孝之節乆負剛大之氣聞此必將奮袂而起秉鉞長驅當在郭汾陽之先肯居祖士雅之後哉紛擾之中莫罄懇切惟髙明速圖之
  案行南安等十二府及奉新等縣募兵䇿應六月二十六日
  切照叛逆天下之大惡討賊天下之大義國家優禮藩封恩德隆重乃敢輒萌異圖以干憲辟上逆天道下犯衆怒滅亡之期計日可待本院職任雖非專責危難安忍坐視仗順伐逆鼓率忠義豪傑四起發謀協力除行吉安等府縣起調兵快防守地方及行廣東福建湖廣等處各調兵䇿應外照得本省所屬各府州縣衞所見今廵撫都布按等衙門俱各缺官事無統束擬合通行為此仰抄案回府即行所屬縣分並衞所衙門各起調官軍鄉兵固守城池保障地方仍一面分調兵快散布闗隘嚴加把截一面選募驍勇精兵大縣約四五千名小縣約二三千名以上各備鋒利器械供給糧草擇委能幹勇力官員管領操練其各項錢糧費用聽將在官錢糧動支隨申本院查考其濱江去處多備船隻聽𠉀本院差官齎捧旗牌至日即刻依期啓行進攻仍選差慣便人役多方探聽消息不時飛報以慿區畫此係守土官員切責而臣子効忠致身正在今日各宜奮發義氣鼓動軍民共成滅賊之功以輸報國之念毋得遲違觀望失誤軍機自取罪戾
  寛恤禁約
  照得江西省城近遭變亂各府州縣兵戈騷動供億勞費兼值天時亢旱秋成無望人民窘迫言之痛心中間恐有無頼之徒乗機竊發驚擾地方理合寛恤禁約但廵撫衙門見今缺官本院駐軍境內不容坐視合就權宜處置通行為此除一面奏聞外仰抄案回府照依案驗內事理並行所屬各縣官員務須軫念地方痛恤民隠凡一應不急詞訟工役俱各停止其軍前合用兵夫糧草各官俱要持亷秉公親自編派毋得因而科擾及聽信下人受財作弊仍嚴加曉諭軍民人等務要各守本分安居田裡不許扇惑搬移妄生事端大戶毋逼債負小民毋激仇嫌鄉落居民各自㑹推家道殷實行止端荘一人充為約長二人副之將各人戶編定排甲自相廵警保守各勉忠義共勤國難敢有抗違生事驚擾地方者就便拏解赴官治以軍法約長若有乗機侵害衆戶及受財不舉許被害之人告發重治仍仰各縣將前項寛恤禁約事宜翻刻告示發仰鄉村張掛曉諭俟廵撫官員到日再行議處俱無違錯
  奨瑞州府通判胡堯元擒斬叛黨六月二十七日
  據瑞州府通判胡堯元報稱擒獲從叛儀賔李蕃斬獲叛黨九十四名等因㸔得逆賊稱亂天怒人怨誅滅非久然今勢焰正張本官乃能獨奮忠勇首挫賊鋒逺近聞之義氣自倍合行奨勞以勵人心為此牌仰瑞州府官吏即行動支官錢買辦花紅羊酒委官率領官吏師生送至本官用見本院奨勸之意其餘有功人員分別等第量加犒賞被傷兵夫給與湯藥陣亡者厚恤其家𠉀功成之日通行造冊申報陞賞仍一面起調驍勇精兵固守城池聽𠉀本院調發毋得違誤
  䇿應豐城牌
  據豐城縣知縣顧佖稟稱本縣起調鄉兵固守城池惟恐兵力不敷必須請兵䇿應庶保無虞等因㸔係地方重務已經調發龍泉安福永新等縣並吉安千戶所機快軍兵陸續前去䇿應照得發去官兵必須選委謀勇膽畧官員統領庶幾調度得宜為此仰通判楊昉即將後開軍兵名數督同千戶蕭英監統協同知縣顧佖等計議攻守方畧相度險夷要害逺斥堠以防奸勤訓練以齊衆探知賊人入境即便設竒布伏以逸待勞擊其不意務在先發制人毋令乗間抵隙軍兵人等務要嚴為約束毋令侵擾敢有違犯退縮許以軍法從事各官尤要同心併力協和行事共劾忠貞之節以紓國家之難如或執抝參錯觀望逗遛違犯節制致有疎虞軍令具存決難輕貸
  調取吉水縣八九等都民兵牌
  訪得吉水縣八九等都民人王益題曽思溫易𢎞爵王昭隆等各戶下人丁素習武勇人多尚義前任知縣周廣曽經起調征進皆係驍勇慣戰之人今茲逆黨倡亂民遭荼毒應合調取以赴國難為此訪差致仕縣丞龍光齎牌前去吉水縣著落當該官吏即將各戶義兵照數調集各備鋒利器械編成行伍僉選百長總小甲管領就仰該縣查支官錢給與口糧暫且就屯本縣操演武藝聽𠉀本院指日東下隨軍進剿照得江西一省人民久被寧府毒害侵肌削骨破家蕩産寃困已極控訴無門今其惡貫滿盈天假義兵為民除暴尚聞愚昧之徒阻避寧府威勢不敢舉動殊不知寧府未叛之前尚為親王人不敢犯今逆謀既著即係反賊人人得而誅之復何所憚爾等義民正宜感激忠義振揚威武為百姓報讐泄憤共立不世之勲以收勤王之績毋得稽遲觀望自取軍法重究差去官員不許假此擾害妄生事端體訪得出罪不輕貸
  預備水戰牌
  案照已經行仰起調軍馬前來策應日久尚未見到近據探報逆黨南下將攻南都計此時南都必已有備各逆黨進無所獲必退保九江如此則水戰之具為急不可不備為此牌仰福建布政司即行選募海滄打手一萬名動支官庫不拘何項銀兩從厚給與衣裝行糧各備鋒利器械就仰左布政使席書兵備僉事周期雍自行統領星夜前赴軍門相機前進併力擒剿仍行廵撫等衙門同心協力後先監督應援此係叛逆謀危宗社天下荼毒所闗呼吸存亡旦暮成敗間不容髮非比尋常賊情不得遲違觀望有虧臣節嗚呼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凡有血氣孰無是心況各官忠義自任剛大素聞必將奮臂疾驅有不容已兵快及領兵人等敢有違犯節制有誤軍機者仰即遵照本院欽奉勅諭事理許以軍法從事無得姑息
  咨都察院都御史顔權宜進剿七月初五日
  節該欽奉云云除具題及咨南京兵部知㑹外為照前項事情係國家大難安危所闗已徑起調吉安等府兵快前去征剿並備行湖廣廣東福建各調兵策應外照得南畿係朝廷根本重地今寧王謀逆搆亂舉兵北行圖據南都必得四面合攻庶克有濟及照貴院奉命行勘前事即今逆跡已露別無可勘事情合咨前去煩為隨處行令所屬選取驍勇精兵及民間忠義約二三萬名選委謀勇官員分領㑹約鄰近省郡合勢刻期進討仍煩貴院親督兼程前來共勤國難諒貴院平日忠義存心剛直自許況今奉命查勘寧藩正可權宜行事號召逺邇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他復何言紛擾之中莫罄懇切惟髙明速圖之
  權處行糧牌
  據撫州府申稱建昌撫州廣信饒州四府正徳十三年兊軍糧米不下十餘萬石原蒙撥在龍窟聽與撫州建安鉛山廣信饒州五所軍旗交兌因運船阻凍回遲於今年六月始行較斛開兌其已兌者裝載軍船未兌者仍在民艘不意十五日省城有變遂行停兌至十八日逆黨乗機刼奪各船順流放至饒州河下得無驚擾但今江河梗塞難以兌運節奉明文動調大軍征討叛逆要將兌軍淮糧暫留以備軍餉申詳到院查得先據吉安等府申稱為各府官軍將臨欲將官庫紙米贓罰等銀並京庫等銀及將兌淮糧米從權給支借用等情已經批仰依擬查取去後今申前因擬合準行為此仰府官吏即行掌印官查將見在饒州灣泊兌軍淮糧准從權宜坐委能幹官員無分雨夜督運江西省城聽𠉀文給各兵行糧毋違時刻𠉀事平之日備造印信文冊繳報查照仍令委官前去查照免致下人因而侵欺未便牌行吉安府敦請鄉士夫共守城池七月初八日
  照得寧府反叛本院調兵進剿即日啓行各府縣掌印正官既該統兵前進所據各該府縣城池雖已行委各佐貳官防守但艱危之際事變不測必須歴練老成之人相與維持鎮定庶幾人心不致驚疑政務有所倚頼為此案行吉安府官吏通行各縣署印官員徑自以禮敦請老成鄉宦衆所推服者一二員在城以備𦂳急協同行事該府城池闗係尤重查得致仕按察使劉遜素有才望忠義奮激就仰該府請至公館仍仰署印官待以賔師之禮托以咨決之事一應軍機事宜咨稟計議而行以安人心以濟大事仍行本官務以國家大難為心盡心竭力共圖殄賊毋以休致自嫌諒朝廷報功之典當亦自不相負如誤大事咎亦有歸通無違錯
  牌行各哨統兵官進攻屯守七月十七日
  仰一哨統兵官吉安府知府伍文定即統部下官軍兵快四千四百二十一員名進攻廣潤門就留兵防守本門直入布政司屯兵分兵把守王府內門
  仰二哨統兵官贛州府知府邢珣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三千一百三十餘員名進攻順化門就留兵防守本門直入鎮守府屯兵
  仰三哨統兵官袁州府知府徐璉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三千五百三十員名進攻惠民門就留兵防守本門直入按察司察院屯兵
  仰四哨統兵官臨江府知府戴徳孺即統部下官軍兵快新喻二縣三千六百七十五員名進攻永和門就留兵防守本門直入都察院提學分司屯兵
  仰五哨統兵官瑞州府通判胡堯元童琦即統部下官軍兵快四千員名進攻章江門就留兵防守本門直入南昌前衞屯兵
  仰六哨統兵官泰和縣知縣李楫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一千四百九十二員名夾攻廣潤門直入王府西門屯兵守把
  仰七哨統兵官新淦縣知縣李美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二千員名進攻德勝門就留兵防守本門直入王府東門屯兵守把
  仰中軍營統兵官贛州衞都指揮余恩即統部下官軍兵快四千六百七十員名進攻進賢門直入都司屯兵仰八哨統兵官寧都知縣王天與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一千餘員名夾攻進賢門留兵防守本門直入鐘樓下屯兵
  仰九哨統兵官吉安府通判談儲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一千五百七十六員名夾攻德勝門直入南昌左衞屯兵
  仰十哨統兵官萬安縣知縣王冕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一千二百五十七員名夾攻進賢門就守把本門直入陽春書院屯兵
  仰十一哨統兵官吉安府推官王暐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一千餘員名夾攻順化門直入南新二縣儒學屯兵仰十二哨統兵官撫州通判鄒琥知縣傅南喬即統部下官兵三千餘員名夾攻德勝門就留兵防守本門隨於城外天寧寺屯兵
  承委官員務要竭忠奮勇擒剿叛逆以靖國難如或退縮觀望違犯節制定以軍法論處軍兵人等敢有臨陣退縮者就仰本官遵照本院欽奉勅諭事理就於軍前斬首示衆牌𠉀事完日繳
  告示在城官七月十八日
  照得寧王造謀作亂神人共憤法所必誅在城宗支郡王儀賔皆被逼脅如鍾寧王無罪削爵建安王父子俱死軍民人等或覆宗滅族或蕩家傾産或勒取子女皆恨入骨髓敢怒而不敢言今日之事豈其本心本院仰仗朝廷威靈調集兩廣並本省狼達漢土官兵二十餘萬即日臨城亦無非因民之怨惟首惡是問告示至日宗支郡王儀賓各閉門自保商賈買賣如故軍民棄甲投戈各歸生理無得驚疑該府內臣校尉把守人員開門出首或反兵助順擒斬首惡一體奏聞陞賞其有懐奸稔惡從逆不悛者必殺不赦凡我良善軍民即便去惡從善毋陷族滅故示
  示諭江西布按三司從逆官員
  照得寧王悖逆天道造謀作亂殺戮大臣都布按三司官員各悚於暴虐保其妻子以致臨難之際不能自擇或俛首幽囚或甘心降伏貪生畏死反面事仇春秋之義雖嚴於無將之誅而志圖興復者尚不忍於峻絶探得各官見今在城閉門自訟者有之臨城廵閘者有之出入府庫運籌畫䇿者有之此皆大義未分孤立無助揆之法理固不容誅推之人情實為可憫即今本院統集狼達漢土官軍二十餘萬後先臨城各官果能去逆歸順尚可轉禍為福故今特遣牌諭兵臨之日仰各開門出首仍一面將本院發去告示給散張掛撫諭良善百姓宗支儀賓人等各閉門自保毋輕出街市橫遭殺戮該府把守內臣校尉人等亦各諭以大義俾知背逆向順尚可免死投甲釋戈蓬頭面縛𠉀本院臨審定奪敢有從惡不悛執迷不悟拒敵官兵者必殺無赦仍具改正縁由親齎投首以憑施行毋得遲違自取族滅牌具依准繳來
  告示七門從逆軍民七月二十一日
  督府示諭省城七門內外軍民雜役人等除身犯黨逆不赦另議外其原被寧府迫脅偽授指揮千百戶校尉䕶衞及南昌前衞一應從亂雜色人役家屬在省城者仰各安居樂業毋得逃竄有能寄聲父兄子弟改過遷善擒獲首惡詣軍門報捷者一體論功給賞逃回報首者免其本罪仍仰各地方將前項人役一名名赴合該管門官處開報令各親屬一名毎五日一次打卯其有收藏軍器許盡數送官各宜悔過毋取流亡
  牌行江西二司安葬寧府宮眷
  照得寧王造反稱兵向闕行委偽官萬鋭等把守省城音信不通本院所行告示負固不納以致討賊安民之義俱未知悉及至統兵攻城該府宮眷一聞銃砲震響閉門縊死燒焚宮室雖寧王背逆罪在不赦而朝廷惇睦之仁何所不至本院已同宗支並原任布按二司及吉安等府知府等官伍文定等親赴該府驗㸔未焚庫藏已封號訖所據各宮眷身屍相應埋𦵏為此合行案仰布按二司即便啓知建安王選委各郡王府老成內使火者三四員㑹同南昌府南新二縣官措置棺木以禮安𦵏毋得違錯不便
  手本南京內外守備追襲叛首七月二十三日
  本年七月二十日准欽差南京內外守備掲帖內開煩念南京根本重地宗廟陵寢所在作急整㸃精鋭軍兵數萬名擇將統領星夜兼程前來粘蹤追襲攻擊其後保固根本重地所統官軍煩沿途經過去處應付廩給口糧馬匹草料事寧之日獲功官軍具奏陞賞請勿遲延等因巻查先為飛報地方謀反重情事照得本院奉勅前徃福建地方公幹行至豐城縣聞寧府謀反遂返吉安住劄㸔係謀危宗社重情隨即具題並行吉安贛州等府起調官兵俟釁而發及咨南京兵部並廵撫應天都御史李煩為通行在京大小衙門㑹謀集議作急繕完城守簡練舟師設伏沿江旁檄列郡先發操江之兵聲義而西約㑹湖湘互為掎角本院亦砥鈍策駑牽躡其後以義取暴以直加曲不過兩月之間斷然一鼓可縛去後續據本院爪探人役回報寧王已下南京留有逆黨內官驅脅官民人等一萬餘員名固守城池虐焰昌熾阻絶往來等因又經節催府縣兵快分布哨道親自統領刻期於七月二十日寅時直抵省城進攻仍被逆黨砌塞城門分兵固拒當幸官兵用命奮勇攻破城門各賊遂皆奔潰當即分兵擒搜及差人分投爪探叛首嚮往的確並發官兵前去追襲外今准前因合用手本前去煩為查照施行
  咨兩廣總督都御史楊停止調集狼兵
  案照本院㸔得前項事情係國家大難存亡所闗雖調各府兵快非惟武藝無素尤恐兵力不敷即隨備咨欽差總督右都御史楊煩為選取驍勇兵快大約三五千名就委嶺南道兵備僉事王大用監統給與各兵行糧兼程前來共勤國難及行廣東布政司轉行各道並呈鎮守撫按等衙門一體查照知㑹去後節據知縣顧佖等報寧王已下南京留有逆黨內官驅脅官民人等一萬餘員名固守城池阻絶往來等情隨該本院催督所調兵快分布哨道親自統領刻期於七月二十日寅時直抵省城進攻仍被逆黨砌塞城門分兵固拒當幸官兵用命奮勇攻破城門各賊遂皆奔潰隨即分兵搜擒外今照前項事情見該欽命京邊官軍二十餘萬前來㑹剿及本院見統官兵五萬餘員名俱在江西省城即今分遣委官監督前去約㑹併勢追襲所據原調廣東土漢狼兵人等未審曽否齊集但今南贛吉安南昌等處沿江人民俱各畏懼狼兵悉皆驚惶及又訪得狼達土兵曽受寧王贓物私許助謀効力今調各兵本以為國除害惟恐返為民害不無有誤大事擬合停止為此合行移咨貴院煩為查照希將起調兵快停留本省應用施行
  牌行撫州知府陳槐等收復南康九江七月二十四日
  照得寧王謀反興兵向闕南康九江見被攻破分留逆黨據守二府城池意圖西扼湖兵之應援南遏我師之追躡仰賴宗社威靈克復省城除遣知府伍文定等分布哨道邀擊寧賊務在得獲外所據逆黨占據府縣應合分兵勦復為此牌仰知府陳槐等各選精兵身自統領星夜前去南康九江地方相機行事務要攻復城池平靖反側仍將地方人民加意賑恤激以忠義撫以寛仁權舉有司之職以理庶事查處倉庫之積以足軍資一面分兵邀誘寧賊毋令東下並差人爪探飛報軍門各官務要同心併力協和行事毋得人懐一心彼此參錯致誤事機兵快人等敢有違犯節制者仰照本院欽奉勅諭事理以軍法從事一應事機呈稟往復慮有稽緩俱聽一面從宜區畫一面呈報軍門仍備查各官棄城逃走致賊焚掠屠戮之故具由申報以慿叅挐究治
  犒賞福建官軍
  據福建按察司整飭兵備兼管分廵漳南道僉事周期雍呈稱依奉本院案驗起取上杭等處軍兵共五千餘名分委指揮劉欽知縣邢暄等及起取漳州府海滄打手三千餘名行委通判李一寧等管領本道躬親統督先後啓行前來等因到院案照先為飛報地方謀反重情事㸔係國家大難存亡所闗隨即備咨南京兵部及廵撫兩廣湖廣等衙門並福建三司等官選取驍勇兵快選委謀勇官員監統兼程前來共勤國難去後今據前因㸔得逆賊已經成擒餘黨悉漸殄滅除將各該官兵先行發回外切照福建漳南相距江西省城約計程途有一千七八百里之遙該道乃能不滿旬月調集官軍兵快八千員名之衆首先各省而至足見本官勇畧多謀預備有素忠義之誠足以感激人心敏㨗之才足以綜理庶務故一呼而集兼程赴難除另行旌奨外及照調來官兵衝冒炎暑逺赴國難忠義既有可嘉勞苦尤為足憫合加犒賞以勵將來為此除將支出官銀差官領齎該道仰抄案回司即將原調領兵官員並軍兵鄉夫人等酌量犒賞用見本院奨勞之心以為將來忠勤之勸仍仰該道備查各兵原係操練者照舊在班操練以備𦂳急調用添募者省令回還田裡各安生業務為良善之民共享太平之福毋得分外為非致招身家之累備行廵按衙門知㑹
  釋放投首牌
  據呉國七林十一等口稱閔念四等落水身死今訪得閔念四等見在寧州界上告要投招前者已曽發有告示許令脅從新民俱准投首免死給照復業生理近日朝廷降有黃榜亦准投首免死今聞各地方居民不體朝廷及本院好生之意輒便起兵勦殺激使不敢出身投首反使朝廷及本院失信扵人本當綁拿重究姑且再行誡諭為此牌仰寧州知州汪憲探訪前項一起投首之人是否閔念四等正身若果有投首真情即便帶領前赴軍門發落准與楊子橋等一例釋放給與執照各自復業當差如或聚衆不散星夜飛報軍門以慿發軍勦滅俱毋違錯
  牌仰沿途各府州縣衞所驛逓廵司衙門慰諭軍民
  照得先因寧王謀反請兵征剿續該本院親督各哨於七月二十日攻復省城二十四等日在鄱陽湖連日與賊大戰至二十六日遂將寧王俘執及其謀黨李士實等賊首林十一等俱已前後擒獲餘黨蕩平地方稍靖已於本月三十日具本奏捷訖近因傳報京軍復來愚民妄相逃竄往往溺水自縊本院親行撫諭尚未能息殊不知朝廷出兵專為誅剿寧賊救民水火之中況統兵將帥皆係素有威望老臣宿將紀律嚴明逺近素所稱服縱使復來亦必自無擾害況今寧賊已擒地方已靖京軍豈有無事逺涉之理愚民無知轉相驚惑深為可憫誠恐沿途一帶居民亦多聽信傳聞不實之言而北來京軍尚或未知寧王已就擒獲合行差官沿途曉諭軍民及一面迎𠉀北來官兵煩請就彼回轉除將寧王反逆黨與本院親自量帶官兵徑從水路解赴京師外仰沿途軍衞有司驛逓等衙門照牌事理即行抄牌備出告示曉諭逺近鄉村軍民人等使知寧賊已擒京軍已轉免致驚疑釀成他變差去官員仍仰程程䕶送同與迎𠉀京軍堅請就彼回轉以免沿途百姓供給之苦仍諭以本院押解賊犯量帶官兵皆自備行糧廩給沿途經過有司等衙門止備人夫牽拽船隻及畧供柴草給付各兵燒用其他一無所擾不得因此科害里甲軍民差去官員晝夜前進毋得在途遲滯抄牌官吏各俱依准𠉀本院經過日繳
  案行江西按察司停止獻俘呈
  據江西按察司呈奉欽差提督軍務御馬監太監張劄付內開㑹同欽差提督軍務平賊將軍充總兵官左都督朱議得止兵息民不為無見但照奔潰黨惡見該各屬日報嘯聚流刼亦非已靖黨惡閔念四等又係職等行文之後拿獲之數亦或尚多撫按守臣當此新亂之餘正宜留心撫綏地方聽𠉀勘明解京良由不知前因固執一見輒要自行獲解私請回師再照妃媵係宗藩眷屬外官押解恐有妨礙設或越分擅為咎歸何人職等體念民力不堪供給軍餉責令將官將所領官兵分布各府住劄聽掣當職止帶合用㕘隨執打旗號等項人員徑趨江西公同廵撫等官查驗巢穴及遍給告示曉諭撫安地方一面具請定示另行除差委錦衣衞都指揮僉事馬驥前來外劄仰本司各該官吏照依劄付內事理即便遵照鈞帖內事理備行廵撫都御史王等將已獲賊犯留彼聽𠉀明㫖欽遵施行等因備呈到院巻查先為飛報地方謀反重情事云云本職將寧王巻其逆黨親自量帶官兵徑赴水路照依原擬日期啓行解赴京師已至廣信地方今准前因為照前項逆黨俱已擒獲其餘脅從遵照欽降黃榜事例俱已許令投首解散宗藩眷屬俱係取到各將軍府內使管伴監守保無他嫌今欽差提督賛畫機宻軍務御用監太監張及欽差提督軍務御馬監太監張欽差提督軍務平賊將軍充總兵官左都督朱憂國愛民之心素聞逺近況號令嚴明秋毫無犯今來體勘逆賊巢穴果已破平百姓貧困顛連必能大加撫諭安輯以仰布朝廷懐惠小民之仁本職縱使復回省城亦安能少効一籌不過往返道途違誤奏過程期有損無益為此仰抄案回司著落當該官吏照依案驗內事理即便備呈前去煩請徑自查照施行
  咨兵部查驗文移
  照得本職已將寧王宸濠並其黨與及宮眷人等照依原擬具奏日期起程親自解赴闕下間隨據南康府申並江西按察司呈各奉欽差提督軍務御馬監太監張劄付內開訪得宸濠已該本職擒獲克復省城等語未曽親到江西又無堪信文移止是見人傳説遽難憑據況係宗藩人衆中間恐有撥置同謀逆黨未盡等因及節准欽差提督賛畫機宻軍務御用監太監張掲帖開稱將各犯委的當人員用心防守調攝飲食獻俘闕下㑹官封記庫藏俱𠉀按臨地方區畫等因又准欽差提督軍務充總兵官安邊伯朱手本開稱即查節次共擒斬叛賊級若千內各處原奏報有名若干無名若干有名未獲漏網並自首及得獲馬騾器械等項各若干連獲官軍衞所職役姓名備查明白俱各存留江西省城聽𠉀審驗仍查餘黨有無奔潰及曽否殄滅盡絶縁由通行開報以慿回報等因各到職為照宸濠並其同謀黨與俱已擒獲餘孽亦就誅戮雖有脇從數亦不多皆非得已隨即遵奉欽降黃榜曉諭俱赴所在官司投首解散其庫藏等項該本職㑹同多官於未准掲帖之先眼同封貯在官聽𠉀命下定奪官軍兵快擒斬功次見該原經奏留兩廣監察御史謝源伍希儒查造奏繳及照宸濠並各重犯宮眷人等見解廣信地方設若往返恐致疎虞及違誤本職奏報原擬日期除照舊督解前赴闕下獻俘以昭聖武及具掲帖各另回覆外今照前因照得本職繆當軍旅重寄地方安危所闗三軍死生攸係一應事機若非奉有御寳勅㫖及兵部印信咨文安敢輕易憑信今前項各官文移既非祖宗舊章成憲就使果皆出於上意亦須貴部行有知㑹公文萬一奸人假託各官名目乗間作弊致有不測變亂本職雖死亦何所及除奉欽差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後軍都督府太師鎮國公朱鈞帖曽奉朝㫖相應遵奉其餘悉遵舊章施行外縁前項各官文移未委虛的俱合備行咨報貴部為此備抄掲帖粘連咨請查驗施行案行浙江按察司交割逆犯暫留養病十月初九日
  照得當職先因患病具本乞休間奉勅扶病前往福建公幹六月十五日行至江西豐城地方適遇寧王興兵作亂㸔係君父大難義不忍去復回吉安府督同知府伍文定等起調兵夫招集義勇扶病親行統領於七月二十日攻復省城本月二十四五六等日於鄱陽湖連日大戰擒獲寧王宸濠及逆黨李士實劉養正王春等賊首呉十三凌十一閔念四吳國七閔念八等先後具本奏報外隨聞大駕南征禮當解赴軍門又因宸濠連日不食慮恐物故無以獻俘奏凱彰朝廷討賊之義兼之合省內外人情洶洶或生他變當具本題知於九月十一日啓行將宸濠及逆黨宮眷解赴軍門當職力疾沿途醫藥親行押解行至廣信地方又奉欽差總督軍務鈞帖備仰照依制諭內事理即便轉行所屬司府衞所州縣驛逓等衙門欽遵施行等因遵依通行間續准欽差提督軍務御馬太監張照㑹及准欽差總督軍務充總兵官安邊伯朱手本各遣官邀回本職並將所解宸濠等逆犯回省聽𠉀㑹審本職㸔得既奉總督軍門鈞帖自合解赴面受節制若復退還省城坐待駕臨恐涉遲謾且誤奏過程期又復扶病日夜前進行至浙江杭州府地方前病癒加沉重不能支持請醫調治間適遇欽差提督賛畫機宻軍務御用監太監張奉命前來江西體勘宸濠等反逆事情及查理庫藏宮眷等事當准鈞帖開稱宸濠等待親臨地方覆審明白具奉軍門定奪等因為照本職先因父老祖喪累疏乞休未䝉俞允隨扶病赴閩意圖了事即從彼地冒罪逃歸旬日之前亦已具奏不意行至中途遭值寧王反叛此係國家大變臣子之義不容舎之而去又闔省廵撫地方等官無一人見在天下事機間不容髮故復忍死暫留為牽制攻討之圖候命師既至地方稍靖即從初心死無所避臣區區報國血誠上通於天不辭滅宗之禍不避形跡之嫌冒非其任以勤國難亦望朝廷鑒臣此心不以法例繩縛使得少申烏鳥之私等情具奏外今照前事本職自度病勢日重猝未易愈前進既有不能退回愈有不可若再遲延必成兩誤除本職暫留當地請醫調治俟稍痊可一面仍回省城或仍前進沿途迎駕一面具本乞恩養病另行外所據原解逆犯合就查明交割帶回省城聽𠉀駕臨審處通行為此仰抄案回司著落官吏備呈欽差提督軍務資畫機宻軍務御用監太監張煩請㑹同監軍御史公同當省都布按三司等官將見解逆首宸濠及逆黨劉吉等各犯並宮眷馬匹等項逐一交查明白仍請徑自另委相應官員兵快人等管押帶回省城從宜審處施行仍備呈兵部查照知㑹抄案依准並行過日期先行呈來
  告諭軍民十二月十五日
  告諭軍民人等爾等困苦已極本院才短知窮坐視而不能救徒含羞負愧言之實切痛心今京邊官軍驅馳道路萬里逺來皆無非為朝廷之事拋父母棄妻子被風霜冒寒暑顛頓道路經年不得一顧其家其為疾苦殆有不忍言者豈其心之樂居於此哉況南方卑濕之地尤非北人所宜今春氣漸動瘴疫將興乆客思歸情懐益有不堪爾等居民念自已不得安寧之苦即須念諸官軍乆離鄉土拋棄家室之苦務敦主客之情勿懐怨恨之意亮事寧之後凡遭兵困之民朝廷必有優恤今軍馬塞城有司供應日不暇給一應爭鬭等項詞訟俱宜含忍止息勿輒告擾各安受爾命寧耐爾心本院心有餘而力不足聊布此苦切之情於爾百姓其各體悉無怨
  欽奉詔書寛宥脅從
  節該伏覩詔書朕親統六師正名討罪除首惡宸濠並同謀有名逆賊不赦外其餘脅從之徒盡行寛宥釋放欽此欽遵照得先因寧府作亂該本院出給告示官兵臨城之日惟首惡是問宗支郡王儀賓人等各閉門自保商賈買賣如故軍民棄甲投戈各歸生理毋得驚疑其有懐奸稔惡不悛者必殺無赦脅從人等但能赴官投首即與釋放免罪等情已經發仰逺近張掛曉諭外後宸濠既擒被脅之徒前後赴官投首不下千餘皆經查審釋放其間尚有欲赴首官司多被地方攔阻本院隨又督解逆犯出外以是一向遲疑未即出投續該欽差提督軍務各衙門臨省前項被脅之人始各赴官投首就與本院事體一同即是去惡從善之民近訪得有等無籍之徒用言扇惑乗機詐害致使驚疑未安生理除訪挐究問外仰按察司抄捧回司即便大書出給告示發仰人煙輳集去處常川張掛曉諭自破城以後但有被脅旗校軍民人等改惡遷善已經赴官投首驗有執照者皆係良善俱仰遵照前項詔書內事理盡行寛宥釋放各安生理毋得信人恐嚇自生猜疑地方里鄰總甲人等敢有懐挾私讐羅織擾害誑言扇惑詐騙財物者仰即赴院告理以憑挐問發遣仍取各首到官姓名並給過告示曉諭縁由呈報
  批追徴錢糧呈
  據江西布政司呈㸔得江西一省重遭大患民困已極屢經奏免糧稅日乆未奉明㫖近因南科奏停隨復部使催督一以為蠲免一以為追徴非惟下民無所遵守亦且官府難於施行今該司議謂兌淮起運係京儲額數而王府祿米亦嵗月難缺要行所屬先納兌淮次及京庫折銀次及南京倉米次及王府祿米其餘俱𠉀明降等因此亦深覩民患欲濟不能委曲調停計出無奈仰司即如所議備行各該府州縣查照施行後有恩㫖當亦止免十五年以後錢糧其十四年以前拖欠必須帶徴終有不免莫若速了為便各府州縣宜以此意備曉下民姑忍割肉之痛以救燃眉之急嗚呼目擊貧民之疾苦而不能救坐視徴求之急迫而不能止徒切痛楚之懐曽無拯援之術傷心慘目汗背赧顔此皆本院之罪其亦將誰歸咎各府州縣官務體此意雖在催科恆存撫字仍備出告示使各知悉此繳
  再批追徴錢糧呈
  據江西布政司呈㸔得本省十四年以前一應錢糧已經給事等官奉奏明㫖果係小民拖欠俱准暫且停徴還著各該官司設法賑濟毋視虛文此朝廷之深仁厚德憫念窮民誠愛惻怛之所發小民莫不歡欣鼓舞臣子所當遵守奉行乃今停徴之令甫下而催併之檄復行賑濟之仁未布而箠撻之苦已加法令如此有司何以奉行下民何所取信夫為人臣者上有益於國下有益於民雖死亦甘為之今日所行上使朝廷失信於民下使百姓歸怨於上重貧民之困益地方之災縱使錢糧果可立辦忍心害理亦不能為況旬月之間而欲追併了絶就使神輸鬼運亦於事勢不能徒使斂怨殃民何益於事除本院身為廵撫不能為國為民自行住俸待罪外仰布政司行各該府縣官以理勸化小民且諭以今日之舉非闗朝廷失信實由京儲缺乏司國計者勢不得已興起其忠君親上之心勉令漸次刻期完納果克濟事兩月之後亦未為遲其各該官員本非其罪不必住俸革去冠帶行令照舊盡心職業勿因事變之難有灰愛民之志後有違慢之戮本院自當其罪仍呈提督漕運行督糧官及廵按衙門知㑹此繳
  批南昌府追徴錢糧呈
  據南昌府所申凋弊徴求之苦本院繆當斯任實切憂慚部堂諸公非無恤民之念但身司國計不得不以空乏為虞在外有司非無國計之憂但目擊民痍不能不以撫恤為重若使平民尚堪朘削一時忍痛幷徴以輸國用豈非臣子之心但恐徒爾虐民無濟國事非徒無濟兼恐生虞斟酌調停事在善處仰布政司㑹同二司各官將該府所申事理即加酌議或先徴新糧將舊糧減半帶徴或儘其力量可及分作幾限令民依期逐漸辦納但可通融調攝皆須悉心議處務使窮民不致重傷而國用終亦無損一面備行各該府縣查照施行一面具由呈來以慿咨奏此繳
  褒崇陸氏子孫正德十五年正月
  據撫州府金谿縣三十六都儒籍陸時慶告㸔得宋儒陸象山先生兄弟得孔孟之正傳為吾道之宗派學術久晦致使湮而未顯廟堂尚缺配享之典子孫未沾褒崇之澤仰該縣官吏將陸氏嫡派子孫差役查照各處聖賢子孫事例俱與優免其間有聰明俊秀堪以入學者具名送提學官處選送學肄業務加崇重之義以扶正學之衰具依准繳
  告諭安義等縣漁戶
  告諭安義縣等漁戶及逺近軍民人等地方不幸近遭大變加以師旅征輸人民困苦已極官府思欲休養賑恤而無其由近聞漁戶人等曽被寧王驅脅者慮恐官府追論舊惡心不自安往往廢棄生業詢其所以皆由讐家煽動意在激使為惡因而陷之死地以快其憤不知朝廷已屢有榜文凡被寧賊驅脅者一槩釋而不問況訪得安義等處漁戶各係詩禮大家素敦良善雖或間有染於非僻及為王府所脅誘者然鄉里逺近自有公論善惡終不可混近據通判林寛稟稱各戶痛懲既往已將漁船折卸似此誠心改行亦復何所憂懼為此特仰南康府通判林寛將本院告諭真寫翻刋親齎各戶逐一頒諭務使舎舊圖新各安生理不得輕信人言妄有疑猜自求罪累其素敦詩禮良善者愈加勸勉務益興行禮讓講信修睦以為改惡從善者之倡族黨之中果有長惡不悛不聽勸諭者衆共拘執送官明正典刑以安善類毋容稂莠致害嘉禾若舊雖為顯惡今能誠心改化者亦不得懐記舊讐搜求羅織激使為非事發究竟責有所歸嗚呼吾民同胞不幸陷於罪戮惻然尚不忍見豈有追尋舊惡必欲置之死地之理本院舊在南贛曽行十家牌式軍民頗安盜賊頗息除各該地方行分廵分守官編置外前項漁戶人等就仰通判林寛照式逐一編置務在著實舉行以收成効特茲告諭各宜知悉
  批按察使伍文定患病呈
  據江西按察司呈㸔得按察使伍文定茂著戎功新膺憲命當其衆難交攻尚以一身獨任偶茲㣲恙豈妨供職諒本官自切百姓瘡痍之憂豈遑一身痛癢之顧仰該司即行本官照舊管事果有疾患一面調理毋得再呈辭致曠職業繳
  批臨江府耆民建立生祠呈
  據臨江府清江縣耆民董惟謙等呈立知府戴德孺生祠㸔得知府戴德孺素堅清白之守乆著循良之政今其去任而郡民建祠報德此亦可見天理之在人心自不容已仰該府縣官俯順民情量行撥人㸔守非徒激勵後人俾有所興且以成就民德使歸於厚繳
  批吉安府救荒申
  據吉安府申備廬陵縣申㸔得所申要將陳腐倉穀賑給貧民此本有司之事當茲災患正宜舉行但誠於愛民者不徒虛文之舉忠於謀國者必有深長之思故目前之災雖所宜恤而日後之患尤所當防以今事勢而觀後患決有難測近據崇仁縣知縣祝鰲申要將預備倉穀㐫荒之時則倍數借給以濟貧民收成之日則減半還官以實儲蓄頗有官民兩便已經本院批准照議施行㸔得各縣事體不甚相逺此議或可通行仰布政司再加裁酌議處施行各屬遇災地方凡積有稻榖者俱查照此議而行仍仰各該掌印官務要身親給散使貧民得實惠之沾官府無虛出之弊乃可其一應科派物料等項當茲兵亂之餘加以水災民不聊生豈堪追併仰布政司酌量緩急分別重輕畧定徴收先後之次備行各屬以漸而行庶幾用一緩二之意少免醫瘡剜肉之苦通仰該司定議施行回報
  批撫州府同知汪嵩乞休呈
  據撫州府同知汪嵩呈㸔得同知汪嵩乆存恬退遇難復留以盡報國之忠仍堅歸田之請出處得宜誠可嘉尚但本官政素獲民年未甚老已經勉留照舊供職而本官稱疾愈篤求退益懇仰府再行查㸔如果病勢難留准令就彼致仕該府以禮起送還鄉仍備行原籍官司嵗時以禮優待務奨恬退以勵鄙薄此繳
  批提學僉事邵鋭乞休呈
  據江西按察司呈㸔得提學僉事邵鋭求歸誠切堅守考槃之操而按察使伍文定挽留懇至曲盡緇衣之情是亦人各有志可謂兩盡其美然求歸者雖亦明哲保身使皆㓗身而去則君臣之義或幾乎息挽留者雖以為國惜賢使皆靦顔在位則髙尚之風亦日以㣲況本院自欲求退而未能安可沮人之求退仰該司備行本官再加酌量於去就之間務求盡合於天理之至必欲全身逺害則掛冠東門亦遂聽行所志若猶眷顧宗國未忍割情獨往且可見危授命同舟共艱稍須𢎞濟卻遂初心則臨難之義既無茍免於搶攘之日而恬退之節自可求伸於事定之餘興言及此中心愴切
  禮取副提舉舒芬牌
  照得當職奉命提督軍務兼理廵撫深慮才㣲責重無以仰稱任使合求賢能以資賛翼訪得福建市舶提舉司副提舉舒芬志行髙古學問深醇直道不能趨時長才足以濟用合就延引以匡不及為此牌仰福建布政司官吏即行泉州府措辦羊酒禮幣賫送本官用見本院優禮之意仍照例起闗應付前赴軍門以慿諮訪本官職任就委別官暫替
  南贛鄉約
  咨爾民昔人有言蓬生蔴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泥不染而黒民俗之善惡豈不由於積習使然哉往者新民蓋常棄其宗族畔其鄉里四出而為暴豈獨其性之異其人之罪哉亦由我有司治之無道教之無方爾父老子弟所以訓誨戒飭於家庭者不早薫陶漸染於里閈者無素誘掖奨勸之不行連屬葉和之無具又或憤怨相激狡偽相殘故遂使之靡然日流於惡則我有司與爾父老子弟皆宜分受其責嗚呼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追故今特為鄉約以協和爾民自今凡爾同約之民皆宜孝爾父母敬爾兄長教訓爾子孫和順爾鄉里死喪相助患難相恤善相勸勉惡相告戒息訟罷爭講信修睦務為良善之民共成仁厚之俗嗚呼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責已則昏爾等父老子弟毋念新民之舊惡而不與其善彼一念而善即善人矣毋自恃為良民而不修其身爾一念而惡即惡人矣人之善惡由於一念之間爾等慎思吾言毋忽
  一同約中推年髙有德為衆所敬服者一人為約長二人為約副又推公直果斷者四人為約正通逹明察者四人為約史精健亷幹者四人為知約禮儀習熟者二人為約賛置文簿三扇其一扇備寫同約姓名及日逐出入所為知約司之其二扇一書彰善一書紏過約長司之
  一同約之人毎一㑹人出銀三分送知約具飲食毋太奢取免饑渴而已
  一㑹期以月之望若有疾病事故不及赴者許先期遣人告知約無故不赴者以過惡書仍罰銀一兩公用一立約所於道里均平之處擇寺觀寛大者為之一彰善者其辭顯而決紏過者其辭隠而婉亦忠厚之道也如有人不弟毋直曰不弟但云聞某於事兄敬長之禮頗有未盡某未敢以為信姑書之以俟凡紏過惡皆例此若有難改之惡且勿紏使無所容或激而遂肆其惡矣約長副等須先期隂與之言使當自首衆共誘掖奨勸之以興其善念姑使書之使其可改若不能改然後紏而書之又不能改然後白之官又不能改同約之人執送之官明正其罪勢不能執戮力協謀官府請兵滅之
  一通約之人凡有危疑難處之事皆須約長㑹同約之人與之裁處區畫必當於理濟於事而後已不得坐視推託陷人於惡罪坐約長約正諸人
  一寄莊人戶多於納糧當差之時躱回原籍往往負累同甲今後約長等勸令及期完納應承如蹈前𡚁告官懲治削去寄莊
  一本地大戶異境客商放債收息合依常例毋得磊算或有貧難不能償者亦宜以理量寛有等不仁之徒輒便捉鎻磊取挾寫田地致令窮民無告去而為之盜今後有此告諸約長等與之明白償不及數者勸令寛捨取已過數者力與追還如或恃強不聽率同約之人鳴之官司
  一親族鄉鄰往往有因小忿投賊復讐殘害良善釀成大患今後一應鬬毆不平之事鳴之約長等公論是非或約長聞之即與曉諭解釋敢有仍前妄為者率諸同約呈官誅殄
  一軍民人等若有陽為良善隂通賊情販買牛馬走傳消息歸利一已殃及萬民者約長等率同約諸人指實勸戒不悛呈官究治
  一吏書義民總甲里老百長弓兵機快人等若攬差下鄉索求賫發者約長率同呈官追究
  一各寨居民昔被新民之害誠不忍言但今既許其自新所占田産已令退還毋得再懐前讐致擾地方約長等常宜曉諭令各守本分有不聽者呈官治罪
  一投招新民因爾一念之善貸爾之罪當痛自克責改過自新勤耕勤織平買平賣思同良民無以前日名目甘心下流自取滅絶約長等各宜時時提撕曉諭如踵前非者呈官懲治
  一男女長成各宜及時嫁娶往往女家責聘禮不充男家責嫁裝不豐遂致愆期約長等其各省諭諸人自今其稱家之有無隨時婚嫁
  一父母喪葬衣衾棺槨但盡誠孝稱家有無而行此外或大作佛事或盛設宴樂傾家費財俱於死者無益約長等其各省諭約內之人一遵禮制有仍蹈前非者即與紏惡簿內書以不孝
  一當㑹前一日知約預於約所灑掃張具於堂設告諭牌及香案南向當㑹日同約畢至約賛鳴皷三衆皆詣香案前序立北面跪聽約正讀告諭畢約長合衆揚言曰自今以後凡我同約之人祗奉戒諭齊心合德同歸於善若有二三其心陽善隂惡者神明誅殛衆皆曰若有二三其心陽善隂惡者神明誅殛皆再拜興以次出㑹所分東西立約正讀鄉約畢大聲曰凡我同盟務遵鄉約衆皆曰是乃東西交拜興各以次就位少者各酌酒於長者三行知約起設彰善位於堂上南向置筆硯陳彰善簿約賛鳴皷三衆皆起約賛唱請舉善衆曰是在約史約史出就彰善位揚言曰某有某善某能改某過請書之以為同約勸約正遍質於衆曰如何衆曰約史舉甚當約正乃揖善者進彰善位東西立約史復謂衆曰某所舉止是請各舉所知衆有所知即舉無則曰約史所舉是矣約長副正皆出就彰善位約史書簿畢約長舉杯揚言曰某能為某善某能改某過是能修其身也某能使某族人為某善改某過是能齊其家也使人人若此風俗焉有不厚凡我同約當取以為法遂屬於其善者善者亦酌酒酬約長曰此豈足為善乃勞長者過奨某誠惶怍敢不益加砥礪期無負長者之教皆飲畢再拜謝約長約長答拜興各就位知約撤彰善之席酒復三行知約起設紏過位於階下北向置筆硯陳紏過簿約賛鳴皷三衆皆起約賛唱請紏過衆曰是在約史約史就紏過位揚言曰聞某有某過未敢以為然姑書之以俟後圖如何約正遍質於衆曰如何衆皆曰約史必有見約正乃揖過者出就紏過位北向立約史復遍謂衆曰某所聞止是請各言所聞衆有所聞即言無則曰約史所聞是矣於是約長副正皆出紏過位東西立約史書簿畢約長謂過者曰雖然姑無行罰惟速改過者跪請曰某敢不服罪自起酌酒跪而飲曰敢不速改重為長者憂約正副史皆曰某等不能早勸諭使子陷於此亦安得無罪皆酌自罰過者復跪而請曰某既知罪長者又自以為罰某敢不即就戮若許其得以自改則請長者無飲某之幸也趍後酌酒自罰約正副咸曰子能勇於受責如此是能遷於善也某等亦可免於罪矣乃釋爵過者再拜約長揖之興各就位知約撤紏過席酒復三行遂飯飯畢約賛起鳴鼓三唱申戒衆起約正中堂立揚言曰嗚呼凡我同約之人明聽申戒人孰無善亦孰無惡為善雖人不知積之既乆自然善積而不可掩為惡若不知改積之既乆必至惡極而不可赦今有善而為人所彰固可喜茍遂以為善而自恃將日入於惡矣有惡而為人所紏固可愧茍能悔其惡而自改將日進於善矣然則今日之善者未可自恃以為善而今日之惡者亦豈遂終於惡哉凡我同約之人盍共勉之衆皆曰敢不勉乃出席以次東西序立交拜興遂退
  旌奨節婦牌
  訪得吉水縣民人陳文繼妻黃氏廬陵縣生員胡兗妻曽氏俱各少年守制節操堅厲逺近傳揚士夫稱嘆當茲風俗頽靡之時合行旌奨以勵澆薄為此仰府官吏即行吉水廬陵二縣掌印官支給無礙官錢買辦禮儀前去各家盛集鄉鄰老幼之人宣揚本婦志節之美務使姻族知所崇重里巷知所表式用奨貞節以激偷鄙仍備述各婦節操志行始末及將奨勵過縁由同依准隨牌繳報以慿施行
  興舉社學牌
  㸔得贛州社學鄉館教讀賢否尚多淆雜是以詩禮之教乆已施行而淳厚之俗未見興起為此牌仰嶺北道督同府縣官吏即將各館教讀通行訪擇務學術明正行止端方者乃與茲選官府仍籍記姓名量行支給薪米以資勤苦優其禮待以示崇勸其各童生之家亦各通行戒飭務在隆師重道教訓子弟毋得因仍舊染習為偷薄自取愆咎
  頒定里甲雜辦
  據龍南縣申稱先年裡甲使用俱係丁糧分派照日應當以致多寡不均要將正德十六年里甲通行查審除逃絶人丁外將一年使用春秋祭祀軍需嵗報使客夫馬等項俱於丁糧議處毎石出銀若干陸續稱收貯庫推舉老人公同里長使用註簿儻有餘剰照多寡給還等因到院簿查先該贛州府知府盛茂同知夏克義議過贛縣里長額辦雜辦已經批仰嶺北道再加酌議續據副使王度呈稱查算本縣額辦使用該銀三千七百三十一兩七分二釐四毫九絲原轄里長一百一十里內除十里逃絶止有一百里十六年分毎糧一石算一分人丁二丁算一分一年丁糧共該一千一百二十六分半毎分該出銀三兩三錢一分二釐一毫一絲一忽合行該縣印鈐收銀文簿一扇將各都該辦銀兩分為二次查追貯庫又置文簿二扇一寫本縣支出數目一發支用人役註附毎月選有行止老人二名公同直日里長赴縣支領毎月備具用過揭帖三本一送都察院一分廵道一本府各不時稽察年終羨餘並聽上司查處以補無名徴需府縣不得擅支仍將各里該納分數刷印告諭遍張鄉村曉諭如有官吏額外科派及收銀人役多取火耗秤頭並里甲恃頑不辦許各呈告以憑挐問呈乞照詳又經批仰照議即行該縣永永查照仍備刻告示遍行曉諭及多行刷印頒給各里收照以防後奸今申前因㸔與本院新定則例相同及照寧都等九縣及南安所屬大庾等縣事體民情當不相逺合就通行杳編為此仰抄案回道即便速行各縣俱查本院近定規則各照丁糧多寡派編銀兩追收貯庫選委行止端實老人公同該日里長支用置簿稽察刋榜曉諭禁約事宜悉照原議施行敢有違犯者就便挐問呈詳通取各縣派定過縁由類報查考
  批江西布政司設縣呈
  據江西布政司呈將新淦縣知縣田邦傑建言設縣縁由㸔得近來各處設縣皆因窮山絶谷盜賊盤據人跡罕通聲教不及不得已而為權宜之計若腹裏平衍四通五逹之區止宜減並不貴増添蓋増一縣即増一縣之事官吏供給學校倉庫囹獄差徭一應煩費未易悉舉且又有彼此推避之奸互相牽制之患計其為利不償所害古人謂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凡今作事貴在謀始仰布政司再行㑹同二司各官從長計議設縣之外果無別策可以致理具議呈奪繳
  議處官吏廩俸
  照得近來所屬各州縣衞所倉塲等衙門大小官吏以贓問革者相望而冒犯接踵究詢其由皆云家口衆多日給不足俸資所限本以涼薄而近例減削又復日甚加有上下接應之費出入供送之繁窮窘困迫計出無聊中間亦有甘貧食苦刻勵自守者往往狼狽藍縷至於任滿職革債負纒結不得去歸其鄉夫貪墨不才法律誠所難貸而其情亦可矜憫夫忠信重祿所以勸士在昔任人既富方穀庶民在官祿足代耕此古今之通義也朝廷賦祿百司厚薄既有等級要皆使各裕其資養免其內顧然後可望以盡心職業責以亷恥節義今定製所限既不可得而擅増至於例所應得又從而裁削之使之仰事俯育且不能遂是陷之於必貪之地而責之以必亷之守中人之資將有不能而況其下者之衆乎所據前項事理非獨人情有所未堪其於政體亦有所損合行㑹議查處叅酌事理輕重及查在外官員自二品至九品並雜職吏胥等俸米除本色外其折色原例毎石作銀若干於何年月裁減作銀若干應否復舊或量行加増務要議處停當呈來定奪施行
  咨六部伸理冀元亨
  照得湖廣常德府武陵縣舉人冀元亨忠信之行孚於逺邇孝友之德化於鄉閭本職往年謫官貴州本生曽從講學近來南贛延之教子時因寧藩宸濠潛謀不軌虐焰日張本職封疆連屬欲為曲突徙薪之舉則既無其由將為發奸摘伏之圖則又無其實偶值宸濠飾詐要名禮賢求學本職因使本生乗機往見宸濠冀得因事納規開陳大義沮其邪謀如其不可勸喻亦因得以審察動靜知其叛逆遲速之機庶可宻為禦備本生既與相見議論大相矛盾宸濠以本職所遣一時雖亦含忍遣發而毒怒不已隂使惡黨四出訪緝欲加陷害本生素性願恪初不之知而本職風聞其説當遣宻從間道潛回常德以避其禍後宸濠既敗痛恨本職起兵攻剿雖反噬之心無所不至而天理公道所在無因得遂其奸乃以本生係本職素所愛厚之人輙肆詆誣謂與同謀將以泄其讐憤且本生既與同謀則宸濠舉叛之日本生何故不與共事卻乃反回常德聚徒講學宸濠素所同謀之人如李士實劉養正王春之流宸濠曽不一及而獨口稱本生與之造始此其挾讐妄指蓋有不待辯説行道之人皆能知者但當事之人不加詳察輒爾聽信遂陷本生一至於此本生篤事師之義懐報國之忠蹈不測之虎口將以轉化㓙惡潛消奸宄論心原跡尤當顯䝉賞録乃今身陷俘囚妻子奴虜家業蕩盡宗族遭殃信奸人之口為叛賊泄憤報讐此本職之所為痛心刻骨日夜寃憤而不能自已者也本職義當與之同死幾欲為之具奏伸理而本生雖在拘囚傳聞不一或以為既釋或以為𠉀㫖兼慮當事之人或不見諒反致激成其罪故復隠忍到今又恐多事紛紜之日萬一玉石不分竟使忠邪倒置徒以沮義士之志而快叛賊之心則本職後雖繼之以死將亦無以贖其痛恨為此合行具咨貴部煩請咨詢鑒察特賜扶持分辨施行
  奨勵主簿於旺
  㸔得近來所屬下僚鮮能持亷守法訪得興國縣主簿於旺獨能操持清白處事詳審近委管理抽分纎毫無玷奸𡚁剗革撫屬小官之內誠不多見相應奨勵以勸其餘為此牌仰官吏即便支給南稅銀兩買辦花紅彩段羊酒各一事並將本院發去官馬一匹帶鞍一付備用皷樂差官以禮送付本官用見本院奨勵之意
  申諭十家牌法
  本院所行十家牌諭近來訪得各處官吏類多視為虛文不肯著實奉行查考據法即當究治尚恐未悉本院立法之意故今特述所以再行申諭凡置十家牌須先將各家門面小牌挨審的實如人丁若干必查某丁為某官吏或生員或當某差役習某技藝作某生理或過某房出贅或有某殘疾及戶籍田糧等項俱要逐一查審的實十家編排既定照式造冊一本留縣以備查考及遇勾攝及差調等項按冊處分更無躱閃脫漏一縣之事如視諸掌毎十家各令挨報甲內平日習為偷竊及喇唬教唆等項不良之人同具不致隠漏重甘結狀官府為置舍舊圖新簿記其姓名姑勿追論舊惡令其自今改行遷善果能改化者為除其名境內或有盜竊即令此輩自相挨緝若係甲內漏報仍並治同甲之罪又毎日各家照依牌式輪流沿門曉諭覺察如此即奸偽無所容而盜賊亦可息矣十家之內但有爭訟等事同甲即時勸解和釋如有不聽勸解恃強凌弱及誣告他人者同甲相率稟官官府當時量加責治省發不必收監淹滯凡遇問理詞狀但涉誣告者仍要查究同甲不行勸稟之罪又毎日各家照牌互相勸諭務令講信修睦息訟罷爭日漸開導如此則小民益知爭鬬之非而詞訟亦可簡矣凡十家牌式其法甚約其治甚廣有司果能著實舉行不但盜賊可息詞訟可簡因是而修之補其偏而救其𡚁則賦役可均因是而修之連其伍而制其什則外侮可禦因是而修之警其薄而勸其厚則風俗可淳因是而修之導以德而訓以學則禮樂可興凡有司之有髙才逺識者亦不必更立法制其於民情土俗或有未備但循此而潤色修舉之則一邑之治真可以不勞而致今特畧述所以立法之意再行申告言之所不能盡者其各為我精思熟究而力行之毋徒紙上空言搪塞竟成掛壁之虛文則庶乎其可矣
  申諭十家牌法増立保長
  先該本院通行撫屬編置十家牌式為照各甲不立牌頭者所以防脅制侵擾之𡚁然在鄉村遇有盜賊之警不可以無統紀合立保長督領庶衆志齊一為此仰抄案回司即行各道守廵兵備等官備行所屬各府州縣於各鄉村推選才行為衆信服者一人為保長專一防禦盜賊平時各甲詞訟悉照牌諭不許保長干與因而武斷鄉曲但遇盜警即仰保長統率各甲設謀截捕其城郭坊巷鄉村各於要地置皷一面若鄉村相去稍逺者仍起髙樓置皷其上遇警即登樓擊皷一巷擊皷各巷應之一村擊皷各村應之但聞皷聲各甲各執器械齊出應援俱聽保長調度或設伏把隘或併力夾擊但有後期不出者保長公同各甲舉告官司重加罰治若鄉村各家皆置皷一面一家有警擊皷各家應之尤為快便此則各隨才力為之不在牌例之內俱仰督令各縣即行推選増置仍告諭逺近使各知悉各府仍要不時稽察務臻實效毋得虛文搪塞查訪得出定行究治不貸
  頒行社學教條
  先該本院據嶺北道選送教讀劉伯頌等頗已得人但多係客寓日給為難今欲望以開導訓誨亦須量資勤苦已經案仰該道通加禮貌優待給薪米紙筆之資各官仍要不時勸勵敦勉令各教讀務遵本院原定教條盡心訓導視童䝉如已子以啓迪為家事不但訓飭其子弟亦復化喻其父兄不但勤勞於詩禮章句之間尤在致力於德行心術之本務使禮讓日新風俗日美庶不負有司作興之意與士民趨向之心而凡教授於茲土者亦永有光矣仍行該縣備寫案驗事理掲置各學永逺遵照去後今照前項教條因本院出廵忙迫失於頒給合就查發為此牌仰本道府即將發去教條毎學教讀給與二張揭置座右毎日務要遵照訓誨諸生該道該府官員亦要不時親臨激勵稽考毋得茍應文具遂令日就廢弛
  清理永新田糧
  據叅議周文光呈㸔得江西田糧之𡚁極於永新相傳已非一日今欲清理丈量實亦救時切務但恐奉行不至未免反滋𡚁端依議定委通判談儲推官陳相指揮髙睿㑹同該縣知縣翁璣設法丈量該道仍要再加區畫曲盡物情務仰各官秉公任事正已格物殫知竭慮削𡚁除奸必能一勞永逸方可發謀舉事如其虛文塞責則莫若熟思審處以俟能者事完之日悉照該道所議造冊永永遵守施行繳
  批寧都縣祠祀知縣王天與申
  據寧都縣申㸔得知縣王天與舊隨本院征剿橫水桶岡諸賊屢立戰功後隨本院討平寧藩竟死勤事況其平日居官政務修舉威愛兼行仰該縣即從士民之請建祠報祀用伸士夫之公論以慰小民之遺思
  曉諭安仁餘干頑民牌正德十五年二月
  照得安仁餘干各有梗化頑民數千餘家近住東鄉逃避山澤沮逆王化已將數年即其罪惡俱合誅夷無赦但本院撫臨未及況查本院新行十家牌諭各官因各民頑梗尚未編查若遽行擒剿似亦不教而殺為此牌仰撫州府同知陸俸督同東鄉縣知縣黃堂及安仁縣知縣汪濟民餘干縣知縣馬津親詣各民村都沿門挨編推選父老子弟知禮法者曉諭教飭令各革心向化自求生路限在一月之內仇者釋其怨憤者平其心逋者歸其負罪者伏其辜具由呈來仍舊待以良善若過限不改不必再加隠忍姑息徒益長奸縱惡即便宻切指實申來以慿別有區處施行
  告諭頑民十二月十五日
  告諭安仁餘干東鄉等縣父老子弟自本院始至江西即聞三縣間有頑梗背化之民數千家其時本院方事剿平閩廣湖郴諸蠻㓂且所治止於南贛政教有所未及自去嵗征討逆藩朝廷復有兼撫是方之命隨因聖駕南廵奔走道路故亦未遑經理今復還省城備詢三司府縣各官及逺近士夫軍民皆謂爾民梗化日乆積惡深重已在必誅無赦夫朝廷威令雷厲風行於九夷八蠻之外而中土郡縣之民乃敢悖抗若此不有誅滅以示懲戒亦將何以為國欲即發兵剿捕顧其間尚多良善恐致玉石無辨且前此有司所以處之亦有未善何者安仁餘干里分本少於東鄉而地勢又限以山谷顧乃割小益大以啓爾民規避之端其失一矣既而兩邑之民徭賦不平爭訟競起其時若盡改復舊亦有何説顧又使其近東鄉者歸安仁近安仁者附東鄉以益爾民紛爭之謗其失二矣及爾等抗拒之跡既成尚當體悉爾等中間或有難忍之怨屈抑不平之情亦須為之申泄斷理或懲或戒使兩得其平若終難化喻者即宜斷然正以國法顧乃憚於身任其勞一切惟事姑息欲逃租賦遂從而免其租賦欲逃逋債遂從而貸其逋債於彼則務隠忍之政而聽其外附於此又信一偏之詞而責其來歸紀綱不立冠履倒置長奸縱惡日増月熾以成爾民背叛之罪而陷之必死之地其失三矣然爾等罪惡皆在本院未臨之前自本院撫臨以來尚未曽有一言開諭爾等況查本院新行十家牌諭以弭盜息訟勸善紏惡而各該縣官又因爾等恃頑梗化皆未曽編查曉諭爾等皆未知悉其間或有悔創自新之願亦未可知若遽行擒剿是亦不教而殺雖爾等在前之惡受此亦不為過然於吾心終有所未盡也近日撫州同知陸俸來稟爾等尚有可憫之情各懐求生之願故特委同知陸俸親齎本院告諭往諭爾等父老子弟因而查照本院十家牌式通行編排曉諭使各民互相勸戒紏察痛懲已往之惡共為維新之民爾等父老子弟其間知識明逹者盍亦深思熟慮之世豈有不納糧不當差與官府相對背抗而可以長乆無事終免於誅戮者乎世豈有恃頑樹黨結怨搆仇刼衆拒捕不伏其辜而可以長久無事終免於誅戮者乎就使爾等各有子弟奴僕與爾抗拒背逆若此爾等當何以處之夫寧王宸濠挾奸雄之資藉宗室之勢謀為不軌積十餘年誘聚海內巨寇猾賊動以萬計奮其財力甲兵之強自以為無敵於天下矣一旦稱亂舉事本院奉朝廷威令興一旅之師不旬日而破滅之如虜疋雛爾輩縱頑梗𠒋悍自視以為孰與宸濠吾若聲汝之罪不過令一偏禆領衆數百立虀粉爾輩如機上肉耳顧念爾等皆吾赤子其始本無背叛之謀止因規利爭忿肆惡長奸日迷日陷遂至於此夫父母之於子豈有必欲殺之心惟其悖逆亂常之甚將至於覆宗滅戶不得已而後置之法茍有改化之機父母之心又未嘗不欲生全之也前此官府免爾租稅蠲爾債負除爾罪名而遂謂爾可以安居復業是終非所以生汝吾今則不然不免爾租賦不蠲爾債負不除爾罪名爾能聽吾言改惡從善惟免爾一死限爾一月之內釋怨解仇逃稅者輸其賦負債者償其直有罪者伏其辜吾則待爾如故爾不聽吾言任汝輩自為之吾心既無不盡吾可以無憾矣爾後無悔
  批江西都司掌管印信
  㸔得三司各官推舉該衞所掌印僉書等官頗已得宜俱依議仰行按察司將本院原發貯庫印信㸔驗明白照議給領掌管茲當該衞改革之初仍行各官務在圖新更始端本澄源共惟同心同德之美以立可乆可大之規不獨顯功業於當時必欲垂模範於來裔上不負廟堂之特選而下可副諸司之舉任其或庸碌浮沉甚至欺公剝下豈徒敗其身名亦難免於刑憲其餘空閒各官觀其才識皆可器使但以缺少人多未及盡用各官惟務持身勵志藏器待時但恐見用而無才勿慮有才而未用若果囊中之錐無不脫穎而出毋謂上人不知輒自頽靡是乃自棄非人棄汝矣俱仰備行各官查照施行
  牌行崇義縣查行十家牌法
  㸔得新開崇義縣治雖經本院委官緝理經畫大畧規模已具終是草創之初經制未習該縣官員若不假以威權聽其從宜整理則招徠安習之功亦未可責效除行守廵兵備等衙門外牌仰知縣陳瓉上𦂳前去該縣首照十家牌諭查審編排連屬其形勢輯睦其鄰里務要治官如家愛民如子一應詞訟差徭錢糧學校等項俱聽因時就事從宜區處應申請者申請應興革者興革務在畜衆安民不必牽制文法大抵風土習尚雖或有異而天理民彛則無不同若使為縣官者果能殫其心力悉其聰明致其惻怛愛民之誠盡其撫輯教養之道雖在蠻貊無不可化況此中土郡縣之區向附新民本多善類我能愛之如子彼亦焉有不愛我如父者乎夫仁慈以惠良善刑罰以鋤𠒋暴固亦為政之大端若此新民之中及各縣分割都圖人戶果有頑梗強橫不服政化者即仰遵照本院欽奉勅諭事理具由申請即行擒拏治以軍法毋容縱恣益長刁頑
  牌諭都指揮馮勲等振旅還師
  牌諭都指揮馮勲通判林寛典史徐誠等本月二十一日據知縣熊價所稟已知安義叛賊畧平所漏無幾俟餘黨一盡各官即行振旅而還就將所擒叛賊通行牢固綁縛分領解赴軍門各官在途務要肅整行伍申嚴紀律禁緝軍兵不得犯人一草一木今差叅隨官詹明賫執各官原領令旗令牌監軍而回但有違令侵擾於人者即行斬首示衆其奮命當先被殺被傷義勇之士及獲功人役各官務要從公從實開報以憑優恤給賞不得互分彼此輒有偏私輕重但能推功讓美者勤勞雖㣲亦在褒賞若有爭功專利者功績雖茂亦從擯抑其奉新兵快往年從征多犯禁令今既効有勤勞尤宜保全始終毋蹈前非自取軍法重罪知縣熊價不必解賊且可在縣撫安被擾軍民令各安居樂業既行申嚴十家牌諭互相保障仍量留九姓義勇分班守縣𠉀事體定帖以漸散回
  批瑞州知府告病申
  㸔得知府胡堯元始以忠義興討賊之功繼以剛果著及民之政雖獲上之誠或有未孚而守身之節初無可議據申告病情由亦似意有所為大抵能絜矩者必推已及人當大任者在動心忍性仰布政司即行本官照舊盡心管理府事毋因一朝之忿遂忘三反之功事如過激欲抗彌卑理茍不渝雖屈匪辱此繳
  賑恤水災牌
  據南康建昌撫州宜黃等縣申稱非常水災乞賜大施賑恤急救生靈流移等情㸔得橫水非常下民昬墊實可傷憫但計府縣所積無多實難溥賑其地方被水既廣而民困朝不謀夕若候查實報名造冊給散未免曠日遲久反生冒濫已行二府各委佐貳官及行所屬被水各縣掌印等官用船裝載穀米分投親至被水鄉村驗果貧難下戶就便量行賑給為照南昌所屬水災尤劇但居民稠雜類多頑梗若賑給之時非守廵臨督於上或致騰踴紛爭為此仰分守廵南昌官吏即便分督該府縣官於預備倉內米穀用船裝運親至被水鄉村不必揚言賑饑專以踏勘水災為事其間驗有貧難下戶就便量給升斗暫救目前之急給過人戶畧記姓名數目完報查考不必造冊擾害所至之地就督各官申嚴十家牌諭通加撫慰開導令各相安相恤仍督各官俱要視民如子務施實惠不得虛文搪塞徒費錢糧無救民患取罪不便
  仰湖廣布按二司優恤冀元亨家屬
  照得湖廣常德府武陵縣舉人冀元亨忠信之行孚於逺邇云云已經備咨六部院寺等衙門詳辦去後今照冀元亨該科道等官交章申暴各該官司辦無干礙先已釋放不期復染瘧痢身故該部司屬官員及京師賢士大夫莫不痛悼相與資給衣棺本院亦已具舟差人扶柩歸葬但恐本生原籍官司一時未知詳悉仍將家屬羈監未免枉受淹禁除將本生節義另行具本奏請褒録外擬合通行為此牌仰抄案回司即行常德府速將舉人冀元亨家屬通行釋放財産等項亦就查明給還收管仍將本生妻子特加優恤使奸人知事乆論定之公而善類無作德降殃之惑其於民風士習不為無補矣
  批江西按察司故官水手呈
  㸔得僉事李素處心和易居官清謹生既無以為家死復無以為斂寡妻弱妾旅櫬萬里死喪之哀實倍恆情該司議欲加撥長夫水手䕶送非獨僚友之情實亦惇亷周急之義准議行令各府僉撥長夫水手照例起闗差人䕶送還鄉
  仰南康府勸留教授蔡宗兗
  據南康府儒學申㸔得教授蔡宗兗德任師儒心存孝義今方奉慈母而行正可樂英才之化況職主白鹿當宋儒倡道之區勝據匡廬又昔賢棲隱之地偶有親疾自可將調輒興掛冠之請似違捧檄之心仰布政司備行南康府掌印官以禮勸留仍與脩葺學宮供給薪水稍厚養賢之禮以見崇儒之意繳
  批江西布政司禮送致仕官呈
  據江西布政司呈查勘新建知縣李時告送僉事李素喪歸雲南任內無礙縁由㸔得知縣李時所呈量才能而知止已見恬退之節因友喪而求去尤見交誼之敦既經查勘明白亦合遂其髙致仰司即行該府聽令本官以禮致仕動支無礙官銀置備綵帳羊酒從厚送餞加撥長夫水手資送還鄉該司仍將本官致仕縁由行原籍官司用彰行誼之美以為風俗之勸繳









  王文成全書巻十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十八   明 王守仁 撰別録
  公移三總督兩廣平定思田征勦八寨
  欽奉勅諭通行嘉靖六年十月初三日
  嘉靖六年七月初七日節該欽奉勅諭先該廣西田州地方逆賊岑猛為亂已令提督兩廣等官都御史姚鏌等督兵進剿隨該各官奏稱岑猛父子悉已擒斬巢穴蕩平捷音上聞已經降勅奨勵論功行賞及將該設流官添設叅將等事條陳又經該部議擬覆奏施行去後續該各官復奏惡目盧蘇倡亂復叛王受攻陷思恩又經切責各官計處不審行令將失事官員戴罪督兵剿捕及調江西輋兵湖廣永保二司土兵併力勦殺務收全功並勅廵按御史石金紀功外但節據石金所奏前項地方盧蘇王受結為死黨互相依倚禍孽日深將來不可收拾又叅稱先後撫臣舉措失當姚鏌等攘夷無策輕信寡謀圖田州已不可得並思恩胥復失之要得通行查究追奪朕以事難遙度姚鏌等前功難泯後有疎虞得㫖切責之後能自奮勵平寇有功亦未可知難遽別議乃下兵部議奏以各官先後所論事宜意見不同且兵連兩廣調遣事干鄰境地方必得重臣前去總制督同議處方得停當今特命爾提督兩廣及江西湖廣等處地方軍務星馳前去彼處即查前項夷情田州因何復叛思恩因何失守督同姚鏌等斟酌事勢將各夷叛亂未形者可撫則撫反形已露者當勦則勦一應主客官軍從宜調遣主副將官及三司等官悉聽節制治以軍法明示威信務要計處合宜仍令御史石金隨軍紀驗功次從實開報以慿陞賞賊平之後公同計處應設土官流官何者經乆利便並先今撫鎮等官有功有過分別大小輕重明白奏聞區處凡用兵進止機宜及一應合行之事勅內該載未盡者悉聽便宜從長處置事體十分重大者具奏定奪朕以爾勲績乆著才望素隆特茲簡任爾務以體國為心聞命就道竭忠盡力大展謀猷俾夷患殄除地方安靖以紓朕西南之憂仍須深慮卻顧事出萬全一勞永逸以為廣人久逺之休毋得循例辭避以孤衆望爾欽哉故諭欽此欽遵照得當爵猥以菲才濫膺重寄多病之餘精力既已減耗乆廢之後事體又復濶疎大懼弗堪有負委託及照兩廣之與江西湖廣雖雲相去遼逺而壤地相連士夫軍民往來絡繹傳聞既多議論有素況在無嫌之地是非反得其真且處傍觀之時區畫宜有其當合行諮詢以輔不逮除委用職官及調遣軍馬臨時相機另行外擬合通行為此仰抄捧回司照依案驗備奉勅諭內事理即行本司掌印佐貳及各道分廵兵備守備等官並所屬大小衙門各該官吏凡有所見勿憚開陳其間或撫或勦孰為得宜設土設流孰為便利與凡積𡚁宿蠧之宜改於目前逺慮深謀之可行於乆逺者備寫揭帖各另呈來以憑採擇各該官吏俱要守法奉公長亷逺恥祛患衞民竭忠報國毋以各省而分彼此務在協力以濟艱難果有忠勇清勤績行顯著者旌勸自有常典當爵不敢蔽賢其或奸貪畏縮志行卑汚者黜罰亦有明條當爵亦不敢同惡深惟昧劣庶頼匡襄凡我有司各宜知悉仍行鎮守撫按等衙門知㑹一體欽遵施行
  湖兵進止事宜十月
  據廣西桂林道右叅政龍誥僉事申惠㑹稟原調永保二司宣慰官舎土兵共六千餘員名八月自辰州府起行九月盡可到省城各職即日起程前去全州興安等處接應督押為照大兵進止自有機宜今未奉節鉞撫臨莫知適從查得舊規兵至即發哨徑趨賔州聽遣如至賔州而未用恐接境思田二府不無致生疑變合無將各兵前赴梧州府屯劄聽𠉀軍門撫臨調度等因照得本年八月二十四日先准兵部咨該本爵㸔得先任總督廵撫都御史姚已䝉欽准致仕而本爵又以扶病就醫聽𠉀辭本命下未即起程況湖兵未至秋暑尚深遙計賊情正在懈弛機有可乗事宜從便已經行仰各該失事帶罪立功守廵叅將及各領兵督哨等官務要相度機宜若各叛目誠心投撫中間尚有可憫之情朝廷豈以必殺為事且宜從權撫揷聽𠉀本爵督臨杳處若是陽投隂叛譎詐反覆度其事勢終難曲全則宜宻切相機乗間行事務在獲厥渠魁不得濫加無罪各官務要協和行事既無叅錯牴牾有乖共濟之義亦無貪功輕率仰戾好生之仁又經行仰各遵照施行去後今據前因㸔得湖兵既至勢難中止非徒無事漫行有失逺人之信亦且師老財費重為地方之憂但聞諸道路傳諸商旅皆謂各目投撫之誠今已甚切致亂之情尚有可原且朝廷以好生為德下民無必死之讐是以本爵尚爾遲疑欲𠉀督臨乃決進止顧傳聞未真兵難遙度各官身親其事必皆的知況原任總督雖已致政尚在統領老成慎重當無遺策若果事在不疑即宜乗機速舉一勞永逸以靖地方如其尚有可生之道亦且毋為必殺之謀匪曰姑息將圖久安及照各處流賊素為民患非止一巢若用聲東擊西之術則湖兵之來未為徒行各官俱宻切慎圖務出萬全本爵亦已扶病晝夜速進軍中事宜從便施行一面呈稟撫鎮廵按等衙門一體通行知㑹俱毋違錯
  牌諭安逺縣舊從征義官葉芳等十一月
  往年本爵提督南贛汀漳等處軍務因地方盜賊未平身親軍旅四出勦除爾葉芳等乃能率領兵夫來隨帳下奮勇殺賊効勞為多後遭寧藩之變爾葉芳又能堅辭賊賄一聞本爵起調牌到當即統領曽德禮等及部下兵衆晝夜前來逺赴國難一念忠義誠有可嘉備歴辛苦立有戰功賞未酬勞予心慊慊嘗欲表奏爾一官以勵忠勤隨因本爵守制還家未及舉行今茲奉命總制四省軍務復臨是境㸔得舊時從征軍士多被忌功之徒百般屈抑心殊為之不平念爾葉芳舊勞未酬合就先行奨勵故特差典史張縉將帶花紅羊酒親至爾家用旌爾功爾其益謹禮法以緝下人益殫忠勤以報上德省諭部下之人務要各安生理各守家業人惟不為善未有為善而不獲善報者人惟不為惡未有為惡而不受惡殃者聞爾所居之地傍近各寨新民雖雲向化其間尚多與爾為讐爾宜髙爾墻垣嚴爾警備以戒不虞爾等嘗與杜栢孫洪舜等不和各宜消釋講信脩睦安集地方吾所以惓惓誨諭爾等者實念爾等辛勤從我日久吾視爾等不啻如父子雖欲已於言情有所不客已也吾今以軍機重務即赴兩廣不得久留贛城爾等但體吾教戒之意各安室家不必逺來𠉀見徒勞無益其曽德禮等俱各諭以此意
  批南康縣生員張雲霖復學詞
  㸔得張雲霖原係本院檄召起兵從征人數立有功次已經核實造報皆本院所親知後因忌功之徒搜求羅織遂令此生屈抑至此言之誠為痛憤仰分廵嶺北道即與查審教官費廷芳招案有無干涉功賞銀兩曽否收給仍行提學道收送復學則有功之士不致於抱寃憤而本生仗義勤王之節庶亦不負其初心矣 批贛縣生員雷瑞詞同
  放回各處官軍牌十二月二十五日
  照得先因田州等處變亂前任軍門抽撥兩省官軍及差官取調左右兩江土官目兵前赴南寧等處駐劄聽候征勦今照各夷皆來告要誠心向順已漸有平復之機且各處城池邊隘缺人防守往往來告盜賊乗間竊發亦不可不為之慮況今春氣萌動東作方興各兵屯頓日久霜眠草宿勞苦萬端應合放回為此牌仰本官即將軍門原調各處官軍機兵打手及各土官目兵盡數撤散放囬休息及時農種防守城池惟湖廣永保二司土兵姑留聽𠉀俟沿途夫馬糧草完備然後發回各具由回報毋得違錯
  犒諭都康等州官男彭一等十二月二十八日
  㸔得廣西某州縣官孫族某官男頭目某等統領土兵前來南寧賓州地方屯哨日久勞苦良多即今嵗暮天寒各兵逺離鄉土豈無室家之念故今特加犒勞通放歸復業安生本族官目務要嚴整行伍經過地方毋得侵擾人家一草一木有犯令者即時照依軍法斬首到家之後仰本州縣官仍要愛惜下人輯和鄰境毋得恃強凌弱倚衆暴寡越理踰分自取罪累遵守朝廷法制保爾土地人民牌仰本州縣官執照遵守到家之日俱依准回報
  劄付永順宣慰司官舍彭宗舜冠帶聽調
  據湖廣永順等處軍民宣慰使司領征冠帶舍把彭明倫田大有等呈稱統兵土舍彭宗舜係致仕宣慰彭明輔嫡生次男伊兄彭宗漢身故本舍應該襲替嘉靖五年宗漢奉征田州蒙軍門劄付冠帶殺賊惟本舍見統目兵聽用又自備家丁三千報効切恐未授官職軍威無所瞻肅呈乞比照故兄彭宗漢事體授職便益等因到爵為照軍旅之政非威嚴則不肅等級之辨非冠帶無以章今官舎彭宗舜於常調之外自備家丁隨父報効不避艱險勤勞王事固朝廷之所嘉與況又勘係應襲次男今以土舍領兵於體統未肅合就遵照勅諭便宜事理給與冠帶以便行事除事寧另行具奏外為此劄仰官舎彭宗舜先行冠帶望闕謝恩仍須秉節持身正已律下申嚴約束而使兵行所在無犯秋毫作興勇敢而使兵威所加有如破竹務竭忠貞以圖報稱功成之日具奏旌賞國典具存先具冠帶日期依准繳報仍行本省鎮廵衙門知㑹毋得違錯
  批廣西布按二司請建講堂呈
  據叅政汪必東僉事吳天挺呈請建講堂號舎以便生員肄業事㸔得感發奮勵見諸生之有志作興誘掖實有司之盛心不有藏修之地難成講習之功況境接諸蠻之界最宜用夏變夷而時當梗化之餘尤當敷文來逺雖亦爼豆之事實闗軍旅之機准如所議動支軍餉銀兩即為起蓋務為經久之計毋飾目前之觀完日開數繳報
  批立社學師耆老名呈嘉靖七年正月
  據思明府申稱要令土人譚勣蘇彪加以社學師名號鄉老黃永堅加以耆老名號㸔得教民成俗莫先於學然須誠愛惻怛實有視民如子之心乃能涵育薫陶委曲開導使之感發興起不然則是未信而勞其民反以為厲已矣據本縣所申是亦良法但須行以實心節用愛民施為有漸不致徒飾一時之名務垂百年之澤始可該道守廵官仍加勞來匡直開其不逮備行該府查照施行
  議處江古諸處猺賊
  節據各道哨守官兵呈報照得廣西府江古田洛容諸處猺賊日來勢益猖熾皆由近年以來大征之舉既為虛文而鵰勦又復絶響是以為彼所窺肆無忌憚今思田事體漸就平息湖兵西歸有日正可相機行事為此牌行左布政嚴紘宻切㑹同㕘政龍誥按察使錢宏副使李如圭翁素將各稔惡賊巢務訪的確宻拘知因鄉道備詢我兵所由道路險夷逺近及各賊巢所在議謀既定即可迎約湖兵決機行事要在聲東擊西後發先至但誅其罪大惡極者一處兩處其餘且可悉行寛撫容令改惡從善務在去暴除殘懲一戒百不必廣捕多殺致令玉石無分驚疑逺邇後難行事若其事勢連絡廣逺闗係重大亦且不宜輕動本院尚駐南寧彼中事機勢難遙度諒各官平日素有深謀沉勇秉義奮功一切機宜自能周悉近報剗平之獲已見用心之勤尚須後効一併奏請凡有申稟宻切封來
  批嶺西道立營防守呈二月
  據僉事李香呈稱顧募打手立營防守縁由㸔得所議既得其要畧但屯兵固不可分而合兵又不宜頓必須該道及統兵官時將屯聚之兵督率於賊盜出沒要害往來廵視操演因而或修復營堡或開通道路或戒飭反側猺寨或撫安凋𡚁民村廵行慣熟逺近不疑擇其長惡不悛者間行鵰勦懲一戒百如農夫之植禾必逐漸而耕耨如園丁之去草必以次而芟除庶屯聚之兵無坐食之患而有日新之功矣仰備行各官查照施行
  犒送湖兵
  照得先該軍門奏調湖廣永順保靖二宣慰司土官目兵前來征勦田州等處今照各夷自縛歸降地方平靖為照宣慰彭明輔彭九霄雖未及衝冒矢石摧堅破敵然䟦渉道途間闗山海不但勞苦之備嘗且其勤事之忠赴義之勇不戰而勝全師以歸隠然之功亦不可掩所據宴勞之禮相應照舊舉行其沿途該用廩給口糧等項亦合計算總支庶免阻滯及省偏州下邑之擾為此牌仰本官行㑹左㕘政龍誥僉事呉天挺叅議汪必東督行南寧府於賞功綵叚金銀花枝銀兩內照依開數支出齎送各宣慰並給賞各舎目收領以慰其勞仍將永保二司官舍頭目人等合用廩給口糧等項查取見在確數各有若干亦行南寧府查自本府起至梧州府止計算幾縣每驛扣算該銀若干就於軍餉銀內支給又自梧州起至桂林府止查算縣驛若干亦就行該府支銀應付又自桂林府起照前計算至全州止銀兩亦行該府查給其各州縣止是應付人夫再不許別項科派於民仍通行南寧潯州梧州平樂桂林全州各查照單內預行整辦犒勞下程聽候各官舎目到彼分送犒勞給賞施行
  批嶺西道撫處盜賊呈
  㸔得各處盜賊全在撫處得宜綏柔有道使之畏威懐德嵗改月化自然不敢為惡乃為善䇿雖鵰勦之舉亦不得已而後一行至於待其猖獗肆惡然後懸金以購首級之獲掩襲以求斬捕之多抑亦末矣今後該道官務思撫處綏柔之長䇿如駕舟之舵御馬之轡操持有要而運動由已若舎舵與轡而廣求駕御之術雖極工巧習熟終亦不免傾跌之虞一應賞罰量功大小以為多寡軍門原有舊規軍職累功陞級亦有見行事例臨陣退縮仰遵勅諭事理當時以軍法從事俱仰查照施行繳
  禁革輕委職官
  據廣東布政司呈叅廣州左等四衞掌印指揮王冕海信杜隆馮凝千戶陸宗等百戶劉愷等不脩職業委棄城池逺出經旬肆無忌憚應合叅問叅㸔擅離職役律有明條今各處軍衞有司官往往輒因私事棄職逺出或因上司經由過為趨諂越境送迎往回動經旬月上下相安恬不為異仰布政司通行禁革究治今後不係𦂳急軍機重務其餘問候申請等項雖亦公事勢有輕緩者止役吏胥差使不許輕委職官非但廩給夫馬騷擾道途勞費不少抑且城池庫獄一有虧失貽累匪輕各該衙門首領官今後俱要置立文簿凡遇掌印佐貳及帶俸等官公事出入俱要開記月日因某事到某處送迎或承何衙門到某處差委某年月日回任嵗終繳報本院以憑查究大抵天下之不治皆由有司之失職而有司之失職非獨小官下吏偷惰茍安僥倖度日亦由上司之人不遵國憲不恤民事不以地方為念不以職業經心既無身率之教又無警戒之行是以蕩弛日甚亦宜分受其責可矣仰布政司備行各該守廵各兵備守備及府州縣衞所等大小衙門仰各查照施行該衞掌印等官姑記未究其陸宗劉愷遵照本院欽奉勅諭事先行提究以警其將來此繳
  分派思田土目辦納兵糧四月
  照得思恩田州二府各設流官知府治以土俗其二府原舊甲分城頭除割田州八甲分立土官知府以存岑氏之後其餘悉照舊規不必開圖立里但與酌量分析各立土目之素為衆所信服者以為土官廵檢屬之流官知府聽其各以土俗自治照舊辦納兵糧効有勤勞逓加陞授其襲授調發必皆經由於知府其官職土地皆得各傳其子孫除具題外為照各甲城頭既已分析若不先令各目暫行分管誠恐事無統紀別生𡚁端為此牌仰田州府土目龍寄等遵照後開甲分毎嵗應該納辦官糧查照開數依期完納出辦一應供役征調等項事情悉聽知府調度約束本目仍要守法奉公正已律下愛養小民保安境土毋得放縱恣肆踰分干紀自取罪累後悔無及候奏請命下仰各欽遵施行
  計開 凌時甲 毎年納夏稅秋糧米八十八石八斗七升七合 毎調出兵三百八十四名 毎年表箋用銀三錢二分 須知一本赴廣西用銀一錢一分 須知二本赴京用銀八錢八分 毎年納官豬等例銀一十三兩 毎年納官禾四十擔重一百斤 毎年供皂𨽻禾七擔
  完冠砦陶甲
  案行廣西提學道興舉思田學校
  照得田州新服用夏變夷宜有學校但瘡痍逃竄之餘尚無受㕓之民即欲建學亦為徒勞然風化之原終不可緩云云除具題外擬合就行為此仰抄案回道著落當該官吏備行所屬儒學遵照但有生員無拘廩増願改田州府學及各處儒生願附籍入學者各赴告本道徑自查發選委教官一員暫領學事相與講肄游息或興起孝弟或倡行鄉約隨事開引漸為之兆俟休養生息一二年後該府建有學校然後將各生徒通發該學肄業照例充補増廩以次起貢俱無違錯
  掲陽縣主簿季本鄉約呈四月
  據揭陽縣主簿季本呈為鄉約事足見愛人之誠心親民之實學不卑小官克勤細務使為有司者皆能以是實心脩舉下民焉有不被其澤風俗焉有不歸於厚者乎但本官見留軍門聽用該縣若無委官相繼督理未免一暴十寒況本院近行十家牌諭雖經各府縣編報然訪詢其實類是虛文搪塞且編寫人丁惟在查考善惡乃聞加以義勇之名未免生事擾衆已失本院息盜安民之意訪得潮州府通判張繼芳持身端確行事詳審仰該府掌印官將發去牌式再行曉諭所屬就委張繼芳遍歴屬縣督令各該縣官勤加操演務要不失本院立法初意仍先將牌諭所開事理再四紬繹必須明白透徹真如出自已心庶幾運用皆有脈絡而施為得其調理該縣鄉約仰委縣丞曹森管理毋令廢墮
  賑給思田二府四月
  照得近因思田二府攘亂該前總鎮等官奏調三省漢土官軍兵快人等前來南寧府屯住防守軍民大小男不得耕女不得織而湖兵安歇之家騷擾尤甚今雖地方平靖湖兵已回然瘡痍未起困苦未蘓況自三月已來天道亢旱種未入土民多缺食誠可憫念已經行仰同知史立誠遍查停歇湖兵之家開報相應量行賑給為此牌仰南寧府著落當該官吏專委同知史立誠即將十名以上七十一家各給米二石鹽魚二十觔五名以上三百五十六家各給米一石三斗鹽魚十三觔五名以下四百五十四家各給米一石鹽魚十觔就於該府軍餉米魚內支給開報其餘大小軍民之家諭以本院心雖無窮而錢糧有限各宜安心生理勤儉立家毋縱驕奢毋習游惰比之豐亨豫大之日雖不足而方之兵戈擾攘之時則有餘矣
  牌行靈山縣延師設教六月
  㸔得理學不明人心陷溺是以士習日偷風教不振近該本院乆駐南寧該府及附近各學師生前來朝夕聽講已覺漸有奮發之志但窮鄉僻邑本院既未暇身至其地則諸生亦何由耳聞其説合行委官遍行訓告㸔得原任監察御史今降合浦縣丞陳逅理學素明志存及物見在軍門相應差委除行本官外為此牌仰靈山縣當該官吏即便具禮敦請本官於該縣學安歇率領師生朝夕考德問業務去舊染卑汚之習以求聖賢身心之功該縣諸生應該赴試者臨期起送不該赴試者如常朝夕聽講或時出與經書䇿論題目量作課程不得玩易怠忽虛應故事須加時敏之功庶有日新之益該縣仍要日逐供給薪米之類𠉀該縣掌印官應朝之日本官不妨訓廸諸生就行兼署該縣印信
  牌行委官陳逅設教靈山
  㸔得理學不明云云除行亷州府及所屬縣外牌仰本官即便前去該府及所屬縣行各掌印官召集各該縣師生遍行開導訓告務行立志敦本求為身心之學一洗舊習之陋度量道里折中處所於靈山縣儒學住歇令各縣師生可以就近聽講其諸生該赴試者臨期起送不該赴試者如常朝夕聚㑹考徳問業毋令一暴十寒虛應文具亦或時出經書䇿論題目量作課程就與講析文義以無妨其舉業之功大抵學絶道喪之餘人皆駭於創聞必須包䝉俯就涵育薫陶庶可望其改化諒本官平日素能孜孜汲引則此行必能循循善誘該縣掌印官應朝之日本官不妨訓迪諸生就行兼署該縣印信待後縣官應朝回日方許交還
  牌行南寧府延師設教
  㸔得理學不明人心陷溺是以士習益偷風教不振近該本院久住南寧與該府縣學師生朝夕開道訓告頗覺漸有興起向上之志本院又以八寨進兵前往貴州等處調度則興起諸生未免又有一暴十寒之患㸔得原任監察御史今降揭陽縣主簿季本久抱溫故知新之學素有成已成物之心即今見在軍門相應委以師資之任除行本官外仰南寧府掌印官即便具禮率領府縣學師生敦請本官前去新創敷文書院闡明正學講析義理各該師生務要專心致志考德問業毋得玩易怠忽徒應虛文其應該赴省考試者扣算程期臨時起送不該赴試者仍要如常朝夕質疑問難或時出與經書題目量作課程務加時敏之功以求日新之益該府縣仍要日逐量送柴米供給
  牌行委官季本設教南寧
  㸔得理學不明人心云云除行該府掌印官率屬敦請外仰本官就於新創敷文書院內安歇每日聚集該府縣學諸生為之勤勤開誨務在興起聖賢之學一洗習染之陋其諸生該赴考試者臨期起送不該赴試者如常朝夕聚㑹考德問業之外或時出與經書論䇿題目量作課程就與講析文義以無妨其舉業之功大抵學絶道喪之餘未易解脫舊聞舊見必須包䝉俯就涵育薫陶庶可望其漸次改化諒本官平素最能孜孜汲引則今日必能循循善誘諸生之中有不率教者時行檟楚以警其惰本院回軍之日將該府縣官員師生查訪勤惰以示勸懲
  批嶺東道額編民壯呈六月
  據嶺東道廵守官呈議將各額編民壯存留照舊守城並追工食雇募打手調用㸔得本院自行十家牌式若使有司果能著實舉行則處處皆兵家家皆兵人人皆兵防守之備既宻則追捕之兵自可以漸減省以節民財以寛民力但今有司類皆視為虛文未曽實心脩舉一旦遂將額設民壯三分減一則意外不測之虞果亦有如各官所呈者合且姑從所議將各民壯照舊存留備行該道所屬查照施行仍仰各官務要用心舉行十家牌式不得茍且因循惟事支吾目前徒倚繁難自𡚁之術以為上策反視易簡久安之法以為迂緩噫果有愛民之誠心處官事如家事者其忍言者之諄諄而聽之乃爾其藐藐耶凡我各官戒之敬之此繳
  裁革文移
  據布政司呈今後但有牌案行屬者則於備仰語後止令奉行官吏具遵行過縁由回報㸔得近來官府文移日煩如造冊依准等項果係徒勞徒費虛文無補本院欲革此𡚁乆矣因軍務紛劇未及舉行據呈前因可謂先得我心之同然者自今事闗本院除例該奏報及倉庫錢糧金帛贓罰紙價預備稻榖等項仍於每嵗終開項共造手冊一本送院查考外其餘一應不大𦂳要文冊及依准等項通行裁革務從簡實以省勞費凡我有官皆要誠心實意一洗從前靡文粉飾之𡚁各竭為德為民之心共圖正大光明之治通備行各該衙門查照施行繳
  批右江道調和寨目呈
  據副使翁素呈湖潤寨目兵徑赴鎮安取調准議備出印信下帖給與該府該司各永永執照以杜後爭湖潤既已自知原屬鎮安自此必益供事大之職鎮安既欲自求仍統湖潤自此必益施字小之仁須要誠心協和庶可永絶禍患若徒迫脇矯誣於一時終必反覆變亂於日後此乃自取滅亡後悔何及仰各知悉遵照毋違此繳
  批南寧府表揚先哲申
  據南寧府申稱北門外髙嶺原有廟宇以祠宋樞宻使狄武襄公青經畧使余公靖樞宻直學士孫公沔邕州太守忠壯蘓公緘推官忠愍譚公必縁年久傾頽止存基址今思田既平所宜脩復以繫屬人心以聳示諸夷㸔得表揚先哲以激勵有位此正風教之首況舊基猶存相應脩復准支在庫無礙官銀重建祠宇其牌位祭物等項照舊脩舉完日具由回報此繳
  批増城縣改立忠孝祠申
  據増城縣申稱叅得廣東叅議王綱字性常洪武年間因靖潮寇父子貞忠大孝合應崇祀於城南門外天妃廟改立忠孝祠㸔得表揚忠孝樹之風聲以興起民俗此最為政之先務而該縣知縣朱道瀾乃能因該學師生之請振舉廢墜若此則其平日職業之修志向之正從可知矣仰行該縣悉如所議施行其神像牌位及祭物等項俱聽從宜酌處完日具由回報此繳
  批叅政張懐奏留朝覲官呈
  據左叅政張懐所呈憫念兵荒欲留府縣正官足見留心地方但今嵗應朝事體頗重朝廷勵精圖治必有維新之政各該正官正宜一行以快觀感似難通行奏留仰各照例依期起程況該道守廵既得賢能官員各肯憂勞盡心若此各府州縣雖無正官其各佐貳亦必警戒脩省自堪驅策其間果有闒冗不才不任委寄者該道即行別委相應官員署管仰即通行查照施行毋再疑滯繳
  經理書院事宜八月
  據僉事吳天挺呈稱將南寧城東西二壕花利通收府庫支與書院師生應用剰銀脩理仍置教官私宅號房以為定規㸔得所呈事宜足見該道官留心學校興起士習之美意俱准照議施行但事無成規難垂久逺而管理非人終歸廢墜該道仍須置立文簿將區處過事宜逐件開載給付該府縣學及管理書院官各收一本存照相繼查考舉行以防日後埋沒侵漁之𡚁仍於各教官內推舉學行端方堪為師範者呈來定委專管書院諸務訓勵諸生庶幾法立事行人存政舉而今日書院之設為不虛矣仍行提督學校官知㑹一體查督舉行及備行該府縣學官吏師生查照施行俱毋違錯此繳
  牌行南寧府延師講禮八月
  照得安上治民莫善於禮冠婚喪祭諸儀固宜家諭而戶曉者今皆廢而不講欲求風俗之美其可得乎況茲邊方逺郡上夷錯雜頑梗成風有司徒事刑驅勢迫是謂以火濟火何益於治若教之以禮庶幾所謂小人學道則易使矣近據福建莆田儒學生員陳大章前來南寧逰學進見之時毎言及禮因而扣以冠婚鄉射諸儀果亦頗能通曉㸔得近來各學諸生類多束書髙閣飽食嬉遊散漫度日豈若使與此生朝夕講習於儀文節度之間亦足以收其放心固其肌膚之㑹筋骸之束不猶愈於博奕之為賢乎為此牌仰南寧府官吏即便館榖陳生於學舎於各學諸生之中選取有志習禮及年少質美者相與講解演習自此諸生得於觀感興起砥礪切磋修之於其家而被於里巷逹於鄉村則邊徼之地自此遂化為鄒魯之鄉亦不難矣諸生講習已有成效該府仍要從厚措置禮幣以申酬謝仍備由差人送至廣西提督學校官以次送發各府州縣一體演習其於風教要亦不為無補
  劄付同知林寛經理田寧
  照得思田二府平復議將田寧府改設流官見今無官管理㸔得化州知州林寛才識通敏幹辦勤勵本爵廵撫江西知其可用近因改建府治修復城垣已經委令經理即若陞以該府同知而使乆於其職必有可觀已經具題奉有明㫖續該本院㸔得南寧自宣化縣至於田寧逆流十日之程其間錯以土夷村寨奸𡚁百出本爵近因躬撫南寧思龍諸圖鄉民擁道控告願立縣治因為經理相度得村名那久者寛平深厚江水縈廻居民千餘家竹樹森翳且向武各州道路皆經由其傍亦為四通之地堪以設立縣治屬之田寧亦足以鎮據要害消沮盜賊又經具題外為照新陞知府張鉞尚未到任合就劄仰本官即便管理府事撫綏目民其脩築城垣廨宇及那乆新立縣治等項事宜公同各該委官用心督理務在修築堅固工程早完以圖經久𠉀知府張kao鉞到任仰本官專督思龍縣治務要清查所割圖里錢糧明白毋令奸民飛詭影射致貽紛爭本官素有才識志在建功立業況奉新命擢佐専城逺近土目人等側耳注目思有維新之政本官務要竭心殫力展布才猷以仰答朝廷之恩俯慰下民之望中無負於軍門之委託如其因循玩愒隳事廢功不但聲名毀辱抑且罪責難逃
  劄付同知桂鏊經理思恩
  照得思田二府平復已經具題將柳州府同知桂鏊經理思恩府事休勞息困當有所濟續該本爵㸔得岑濬新移府治皆斬山絶壁如處戈矛劒㦸之中況瘴霧昬塞薄午始開本爵近因督勦八寨親往相度㸔得地名荒田寛衍膏腴可以建府治而上林縣地名三里者乃在八寨之間其地多良田茂林村落相望堪以移設鳯化縣治量築城垣廨宇招撫逃亡可以成一方之保障仍將上林一縣通割以屬思恩似於事勢為便等因又經具題外為照署掌府印遷築府城新創縣治及蓋廨宇等項皆不可缺人督理合就劄仰本官即便星馳前去思恩府署掌印信撫綏目民其遷築府城於荒田移設縣治於三里及創建廨宇等項一應事宜公同各該委官用心督理云云如其因循玩愒隳事廢功豈徒身名毀辱兼亦罪責難逃
  牌行南雄府保昌縣禮送故官
  照得保昌縣縣丞杜洞久在軍門管理軍賞清介自持賢勞茂著郡屬之中實為翹然今不幸病故使人檢其行槖蕭然無以為歸殯之資殊可傷悼今尋常故官小吏無洞一日之勞者猶且有水手殯殮之例況洞從征惡寇䟦涉險阻衝冒瘴毒又且平日才而且賢所謂以死勤事者矣焉可以不從厚待之是賢不肖畧無所辨也為此牌仰本府官吏即於庫貯無礙官錢內給與水夫二名棺殮銀十兩就行照例起闗應付船隻腳力查照家屬名數給與口糧務要從厚資送還鄉開報及仰保昌縣官吏即便僉撥長行水手二名棺殮銀二十兩及將本官應得俸糧馬夫銀兩照數支給交付伊男及差的當人役䕶送還鄉毋致稽誤
  調發上兵十月
  照得各州土兵征調頻數本非良法非但耗費竭財抑且頓兵挫鋭必須各州輪年調發一以省供饋之費一以節各兵之勞庶幾土人稍有休息之期而官府亦獲精鋭之用已經行仰該司遵照備行南丹州官族莫振亨即就揀選勇敢精鋭目兵三千名躬親統領照依剋定日期前赴廣西省城聽調殺賊果能輸忠報効立有竒功即與具奏准襲該州官職自今八月初一日為始至下年八月初一日止卻調東蘭州土兵依期更替自今各州目兵軍門斷不輕易調發致令奔疲勞苦亦決不姑息隠忍縱令驕惰玩弛但有稽抗遲誤違犯節制輕則量行罰治重則拏究革去冠帶又重則貶級削地又重則舉兵誅討斷不虛言通行各土官兵目知悉俱仰改心易慮毋蹈前非自貽後悔去後今據所呈為照本院軍令既出難再輕改失信下人但本官呈稱鵰勦缺兵固亦一時權宜況稱原係本州先年自願報効不在秋調之數亦合姑從所請暫准取調為此牌仰本官即便㑹同鎮守太監傅倫行仰該州土官韋虎林照數精選目兵前赴省城聽各官調遣勦賊待三兩月間事畢隨即撤放回州遵照軍門批行事理依期更班聽調不許久留失信其所呈鵰勦事宜悉聽㑹同三司掌印守廵兵備等官依擬施行事完之日通將獲過功次用過錢糧數目開報查考俱毋違錯仍行總鎮總兵鎮廵等衙門知㑹
  犒奨儒士岑伯髙
  照得思田之亂上厪九重命將出師動調四省軍馬錢糧洶洶兩年功未告成而變日不測本院前來勘處是固仰頼皇上好生之仁格於天地至誠動物不疾而速是以宣布威德而旬月之間諸夷即爾革心向化翕然來歸然而奔走服役固有効勞於下者其間乃有深謀秘計之士潛開黙導以㑹合事機其功隠而難見此惟主將知之功成行賞是所謂首功者也照得儒士岑伯髙素行端介立心忠直積學待時安貧養母一毫無所茍取而人皆服其亷一言不肯輕發而人皆服其信遊學橫州南寧之間逺近士夫及各處土官土夷莫不聞風嚮慕仰其髙節本院撫臨之初即用此生使之深入諸夷仰布朝廷之德下宣本院之誠是以諸夷孚信之速至於如此本生實與有力焉當時平復奏內即欲具列本生之功而事變方息深謀秘計未欲張布於諸夷但本生志在科第發身不肯異途茍進堅辭力請本院不欲重違雅志遂爾未及奏列今思田既已大定凡有㣲勞於茲役者莫不開列而本生之功冺然未表其於報功勵忠之典誠有未當抑抄案回司即於軍餉銀內動支一百兩及置買彩幣羊酒禮送本生以見本院慰賞犒勞之意仍仰遵本院欽奉勅諭便宜事理給與軍功冠帶以榮其身該司仍備給劄付執照並行原籍官司以禮優待免其雜泛差徭明朝廷賞功之典彰軍門激勵之道既以遂其養母之願且以遂其髙尚之心是後本生志求科第其冠帶自不相妨仍行兩廣總鎮總兵鎮廵等衙門知㑹
  征勦八寨斷藤峽牌七年三月以下俱征八寨
  據留撫田州思恩等處地方右布政使林富原任副總兵都指揮同知張祐連名呈稱田州思恩平復居民悉已各安生理土夷亦皆各事農耕地方實已萬幸惟八寨猺賊云云合就仰遵勅諭事理量撥官兵協同盧蘓王受等土兵分路進勦除差官舎賫捧令旗令牌分投督押土兵本院親至賔州思恩等處相機調度面授方畧外為此牌仰右布政使林富副總兵張祐即便督領官軍督發土目盧蘓王受等兵夫從公堯思恩取路進勦後開寨分務要聲言各賊累年殺害良民攻刼州縣鄉村之罪殱厥渠魁及其黨與罪惡顯著者明正天討以絶禍根除臨陣擒斬外其餘脇從老弱一切皆可宥免今茲之舉惟以定亂安民為事不以黷武多獲為功各官務要仰體朝廷憂憫困窮之心俯念地方久遭盜賊屠戮之苦督各官兵目兵人等務殱真正惡目一洗民寃永除民患以靖地方仍禁兵馬所過鄉村毋得侵擾民間一草一木有犯令者仰即遵本院欽奉勅諭事理當即處以軍法俱毋有違節制方畧自取罪戾
  牌行領兵官
  牌行左叅將署都指揮僉事張經㑹同該道守廵守備官及湖廣督兵僉事汪溱都指揮謝珮督永順宣慰彭明輔統兵進勦牛腸諸賊云云及監都保靖宣慰彭九霄統兵進勦六寺磨刀等寨諸賊云云未至信地三日之前停軍中途𠉀約叅將張經與同守廵各官集議先將進兵道路之險易逺近各巢賊徒之多寡強弱及所過良民村分之經由往復面同各鄉道人等逐一備細講究明白務要彼此習熟通曉若出一人然後剋定日時偃旗息鼓寂若無人宻至信地乗夜速發務使迅雷不及掩耳將各稔惡賊魁盡數擒勦以除民害以靖地方除臨陣斬獲外其餘脇從老弱一切皆可宥免今茲之舉惟以定亂安民為事不以多獲首級為功各官務要仰體朝廷憂憫困窮之心俯念地方久罹荼毒之苦仍要禁約軍民人等所過良民村分毋得侵擾一草一木有犯令者當以軍法斬首示衆本官既有地方責任兼復素懐忠義當茲委用務竭心力大展才猷以祛患安民一應機宜牌內該載不盡者聽公同各官計議從便施行一面呈報事完之日通將獲過功次開報紀功御史衙門紀騐以慿奏報仍宻行總鎮鎮廵等衙門知㑹俱毋違錯
  戒諭土目五月
  案照先經行委副總兵張祐督率官土目兵人等進勦思恩八寨猺賊今據頭目盧蘓王受等稟報皆已攻破各寨斬獲賊級雖未日久苦亦無多且又未見獲有真正首惡中間恐有容隠脫放情𡚁合行戒諭督促為此牌仰本官上𦂳親行督諭各頭目及土兵人等俱要協力齊心竭忠報効務圖勦滅以絶禍根庶可以表明各目盡忠圖報之真心若是少有縱容復留遺孽亦是徒勞一場不足為功適足為罪非惟不能仰報朝廷再生之恩其於本院所以勤勤懇懇不顧利害是非務要委曲成就爾等之意亦辜負矣牌至即以此意勉諭各目各兵此舉非獨為除地方之害亦為爾等建子孫久長之業盡此一畨辛苦便可一勞永逸矣發去良民其榜可給則給可止則止一應事機俱仰相機而行其號色等項已付思田報効人役徑自帶回分俵亦宜知悉
  追捕逋賊
  據同知桂鏊稟報領兵土目盧蘓王受等各已屯兵八寨斬獲賊首賊從數多巢穴悉已破蕩即今方在分兵四路搜勦及稱附近上林縣一十八村俱搬移上山躱住又訪得鐵坑那埋二堡賊村界連遷江洛春高徑大潘思盧北三向北夷獞村分今皆逃往潛住又訪得八寨賊徒我兵未進之前陸續出刼鄉村今皆不敢回巢散入賓州淥里並貴縣涼傘疊紙等夷獞村分藏躱合行分兵搜捕等因㸔得八寨猺賊稔惡多年攻刼鄉村殺害人民擄掠財畜百姓怨恨痛入骨髓今惡貫滿盈民怨神怒巢穴破蕩分崩離析如失林之梟投罝之兎迷魄喪魂正可蒐獵而盡是乃上天欲亡此賊之秋若不乗此機㑹奉行天討以雪百姓之寃以舒神人之怒以除地方之禍存其遺孽復為他日根芽此豈為民父母之心乎及訪得平日哨守八寨官兵人等往往與賊交通者據法俱應明正典刑今且姑未拏究容其殺賊報効立功自贖除各差官督勦外為此牌仰指揮程萬全督率遷江所上官指揮黃祿千戶黃瑞百戶凌顯等各起集管下土兵人等前去北三思盧等處搜捕各賊仍行曉諭各良善向化村寨務將逃躱各賊盡數擒斬以泄軍民之憤獲功解報一體給賞若是與賊通謀容留隠蔽訪究得出國憲難逃如是各賊果有誠心悔罪願來投撫立功報効者亦准免其一死帶來軍門撫諭安揷各官務要盡忠竭力上報國恩下除民患副軍門之委託立自已之功名仍督平日與賊交通之人令其向道追捕痛加懲改及此機㑹立功自贖果能奮不顧身多獲真正惡賊非但免其既往之罪抑且同受維新之賞若猶疑貳觀望意圖茍免定行斬首示衆斷不虛言本院數日之後亦且親臨地方躬行賞罰仰各上𦂳立功毋自取悔
  牌行委官林應驄督諭土目五月
  㸔得田州思恩領兵頭目盧蘓王受等所領目兵皆係驍勇慣戰之人今又各為身家子孫之計自願出力報効立功贖罪既已攻破賊巢分屯其地則其搜捕潰散之賊當如探囊取物數日可盡今已半月有餘尚未見有成功氣勢日見委靡此必軍中收有賊巢婦女等項貪戀女色財物不肯割舎脫離奮勇殺賊茍且偷安遂致兵氣日衰軍威不振若諸賊聞此消息乗此懈怠掩襲不備我軍必致撓敗如此則是各目此舉本欲立功而反敗事本欲贖罪而反増罪非惟不能仰報朝廷之徳抑且有損軍門之威矣正名定罪後悔何及為此牌仰原任戶部郎中今降徐聞縣縣丞林應驄齎執令旗令牌㑹同總兵監軍等官公同署田州府事知州林寛身督領兵頭目盧蘓等閲視各營但有收得賊巢婦女財物者通行搜出俱各開紀名數別立老營一所選委老成頭目另撥謹實小心兵夫晝夜管守將各貪戀女色財物不肯奮勇殺賊頭目兵夫姑且免其罰治責令即出搜山果能多有擒斬旬日之內功成班師仍將前項婦女財物照名給還亦不追究前罪若有貪戀女贓違犯軍令仍前不肯効力者仰即遵照軍門號令當時斬首示衆斷毋姑息容忍致敗三軍大事蓋前日之招撫専以慈愛惻怛為念者乃是本院憐憫兩府之民無罪而就死地乃是父母愛子之心惟恐一民不遂其生也至於今日用兵卻須號令嚴明有功必賞有罪必戮者乃是本院欲安兩府之民使之立功贖罪以定其身家而因以除去地方之患是乃帥師行軍之道不如此不足以取勝而成功也差去旗牌官員務要星火催督毋事姑息若旬日之後再無成功本院親臨分地定先將監軍督軍等官明正軍法其推奸避事不肯奮勇殺賊頭目通行斬首決不虛言
  牌委指揮趙璇留勦餘賊六月
  牌仰指揮趙璇前去督哨副總兵張祐處查審各寨稔惡猺賊曽否勦絶各兵見住何處聞已出屯三里仰就各營土兵目夫凡有疾病老弱者俱令在營將息調理其精壯驍勇目兵仍仰本官務要三四日或五六日督令入山廵勦一畨出意外之竒以示不測之武須𠉀各山果無潛遁之奸各巢已無復歸之賊俟軍門牌至方許回兵仍諭土目盧蘓王受等以如此炎毒天氣如此暑雨連綿各兵久在山中辛勤勞苦本院非不惓惓憂念但一則欲為爾等立功一則欲為地方除害心雖不忍久勞爾等而勢有所不能已也爾等其務體本院之意再耐旬日之苦以成百年之功毋得欲速一時致貽後悔事完之日通至賔州本院親行犒賞就領牌劄仰各知悉
  牌行副總兵張祐搜勦餘巢七月
  訪得上林相近地方如淥茅等村皆係陽招隂叛與八寨諸賊裏應外合積年流毒地方即其罪惡尤有甚於八寨諸賊若不勦滅終遺禍根為此今差指揮趙璇齎牌前去督哨副總兵張祐處計議仰即宻召領兵頭目盧蘓王受等令各挑選精兵一千或一千五百以搜廵八寨為名當日乗夜速發分道夾勦後開各賊村分務要殱除黨與蕩平巢穴若是各賊奔竄大名深山各兵就可留屯其地食其禾米六畜分兵探賊嚮往追捕本院先曽發有武縁鄉兵分搜大名諸山遙計此時各賊正回山下各村躱住及今往勦正合事機仰諭各目務要潛機速發不得遲留隔宿必致透漏消息徒勞無功發兵進勦之後一面差人飛報
  計開 緑茅 通親 緑小 批頭 羅煖 其餘各巢不能盡開須要量其罪惡大小可勦則勦可撫則撫相機而應
  犒勞從征土目八月
  照得思田二府頭目盧蘓王受等率領部下兵夫自備衣糧征勦八寨猺賊渠魁殄滅羣黨削平即今地方寧靖旋師奏凱實由各目兵夫不避炎蒸奮勇効勞但進兵以來妨廢一年耕種況今青黃不接之時部下兵夫家屬未免缺乏相應量為賑給以慰人心為此牌仰同知桂鏊即便㑹同南寧府掌印官將該府軍餉糧米魚鹽內照依開數支給各頭目收領但念思恩南寧道里相去隔逺糧米搬運不便合就於武縁縣見貯軍餉米內支給與各領用以見本院體恤之心仍開給散過數目繳報查考毋得違錯
  綏柔流賊五月
  據左江道叅議等官汪必東等呈稱古陶白竹石馬等賊近雖誅勦然尚有流出府江諸處者誠恐日後為患乞調歸順土官岑瓛兵一千名萬承龍英共五百名或韋貴兵一千名住劄平南桂平衝要地方及該府知府程雲鵬等亦申量留湖兵及調武靖州狼兵防守等因始觀論議似亦區畫經久之圖徐考成功終亦支吾目前之計蓋用兵之法伐謀為先處夷之道攻心為上今各猺征勦之後有司即宜誠心撫恤以安其心若不服其心而徒欲久留湖兵多調狼卒慿藉兵力以威刼把持謂為可久之計則亦末矣殊不知逺來客兵怨憤不肯為用一也供饋之需稍不滿意求索訾詈將無底極二也就居民間騷擾濁亂易生讐隙三也困頓日乆資財耗竭適以自𡚁四也欲藉此以衞民而反為民増一苦欲藉此防賊而反為吾招一冦各官之意豈不虞各賊乗間突出故欲振揚兵威以茍幸目前之無事抑亦不睹其害矣前嵗湖兵之調既已大拂其情乃今復欲留之其可行乎夫刑賞之用當而後善有所勸惡有所懲勸懲之道明而後政得其安今稔惡各猺舉兵征勦刑既加於有罪矣然破敗奔竄之餘即欲招撫彼亦未必能信必須先從其傍良善各巢加厚撫恤使為善者益知所勸而不肯與之相連相比則黨惡自孤而其勢自定使良善各巢傳道引諭使各賊咸有回心向化之機然後吾之招撫可得而行而凡綏懐御製之道可以次而舉矣夫柔逺人而撫戎狄謂之柔與撫者豈專恃兵甲之盛威力之強而已乎古之人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故能通天下之志凡舉大事必順其情而使之因其勢而導之乗其機而動之及其時而興之是以為之但見其易而成之不見其難此天下之民所以隂受其庇而莫知其功之所自也今皆反之豈所見若是其相逺乎亦由無忠誠惻怛之心以愛其民不肯身任地方利害為乆逺之圖凡所施為不本於精神心術而惟事補輳掇拾支吾粉飾於其外以茍幸吾身之無事此蓋今時之通𡚁也合就通行計處仰抄案回道即行知府程雲鵬公同指揮周𦙍宗及各縣知縣等官親至已破賊巢各鄰近良善村寨以次加厚撫恤給以告示犒以魚鹽待以誠信敷以徳恩喻以朝廷所以誅勦各賊者為其稔惡不悛若爾等良善守分村寨我官府何嘗輕動爾等一草一木爾等各宜益堅向善之心毋為彼所扇惑揺動從而為之推選衆所信服立為酋長以連屬之優其禮待厚其犒賞以漸綏來調習使之日益親附又喻以稔惡各賊彼若不改一征不已至於再再征不已至於三至於四五至於六七必使滅絶而後己此後官府若行勦除爾等但要安心樂業無有驚疑若各賊果能改惡遷善實心向化今日來投今日即待以良善即開其自新之路決不追既往之惡爾等即可以此意傳告開喻之我官府亦未嘗有必欲殺彼之心若彼賊果有相引來投者亦就實心撫安招來之量給鹽米為之經紀生業亦就為之選立酋長使有統率毋令渙散一面清查侵占田土開立里甲以息日後之爭禁約良民毋使乗機報復以激其變如農夫之植嘉禾而去稂莠深耕易耨芸菑灌溉專心一事勤誠無惰必有秋穫夫善者益知所勸則助惡者日衰惡者益知所懲則為善者益衆此撫柔之道而非専有恃於兵甲者也至於本院近行十家牌諭誠亦弭盜安民之良法而今之有司槩以虛文抵塞莫肯實心推求舉行雖已造冊繳報而尚不知其間所屬何意所處地方該道仍要用心督責整理誠使此法一行則不待調發而處處皆兵不待屯聚而家家皆兵不待蓄養而人人皆兵無餽運之勞而糧餉足無闗隘之設而守禦固習之愈久而法愈精行之彌廣而功彌大其前項區處摘調之兵有虛名而無實用可張皇於暫時而不可施行於永久者勞逸煩簡相去逺矣惟有該府議欲散撤雇倩機快等項調取武靖州土兵使之就近防守一節區畫頗當然以三千之衆而常在一處屯頓坐食亦未得宜必須分作六班毎五百名為一班毎兩箇月日而更一次若有鵰勦等項然後通行起調然必須於城市別立營房毋使與民雜處然後可免於騷擾嫌隙蓋以十家牌門之兵而為守土安民之本以武靖起調之兵而備追捕勦截之用此亦經權交濟相須之意合就准行仰該道仍將行糧等項再議停當備行該州土目人等遵照奉行自今以後免其秋調各處哨守等役専在潯州地方聽憑守備叅將調用凡遇𦂳急調取即要星馳赴信地不得遲違時刻守廵各官仍要時加戒諭撫輯毋令日久玩弛又成虛應故事本院疎才多病精力不足不能躬親細務獨其憂患地方欲為建立久安長治一念真切自不能已是以不覺其言之叨叨各官務體此意毋厭其多言而必務為紬繹毋謂其迂逺而必再與精思務竭其忠誠務行其切實同心協徳共濟時艱通行總鎮總兵鎮廵等衙門知㑹仍行三司各道守廵守備等官事有相類者悉以此意推而行之發去魚鹽或有不足再行計處定奪
  告諭村寨
  近年牛腸等寨積年稔惡是以舉兵征勦爾等良善村寨我官府自加撫恤決無侵擾各宜益堅為善之心共享太平之樂其間平日縱有罪犯從今但能中心改過官府決不追論舊惡毋自疑沮或為彼所扇惑自取滅亡後悔無及就使己勦餘黨果能悔罪自新官府亦待以良善一體撫恤若是長惡不悛一勦十勦至於百勦必加殄滅斷不虛言爾等各寨為善為惡日後自見各宜知悉
  議立縣衞
  㸔得八寨猺賊稔惡為患巢穴連絡千里實為廣西衆賊之淵藪近該本院進勦掃蕩巢穴若不及今設置軍屯衞縣據其心腹要害以阨塞各賊呼吸之咽喉斷絶各賊牽引之脈絡不過數年乂將屯聚生息禍根終未剪除本院身親督調各兵㸔得周安堡正當八寨之中而三里堡亦當八寨之隘俱各山勢回抱堪以築立城郭移衞設縣但未經廣詢博訪詳審水土之善惡民情之逆順中間有無利害得失擬合再行查訪為此牌仰分廵右江道兵備副使翁素㑹同該道分守官即便督同同知桂鏊指揮孫綱等帶領髙年知識親至其地經營相度若果風氣包完水土便利即行料理規制景定方向各另畫圖貼説仍要咨訪父老子弟通曉賊情習知民俗者即今移立衞縣其於四逺賊巢果否足能控制民情有無便益妨損務在人心樂順足為經長永久之計然後備由呈來以慿㑹奏就將築立城垣合用木石甎灰人夫匠作料價工食等項議估停當具揭呈來以慿先行一面委官分督辦理及時興工毋得忽意茍且玩愒遲延致誤事機
  撫恤來降八月
  據叅將張經呈稱武靖州耕守黃璋等一十四名被十冬總甲黃鄧䕶等妄揑窩賊乞行釋放仍給榜諭㸔得本院屢經牌仰該道該府等官將各向化良善村寨加意撫恤懐柔以收其散亡之勢而堅其向善之心庶使逺近知勸而惡黨自孤各官畧不體承本院勤勤懇懇之意肆志妄行輕信十冬奸民之言輒便推求往事為之報復舊讐沮抑歸向之望驚疑反側之心聽其所為必成激變後雖寸斬奸民之骨固亦何救地方之患所據違法各官即合治以軍法姑且記罪再行飭諭仰將見監黃璋李舉等一十四名即行釋放仍加慰諭令其復業寧家其十冬黃鄧䕶等監候本院撫臨解赴軍門發落今後仍要備細開諭該府該縣十冬里老人等各要守法安分務以寧靖地方為重不得乗機挾勢侵剝新舊投撫之人脅取財物泄憤報怨及至釀成變亂卻又貽累地方勞煩官府今後有違犯者體訪得出或被人告發決行拿送軍門治以軍法斷不輕恕仍將發去告示即行刋刻給赴十冬里老人等遵照奉行具遵行過縁由繳報
  批廣東市舶司提舉故官水手呈
  㸔得廣東市舶司提舉已故錢邦用平日果係清白自守足稱亷能乃今客死逺鄉情殊可憫仰廣州府即與 水手起闗資送還鄉其原領文慿發該










  王文成全書巻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十九   明 王守仁 撰外集一賦騷 詩
  賦騷七首
  太白樓賦丙辰
  歲丙辰之孟冬兮泛扁舟予南征凌濟川之驚濤兮覽層構乎任城曰太白之故居兮儼髙風之猶在蔡侯導余以從陟兮將放觀乎四海木蕭蕭而亂下兮江浩浩而無窮鯨敖敖而湧海兮鵬翼翼而承風月生輝於採石兮日留景於嶽峰蔽長煙乎天姥兮渺匡廬之雲松嘅昔人之安在兮吾將上下求索而不可蹇予雖非白之儔兮遇季真之知我羌後人之視今兮又烏知其不果吁嗟太白公奚為其居此兮余奚為其復來倚穹霄以流盼兮固千載之一哀昔夏桀之顛覆兮尹退乎莘之野成湯之立賢兮廼登庸而伐夏謂鼎爼其要說兮維黨人之擠詬曾聖哲之匡時兮夫焉前枉而直後當天寳之末代兮淫好色以信䜛惡來妹喜其猖獗兮衆皆狐媚以貪婪判獨毅而不顧兮爰命夫以僕妾之役寧直死以顑頷兮夫焉患得而侷促開元之紹基兮亦遑遑其求理生逢時以就列兮固雲䑓麟閣而容與夫何漂泊於天之涯兮登斯樓乎延佇信流俗之嫉妬兮自前世而固然懐夫子之故都兮沛余涕之湲湲廟堂之偃蹇兮或非情之所好惟不合於斯世兮恣沉酣而逺眺進吾不遇於武丁兮退吾將顔氏之簞瓢奚麯櫱其昏迷兮亦夫子之所逃管仲之輔紏兮孔聖與其改行佐璘而失節兮始以見道之未明覩夜郎之有作兮橫逸氣以徘徊亦初心之無他兮故雖悔而弗摧吁嗟其誰無過兮抗直氣之為難輕萬乘於褐夫兮固孟軻之所嘆曠絶代而相感兮望天宇之漫漫去夫子其千祀兮世益隘以周容媒婦妾以馳騖兮又從而為之吮癰賢者化而改度兮競規曲以為同卒曰嶧山青兮河流瀉風颼颼兮澹平野憑髙樓兮不見舟楫紛兮樓之下舟之人兮儼服亦有庶幾夫子之蹤者
  九華山賦壬戌
  循長江而南下指青陽以幽討啓鴻濛之神秀發九華之天巧非效靈於坤軸孰搆竒於𤣥造渉五溪而徑入宿無相之窈窕訪王生於邃谷掏金沙之清潦凌風雨乎半霄登望江而逺眺歩千仭之蒼壁俯龍池於深窅弔謫仙之遺跡躋化城之縹緲欽鉢盂之朝露見蓮花之孤標扣雲門而望天柱列仙舞於晴昊儼雙椒之闢門真人駕陽雲而獨蹻翠蓋平臨乎石照綺霞掩映乎天姥二神升於翠㣲九子鄰於積稻炎歊起於玉甑爛石碑之文藻囬澄秋於枕月建少㣲之星旐覆甌承滴翠之餘瀝展旗立雲外之旌纛下安禪而歩逍遙覽雙泉於松杪踰西洪而憇黃石懸百丈之灝灝瀬流觴而縈紆遺石船於澗道呼白鶴於雲峰釣嘉魚於龍沼倚透碧之峗屼謝塵寰之紛擾攀齊雲之巉⿰鑑琉璃之浩溔沿東陽而西歴飱九節之蒲草樵人導余以𡨋探cq=83排碧雲之瑤島羣巒翳其繆藹失隂陽之昬曉垂七布之沉沉靈龜隱而復佻履髙僧而屧招賢開白日之杲杲試明茗於春陽汲垂雲之淵湫凌繡壁而據石屋何文殊螺髻之蟠紏梯拱辰而北盼隳遺光於拾寶緇裳迓於黃匏休圎寂之幽俏鳥呼春於叢篁和雲韶之鷕鷕喚起促余之晨興落星河於簷橑䕶山嘠其驚飛恠遊人之太早攬卉木之如濯被晨暉而爭姣靜鑱聲之剝啄幽人劚參蕨於㝠杳碧鷄噦於青林鷴翻雲而失皓隱搗藥於樛蘿挾提壺餅焦而翔繞鳳凰承盂冠以相遺飲沆瀣之仙醥羞竹實以嬉翺集梧枝之嫋嫋嵐欲雨而霏霏鳴濕濕於蘴葆躐三遊而轉青峭拂天香於茫渺席泓潭以濯纓浮桃瀉而揚縞淙澌澌而落䕃飲猿猱之㨗狡睨斧柯而昇大還望㑹仙於雲表憫子京之故宅欵知微之碧桃倐金光之閃映睫累景於穹坳弄𤣥珠於赤水舞千尺之潛蛟並花塘而峻極散香林之廽飈撫浮屠之突兀泛五釵之翠濤襲珎芳於絶巘裊金歩之揺揺莎羅躑躅芬敷而燦燿幢玉女之妖嬌搴龍鬚於靈寳墮鉢嚢之飄颻開仙掌於嶔嵌散青馨之迢迢披白雲而踸崇夀見㕘錯之僧寮日既夕而山㝠掛星辰於窿㟼宿南臺之明月虎夜嘯而羆嘷鹿麋羣遊於左右若將侶幽人之岑寥迥髙寒其無寐聞氷壑之洞簫溪女厲晴瀧而曝術雜精苓之春苗邀予觴以玉液飯玉粒之瓊瑤溘辭予而逺去颯霞裾之飄飄復中峰而悵望或仙蹤之可招廼下見陽陵之蜿蝘忽有感於子明之宿要逝予將遺世而獨立採石芝於層霄雖長處於窮僻廼永離乎豗囂彼蒼黎之緝緝固吾生之同胞茍顛連之能濟吾豈靳於一毛矧邊人之越獗王師局而奔勞吾寧不欲請長纓於闕下快平生之鬱陶顧力㣲而任重懼覆敗於或遭又出位以圗逺將無誚於鷦鷯嗟有生之迫隘等滅沒於風泡亦富貴其奚為猶榮蕣之一朝曠百世而興感蔽雄傑於蓬蒿吾誠不能同草木而腐朽又何避乎羣喙之呶呶已矣乎吾其鞭風霆而騎日月被九霞之翠袍搏鵬翼於北溟釣三山之巨鼇道崑崙而息駕聽王母之雲璈呼浮丘與子晉招勾曲之三茅長遨遊於碧落共太虛而逍遙亂曰蓬壺之藐藐兮列仙之所逃兮九華之矯矯兮吾將於此巢兮匪塵心之足攪兮念鞠育之劬勞兮茍初心之可紹兮永矢弗撓兮
  弔屈平賦丙寅
  正德丙寅某以罪謫貴陽取道沅湘感屈原之事為文而弔之其詞曰
  山黯慘兮江夜波風颼颼兮木落森柯汎中流兮焉泊湛椒醑兮弔湘纍雲㝠㝠兮月星蔽晦氷崚𡾓兮霰又下纍之宮兮安在悵無見兮愁予髙㟁兮𡼲﨑紛紏錯兮樛枝下深淵兮不測穴澒洞兮蛟螭山岑兮無極空谷谽谺兮迥寥寂猿啾啾兮吟雨熊羆嘷兮虎交蹟念纍之窮兮焉托處四山無人兮駭狐䑕魈魅遊兮羣跳嘯瞰出入兮為纍姦宄嫉纍正直兮反詆為殃昵比上官兮子蘭為臧幽叢薄兮疇侶懷故都兮増傷望九疑兮參差就重華兮陳辭沮積雪兮磵道絶洞庭渺邈兮天路迷要彭咸兮江潭召申屠兮使驂娥鼔瑟兮馮夷舞聊遨遊兮湘之浦乘囬波兮泊蘭渚睠故都兮獨延佇君不還兮郢為墟心壹鬱兮欲誰語郢為墟兮函崤亦焚䜛鬼逋戮兮快不酬寃歴千載兮耿忠愊君可復兮排帝閽望遁跡兮渭陽箕罹囚兮其徉以狂艱貞兮晦明懷若人兮將予退藏宗國淪兮摧腑肝忠憤激兮中道難勉低囬兮不忍溘自沉兮心所安雄之謏兮䜛喙衆狂穉兮謂纍揚己為魈為魅兮為䜛媵妾纍視若䑕兮佞顙有泚纍忽舉兮雲中龍旂晻靄兮飃風橫四海兮倐忽駟玉虬兮上衝降望兮大壑山川蕭條兮莽寥廓逝逺去兮無窮懷故都兮蜷局亂曰日西夕兮沅湘流楚山嵯峨兮無冬秋纍不見兮涕泗世愈隘兮孰知我憂
  思歸軒賦庚辰
  陽明子之官於䖍也廨之後喬木蔚然退食而望若處深麓而遊於其鄉之園也構軒其下而名之曰思歸焉門人相謂曰歸乎夫子之役役於兵革而沒沒於徽纆也而靡寒暑焉而靡昏朝焉而髮蕭蕭焉而色焦焦焉雖其心之固囂囂也而不免於呶呶焉嘵嘵焉亦奚為乎槁中竭外而徒以勞勞焉為乎哉且長谷之迢迢也窮林之寥寥也而耕焉而樵焉亦焉往而弗宜矣夫退身以全節大知也斂德以亨道大時也怡神養性以遊於造物大熈也又夫子之夙期也而今日之歸又奚以思為乎哉則又相謂曰夫子之思歸也其亦在陳之懷歟吾黨之小子其狂且簡倀倀然若瞽之無與偕也非吾夫子之歸孰從而裁之乎則又相謂曰嗟乎夫子而得其歸也斯土之人為失其歸矣乎天下之大也而皆若是焉其誰與為理乎雖然夫子而得其歸也而後得於道惟夫天下之不得於道也故若是其貿貿夫道得而志全志全而化理化理而人安則夫斯人之徒亦未始為不得其歸也而今日之歸又奚疑乎而奚以思為乎陽明子聞之憮然而嘆曰吾思乎吾思乎吾親老矣而暇以他為乎雖然之言也其始也吾私焉其次也吾資焉又其次也吾幾焉乃援琴而歌之歌曰歸兮歸兮又奚疑兮吾行日非兮吾親日衰兮胡不然兮日思予旋兮後悔可遷兮歸兮歸兮二三子之言兮
  咎言丙寅
  正德丙寅冬十一月守仁以罪下錦衣獄省愆內訟時有所述既出而録之
  何𤣥夜之漫漫兮悄予懷之獨結嚴霜下而増寒兮皦明月之在隙風呶呶以憎木兮鳥驚呼而未息魂營營以惝恍兮目窅窅其焉極懍寒飈之中人兮杳不知其所自夜展轉而九起兮沾予襟之如泗胡定省之弗遑兮豈荼甘之如薺懷前哲之耿光兮恥周容以為比何天髙之㝠㝠兮孰察予之衷予匪戚於纍囚兮牿匪予之為恫沛洪波之浩浩兮造雲阪之濛濛稅予駕其安止兮終予去此其焉從孰癭瘰之在頸兮謂累足之何傷熏目而弗顧兮惟盲者以為常孔訓之服膺兮惡訐以為直辭婉孌期巷遇兮豈予言之未力皇天之無私兮鑒予情之靡他寧保身之弗知兮膺斧鑕之謂何䝉出位之為愆兮信愚忠而蹈亟茍聖明之有禆兮雖九死其焉恤亂曰予年將中嵗月遒兮深谷崆峒逝息遊兮飄然凌風八極周兮孰樂之同不均憂兮匪修名崇仁之求兮出處時從天命何憂兮
  守儉弟歸曰仁歌楚聲為別予亦和之
  庭有竹兮青青上喬木兮鳥嚶嚶妹之來兮弟與偕行竹青青兮雨風鳥嚶嚶兮西東弟之歸兮兄誰與同江雲闇兮暑雨江波渺渺兮愁予弟別兄兮須臾兄思弟兮何處景翳翳兮桑榆念重闈兮離居路修遠兮﨑嶮沮風波兮江湖山有洞兮洞有雲深林窅窅兮澗道曛松落落兮葛纍纍猿啾啾兮鶴怨羣山之人兮不歸山鬼晝嘯兮下上煙霏風嫋嫋兮桂花落草萋萋兮春日遲葺予屋兮雲間荒予圃兮溪之陽驅虎豹兮無踐我藿擾麋鹿兮無駭我塲解予綬兮鍾阜委予佩兮江湄往者不可追兮嘆鳳德之日哀將沮溺其耦耕兮孰接輿之避予囬予駕兮扶桑鼓予枻兮滄浪終攜汝兮空谷採三秀兮徜徉
  祈雨辭正德丙子南贛作
  嗚呼十日不雨兮田且無禾一月不雨兮川且無波一月不雨兮民已為疴再月不雨兮民將奈何小民無罪兮天無咎民撫廵失職兮罪在予臣嗚呼盜賊兮為民大屯天或罪此兮赫威䧏嗔臣則何罪兮玉石俱焚嗚呼民則何罪兮天何遽怒油然興雲兮雨茲下土彼罪曷逋兮哀此窮苦
  歸越詩三十五首𢎞治壬戌年以刑部主事告病歸越幷楚逰作
  遊牛峰寺四首牛峰今改名浮峰
  洞門春靄蔽深松飛磴纒空轉石峰猛虎踞厓如出柙㫁螭蟠頂訝懸鐘金城綘闕應無處翠壁丹書尚有蹤天下名區皆一到此山殊不厭來重
  縈紆鳥道入雲松下數湖南百二峰巖犬吠人時出樹山僧迎客自鳴鐘凌飈陟險真扶病異日探竒是舊蹤欲扣靈闗問丹訣春風蘿薜隔重重
  偶尋春寺入層峰曽到渾疑是夢中飛鳥去邊懸棧道馮夷宿處有幽宮溪雲晩度千巗雨海月涼飄萬里風夜擁蒼厓臥丹洞山中亦自有王公
  一臥禪房隔嵗心五峰煙月聽猿吟飛湍映樹懸蒼玉香粉吹花落細金翠壁年多霜蘚合石牀春盡雨花深勝遊過眼俱陳跡珎重新題滿竹林
  又四絶句
  翠壁㸔無厭山池坐益清深林落輕葉不道是秋聲恠石有千窟老松多半枝清風灑巖洞是我再來時人間酷暑避不得清風都在深山中池邉一坐即三日忽見巖頭碧樹紅
  兩到浮峰興轉劇醉眠三日不知還眼前風景色色異惟有人聲似世間
  姑蘇吳氏海天樓次鄺尹韻
  晴雪吹寒春事濃江樓三月尚殘冬青山暗逐囬廊轉碧海真成捷徑通風暖簷牙䨇燕劇雲深簾幙萬花重倚䦨天北疑囬首想像丹梯下六龍
  山中立秋日偶書
  風吹蟬聲亂林臥驚新秋山池靜澄碧暑氣亦已收青峰出白雲突兀成瓊樓袒裼坐溪石對之心悠悠倐忽無定態變化不可求浩然發長嘯忽起䨇白鷗
  夜雨山翁家偶書
  山空秋夜靜月明松檜涼沿溪歩月色溪影揺空蒼山翁隔水語酒熟呼我嘗褰衣渉溪去笑引開竹房謙言值暮夜盤飡百無將露華明橘柚摘獻氷盤香洗盞對酬酢浩歌入蒼茫醉拂巗石臥言歸遂相忘
  尋春
  十里湖光放小舟謾尋春事及西疇江鷗意到忽飛去野老情深只自留日暮草香含雨氣九峰晴色散溪流吾儕是處皆行樂何必蘭亭説舊逰
  西湖醉中謾書二首
  十年塵海勞魂夢此日重來眼倍清好景恨無蘇老筆乞歸徒有賀公情白鳬飛處青林晩翠壁明邉返照晴爛醉湖雲宿湖寺不知山月墮江城
  掩映紅粧莫謾猜隔林知是藕花開共君醉臥不須到自有香風拂面來
  九華山下柯秀才家
  蒼峰抱層嶂翠瀑繞雙溪下有幽人宅蘿深客到迷
  夜宿無相寺
  春宵臥無相月照五溪花掬水洗雙眼披雲㸔九華巗頭金佛國樹杪謫仙家彷彿聞笙鶴青天落綘霞
  題四老圍棋圖
  世外煙霞亦許時至今風致後人思卻懷劉項當年事不及山中一著棋
  無相寺三首
  老僧巗下屋繞屋皆松竹朝聞春鳥啼夜伴巗虎宿坐望九華碧浮雲生曉寒山靈應秘惜不許俗人㸔靜夜聞林雨山靈似欲留只愁梯石滑不得到峰頭
  化城寺六首
  化城髙住萬山深樓閣慿空上界侵天外清秋度明月人間㣲雨結浮隂鉢龍降處雲生座巗虎歸時風滿林最愛山僧能好事夜堂燈火伴孤吟
  雲裏軒𥦗半上鈎望中千里見江流髙林日出三更曉幽谷風多六月秋仙骨自憐何日化塵縁翻覺此生浮夜深忽起蓬萊興飛上青天十二樓
  雲端鼓角落星斗松頂袈裟散雨花一百六峯開碧漢八十四梯踏紫霞山空仙骨葬金槨春暖石芝抽玉芽獨揮談麈拂煙霧一笑天地真無涯
  化城天上寺石磴入星躔雲外開丹井峰頭耕石田月明猿聽偈風靜鶴叅禪今日揩雙眼幽懷二十年僧屋煙霏外山深絶世譁茶分龍井氷飯帶石田砂香細雲嵐雜窓髙峰影遮林棲無一事終日弄丹霞突兀開穹閣氤氳散曉鐘飯遺黃稻粒花發五釵松金骨藏靈塔神光照逺峰㣲茫竟何是老衲話遺蹤
  李白祠二首
  千古人豪去空山尚有祠竹深荒舊徑蘚合失殘碑雲雨羅文藻溪泉繫夢思老僧殊未解猶自索題詩謫仙棲隱地千載尚髙風雲散九峰雨巗飛百丈虹寺僧傳舊事詞客弔遺蹤回首蒼茫外青山感慨中
  雙峯
  凌崖望雙峯蒼茫竟何在載拜西北風為我掃浮靄
  蓮花峰
  夜靜涼飈發輕雲散碧空玉鈎掛新月露出青芙蓉
  列仙峰
  靈峭九萬丈參差生曉寒僊人招我去揮手青雲端
  雲門峰
  雲門出孤月秋色坐蒼濤夜乆羣籟絶獨照宮錦袍
  芙蓉閣二首
  青山意不盡還向月中㸔明日歸城市風塵又馬鞍巖下雲萬重洞口桃千樹終嵗無人來惟許山僧住
  書梅竹小𦘕
  寒倚春霄蒼玉杖九華峰頂獨歸來柯家草亭深雲裏卻有梅花傍竹開
  山東詩六首𢎞治甲子年起復主試山東時作
  登泰山五首
  曉登泰山道行行入煙霏陽光散巗壑秋容淡相輝雲梯掛青壁仰見蛛絲㣲長風吹海色飄颻送天衣峰頂動笙樂青童兩相依振衣將徃從凌雲忽髙飛揮手若相待丹霞閃餘暉凢軀無健羽悵望未能歸
  
  天門何崔嵬下見青雲浮泱漭絶人世迥豁髙天秋暝色從地起夜宿天上樓天鷄鳴半夜日出東海頭隱約蓬壺樹縹緲扶桑洲浩歌落青㝠遺響入滄流唐虞變楚漢滅沒如風漚藐矣鶴山僊秦皇豈堪求金砂費日月頽顔竟難留吾意在龎古泠然馭涼颼相期廣成子太虛顯遨逰枯槁向巗谷黃綺不足儔
  
  窮厓不可極飛歩凌𤇆虹危泉瀉石道空影垂雲松千峰互攅簇掩映青芙蓉髙臺倚巉削傾側臨崆峒失足墮煙霧碎骨顛厓中下愚竟難曉摧折紛相從吾方坐日觀披雲笑天風赤水問軒后蒼梧呌重瞳隠隱落天語閶闔開玲瓏去去勿復道濁世將焉窮
  
  塵網苦羈縻富貴真露草不如騎白鹿東遊入蓬島朝登太山望洪濤隔縹緲陽輝出海雲來作天門曉遙見碧霞君翩翩起員嶠玉女紫鸞笙雙吹入晴昊舉首望不及下拜風浩浩擲我玉虛篇讀之殊未了傍有長眉翁一一能指道從此煉金砂人間跡如掃
  
  我才不救時匡扶志空大置我有無間緩急非所頼孤坐萬峰巔嗒然遺下塊已矣復何求至精諒斯在澹泊非虛杳灑脫無芥蔕世人聞予言不笑即吁恠吾亦不強語惟復笑相待魯叟不可作此意聊自快
  泰山髙次王內翰司獻韻
  歐生誠楚人但識廬山髙廬山之髙猶可計尋丈若夫泰山仰視恍惚吾不知其尚在青天之下乎其已直出青天上我欲倣擬試作泰山髙但恐培塿之見未能測識髙大筆底難具狀扶輿磅薄元氣鍾突兀半遮天地東南衡北恆西太華俯視傴僂誰爭雄人寰茫昧乍隱見雷雨初解開鴻濛繡壁丹梯煙霏靄䨴海日初湧照耀蒼翠平麓逺抱滄海灣日觀正與扶桑對聽濤聲之下瀉知百川之東㑹天門石扇豁然中開幽崖邃谷襞積隱埋中有遯世之流龜潛雌伏飱霞吸秀於其間往往恠譎多僊才上有百丈之飛湍懸空絡石穿雲而直下其源疑自青天來巗頭膚寸出煙霧須臾滂沱遍九垓古來登封七十二主後來相效紛紛如雨玉檢金函無不為只今埋沒知何許但見白雲猶復起封中㫁碑無字天外日月磨罡風飛塵過眼倐超忽飄蕩豈復有遺蹤天空翠華逺落日辭千峰魯郊獲麟岐陽㑹鳯明堂既毀閟宮興頌宣尼曳杖逍遙一去不復來幽泉嗚咽而含悲羣巒拱揖如相送俯仰宇宙千載相望嶞山喬嶽尚被其光峻極配天無敢頡頏嗟予瞻眺門墻外何能彷彿窺室堂也來攀附躡遺跡三千之下不知亦許再拜占末行吁嗟乎泰山之髙其髙不可極半壁囬首此身不覺已在東斗傍
  京師詩八首𢎞治乙丑年改除兵部主事時作
  憶龍泉山
  我愛龍泉寺寺僧頗踈野盡日坐井欄有時臥松下一夕別山雲三年走車馬媿殺巗下泉朝夕自清瀉
  憶諸弟
  乆別龍山雲時夢龍山雨覺來枕簟涼諸弟在何許終年走風塵何似山中住百歳如轉蓬拂衣從此去
  寄舅
  老舅近何如心性老不改世故惱情懐光隂不相待借問同軰中鄉鄰幾人在從今且為樂舊事無勞悔
  送人東歸
  五洩佳山水平生思一遊送子東歸省蓴鱸況復秋幽探須及壯世事苦悠悠來嵗春風裏長安憶故丘
  寄西湖友
  予有西湖夢西湖亦夢予三年成濶別近事竟何如況有諸賢在他時終卜廬但恐吾歸日君還軒冕拘
  贈陽伯
  陽伯即伯陽伯陽竟安在大道即人心萬古未嘗改長生在求仁金丹非外待繆矣三十年於今吾始悔
  故山
  鑑水終年碧雲山盡日閒故山不可到幽夢毎相闗霧豹言長隱雲龍欲共攀縁知丹壑意未勝紫宸班
  憶鑑湖友
  長見人來説扁舟毎獨逰春風梅市晩月色鑑湖秋空有煙霞好猶為塵世留自今當勇往先與報江鷗獄中詩十四首正德丙寅年十二月以上疏忤逆瑾下錦衣獄作
  不寐
  天寒嵗雲暮氷雪闗河迥幽室魍魎生不寐知夜永驚風起林木驟若波浪洶我心良匪石詎為戚欣動滔滔眼前事逝者去相踵厓窮猶可陟水深猶可泳焉知非日月胡為亂予𠂻深谷自逶迤煙霞日悠永匡時在賢達歸哉盍耕瓏
  有室七章
  有室如簴周之崇墉窒如穴處無秋無冬
  耿彼屋漏天光入之瞻彼日月何嗟及之
  倐晦倐明淒其以風倐雨倐雪當晝而䝉
  夜何其矣靡星靡粲豈無白日寤寐永嘆
  心之憂矣匪家匪室或其啓矣殞予匪恤
  氤氤其埃日之光矣淵淵其鼔明既昌矣
  朝既式矣日既夕矣悠悠我思曷其極矣
  讀易
  囚居亦何事省愆懼安飽瞑坐玩羲易洗心見微奧乃知先天翁畫畫有至教包䝉戒為寇童牿事宜早蹇蹇匪為節虩虩未違道遯四獲我心蠱上庸自保俛仰天地間觸目俱浩浩簞瓢有餘樂此意良匪矯幽哉陽明麓可以忘吾老
  歳暮
  兀坐經旬成木石忽驚歳暮還思鄉髙簷白日不到地深夜黠䑕時登床峰頭霽雪開草閣瀑下古松閒石房溪鶴洞猿爾無恙春江歸棹吾相將
  見月
  屋罅見明月還見地上霜客子夜中起旁皇涕沾裳匪為嚴霜苦悲此明月光月光如流水徘徊照髙堂胡為此幽室奄忽踰飛揚逝者不可及來者猶可望盈虛有天運嘆息何能忘
  天涯
  天涯嵗暮氷霜結永巷人稀㒺象遊長夜星辰瞻閣道曉天鐘鼓隔雲樓思家有淚仍多病報主無能合逺投留得昇平雙眼在且應蓑笠臥滄洲
  屋罅月
  幽室不知年夜長晝苦短但見屋罅月清光自虧滿佳人宴清夜繁絲激哀管朱閣出浮雲髙歌正淒婉寧知幽室婦中夜獨愁嘆良人事遊俠經歳去不返來歸在何時年華忽將晩蕭條念宗祀涙下長如霰
  別友獄中
  居常念朋舊簿領成濶絶嗟我二三友胡然此簮盍累累囹圄間講誦未能輟桎梏敢忘罪至道良足悅所恨精誠眇尚口徒自蹶天王本明聖旋已但中熱行蔵未可期明當與君別願言無詭隨努力從前哲
  赴謫詩五十五首正德丁邜年赴謫貴陽龍場驛作
  答汪抑之三首
  去國心已恫別子意彌惻伊邇怨昕夕況茲萬里隔戀戀岐路間執手何能黙子有昆弟居而我逺親側囬思菽水懽羨子何由得知子念我深夙夜敢忘惕良心忠信資蠻貊非我戚
  北風春尚號浮雲正南馳風雲一相失各在天一涯客子懷往路起視明星稀驅車赴長阪迢迢入嵐霏旅宿蒼山底霧雨昏朝彌間闗不足道嗟此白日㣲切磋懷良友願言毋心違
  聞子賦茆屋來歸在何年索居間楚越連峰鬱參天緬懷巗中隱磴道窮扳縁江雲動蒼壁山月流澄川朝採石上芝暮漱松間泉鵝湖有前約鹿洞多遺編寄子春鴻書待我秋江船
  陽明子之南也其友湛元明歌九章以贈崔子鍾和之以五詩於是陽明子作八詠以答之
  君莫歌九章歌以傷我心㣲言破寥寂重以離別吟別離悲尚淺言㣲感逾深瓦缶易諧俗誰辨黃鍾音
  其二
  君莫歌五詩歌之増離憂豈無良朋侶洵樂相遨遊譬彼桃與李不為倉囷謀君莫忘五詩忘之我焉求
  其三
  洙泗流浸㣲伊洛僅如綫後來三四公瑕瑜未相掩嗟予不量力跛蹩期致逺屢興還屢仆惴息幾不免道逢同心人秉節倡予敢力爭毫釐間萬里或可勉風波忽相失言之淚徒泫
  其四
  此心還此理寧論已與人千古一噓吸誰為嘆離羣浩浩天地內何物非同春相思輒奮勵無為俗所分但使心無間萬里如相親不見宴遊交徴逐胥以淪
  其五
  器道不可離二之即非性孔聖欲無言下學從泛應君子勤小物藴蓄乃成行我誦窮索篇於子既聞命如何圜中士空谷以為靜
  其六
  靜虛非虛寂中有未發中中有亦何有無之即成空無欲見真體忘助皆非功至哉𤣥化機非子孰與窮
  其七
  憶與美人別贈我青琅函受之不敢發焚香始開椷諷誦意彌逺期我濓洛間道逺恐莫致庶幾終不慚
  其八
  憶與美人別惠我雲錦裳錦裳不足貴遺我氷雪腸寸腸亦何遺誓言終不渝珎重美人意深秋以為期
  南遊三首
  元明與予有衡嶽羅浮之期賦南遊申約也
  南遊何迢迢蒼山亦南馳如何衡陽鴈不見燕臺書莫歌澧浦曲莫弔湘君祠蒼梧煙雨絶從誰問九疑
  其二
  九疑不可問羅浮如可攀遙拜羅浮雲奠以䨇瓊環渺渺洞庭波東逝何時還人生不努力草木同衰殘
  其三
  洞庭何渺茫衡嶽何崔嵬風飃廽鴈雪美人歸未歸我有紫瑜珮留掛芙蓉䑓下有蛟龍峽往往興雲雷
  憶昔答喬白巖因寄儲柴墟三首
  憶昔與君約玩易探𤣥㣲君行赴西嶽經年始來歸方將事窮索忽復當逺辭相去萬里餘後㑹安可期問我長生訣惑也吾誰欺盈虧消息間至哉天地機聖狂天淵隔失得分毫釐
  其二
  毫釐何所辨惟在公與私公私何所辨天動與人為遺體豈不貴踐形乃無虧願君崇徳性問學刋支離無為氣所役毋為物所疑恬淡自無欲精專絶交馳博奕亦何事好之甘若飴吟詠有性情䘮志非所宜非君愛忠告斯語容見嗤試問柴墟子吾言亦何如
  其三
  柴墟吾所愛春陽溢鬢眉白巗吾所愛慎黙長如愚二君廊廟器予亦山泉姿度量較齒德長者皆吾師置我五人末庶亦忘崇卑迢迢萬里別心事兩不疑北風送南鴈慰我長相思
  一日懷抑之也抑之之贈既嘗答以三詩意若有歉焉是以賦也
  一日復一日去子日以逺惠我金石言沉鬱未能展人生各有際道誼尤所眷嘗嗤児女悲憂來仍不免緬懐滄洲期聊以慰遲晩
  其二
  遲晩不足嘆人命各有常相去忽萬里河山鬱蒼蒼中夜不能寐起視江月光中情良自抑美人難自忘
  其三
  羙人隔江水彿彷若可覩風吹蒹葭雪飄蕩知何處羙人有瑤瑟清奏含太古髙樓明月夜惆悵為誰鼓夢與抑之昆季語湛崔皆在焉覺而有感因紀以詩三首
  夢與故人語語我以相思纔為旬日別宛若三秋期令弟坐我側屈指如有為須㬰湛君至崔子行相隨肴醑旋羅列語笑如平時縱言及㣲奧㑹意忘其辭覺來復何有起坐空嗟咨
  其二
  起坐憶所夢黙遡猶歴歴初談自有形繼論入無極無極生往來往來萬化出萬化無停機往來何時息來者胡為信往者胡為屈㣲哉屈信間子午當其屈非子盡精㣲此理誰與測何當衡廬間相攜玩羲易
  其三
  衡廬曽有約相攜尚無時去事多翻覆來蹤豈前知斜月滿虛牖樹影何參差林風正蕭瑟驚鵲無寧枝邈彼二三子惄焉勞我思
  因雨和杜韻
  晩堂踈雨暗柴門忽入殘荷瀉石盆萬里滄江生白髪幾人燈火坐黃昏客途最覺秋先到荒徑惟憐菊尚存卻憶故園耕釣處短蓑長笛下江村
  赴謫次北新闗喜見諸弟
  扁舟風雨泊江闗兄弟相㸔夢寐間已分天涯成死別寧知意外得生還投荒自識君恩逺多病心便吏事閒攜汝耕樵應有日好移茅屋傍雲山
  南屏
  溪風漠漠南屏路春服初成病眼開花竹日新僧已老湖山如舊我重來層樓雨急青林迥古殿雲晴碧嶂廽獨有幽禽解相信雙飛時下讀書䑓
  臥病浄慈寫懷
  臥病空山春復夏山中幽事最能知雨晴階下泉聲急夜靜松間月色遲把巻有時眠白石解纓隨意濯清漪呉山越嶠俱堪老正奈燕雲繫逺思
  移居勝果寺二首
  江上但知山色好峰廽始見寺門開半空虛閣有雲住六月深松無暑來病肺正思移枕簟洗心兼得逺塵埃富春咫尺煙濤外時倚層霞望釣臺
  病餘巗閣坐朝曛異景相新得未聞日腳倒明千頃霧雨聲髙度萬峰雲越山陣水當呉嶠江月隨潮上海門便欲攜書從此老不教猿鶴更移文
  憶別
  憶別江干風雪隂艱難歳月兩侵尋重㸔骨肉情何限況復斯文約舊深賢聖可期先立志塵凡未脫謾言心移家便住煙霞壑緑水青山長對吟
  泛海
  險夷原不滯胸中何異浮雲過太空夜靜海濤三萬里月明飛錫下天風
  武夷次壁間韻
  肩輿飛度萬峰雲囬首滄波月下聞海上真為倉水使山中又遇武夷君溪流九曲初諳路精舍千年始及門歸去髙堂慰垂白細探更擬在春分
  草萍驛次林見素韻奉寄
  山行風雪瘦能當㑹喜江花照野航本與宦途成懶散頗因詩景受閒忙鄉心草色春同逺客鬢松梢晩更蒼料得煙霞終有分未須連夜夢溪堂
  玉山東嶽廟遇舊識嚴星士
  憶昨東歸亭下路數峰簫管隔秋雲肩輿欲到妨多事鼓枻重來㑹有雲春夜絶憐燈節近溪聲最好月中聞行藏無用君平卜請㸔沙邉鷗鷺羣
  廣信元夕蔣太守舟中夜話
  樓臺燈火水西東簫鼔星橋渡碧空何處忽談塵世外百年惟此月明中客途孤寂渾常事逺地相求見古風別後新詩如不惜衡南今亦有飛鴻
  夜泊石亭寺用韻呈陳婁諸公因寄儲柴墟都憲及喬白巖太常諸友
  廿年不到石亭寺惟有西山只舊青白拂掛墻僧已去紅闌照水客重經沙村逺樹凝春望江雨孤篷入夜聽何處故人還笑語東風啼鳥夢初醒
  悵望沙頭成乆坐江洲春樹何青青𤇆霞故國虛夢想風雨客途真慣經白璧屢投終自信朱絃一絶好誰聽扁舟心事滄浪舊從與漁人笑獨醒
  過分宜望鈐岡廟
  其傳峰頂樹古廟有靈神楚俗多尊鬼巫言解惑人望禋存舊典捍禦及斯民世事渾如此題詩感慨新
  雜詩三首
  危棧㫁我前猛虎尾我後倒崖落我左絶壑臨我右我足復荊榛雨雪更紛驟邈然思古人無悶聊自有無悶雖足珍警惕忘爾守君觀真宰意匪薄亦良厚
  其二
  青山清我目流水靜我耳琴瑟在我御經書滿我幾措足踐坦道恱心有妙理頑㝠非所懲賢達何靡靡乾乾懷往訓敢忘惜分晷悠哉天地內不知老將至
  其三
  羊腸亦坦道太虛何隂晴燈𥦗玩古易欣然獲我情起舞還再拜聖訓垂明明拜舞詎踰節頓忘樂所形斂袵復端坐𤣥思窺沉溟寒根固生意息灰抱陽精沖漠際無極列宿羅青㝠夜深向晦息始聞風雨聲
  袁州府宜春臺四絶
  宜春臺上還春望山水南來眼未嘗卻笑韓公亦多事更從南浦羨滕王
  臺名何事只宜春山色無時不可人不用煙花費粧㸃儘教刋落儘嶙峋
  持修江藻拜祠前正是春風欲暮天童冠儘多歸詠興城南兼説有溫泉
  古廟香燈幾許年増修還費大官錢至今楚地多風雨猶道山神駕鐵船
  夜宿宣風館
  山石﨑嶇古轍痕沙溪馬渡水猶渾夕陽歸鳥投深麓煙火行人望逺村天際浮雲生白髪林間孤月坐黃昏越南冀北俱千里正恐春愁入夜魂
  萍鄉道中謁濓溪祠
  木偶相沿恐未真清輝亦復凜衣巾簿書曽屑乗田吏爼豆猶存畏壘民碧水蒼山俱過化光風霽月自傳神千年私淑心䘮後下拜春祠薦渚蘋
  宿萍鄉武雲觀
  曉行山徑樹髙低雨後春泥沒馬蹄翠色絶雲開逺嶂寒聲隔竹隱晴溪已聞南去艱舟楫漫憶東歸沮杖藜夜宿仙家見明月清光還似鑑湖西
  醴陵道中風雨夜宿泗州寺次韻
  風雨偏從險道甞深泥沒馬陷車箱虛傳鳥路通巴蜀豈必羊腸在太行逺渡漸㸔連暝色晩霞㑹喜見朝陽水南昏黒投僧寺還理羲編坐夜長
  長沙答周生
  旅倦憇江觀病齒廢談誦之子特相求禮殫意彌重自言絶學餘有志莫與共手持一編書披歴見肝𠂻近希小范蹤逺為賈生慟兵符及射藝方技靡不綜我方懲創後見之色亦動子誠仁者心所言亦屢中願子且求志藴蓄事涵泳孔聖固遑遑與㸃樂歸詠囬也王佐才閉戶避鄰閧知子信美才大搆中梁棟未當匠石求滋植務培壅愧子勤綣意何以相規諷養心在寡慾操存舎即縱嶽麓何森森遺址自南宋江山足游息賢跡尚堪踵何當謝病來士氣多沉勇
  渉湘於邁嶽麓是遵仰止先哲因懷友生麗澤興感伐木寄言二首
  客行長沙道山川鬱綢繆西探指嶽麓凌晨渡湘流踰岡復陟巘弔古還尋幽林壑有餘采普賢此藏修我來實仰止匪伊事盤遊衡雲閒曉望洞野浮春洲懷我二三友伐木増離憂何當此來聚道誼日相求
  其二
  林間憇白石好風亦時來春陽熈百物欣然得予懷緬思兩夫子此地得徘徊當年靡童冠曠代登堂階髙情詎今昔物色遺吾儕顧謂二三子取瑟為我諧我彈爾為歌爾舞我與偕吾道有至樂富貴真浮埃若時乘大化勿愧㸃與囬陟岡採松柏將以遺所思勿採松柏枝兩賢昔所依縁峰踐臺石將以望所期勿踐臺上石兩賢昔所躋兩賢去邈矣我友何相違吾斯未能信役役空爾疲胡不此簮盍麗澤相遨嬉渇飲松下泉飢飱石上芝偃仰絶餘念遷客難乆稽洞庭春浪濶浮雲隔九疑江洲滿芳草目極令人悲已矣從此去奚必茲山為戀繋乃從欲安土惟隨時晩聞冀有得此外吾何知
  逰嶽麓書事
  醴陵西來渉湘水信宿江城沮風雨不獨病齒畏風濕泥潦侵途絶行旅人言嶽麓最形勝隔水溟濛隱雲霧趙侯需晴邀我遊故人徐陳各傳語周生好事屢來速森森雨腳何由住曉來隂翳稍披拂便攜周生渉江去戒令休遣府中知徒爾勞人更妨務橘洲僧寺浮江流鳴鐘出延立沙際停橈一至答其情三洲連綿亦佳處行雲散漫浮日色是時峰巒益開霽亂流蕩槳濟倏忽繫檝江邊老檀樹㟁行里許入麓口周生道予勤指顧柳蹊梅堤存彷彿道林林壑獨如故赤沙想像虛田中西嶼傾頽今塚墓道鄉荒趾留突兀赫曦逺望石如皷殿堂釋菜禮從宜下拜朱張息㳺地鑿石開山面勢改雙峰闢闕見江渚聞是吳君所規畫此舉良是反遭忌九仞誰虧一簣功嘆息遺基獨延佇浮屠觀閣摩青霄盤據名區遍寰宇其徒素為儒所擯以此方之反多愧愛禮思存告朔羊況此實作匪文具人云趙侯意頗深隱忍調停旋修舉昨來風雨破棟脊方遣圬人補殘敝予聞此語心稍慰野人蔬蕨亦羅置欣然一酌纔舉盃津夫走報郡侯至此行隱跡何由聞遣騎候訪自吾寓潛來鄙意正為此倉卒行庖益勞費整冠出迓見兩蓋乃知王君亦同御餚羞層疊絲竹繁避席興辭懇莫拒多儀劣薄非所承樂闋觴周日將暮黃堂吏散君請先病夫沾醉須少憇入舟暝色漸㣲茫卻喜順流還易渡嚴城燈火人已稀小巷曲折忘歸路僊宮酣倦成熟寐曉聞簷聲復如注昨遊偶遂寔天假信知行樂皆有數渉躐差償夙好心尚有名山敢多慕齒角盈虧分則然行李雖淹吾不惡
  次韻答趙太守王推官
  詰朝事䖍謁𤣥居宿齋沐積霖喜新霽風日散清燠蘭橈渡芳渚半渉見水陸溪山儼新宇雷雨荒大麓皇皇絃誦區斯文昔炳郁興廢尚屯疑使我懷悱懊近聞牧守賢經營亟乘屋方舟為予來飛蓋遙肅肅花絮媚晩筵韶景正柔淑浴沂諒同情及茲授春服令德倡髙詞混珠愧魚目努力崇修名迂踈自巗谷
  天心湖阻泊既濟書事
  掛席下長沙瞬息百餘里舟人共揚眉予獨憂其駛日暮入沅江抵石舟果圮補敝詰朝發衝風遂齟齬暝泊後江湖蕭條旁罾壘月黒波濤驚蛟鼉互睥睨翼午風益厲狼狽收㫁汜天心數里間三日但遙指甚雨迅雷電作勢殊未己溟溟雲霧中四望渺涯涘篙槳不得施丁夫盡嗟譩淋漓念同胞吾寧忍暴使饘粥且傾槖苦甘吾與爾衆意在必濟糧絶亦均死慿陵向髙浪吾亦詎容止虎怒安可攖志同稍足倚且令並㟁行試渉湖濵沚收舵幸無事風雨亦浸弛逡廵縁沚湄迤邐就風勢新漲翼囬湍倐忽逝如矢夜入武陽江漁村穏堪艤糴市謀晩炊且為衆人喜江醪信漓濁聊復盪胸滓濟險在需時徼倖豈常理爾軰勿輕生偶然非可恃去婦嘆五首楚人有間於新娶而去其婦者其婦無所歸去之山間獨居懐綣不忘終無他適予聞其事而悲之為作去婦嘆
  委身奉箕帚中道成棄捐蒼蠅間白璧君心亦何愆獨嗟貧家女素質難為妍命薄良自喟敢忘君子賢春華不再艶頽魄無重圓新歡莫終恃令儀慎周還
  依違出門去欲行復遲遲鄰嫗盡出別強語含辛悲陋質容有繆放逐理則宜姑老藉相慰缺乏多所資妾行長已矣㑹面當無時
  妾命如草芥君身比琅玕奈何以妾故廢食懷憤寃無為傷姑意燕爾且為歡中廚存宿㫖為姑備朝飱畜育意千緒倉卒徒悲酸伊邇望門屏盍從新人言夫意已如此妾還當誰顔
  去矣勿復道已去還躊躕鷄鳴尚聞響犬戀猶相隨感此摧肝肺淚下不可揮岡囬行漸逺日落羣鳥飛羣鳥各有託孤妾去何之
  空谷多淒風樹木何蕭森浣衣澗氷合採苓山雪深離居寄巗穴憂思托鳴琴朝彈別鶴操慕彈孤鴻吟彈苦思彌切㠝岏隔雲岑君聰甚明哲何因聞此音
  羅舊驛
  客行日日萬峰頭山水南來亦勝逰布穀鳥啼村雨暗刺桐花暝石溪幽蠻煙喜過青楊瘴鄊思愁經芳杜洲身在夜郎家萬里五雲天北是神州
  沅水驛
  辰陽南望接沅州碧樹林中古驛樓逺客日憐風土異空山惟見瘴雲浮耶溪有信從誰問楚水無情只自流卻幸此身如野鶴人間隨地可淹留
  鐘皷洞
  見説水南多異跡巗頭時有皷鐘聲空遺石壁千年在未信金砂九轉成逺地星辰瞻北極春山明月坐更深年來夷險還忘卻始信羊腸路亦平
  平溪舘次王文濟韻
  山城寥落閉黃昏燈火人家隔水村清世獨便吾職易窮途還頼此心存蠻煙瘴霧承相往翠壁丹厓好共論畎畝投閒終有日小臣何以答君恩
  清平衞即事
  積雨山途喜乍晴煖雲浮動水花明故園日與青春逺敝緼涼思白薴輕煙際卉衣窺絶棧時土苖方仇殺峰頭戍角隱孤城華夷節制嚴冠履漫説殊方列省卿
  興隆衞書壁
  山城髙下見樓臺野戍參差暮角催貴竹路從峰頂入夜郎人自日邊來鶯花夾道驚春老雉堞連雲向晩開尺素屢題還屢擲衡南那有鴈飛囬
  七盤
  鳥道縈紆下七盤古藤蒼木峽聲寒境多竒絶非吾土時可淹留是謫官猶記邊烽傳羽檄近聞苖俗化衣冠投簮實有居夷志垂白難承菽水懽
  初至龍場無所止結草菴居之
  草菴不及肩旅倦體方適開棘自成籬土階漫無級迎風亦蕭踈漏雨易補緝靈瀬響朝湍深林凝暮色群獠環聚訊語厖意頗質鹿豕且同遊茲類猶人屬汚樽映瓦豆盡醉不知夕緬懷黃唐化畧稱茅茨跡
  始得東洞遂改為陽明小洞天三首
  古洞閟荒僻虛設疑相待披萊歴風磴移居快幽塏營炊就巗竇放榻依石壘穹窒旋薫塞夷坎仍掃灑巻帙澷堆列樽壺動光彩夷居信何陋恬淡意方在豈不桑梓懷素位聊無悔
  童僕自相語洞居頗不惡人力免結構天巧謝雕鑿清泉傍廚落翠霧還成幕我軰日嬉偃主人自愉樂雖無棨㦸榮且逺塵囂聒但恐霜雪凝雲深衣絮薄
  我聞莞爾笑周慮愧爾言上古處巢窟抔飲皆汙樽沍極陽內伏石穴多冬暄豹隱文始澤龍蟄身乃存豈無數尺榱輕裘吾不溫邈矣簞瓢子此心期與論
  謫居糧絶請學於農將田南山永言寄懷
  謫居屢在陳從者有慍見山荒聊可田錢鎛還易辦夷俗多火耕倣習亦頗便及茲春未深數畆猶足佃豈徒實口腹且以理荒宴遺穗及鳥雀貧寡發餘羨出耒在明晨山寒易霜霰
  觀稼
  下田既宜稌髙田亦宜稷種蔬須土疏種蕷須土濕寒多不實秀暑多有螟螣去草不厭頻耘禾不厭宻物理既可玩化機還黙識即是參賛功毋為輕稼穡
  採蕨
  採蕨西山下扳援陟崔嵬逰子望鄉國淚下心如摧浮雲塞長空頽陽不可囬南歸㫁舟楫北望多風埃已矣供子職勿更貽親哀
  猗猗
  猗猗澗邊竹青青巗畔松直榦歴氷雪宻葉留清風自期永相托雲壑無違蹤如何兩分植憔悴嘆西東人事多翻覆有如道上蓬惟應歳寒意隨處還當同
  南溟
  南溟有瑞鳥東海有靈禽飛逰集上苑結侶珎樹林願言飾羽儀共舞簫韶音風雲忽中變一失難相尋瑞鳥既遭縻靈禽投荒岑天衢雨雪積江漢虞羅侵哀哀鳴索侶病翼飛未任羣鳥亦千百誰當㑹其心南嶽有竹實丹溜青松隂何時共棲息永托雲泉深
  溪水
  溪石何落落溪水何泠泠坐石弄溪水欣然濯我纓溪水清見底照我白髪生年華若流水一去無囬停悠悠百年內吾道終何成
  龍岡新構
  諸夷以予穴居頗隂濕請構小廬欣然趨事不月而成諸生聞之亦皆來集請名龍岡書院其軒曰何陋
  謫居聊假息荒穢亦須治鑿巘薙林條小構自成趣開牎入逺峰架扉出深樹墟寨俯逶迤竹木互䝉翳畦蔬稍溉鋤花藥頗襍蒔宴適豈專予來者得同憇輪奐非致美毋令易傾敝
  營茅乘田隙洽旬始茍完初心待風雨落成還美觀鋤荒既開徑拓樊亦理園低簷避松偃踈土行竹根勿翦墻下棘束列因可藩莫擷林間蘿䝉籠覆雲軒素缺農圃學因茲得深論毋為輕鄙事吾道固斯存
  諸生來
  簡滯動罹咎廢幽得倖免夷居雖異俗野朴意所眷思親獨疚心疾憂庸自遣門生頗羣集樽斚亦時展講習性所樂記問復懷靦林行或沿澗洞逰還陟巘月榭坐鳴琴雲牎臥披巻澹泊生道真曠達匪荒宴豈必鹿門棲自得乃髙踐
  西園
  方園不盈畆蔬卉頗成列分溪免甕灌補籬防豕蹢蕪草稍焚薙清雨夜來歇濯濯新葉敷熒熒夜花發放鋤息重隂舊書澷披閱倦枕竹下石醒望松間月起來歩閒謡晩酌簷下設盡⿰酉⿱衣十即草鋪忘與鄰翁別
  水濵洞
  送逺憇岨谷濯纓俯清流沿溪渉危石曲洞藏深幽花靜馥常閟溜暗光亦浮平生泉石好所遇成淹留好鳥忽雙下鯈魚亦羣逰坐乆塵慮息澹然與道謀
  山石
  山石猶有理山木猶有枝人生非木石別乆寧無思愁來歩前庭仰觀行雲馳行雲隨長風飄飄去何之行雲有時定逰子無還期髙梁始歸燕題鴂已先悲有生豈不苦逝者長若斯已矣復何事商山行采芝
  無寐二首
  煙燈曖無寐憂思坐長往寒風振喬林葉落聞牎響起窺庭月光山空逰罔象懷人阻積雪崖氷幾千丈
  其二
  窮厓多雜樹上與青㝠連穿雲下飛瀑誰能識其源但聞清猿嘯時見皓鶴翻中有避世士㝠寂棲其巔繄予亦同調路絶難攀縁
  諸生夜坐
  謫居澹虛寂眇然懷同遊日入山氣夕孤亭俯平疇草際見數騎取徑如相求漸近識顔面隔樹停鳴騶投轡鴈鶩進攜榼各有羞分席夜堂坐綘䗶清樽浮鳴琴復散帙壺矢交觥籌夜弄溪上月曉陟林間丘村翁或招飲洞客偕探幽講習有真樂談笑無俗流緬懷風沂興千載相為謀
  艾草次胡少叅韻
  艾草莫艾蘭蘭有芬芳姿況生幽谷底不礙君稻畦艾之亦何益徒令香氣衰荊棘生滿道出刺傷人肌持刀忌觸手睨視不敢揮艾草須艾棘勿為棘所欺
  鳳雛次韻答胡少叅
  鳳雛生髙厓風雨摧其翼養疴深林中百鳥驚辟易虞人視為妖舉網爭彈弋此本王者瑞惜哉誰能識吾方哀其窮胡忍復相亟鴟梟據叢林驅鳥恣搏食嗟爾獨何心梟鳳如白黒
  鸚鵡和胡韻
  鸚鵡生隴西羣飛恣鳴逰何意虞羅及充貢來中州金縧縻華屋雲泉謝林丘能言實階禍吞聲亦何求主人有隱冦竊發聞其謀感君惠養德一語思所酬懼君不見察殺身反為尤
  諸生
  人生多離別佳㑹難再遇如何百里來三宿便辭去有琴不肯彈有酒不肯御逺陟見深情寧予有弗顧洞雲還自棲溪月誰同歩不念南寺時寒江雪將暮不記西園日桃花夾川路相去倐幾月秋風落髙樹富貴猶塵沙浮名亦飛絮嗟我二三子吾道有真趣胡不攜書來茒堂好同住
  遊來僊洞早發道中
  霜風清木葉秋意生蕭踈衝星䇿曉騎幽事將有徂股蟲亂飛擲道狹草露濡傾暑特晨發征夫已先途淅米石間溜炊火巗中廬煙峰上初日林鳥相嚶呼意欣物情適戰勝癯色腴行樂信宇宙富貴非吾圖
  別友
  幽尋意方結奈此世累牽凌晨驅馬別持盃且為傳相求苦非逺山路多風煙所貴明哲士秉道非茍全去矣崇令德吾亦行歸田
  贈黃太守澍
  歳晏鄉思切客乆親舊踈臥疴閉空院忽來故人車入門辨眉宇喜定還驚吁逺行亦安適符竹膺新除荒郡號難理況茲征索餘君才素通敏窘劇宜有紓蠻鄉雖瘴毒逐客猶安居經濟非復事時還理殘書山泉足逰憇鹿麋能友予澹然穹壌內容膝皆吾廬惟縈垂白念旦夕懷歸圖君行勉三事吾計終五湖
  寄友用韻
  懷人坐沉夜帷燈曖幽光耿耿積煩緒忽忽如有忘𤣥景逝不處朱炎化㣲涼相彼谷中葛重隂殞衰黃感此遊客子經年未還鄉伊人不在目絲竹徒滿堂天深鴈書杳夢短闗塞長情好矢無斁願言覬終償惠我金石編徽音激宮商馳輝不可即式爾増予傷馨香襲肝膂聊用中心藏
  秋夜
  樹暝棲翼喧螢飛夜堂靜遙穹出晴月低簷入峰影窅然坐幽獨怵爾抱深警年徂道無聞心違跡未屏蕭瑟中林秋雲凝松桂冷山泉豈無適離人懷故境安得駕雲鴻髙飛越南景
  採薪二首
  朝採山上荊暮採谷中栗深谷多淒風霜露霑衣濕採薪勿辭辛昨來斷薪拾晩歸隂壑底抱甕還自汲薪水良獨勞不愧食吾力
  倚擔青厓際厯斧厓下石持斧起環顧長松百餘尺徘徊不忍揮俯畧澗邉棘同行笑吾餒爾斧安用歴快意豈不能物材各有適可以相天子衆穉詎足識
  龍岡謾興五首
  投荒萬里入炎州卻喜官卑得自由心在夷居何有陋身雖吏隠未忘憂春山卉服時相問雪寨籃輿毎獨遊擬把犂鋤從許子謾將絃誦止言㳺
  旅況蕭條寄草堂虛簷落日自生涼芳春已共煙花盡孟夏俄驚草木長絶壁千尋凌杳靄深厓六月宿氷霜人間不有宣尼叟誰信申棖未是剛
  路僻官卑病益閒空林惟聽鳥間闗地無醫藥慿書巻身處蠻夷亦故山用世謾懷伊尹恥思家獨切老萊斑夢魂兼喜無餘事只在耶溪舜水灣
  臥龍一去忘消息千古龍岡漫有名草屋何人方管樂桑間無耳聽咸英江沙漠漠遺雲鳥草木蕭蕭動甲兵好共鹿門龎處士相期採藥入青㝠
  歸與吾道在滄浪顔氏何曽擊柝忙枉尺已非賢者事斲輪徒有古人方白雲晩憶歸岩洞蒼蘚春應遍石床寄語峰頭雙白鶴野夫終不乆龍場
  答毛拙菴見招書院
  野夫病臥成疎懶書巻長拋舊學荒豈有威儀堪法象實慚文檄過稱揚移居正擬投醫肆虛席仍煩避講堂範我定應無所獲空令多士笑王良
  老檜
  老檜斜生古驛傍客來繫馬解衣裳托根非所還憐汝直榦不撓終異常風雪凜然存節槩刮摩聊爾見文章何當移植山林下偃蹇從渠拂漢蒼
  卻巫
  臥病空山無藥石相傳土俗事神巫吾行乆矣將焉禱衆議紛然反見迂積習片言容未解輿情三月或應孚也知伯有能為厲自笑孫僑非丈夫
  過天生橋
  水光如練落長松雲際天橋隠白虹遼鶴不來華表爛僊人一去石橋空徒聞鵲駕橫秋夕謾說秦鞭到海東移放長江還濟險可憐虛卻萬山中
  南霽雲祠
  死矣中丞莫謾疑孤城援絶乆知危賀蘭未滅空遺恨南八如生定有為風雨長廊嘶鐵馬松杉隂霧捲靈旗英魂千載知何處歳嵗邉人賽旅祠
  春晴
  林下春晴風漸和髙巗殘雪已無多逰絲冉冉花枝靜青壁迢迢白鳥過忽向山中懷舊侶幾從洞口夢煙蘿客衣塵土終須換好與湖邉長芰荷
  陸廣曉發
  初日曈曈似曉霞雨痕新霽渡頭沙溪深幾曲雲藏峽樹老千年雪作花白鳥去邉囬驛路青崖缺處見人家遍行竒勝才經此江上無勞羨九華
  雪夜
  天涯乆客歳侵尋茆屋新開楓樹林漸慣省言因病齒屢經多難解安心猶憐未繋蒼生望且得閒為白石吟乘興最堪風雪夜小舟何日返山隂
  元夕二首
  故園今夕是元宵獨向蠻村坐寂寥賴有遺經堪作伴喜無車馬過相邀春還草閣梅先動月滿虛庭雪未消堂上花燈諸弟集重闈應念一身遙
  去年今日臥燕臺銅皷中宵隠地雷月傍苑樓燈彩淡風傳閣道馬蹄廻炎荒萬里頻回首羌笛三更謾自哀尚憶先朝多樂事孝皇曽為兩宮開
  家僮作紙燈
  寥落荒村燈事賖蠻奴試巧剪春紗花枝綽約含輕霧月色玲瓏映綺霞取辦不徒酬令節賞心兼是惜年華何如京國王侯第一盞中人産十家
  白雲堂
  白雲僧舍市橋東別院廻廊小徑通歳古簷松存獨榦春還庭竹發新叢晴牕暗映羣峰雪清梵長飄髙閣風遷客從來甘寂寞青鞋時過月明中
  來僊洞
  古洞春寒客到稀緑苔荒徑草霏霏書懸絶壁留僧偈花發層蘿繡佛衣壺榼逺從童冠集杖藜隨處宦情㣲石門遙鎻陽明鶴應笑山人乆不歸
  木閣道中雪
  痩馬支離縁絶壁連峰窅窕入層雲山村樹暝驚鴉陣澗道雪深逢鹿羣凍合衡茅炊火㫁望迷孤戍暮笳聞正思講席諸賢在綘蠟清醅坐夜分
  元夕雪用蘇韻二首
  林間暮雪定歸鴉山外鈴聲報使車玉盞春光傳柏葉夜堂銀燭亂簷花蕭條音信愁邉鴈迢遞關河夢裏家何日扁舟還舊隠一簑江上把魚義
  寒威入夜益㢘纎酒甕爐床亦戒嚴乆客漸憐衣有結蠻居長嘆食無鹽飢豺正爾羣當路凍雀從渠自宿簷隂極陽囘知不逺蘭芽行見發春尖
  曉霽用前韻書懷二首
  雙闕鐘聲起萬鴉禁城月色滿朝車竟誰詩詠東曹檜正憶梅開西寺花此日天涯傷逐客何年江上卻還家曽無一字堪驅使謾有虛名擬八義
  澗草巗花欲鬭纎溪風林雪故爭嚴連岐盡説還宜麥煑海何曽見作鹽路斷蹔憐無過客病餘兼喜曝晴簷謫居亦自多清絶門外羣峰玉筍尖
  次韻陸僉憲元日喜晴
  城裏夕陽城外雪相將十里異隂晴也知造物曽何意底是人心苦未平柏府樓臺銜倒影茆茨松竹瀉寒聲布衾莫謾愁僵臥積素還多達曙明
  元夕木閣山火
  荒村燈夕偶逢晴野燒峰頭處處明內苑但知鰲作嶺九門空説火為城天應為我開竒觀地有茲山不世情卻恐炎威被松柏休教玉石遂同赬
  夜宿汪氏園
  小閣藏身一斗方夜深虛白自生光梁間來下徐生榻座上慚無荀令香驛樹雨聲翻屋瓦龍池月色浸書床他年貴竹傳遺事應説陽明舊草堂
  春行
  冬盡西歸滿山雪春初復來花滿山白鷗亂浴清溪上黃鳥雙飛緑樹間物色變遷隨轉眼人生豈得長朱顔好將吾道從吾黨歸把漁竿東海灣
  村南
  花事紛紛春欲酣杖藜隨步過村南田翁開野教新犢溪女分流浴種蠶穉犬吠人依宻槿閒鳬照影立晴潭偶逢江客傳鄉信歸臥楓堂夢石龕
  山途二首
  上山見日下山隂隂欲開時日欲沈晩景無多傷逺道朝陽莫更沮雲岑人歸暝市分漁火客舍空林依暮禽世事驗來還自頷古人先已得吾心
  南北驅馳任板輿謫鄉何地是安居家家細雨殘燈後處處荒原野燒餘江樹欲迷逰子望朔雲長斷故人書茂陵多病終蕭散何事相如賦子虛
  白雲
  白雲冉冉出晴峰客路無心處處逢已逐肩輿度青壁還隨孤鶴下蒼松此身愧爾長多繫他日從龍謾托蹤㫁鶩殘鴉飛欲盡故山囘首意重重
  答劉美之見寄次韻
  休疑遷客跡全貧猶有沙鷗日見親勲業已辭滄海夢煙花多負故園春百年長恐終無補萬里寧期尚得身念我不勞傷鬂雪知君亦欲拂衣塵
  寄徐掌教
  徐穉今安在空梁榻乆懸北門傾蓋日東魯校文年歳月成超忽風雲易變遷新詩勞寄我不愧鳥鳴篇
  書庭蕉
  簷前蕉葉緑成林長夏全無暑氣侵但得雨聲連夜靜不妨月色半床隂新詩舊葉題將滿老芰踈梧根共深莫笑鄭人談訟鹿至今醒夢兩難尋
  送張憲長左遷滇南大叅次韻
  世味知公最飽諳百年清德亦何慚柏臺藩省官非左江漢滇池道益南絶域煙花憐我逺今宵風月好誰談交逰若問居夷事為説山泉頗自堪
  南菴次韻二首
  隔水樵漁亦幾家縁岡石路入溪斜松林晩映千峰雨楓葉秋連萬樹霞漸覺形骸逃物外未妨逰樂在天涯頻來不用勞僧榻己借汀鷗一席沙
  斜日江波動客衣水南深竹見巗扉漁人收網舟初集野老忘機坐未歸漸覺雲間棲翼亂愁㸔天北暮雲飛年年歳晩長為客閒殺西湖舊釣磯
  觀傀儡次韻
  處處相逢是戲場何須傀儡夜登堂繁華過眼三更促名利牽人一線長穉子自應爭詫説矮人亦復浪悲傷本來面目還誰識且向樽前學楚狂
  徐都憲同遊南菴次韻
  巗寺藏眷長不夏江花映日艶於桃山隂入戶川光暮林影浮空暑氣髙樹老豈能知歳月溪清真可鑑秋毫但逢佳景須行樂莫遣風箱著鬢毛
  即席次王文濟少㕘韻二首
  揺落休教感客途南來秋興未全孤肝腸已自成金石齒髪從渠變桞蒲傾倒酒懷金谷罰逼真詞格輞川圖謫鄉莫道貧消骨猶有新詩了舊逋
  此身未擬泣窮途隨處翻飛野鶴孤霜冷幾枝存晩菊溪春兩度見新蒲荊西冦盜紆籌䇿湘北流移入畫圖莫怪當筵倍淒切誅求滿地促官逋
  贈劉侍御
  蹇以反身困以遂志今日患難正閣下受用處也知之則處此當自別病筆不能多及然其餘亦無足言者聊次韻某頓首劉侍御大人契長
  相送溪橋未隔年相逢又過小春天憂時敢負君臣義念別羞為兒女憐道自升沉寧有定心存氣節不無偏知君已得虛舟意隨處風波只晏然
  夜寒
  簷際重隂覆夜寒石爐松火坐更殘窮荒正訝鄉書絶險路仍愁歸夢難僊侶春風懷越嶠釣船明月負嚴灘未因謫宦傷憔悴客鬂還羞鏡裏㸔
  冬至
  客牀無寐聽潛雷珎重初陽夜半囘天地未嘗生意息氷霜不耐鬢毛催春添袞線誰能補歳晩心丹自動灰料得重闈強健在旱㸔消息報牎梅
  春日花間偶集示門生
  閒來聊與二三子單夾初成行暮春改課講題非我事研幾悟道是何人階前細草雨還碧簷下小桃晴更新坐起詠歌俱實學毫釐須遣認教真
  次韻送陸文順僉憲
  貴陽東望楚山平無奈天涯又送行杯酒豫期傾蓋日封書煩慰倚門情心馳魏闕星辰迥路遶鄉山草木榮京國交遊零落盡空將秋月寄猿聲
  次韻陸僉憲病起見寄
  一賦歸來不願餘文園多病滯相如籬邉竹筍青應滿洞口桃花紅自舒荷蕢有心還擊磬周公無夢欲刪書雲間憲伯能相慰尺素長題問謫居
  次韻胡少叅見過
  旋營小酌典春裘佳客真慚竟日留長怪嶺雲迷楚望忽聞吳語破鄉愁鏡湖自昔堪歸老杞國何人獨抱憂莫訝臨花倍惆悵賞心原不在枝頭
  雪中桃次韻
  雪裏桃花強自春蕭踈終覺損精神卻慚幽竹節逾勁始信寒梅骨自真遭際本非甘冷淡飄零須信委風塵從來此事還希濶莫恠臨軒賞更新
  舟中除夕二首
  扁舟除夕尚窮途荊楚還憐俗未殊處處送神懸楮馬家家迎歳換桃符江醪信薄聊相慰世路多歧謾自吁白髪頻年傷逺別綵衣何日是庭趨
  逺客天涯又歳除孤航隨處亦吾廬也知世上風波滿還戀山中木石居事業無心從齒髮親交多難絶音書江湖未就新春計夜半樵歌忽起予
  淑浦山夜泊
  淑浦山邉泊雲間見驛樓灘聲廻逺樹崖影落中流桞放新年綠人歸隔嵗舟客途時極目天北暮隂愁
  過江門崖
  三年謫宦沮蠻氛天放扁舟下楚雲歸信應先春鴈到閒心期與白鷗羣晴溪欲轉新年色蒼壁多遺古篆文此地従來山水勝它時囘首憶江門
  辰州虎溪龍興寺聞楊名父將到留韻壁間
  杖藜一過虎溪頭何處僧房是惠休雲起峰頭沉閣影林疎地底見江流煙花日煖猶含雨鷗鷺春閒欲滿洲好景同來不同賞詩篇還為故人留
  武陵潮音閣懷元明
  髙閣慿虛臺十尋捲簾疎雨動㣲吟江天雲鳥自來去楚澤風煙無古今山色漸疑衡嶽近花源欲問武陵深新春尚沮東歸楫落日誰堪話此心
  閣中坐雨
  臺下春雲及寺門懶夫睡起正開軒煙蕪漲野平堤緑江雨隨風入夜喧道意蕭疎慚嵗月歸心迢逓憶鄉園年來身跡如漂梗自笑迂痴欲手援
  霽夜
  雨霽僧堂鐘磬清春溪月色特分明沙邉宿鷺寒無影洞口流雲夜有聲靜後始知羣動妄閒來還覺道心驚問津乆已慚沮溺歸向東皋學耦耕
  僧齋
  盡日僧齋不厭閒獨餘春睡得相闗簷前水漲遂無地江外雲晴忽有山逺客趂墟招渡急舟人曬網得魚還也知世事終無補亦復心存出處間
  德山寺次壁間韻
  乘興㸔山薄暮來山僧迎客寺門開雨昏碧草春申墓雲捲青峰善巻臺性愛煙霞終是僻詩留名姓不須猜岩根老衲成灰色枯坐何年解結胎
  沅江晩泊二首
  去時煙雨沅江暮此日沅江暮雨歸水漫逺沙村市改泊依舊店主人非草深廨宇無官住花落僧房自鳥啼處處春光蕭索甚正思荊棘掩巗扉
  春來客思獨蕭騷處處東田沒野蒿雷雨滿江喧日夜扁舟經月住風濤流民失業乘時橫原獸爭羣薄暮號卻憶鹿門棲隠地杖藜壺榼餉東皋
  夜泊江思湖憶元明
  扁舟泊近漁家晩茅屋深環栁港清雷雨驟開江霧散星河不動暮川平夢囘客枕人千里月上春堤夜四更欲寄愁心無過鴈披衣坐聴野鷄鳴
  睡起寫懷
  江日熈熈春睡醒江雲飛盡楚山青閒觀物態皆生意靜悟天機入窅㝠道在險夷隨地樂心忘魚鳥自流形未須更覔羲唐事一曲滄浪擊壌聽
  三山晩眺
  南望長沙杳靄中鵞羊只在暮雲東天髙雙櫓哀明月江濶千㠶舞逆風花暗漸驚春事晩水流應與客愁窮北飛亦有衡陽鴈上苑封書未易通
  鵞羊山
  福地相傳楚水阿三年春色兩經過羊亡但有初平石書罷誰籠道士鵞禮斗壇空松影靜歩虛臺迥月明多巗房一宿猶縁薄遙憶開雲住薜蘿
  泗州寺
  淥水西頭泗州寺經過轉眼又三年老僧熟認直呼姓笑我清癯只似前毎有客來㸔宿處詩留佛壁作燈傳開軒掃榻還相慰慚愧維摩世外縁
  再經武雲觀書林玉璣道士壁
  碧山道士曽相約歸路還來宿武雲月滿僊臺依鶴侶書留蒼壁㸔鵞羣春巗多雨林芳淡暗水穿花石溜分奔走連年家尚逺空餘魂夢到柴門
  再過濂溪祠用前韻
  曾向圖書識面真半生長自愧儒巾斯文久已無先覺聖世今應有逸民一自支離乖學術競將雕刻費精神瞻依多少髙山意水漫蓮池長綠蘋
  逰金山寺
  金山一㸃大如拳打破維揚水底天醉倚妙高臺上月玊簫吹徹洞龍眠
  蔽月山
  山近月逺覺月小便道此山大於月若人有眼大如天還見山小月更濶












  王文成全書巻十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   明 王守仁 撰外集二
  廬陵詩六首正德庚午年三月遷廬陵尹作
  逰瑞華二首
  簿領終年未出郊此行聊解俗人嘲憂時有志懷先達作縣無能愧舊交松古尚存經雪榦竹髙還長拂雲梢溪山處處堪行樂正是浮名未易拋
  其二
  萬死投荒不擬囘生還且復荷栽培逢時已負三年學治劇兼非百里才身可益民寧論屈志存經國未全灰正愁不是中流砥千尺狂瀾豈易摧
  古道
  古道當長坂肩輿入暮天蒼茫聞驛皷冷落見炊煙凍燭寒無焰泥爐濕未燃正思江檻外閒卻釣魚船
  立春日道中短述
  臘意中宵盡春容傍曉生野塘冰轉緑江寺雪消晴農事占泥犢羈懷聽谷鶯故山梅正發誰寄欲歸情
  公舘午飯偶書
  行臺依獨寺僧屋自成鄰殿古凝殘雪墻低入早春巷泥晴淖馬簷日暖堪人雪散小岩碧松梢掛月新
  午憇香社寺
  修程動百里往往餉僧居佛皷迎官急禪床為客虛桃花成井落雲水接郊墟不覺泥塗澁㸔山興有餘京師詩二十四首正德庚午年十月陞南京刑部主事辛未年入覲調北京吏部主事作
  夜宿功德寺次宗賢韻二絶
  山行初試夾衣輕腳軟黃塵石路生一夜洞雲眠未足湖風吹月渡溪清
  水邉楊栁覆茅楹飲馬春流更一登坐乆遂忘歸路夕溪雲正瀉暮山青
  別方叔賢四首
  西樵山色逺依依東指江門石路㣲料得楚雲臺上客乆懸秋月待君歸
  自是孤雲天際浮篋中枯蠧豈相謀請君靜後㸔羲畫曾有陳編一字否
  休論寂寂與惺惺不妄由來即性情笑卻慇懃諸老子翻從知見覔虛靈
  道本無為只在人自行自住豈須鄰坐中便是天台路不用漁郎更問津
  白灣六章
  宗巖文先生居白浦之灣四方學者稱曰白浦先生而不敢以姓字某素高先生又辱為之僚因為書白灣二字並詩以詠之
  浦之灣其白漫漫彼美君子在水之盤
  灣之浦其白瀰瀰彼美君子在水之涘
  雲之溶溶於灣之湄君子於處民以為期
  雲之油油於灣之委君子於興施及四海
  白灣之渚於逰以處彼美君子兮可以容與
  白灣之洋於濯以湘彼美君子兮可以徜徉
  寄隠巖
  毎逢山水地便有卜居心終嵗風塵裏何年滄海潯洞寒泉滴細花暝石房深青壁須留姓他時好共尋
  香山次韻
  尋山到山寺得意卻忘山巖樹坐來靜壁蘿春自閒樓臺星斗上鐘磬翠㣲間頓息塵寰念清溪踏月還
  夜宿香山林宗師房次韻
  幽壑來尋物外情石門遙指白雲生林間伐木時聞響谷口逢僧不記名天壁倒涵湖月曉煙梯髙接緯堦平松堂靜夜渾無寐到枕風泉處處聲
  乆落泥途惹世情紫崖丹壑是平生養真無力常懷靜竊祿未歸羞問名樹隠洞泉穿石細雲廻溪路入花平道人只住層蘿上明月峯頭有磬聲
  別湛甘泉二首
  行子朝欲發驅車不得留驅車下長坂顧見城東樓逺別情已慘況此艱難秋分手訣河梁涕下不可收車行望漸杳飛埃越層丘遲回歧路側孰知我心憂
  其二
  我心憂以傷君去阻且長一別豈得已母老思所將奉命危難際流俗反猜量黃鵠萬里逝豈伊為稻梁棟火及毛羽燕雀猶棲堂跳梁多不測君行戒前途達命諒何滯將母能忘虞安居尤穽擭闗路非﨑嶇令德崇易簡可以知險阻結茆湖水隂幽期終不忘伊爾得相就我心亦何傷世艱變倐忽人命非可常斯文天未墜別短㑹日長南寺春月夜風泉閒竹房逢僧或停檝先掃白雲床
  贈別黃宗賢
  古人戒從惡今人戒從善從惡乃同汚從善翻滋怨紛紛嫉媢興指謫相非訕自非篤信士依違多背面寧知竟漂流淪胥亦汚賤卓哉汪陂子奮身勇厥踐拂衣還舊山霧隠期豹變嗟嗟吾黨賢白黒匪難辯
  歸越詩五首正德壬申年陞南京太僕寺少卿便道歸越作
  四明觀白水二首
  邑南富巖壑白水尤竒觀興來毎思往十年就茲歡停騶指絶壁渉澗縁危蟠百源旱方歇雲際猶飛湍霏霏灑林薄漠漠凝風寒前聞若未愜仰視終莫攀石隂暑氣薄流觸遡廻瀾茲逰詎盤樂養靜意所闗逝者諒如斯哀此嵗月殘擇幽雖得所避時時猶難劉樊古方外感慨有餘嘆
  千丈飛流舞白鸞碧潭倒影鏡中㸔藤蘿半壁雲煙濕殿角長年風雨寒野性從來山水癖直躬更覺世途難卜居㫁擬如周叔髙臥無勞比謝安
  杖錫道中用張憲使韻
  山鳥懽呼欲問名山花含笑似相迎風廻碧樹秋聲早雨過丹巖夕照明雪嶺揷天開玉帳雲溪環碧抱金城懸燈夜宿茅堂靜洞鶴林僧相對清
  又用曰仁韻
  毎逢佳處問山名風景依稀過眼生歸霧忽連千嶂暝夕陽偏放一溪晴晩投巖寺依雲宿靜愛楓林送雨聲夜乆披衣還起坐不禁風月照人清
  書杖錫寺
  杖錫青㝠端澗壁環天險垂巖下陡壑渉水攀絶巘溪深聽喧瀑路絶駭危棧捫蘿登峻極披翳見平衍僧逋寄孤衲守廢遺荒殿傷茲窮僻墟曾未誅求免探幽冀累息憤時翻意𢡖極援才已踈棲遲心益眷哀猿嘯春嶂懸燈宿西崦誅茆竟何時白雲愧舒巻
  滁州詩三十七首正徳癸酉年到太僕寺作
  梧桐江用韻
  鳳鳥乆不至梧桐生髙岡我來竟日坐清隂灑衣裳援琴俯流水調短意苦長遺音滿空谷隨風逓悠揚人生貴自得外慕非所臧顔子豈忘世仲尼固遑遑已矣復何事吾道歸滄浪
  林間睡起
  林間盡日掃花眠秖是官閒媿俸錢門徑不妨春草合齋居長對晩山妍毎疑方朔非真隠始信揚雄誤太𤣥混世亦能隨地得野情終是愛丘園
  贈熊彰歸
  門徑荒涼蔓草生相求深媿逺來情千年絶學䝉塵土何處澄江無月明坐㸔逺山凝暮色忽驚廢葉起秋聲歸途望嶽多幽興為問山田待耦耕
  別易仲
  辰州劉易仲從予滁陽一日問道可言乎予曰啞子喫苦𤓰與你説不得爾要知我苦還須你自喫易仲省然有悟乆之辭歸別以詩
  迢逓滁山春子行亦何逺纍然良苦心惝恍不遑飯至道不外得一悟失羣闇秋風洞庭波逰子歸已晩結蘭意方勤寸草心先㫁末學乆仳離頽波竟誰挽歸哉念流光一逝不復返
  送守中至龍盤山中
  未盡師生六日情天教風雪阻西行茅堂豈有春風坐江郭虛留一月程客邸琴書燈火靜故園風竹夣魂清何年穏閉陽明洞榾柮山爐煑石羮
  龍蟠山中用韻
  無奈青山處處情村沽日日辦山行真慚廩食虛官守只把山逰作課程谷口亂雲隨騎逺林間飛雪㸃衣輕長思澹泊還真性世味年來乆絮羮
  瑯琊山中三首
  草堂寄放瑯琊間溪鹿巖僧且共閒氷雪能囘草木死春風不化山石頑六經散地莫收拾叢棘被道誰刋刪已矣驅馳二三子鳳圖不出吾將還
  狂歌莫笑酒盃增異境人間得未曽絶壁倒翻銀海浪逺山真作玉龍騰浮雲野思春前動虛室清香靜後凝懶拙惟餘林壑計伐檀長自媿無能
  風景山中雪後増㸔山雪後亦誰曾隔溪巖犬迎人吠飲澗飛猱踔樹騰歸騎林間燈火動鳴鐘谷口暮光凝塵蹤正自縚籠在一宿雲房尚未能
  答朱汝德用韻
  東去蓬瀛合有津若為風雨動經旬同來海岸登舟者俱是塵寰欲渡人弱水洪濤非世險長年三老定誰真青鸞眇眇無消息悵望煙花又暮春
  送惟乾二首
  獨見長年思避地相從千里欲移家慚予豈有萬間庇借爾剛餘一席沙古洞幽期攀桂樹春溪歸路問桃花故人勞念還相慰回鴈新秋寄綵霞
  簦笈連年愧逺求本來無物若為酬春城驛路聊相送夜雪空山且復留江浦雲開廬嶽曙洞庭湖闊九疑浮懸知再鼓瀟湘柁應是芙蓉湘水秋
  別希顔二首
  中嵗幽期亦幾人是誰長負故山春道情暗與物情化世味爭如酒味醇耶水雲門空舊隠青鞋布襪定何晨童心如故容顔改慚愧年年草木新
  後㑹難期別未輕莫辭行李滯江城且留南國春山興共聽西堂夜雨聲歸路終知雲外去晴湖想見鏡中行為尋洞裏幽棲處還有峰頭雙鶴鳴
  山中示諸生五首
  路絶春山乆廢尋野人扶病強登臨同逰仙侶須乘興共探花源莫厭深鳴鳥逰絲俱自得閒雲流水亦何心從前卻恨牽文句展轉支離嘆陸沉
  其二
  滁流亦沂水童冠得幾人莫負詠歸興溪山正暮春
  其三
  桃源在何許西峰最深處不用問漁人沿溪踏花去
  其四
  池上偶然到紅花間白花小亭閒可坐不必問誰家
  其五
  溪邉坐流水水流心共閒不知山月上松影落衣斑
  龍潭夜坐
  何處花香入夜清石林茅屋隔溪聲幽人月出毎孤往棲鳥山空時一鳴草露不辭芒屨濕松風偏與葛衣輕臨流欲寫猗蘭意江北江南無限情
  送德觀歸省二首
  雪裏閉門十日坐開門一笑忽青天茅簷正好負暄日客子胡為思故園椿樹慣經霜雪老梅花偏向嵗寒妍瑯琊春色如相憶好放山隂月下船
  瑯琊雪是故園雪故園春亦瑯琊春天機動處即生意世事到頭還俗塵立雪浴沂傳故事吟風弄月是何人到家好謝二三子莫向長沮錯問津
  送蔡希淵三首
  正德癸酉冬希淵赴南宮試訪予滁陽遂留閱嵗既而東歸問其故辭以疾希淵與予論學瑯琊之間於斯道既釋然矣別之以詩
  風雪蔽曠野百鳥凍不翻孤鴻亦何事噭噭遡寒雲豈伊稻梁計獨往求其羣之子藐萬鍾就我滁水濵野寺同逰詣春山共攀援鳥鳴幽谷曙伐木西澗曛清夜湛𤣥思晴牕玩竒文寂景賞新悟㣲言欣有聞寥寥絶代下此意冀可論
  羣鳥喧北林黃鵠獨南逝北林豈無枝羅弋苦難避之子丹霞姿辭我雲門去山空響流泉路僻迷深樹長谷何盤紆紫芝春可茹求志蹔棲巖避喧寧遯世繄予辱風塵送子媿雲霧匡時已無術希聖徒有慕倘入陽明峰為尋舊棲處
  何事憧憧南北行望雲依闕兩闗情風塵蹔息滁陽駕鷗鷺還尋鑑水盟悟後六經無一字靜餘孤月湛虛明從知歸路多相憶伐木山山春鳥鳴
  贈守中北行二首
  江北梅花雪易殘山牕一樹自家㸔臨行掇贈聊數顆珎重清香是嵗寒
  來何匆促去何遲來去何心莫漫疑不為髙堂雙雪鬢嵗寒寧受北風欺
  鄭伯興謝病還鹿門雪夜過別賦贈三首
  之子將去逺雪夜來相尋秉燭耿無寐憐此嵗寒心嵗寒豈徒爾何以贈逺行聖路塞已乆千載無復尋豈無羣儒跡蹊徑榛茆深濬流須尋源積土成髙岑攬衣望逺道請君從此征
  濬流須有源植木須有根根源未濬植枝𣲖寧先蕃謂勝通夕話義利分毫間至理匪外得譬猶鏡本明外塵蕩瑕垢鏡體自寂然孔訓示克已孟子垂反身明明賢聖則請君勿與諼
  鹿門在何許君今鹿門去千載龐德公猶存棲隠處潔身匪亂倫其次乃避地世人失其心顧瞻多外慕安宅舎弗居狂馳驚奔騖髙言詆獨善文非遂巧智𤨏𤨏功利儒寧復知此意
  門人王嘉秀實夫蕭琦子玉告歸書此見別意兼寄聲辰陽諸賢
  王生兼養生蕭生頗慕禪迢迢數千里拜我滁山前吾道既非佛吾學亦匪仙坦然由簡易日用匪深𤣥始聞半疑信既乃心豁然譬彼土中鏡闇闇光內全外但去昬翳精明燭媸妍世學如翦綵粧綴事蔓延宛宛具枝葉生理終無縁所以君子學布種培根原萌芽漸舒發暢茂皆由天秋風動歸思共鼓湘江船湘中富英彥往往多及門臨岐綴斯語因之寄拳拳
  滁陽別諸友
  滁陽諸友從逰送予至烏衣不能別及暮王性甫汝德諸友送至江浦必留居俟予渡江因書此促之歸並寄諸賢庶幾共進此學以慰離索耳
  滁之水入江流江潮日復來滁州相思若潮水來往何時休空相思亦何益欲慰相思情不如崇令德掘地見泉水隨處無弗得何必驅馳為千里逺相即君不見堯羮與舜墻又不見孔與跖對面不相識逆旅主人多慇懃出門轉盼成路人
  寄浮峰詩社
  晩涼庭院坐新秋㣲月初生亦滿樓千里故人誰命駕百年多病有孤舟風霜草木驚時態砧杵闗河動逺愁飲水曲肱吾自樂茆堂今在越溪頭
  棲雲樓坐雪二首
  纔㸔庭樹玉森森忽漫階除已許深但得諸生通夕坐不妨老子半酣吟瓊花入座能欺酒氷溜垂簷欲墮針卻憶征南諸將士未禁寒夜鐵衣沉
  此日棲雲樓上雪不知天意為誰深忽然夜半一言覺又動人間萬古吟玉樹有花難結果天機無線可通針曉來不覺城頭皷老懶羲皇睡正沈
  與商貢士二首
  見説浮山麓深林遶石溪何時拂衣去三十六巖棲
  其二
  見説浮山勝心與浮山期三十六巖內為選一巖竒南都詩四十七首正德甲戌年四月陞南京鴻臚寺卿作
  題嵗寒亭贈汪尚和
  一覺紅塵夣欲殘江城六月滯風湍人間炎暑無逃遯歸向山中臥嵗寒
  與徽州程畢二子
  句句糠粃字字陳卻於何處覔知新紫陽山下多豪俊應有吟風弄月人
  山中懶睡四首
  竹裏藤床識懶人脫巾山麓任吾真病夫已乆逃方外不受人間禮數嗔
  掃石焚香任意眠醒來時有客談𤣥松風不用蒲葵扇坐對青崖百丈泉
  古洞幽深絶世人石床風細不生塵日長一覺羲皇睡又見峰頭上月輪
  人間白日醒猶睡老子山中睡卻醒醒睡兩非還兩是溪雲漠漠水泠泠
  題灌山小隠二絶
  茆屋山中早晩成任他風雨任他晴男婚女嫁多年畢不待而今學向平
  一自移家入紫煙深林住乆遂忘年山中莫道無供給眀月清風不用錢
  六月五章
  六月乙亥南都熊峰少宰石公以少宗伯召南都之士聞之有惻然而戚者有欣然而喜者其戚者曰公端介敏直方為留都所倚重今茲往善類失所恃羣小罔以嚴辨惑考學者曷從而討究剖政㫁疑者曷從而咨決南都非根本地乎而獨不可以公遺之其喜者曰公之端介敏直寧獨留都所倚重其在京師獨無善類乎獨無羣小乎獨無辨惑考學剖政㫁疑者乎且天子之召之也亦寧以少宗伯將必大用大用則以庇天下斯彚征之慶也公聞之曰戚者非吾之所敢喜者乃吾之所憂也吾思所以逃吾之憂者而不得其道若之何陽明子素知於公既以戚衆之戚喜衆之喜而復憂公之憂乃敘其事為賦六月庸以贈公之行
  六月淒風七月暑雨倐雨倐寒道修以阻允允君子廸爾寢興毋沾爾行國歩斯頻
  哀此下民靡屆靡極不有老成其何能國吁嗟老成獨遺典刑若屋之傾尚支其楹
  心之憂矣言靡有所如彼喑人食荼與苦依依長谷言采其芝人各有能我歸孔時
  昔彼叔季沉湎以逞耄集以咨我人自靖允允君子淑慎爾則靡曰休止民何於極
  日月其逝如彼滄浪南北其望如彼參商允允君子毋沾爾行如日之升以曷不光
  守文弟歸省攜其手歌以別之
  爾來我心喜爾去我心悲不為倚門念吾寧舎爾歸長途正炎暑爾行慎興居涼茗勿頻啜節食但無飢勿出船旁立勿登岸上嬉收心毎澄坐適意時觀書申洪皆冥頑不足長嗔笞見人勿多説慎黙真如愚接人莫輕率忠信持謙卑從來為已學慎獨乃其基紛紛多嗜欲爾病還爾知到家良足樂怡顔報重闈昨秋童䝉去今夏成人歸長者愛爾敬少者恱爾慈親朋稱嘖嘖羨爾能若茲信哉學問功所貴在得師吾匪崇外飾欲爾沽名為望爾日慥慥聖賢以為期九兄及印弟誦此共勉之
  書扇面寄舘賔
  湖上羣山落照晴湖邉萬木起秋聲何年歸去陽明洞獨棹扁舟鑑裏行
  用實夫韻
  詩從雪後吟偏好酒向山中味轉佳巖瀑隨風雜鐘磬水花如雨落袈裟
  㳺牛首山
  春尋指天闕煙霞眇何許雙峰乆相違千巖來舊主浮雲刺中天飛閣凌風雨探秀澗阿入蘿隂息筐筥滅跡避塵纓清朝入深沮風磴仰捫厯淙壑屢窺俯梯雲躋石閣下榻得吾所釋子上方候鳴鐘出延佇頽景耀囬盼層飈翼輕舉曖曖林芳暮泠泠石泉語清宵耿無寐峰月升煙宇㑹晤得良朋可以寄心腑
  送徽州洪侹承瑞
  平生舉業最踈慵挾冊虛煩五月從竹院檢方時論藥茆堂放鶴或開籠憂時漫有孤忠在好古全無一藝工念我還能來夜雪逢人休説坐春風
  病中大司馬喬公有詩見懐次韻奉答二首
  十日無縁拜後塵病夫心地欲生榛詩篇極見憐才意伎倆慚非可用人黃閣望公長秉軸滄江容我老垂綸保釐珍重回天手㑹㸔春風萬木新
  一自多歧分路塵堂堂正道遂生榛聊將膚淺窺前聖敢謂心傳啓後人淮海帝圖須節制雲雷大造㸔經綸枉勞詩句裁風雅欲借盤銘獻日新
  送諸伯生歸省
  天涯送爾獨傷神嵗月龍山夢裏春為謝江南諸故舊起居東嶽太夫人閒中書巻堪時展靜裏工夫要日新能向塵途薄軒冕不妨蓑笠老江濵
  寄馮雪湖二首
  竿竹誰隠扶桑東白眉之叟今龐公隔湖聞鷄謝墅接渡海有鶴蓬山通鹵田經嵗苦秋雨浪痕半壁驚湖風歌聲屋底似金石㸃也此意當能同
  海岸西頭湖水東他年蓑笠擬從公釣沙碧海羣鷗借樵徑青雲一鳥通席有春陽堪坐雪門垂五桞好吟風於今猶是天涯夢悵望青霄月色同
  諸用文歸用子美韻為別
  一別煙雲嵗月深天涯相見二毛侵孤㠶江上親朋意樽酒燈前故國心冷雪晴林還作雨鳥聲幽谷自成吟飲餘莫上峰頭望煙樹迷茫思不禁
  題王實夫畫
  隨處山泉著草廬底須松竹掩柴扉天涯逰子何曾出畫裏孤㠶未是歸小酉諸峰開夕照虎溪春寺入煙霏他年還向辰陽望卻憶題詩在翠㣲
  贈潘給事
  五月滄浪濯足歸正堪荷葉製初衣甲非乙是君休問酉水辰山志未違沙鳥不須疑雀舫江雲先為掃魚磯武陵溪壑猶深僻莫更移家入翠㣲
  與沅陵郭掌教
  記得春眠寺閣雲松林水鶴日為羣諸生問業衝星入稚子拈香靜夜焚世事暗隨江草換道情曾許碧山聞別來㸃瑟還誰鼓悵望煙花此送君
  別族太叔克彰
  情深宗族誼同方消息那堪別後荒江上相逢疑未定天涯獨去意重傷身閒最覺湖山靜家近殊聞草木香雲路莫嗟遲發軔世塗﨑曲盡羊腸
  登憑虛閣和石少宰韻
  山閣新春負一登酒邊孤興晩堪乘松間鳴瑟驚棲鶴竹裏茶煙起定僧望逺毎來成乆坐傷時有涕恨無能峰頭見説連閶闔幾欲排雲尚未曾
  登閲江樓
  絶頂樓荒舊有名髙皇曾此駐龍旌險存道徳虛天塹守在蠻夷豈石城山色古今餘王氣江流天地變秋聲登臨授簡誰能賦千古新亭一愴情
  獅子山
  殘暑須還一雨清髙峰極目快新晴海門潮落江聲急吳苑秋深樹腳明烽火正防胡騎入羽書愁見朔雲橫百年未有㳙埃報白髪今朝又幾莖
  逰清涼寺三首
  春尋載酒本無期乘興還嫌馬足遲古寺共憐春草沒逺山偏與夕陽宜雨晴澗竹消蒼粉風煖巖花落紫蕤昬黒更須凌絶頂髙懷想見少陵詩
  其二
  積雨山行巳後期更堪多病益遲遲風塵漸覺初心負丘壑真於野性宜緑樹隂層新作蓋紫蘭香細尚餘蕤輞川圖畫能如許絶是無聲亦有詩
  其三
  不顧尚書此日期欲為花外板輿遲繁絲急管人人醉竹徑松堂處處宜雙樹暗芳春寂寞五峰晴秀晩羲蕤暮鐘杳杳催歸騎惆悵煙光不盡詩
  寄張東所次前韻
  逺趨君命忽中違此意年來識者稀黃綺曾為炎祚出子陵終向富春歸江船一話千年闊塵夢今驚四十非何日孤㠶過天目海門春浪掃漁磯
  別余縉子紳
  不須買棹往來頻我亦攜家向海濵但得青山隨鹿豕未論黃閣畫麒麟喪心疾己千年痼起死方存六籍真歸向蘭溪溪上問桃花春水正迷津
  送劉伯光
  五月茅茨靜竹扉論心方洽忽辭歸滄江獨棹衝新暑白髪髙堂戀夕暉謾道六經皆註腳還誰一語悟真機相知若問年來意已傍西湖買釣磯
  冬夜偶書
  百事支離力不禁一官棲息病相侵星辰魏闕江湖迥松栢茅茨嵗月深欲倚黃精消白髪由來空谷有餘音曲肱已醒浮雲夢荷蕢休疑擊磬心
  寄潘南山
  秋風吹散錦溪雲一笑南山雨後新詩妙盡從言外得易㣲誰見畫前真登山腳健何妨老留客情深不計貧朱呂月林傳故事他年還許卜西鄰
  送胡廷尉
  鍾陵雪後市燈殘簫皷江船發曉寒山水總憐南國好才猷須濟朔方艱綵衣得侍仙舟逺春色行應故里㸔別去中宵瞻北極五雲飛處是長安
  與郭子全
  相別翻憐相見時碧桃開盡桂花枝光隂如許成虛擲世故催人總不知雲路不須朱紱去歸㠶且得綵衣隨嵐山風景濂溪近此去還應自得師
  次欒子仁韻送別四首
  子仁歸以四詩請用其韻答之言亦有過者蓋因子仁之病而藥之病已則去其藥
  從來尼父欲無言須信無言已躍然悟到鳶魚飛躍處工夫原不在陳編
  操持存養本非禪矯枉寧知巳過偏此去好從根腳起竿頭百尺未須前
  野夫非不愛吟詩才欲吟詩即亂思未㑹性情涵泳地二南還合是淫辭
  道聽塗傳影響前可憐絶學遂多年正須閉口林間坐莫道青山不解言
  書悟真篇答張太常二首
  悟真篇是誤真篇三註由來一手箋恨殺妖魔圖利益遂令迷妄競流傳造端難免張平叔首禍誰誣薛紫賢直説與君惟箇字從頭去㸔野狐禪
  誤真非是悟真篇平叔當時己有言只為世人多戀著且從情慾起因縁痴人前豈堪談夢真性中難更説𤣥為問道人還具眼試㸔何物是青天
  贛州詩三十六首正德丙子年九月陞南贛僉都御史以後作
  丁丑二月征漳寇進兵長汀道中有感
  將略平生非所長也提戎馬入汀漳數峰斜日旌旗逺一道春風皷角揚莫倚貳師能出塞極知充國善平羌瘡痍到處曾無補翻憶鍾山舊草堂
  囬軍上杭
  山城經月駐旌戈亦復幽尋到薜蘿南國巳忻囬甲馬東田初喜出農蓑溪雲曉度千峰雨江漲新生兩岸波暮倚七星瞻北極絶憐蒼翠晩來多
  喜雨三首
  即㸔一雨洗兵戈便覺光風轉石蘿順水飛檣來賈舶絶江喧浪舞漁蓑片雲東望懷梁國五月南征想伏波長擬歸耕猶未得雲門初伴漸無多
  轅門春盡猶多事竹院空閒未得過特放小舟乘急浪始聞幽碧出層蘿山田旱乆兼逢雨野老歡騰且縱歌莫謂可塘終據險地形原不勝人和
  吹角峰頭曉散軍橫空萬騎下氤氳前旌已帶洗兵雨飛鳥猶驚捲陣雲南畝漸忻農事動東山休共凱歌聞正思鋒鏑堪揮淚一戰功成未足雲
  聞曰仁買田霅上攜同志待予歸二首
  見説相攜霅上耕連蓑應己出烏程荒畬初墾功須倍秋熟雖㣲稅亦輕雨後湖舠兼學釣餉餘堤樹合閒行山人乆有歸農興猶向千峰夜度兵
  月色髙林坐夜沉此時何限故園心山中古洞隂蘿合江上孤舟春水深百戰自知非舊學三驅猶媿失前禽歸期乆負雲門伴獨向幽溪雪後尋
  祈雨二首
  旬初一雨遍汀漳將謂汀䖍是接疆天意豈知分彼此人情端合有炎涼月行今已虛躔畢斗杓何曾解挹槳夜起中庭成乆立正思民瘼欲沾裳
  見説䖍南惟苦雨深山毒霧長隂隂我來偏遇一春旱誰解挽回三日霖冦盜郴陽方出掠干戈塞北還相尋憂民無計淚空墮謝病幾時歸海潯
  還贛
  積雨雩都道山途喜乍晴溪流遲渡馬岡樹隠前旌野屋多移竈窮苖尚阻兵迎趨勤父老無補媿廵行
  借山亭
  借山亭子近如何乘興時從夢裡過尚想清池環醉影猶疑花徑駐鳴珂疎簾細雨燈前局碧樹涼風月下歌傳語諸公合頻賞休令嵗月亦蹉跎
  桶岡和邢太守韻二首
  處處山田盡入畬可憐黎庶半無家興師正為民痍甚陟險寧辭鳥道斜勝勢眞如瓴水建先聲不礙嶺雲遮窮巢容有遭驅脇尚恐兵鋒或濫加
  戢亂興師既有名揮戈眞巳見風行豈雲薄劣能驅䇿實仗皇威自震驚爛額尚慚為上客徙薪尤覺費經營主恩未報身多病旋凱須還隴上耕
  通天巖
  青山隨地佳豈必故園好但得此身閒塵寰亦蓬島西林日初暮明月來何早醉臥石牀涼洞雲秋未掃
  逰通天巖次鄒謙之韻
  天風吹我上丹梯始信青霄亦可躋俯視氛寰成獨慨卻憐人世尚多迷東南眞境埋名乆閩楚諸峯入望低莫道仙家全脫俗三更日出亦聞鷄
  又次陳惟濬韻
  四山落木正秋聲獨上髙峰望眼明樹色遙連閩嶠碧江流不盡楚天清雲中想見雙龍轉風外時傳一笛橫莫遣新愁添白髪且呼明月醉沉觥
  忘言巖次謙之韻
  意到巳忘言興劇復忘飯坐我此巖中是誰鑿混沌尼父欲無言達者窺其本此道何古今斯人去則逺空巖不見人真成面墻立巖深雨不到雲歸花亦濕
  圓明洞次謙之韻
  羣山走波浪出沒龍蛇脊巖棲寄盤渦沉淪遂成癖我來汲東溟爛煑南山石千年熟一炊欲餉巖中客
  潮頭巖次謙之韻
  潮頭起平地化作千丈雪棹舟者何人試問巖頭月天成素有志於學茲得告東歸林居靜飬其所就可知矣臨別以此紙索贈漫為賦此遂寄聲山澤諸賢
  予有山林期荏冉風塵際髙秋送將歸神往跡還滯囬車當盛年養痾非遯世垂竿鑑湖雲結廬浮峰樹愛日遂庭趨芳景添逰詣掎生悟𤣥魄妙靜息縁慮眇眇素心人望望滄洲去東行訪天沃雲中倘相過
  坐忘言巖問二三子
  幾日巖棲事若何莫將佳景復虛過未妨雲壑淹留乆終是塵寰錯誤多澗道霜風疎草木洞門煙月掛藤蘿不知相繼來逰者還有吾儕此意麽
  留陳惟濬
  聞説東歸欲問舟清逰方此復離憂卻㸔隂雨相淹滯莫道山靈獨苦留薜荔巖髙兼得月桂花香滿正宜秋煙霞到手休輕擲塵土驅人易白頭
  棲禪寺雨中與惟乾同登
  絶頂深泥冒雨扳天於佳景亦多慳自憐乆客頻移棹頗羨髙僧獨閉闗江草逺連雲夢澤楚雲長㫁九嶷山年來出處渾無定慚愧沙鷗盡日閒
  茶寮紀事
  萬壑風泉秋正哀四山雲霧晩初開不因王事兼程入安得閒行向北來登陟未妨安石興縱擒徒羨孔明才乞身己擬全師日歸掃溪邉舊釣臺
  回軍九連山道中短述
  百里妖氛一戰清萬峯雷雨洗回兵未能幹羽苖頑格深媿壺漿父老迎莫倚謀攻為上䇿還須內治是先聲功㣲不願封侯賞但乞蠲輸絶橫征
  回軍龍南小憇王石巖雙洞絶竒徘徊不忍去因寓以陽明別洞之號兼留此作三首
  甲馬新從鳥道回覽竒還更陟崔嵬冦平漸喜流移復春煖兼欣農務開兩竇髙明行日月九闗深黒閉風雷投簮最好支茅地戀土猶懷舊釣臺
  洞府人寰此最佳當年空自費青鞵麾幢旖旎懸仙仗臺殿髙低接緯階天巧固應非斧鑒化工無乃太安排欲將㸃瑟攜童冠就攬春雲結小齋
  陽明山人舊有居此地陽明景不如但在乾坤俱逆旅曾留信宿即吾廬行窩巳許人先號別洞何妨我借書他日巾車還舊隱應懷茲土復鄉閭
  再至陽明別洞和邢太守韻二首
  春山隨處欵歸程古洞幽虛道意生澗壑風泉時逺近石門蘿月自分明林僧住乆炊遺火野老忘機罷席爭習靜未縁成乆坐卻慚塵土逐虛名
  山水平生是課程一淹塵土遂心生耦耕亦欲隨沮溺七縱何縁得孔明吾道羊腸須蠖屈浮名蝸角任龍爭好山當面馳車過莫漫尋山説避名
  夜坐偶懷故山
  獨夜殘燈夢未成蕭蕭總是故園聲草深石徑鼪鼯笑雪靜空山猿鶴驚漫有緘書懷舊侶常牽纓冕負初情雲溪漠漠春風轉紫菌黃花又自生
  懷歸二首
  深慚經濟學封侯都付浮雲自去留往事毎因心有得身閒方喜世無求狼煙幸息昆陽患蠡測空懐杞國憂一笑海天空闊處從知吾道在滄洲
  身經多難早知非此事年來識者稀老大有情成舊德細謀無計解重圍意常不足眞夷道情到方濃是險機悵望衡茅無事日漫吹松火織秋衣
  送德聲叔父歸姚並序
  守仁與德聲叔父共學於家君龍山先生叔父屢困塲屋一旦以親老辭廩歸養交逰強之出輒笑曰古人一日養不以三公易吾豈以一老母博一弊儒冠乎嗚呼若叔父真知內外輕重之分矣今年夏來贛視某留三月飄然歸興不可挽因謂某曰秋風蓴鱸知子之興無日不切然時事若此恐即未能脫吾不能俟子之歸舟吾先歸為子開荒陽明之麓如何嗚呼若叔父可謂真知內外輕重之分矣某方有詩戒叔父曰吾行子可無言輒為賦此
  猶記垂髫共學年於今鬢髮兩蒼然窮通只好浮雲㸔嵗月真同逝水懸歸鳥長空隨所適秋江落木正無邉何時卻返陽明洞蘿月松風掃石眠
  示憲兒
  幼兒曹聽教誨勤讀書要孝弟學謙恭循禮義節飲食戒逰戱毋說謊毋貪利毋任情毋鬭氣毋責人但自治能下人是有志能容人是大器凢做人在心地心地好是良士心地惡是兇類譬樹菓心是蒂蒂若壊菓必墜吾教汝全在是汝諦聽勿輕棄
  贈陳東川
  白沙詩裡莆陽子盡是相逢逆旅間開口向人談古禮拂衣從此入雲山
  江西詩一百二十首正德乙邜年奉勅往福建處叛軍至豐城遭宸濠之變趨還吉安集兵平之八月陞副都御史巡撫江西作
  鄱陽戰㨗
  甲馬秋驚皷角風旌旗曉拂陣雲紅勤王敢在汾淮後戀闕真隨江漢東羣醜漫勞同吠犬九重端合是飛龍㳙埃未遂酬滄海病懶先須伴赤松
  書草萍驛
  九月獻俘北上駐草萍時己暮忽傳王師己及徐淮遂乘夜速發次壁間韻紀之二首
  一戰功成未足竒親征消息尚堪危邉烽西北方傳警民力東南己盡疲萬里秋風嘶甲馬千山斜日度旌旗小臣何爾驅馳急欲請囬鑾罷六師
  千里風塵一劒當萬山秋色送歸航堂垂雙白虛頻疏門已三過有底忙羽檄西來秋黯黯闗河北望夜蒼蒼自嗟力盡螳蜋臂此日回天在廟堂
  西湖
  靈鷲髙林暑氣清竺天石壁雨痕晴客來湖上逢雲起僧住峰頭話月明世路乆知難直道此身那得尚虛名移家早定孤山計種菓支茅卻易成
  寄江西諸士夫
  甲馬驅馳已四年秋風歸路更茫然慚無國手醫民病空有官衘縻俸錢湖海風塵雖暫息江湘水旱尚相沿題詩忽憶并州句囬首江西亦故園
  太息
  一日復一日中夜坐嘆息庭中有嘉樹落葉何浙瀝䝉翳亂藤纒寧知絶根脈丈夫貴剛膓光隂勿虛擲頭白眼昬昬吁嗟亦何及
  宿淨寺四首十月至杭王師遣人追寧濠復還江西是日遂謝病退居西湖
  老屋深松覆古藤羈棲猶記昔年曾棋聲竹裡消閒晝藥裏牕前對病僧煙艇避人長曉出髙峰望逺亦時登而今更是多牽繫欲似當時又不能
  常苦人間不盡愁毎𢬵須是入山休若為此夜山中宿猶自中宵煎百憂百戰西江方底定六飛南甸尚淹留何人真有回天力諸老能無取日謀
  百戰歸來一病身可堪時事更愁人道人莫問行藏計已買桃花洞裏春
  山僧對我笑長見説歸山如何十年別依舊不曾閒
  歸興
  一絲無補聖明朝兩鬂徒㸔長二毛自識淮隂非國士由來康節是人豪時方多難容安枕事巳無能欲善刀越水東頭尋舊隱白雲茅屋數峰髙
  即事漫述四首
  從來野性只山林翠壁丹梯處處尋一自浮名縈世網遂令真訣負初心夜馳險冦天峰雪秋虜強王漢水隂辛苦半生成底事始憐荘舄亦哀吟
  百戰深秋始罷兵六師冬盡尚南征誠微未足囬天意性僻還多拂世情煙水滄江從鶴好風雲溟海任龍爭他年若訪陶元亮五桞新居在赤城
  窅窅深愁伴客居江船風雨夜燈虛尚勞車駕臣多缺無補瘡痍術已疎親老豈堪還逺別時危那得乆無書明朝且就君平卜要使吾心不負初
  茅茨松菊別多年底事寒江尚客船強所不能儒作將付之無奈數由天徒聞諸葛能興漢未必田單解誤燕最羨漁翁閒事業一竿明月一蓑煙
  泊金山寺二首十月將趨行在
  但過金山便一登鳴鐘出迓毎勞僧雲濤石壁深龍窟風雨樓臺迥佛燈難後詩懐全欲減酒邉孤興尚堪憑巗梯未用妨苔滑曾踏天峰雪棧氷
  醉入江風酒易醒片㠶西去雨𡨋㝠天廻江漢留孤柱地缺東南著此亭沙渚亂更新世態峰巒不改舊時青舟人指㸃龍王廟欲話前朝不忍聽
  舟夜
  隨處㸔山一葉舟夜深霜月亦兼愁翠華此際逰何地盡角中宵起戍樓甲馬尚屯淮海北旌旗初散楚江頭洪濤滾滾乘風勢容易開㠶不易收
  舟中至日
  嵗寒尤嘆滯江濵漸喜陽囘大地春未有一絲添袞繡謾提三尺淨風塵丹心倍覺年來苦白髪從教鏡裏新若待完名始歸隠桃花笑殺武陵人
  阻風
  冬江盡説風長北偏我北來風便南未必天公真有意卻逢人事偶相叅殘農得暖堪登穫破屋多寒且曝簷果使困窮能稍濟不妨經月阻江潭
  用韻答伍汝真
  莫恠鄉思日夜深干戈衰病兩相侵孤膓自信終如鐵衆口從教盡鑠金碧水丹山曾舊約青天白日是知心茅茨嵗晩饒風景雲滿清溪雪滿岑
  過鞋山戱題
  曾駕雙虬渡海東青鞋失腳墮天風經過已是千年後蹤跡依然一夢中屈子漫勞傷世隘楊朱空自泣途窮正須坐我匡廬頂濯足寒濤歩曉空
  楊邃菴待隠園次韻五首
  嘉園名待隠專待主人歸此日真歸隠名園竟不違巖花如共語山石故相依朝市都忘卻無勞更掩扉
  其二
  大隠真㕓市名園陋給孤留侯先謝病范老竟歸湖種竹非醫俗移山不是愚是日公方移山石對時存燮理經濟自成謨
  其三
  緑野春深地山隂夜靜時氷霜縁逕滑雲石向人危平難心仍在扶顛力未衰江湖兵甲滿吟罷有餘思
  其四
  茲園聞己乆今度始來窺市裏煙霞靜壺中結搆竒勝逰須繼日虛席亦多時莫道東山僻蒼生或未知
  其五
  芳園待公隠屯世待公亨花竹深臺榭風塵暗甲兵一身良得計四海未忘情語及艱難際停盃涙欲傾
  登小孤書壁
  人言小孤殊阻絶從來可望不可攀上有顛崖勢欲墮下有劍石交巉頑峽風閃壁船難進洪濤怒撞蛟龍闗㠶檣摧縮不敢越往往退次依前山崖傍沙岸日東徙忽成巨浸通西灣帝心似憫舟楫苦神斧夜闢無痕斑風雷倐翕見萬恠人謀不得容其間我來鋭意欲一往小舟㣲服沿囘瀾側身脇息仰天竇懸空絶棧蛛絲慳風吹卯酒眼花落凍滑丹梯足力孱青鼉吹雨出仍沒白鳥避客來復還峰頭四顧盡落日宛然風景如瀛寰煙霞未覺三山逺塵土聊乘半日閒竒觀江海詎為險世情平地猶多艱嗚呼世情平地猶多艱囘瞻北極雙涙潺
  登蟂磯次草泉心劉石門韻二首二詩壬戌年作誤入此
  中流片石倚孤雄下有馮夷百尺宮灔澦西蟠渾失地長江東去正無窮徒聞吳女埋香玉惟見沙鷗亂雪風往事淒微何足問永安宮闕草萊中
  江上孤臣一片心幾經漂沒水痕深極憐撐拄即從古正恐崩頽或自今蘚蝕秋螺殘老翠蟂鳴春雨落空音好攜雙鶴磯頭坐明月中宵一朗吟
  望廬山
  盡説廬山若箇竒當時圖盡亦堪疑九江風浪非前日五老煙雲豈定期眼慣不妨層壁險足跰須著短笻隨香爐瀑布微如綫欲決天河瀉上池
  除夕伍汝真用待隠園韻即席次答五首
  一年今又去獨客尚無歸人世傷多難親庭嘆乆違壯心都欲盡衰病特相依旅舘聊隨俗桃符換早扉
  其二
  向憶青年日追歡興不孤風塵淹嵗月漂泊向江湖濟世渾無術違時竟笑愚未須悲蹇難列聖有遺謨
  其三
  正逢兵亂地況是嵗窮時天運終無息人心本自危憂疑紛併集筋力頓成衰千載商山隠悠然獲我思
  其四
  世道從巵漏人情只管窺年華多渉歴變故益新竒莫憚顛危地曾逢全盛時海翁機已息應是白鷗知
  其五
  星窮囘歴紀貞極起元亨日望天廻駕先沾雨洗兵雪猶殘嵗戀風已舊春情莫更辭藍尾人生未幾傾
  元日霧
  元日昬昬霧塞空出門咫尺誤西東人多失足投坑塹我亦停車泣路窮欲斬蚩尤開白日還排閶闔拜重瞳小臣謾有澄清志安得扶搖萬里風
  二日雨
  昨朝隂霧埋元日向曉寒雲迸雨聲莫道人為無感召從來天意亦分明安危他日須周勃痛哭當年笑賈生坐對殘燈愁徹夜靜聽晨皷報新晴
  三日風
  一霧二雨三日風田家卜嵗疑兇豐我心惟願兵甲解天意豈必斯民窮虎旅歸思懐舊土鑾輿消息望還宮春盤濁酒聊自慰無使戚戚干吾𠂻
  立春二首
  才見春歸春又來春風如舊鬂毛衰梅花未放天機泄萱草先將地脈囘漸老光隂逢世難經年懷抱欲誰開孤雲𣺌𣺌親庭逺長日斑衣羨老萊
  天涯霜雪嘆春遲春到天涯思轉悲破屋多時空杼軸東風無力起瘡痍周王車駕窮南服漢將旌旗守北陲莫訝春盤㫁生菜人間菜色正離仳
  逰廬山開元寺
  僻性尋常慣受猜㸔山又是百忙來北風留客非無意南寺逢僧即未囘白日髙峰開雨雪青天飛瀑瀉雲雷縁溪踏得支茆地修竹長松覆石臺
  又次壁間杜牧韻
  春山路僻問歸樵為指前峰石逕遙僧與白雲還暝壑月隨滄海上寒潮世情老去渾無頼逰興年來獨未消回首孤航又陳跡踈鐘隔渚夜迢迢
  舟過銅陵埜雲縣東小山有鐵船因往觀之果見其彷彿因題石上
  青山滾滾如奔濤鐵船何處來停橈人間刳木寧有此疑是仙人之所操仙人一去已千載山頭日日長風號船頭出土尚彷彿後岡有石雲船梢我行過此費忖度昔人用心無乃忉由來風波平地惡縱有鐵船還未牢秦鞭驅之未能動奡力何所施其篙我欲乘之訪蓬島雷師鼔舵虹為繅弱流萬里不勝芥復恐駕此成徒勞世路難行毎如此獨立斜陽首重搔
  山僧
  巖下蕭然老病僧曾求佛法禮南能論詩自許窺三昧入聖無梯出小乘髙閣松風飄夜磬石床花雨落寒燈更深月出山牕曙潄齒焚香誦法楞
  江上望九華山二首
  當年一上化城峯十日髙眠雷雨中霽色曉開千嶂雪濤聲夜渡九江風此時隔水㸔圖畫幾嵗縁雲住桂叢卻負洞仙蓬海約玉函丹訣在崆峒
  窮探雖得盡幽竒山勢須從逺望知幾朶芙蓉開碧落九天屏嶂列旌麾髙同華嶽應無忝名亞匡廬卻稍卑信是謫仙還具眼九華題後竟難移
  觀九華龍潭
  飛流三百丈澒洞秘靈湫峽坼開雷斧天虛下月鈎化形時試鉢吐氣或成樓吾欲鞭龍起為霖遍九州
  廬山東林寺次韻
  東林日暮更登山峰頂髙僧有蘭若雲蘿磴道石參差水聲深澗樹髙下逺公學佛卻援儒淵明嗜酒不入社我亦愛山仍戀官同是乾坤避人者我歌白雲聴者寡山自㸃頭泉自瀉月明壑底忽驚雷夜半天風吹屋瓦
  又次邵二泉韻
  昨逰開元殊草草今日東林逰始好手持蒼竹撥層雲直上青天招五老萬壑笙竽松籟哀千峯晻映芙蓉開坐俯西巖窺落日風吹孤月江東來莫向人間空白首富貴何如一杯酒種蓮栽菊兩荒涼惠逺陶潛骨何朽乘風我欲還金庭三洲弱水連沙汀他年海上望廬頂煙際浮萍一㸃青
  逺公講經臺
  逺公説法有髙臺一朶青蓮雲外開臺上乆無獅子吼野狐時復聴經來
  太平宮白雲
  白雲休道本無心隨我迢迢度逺岑攔路野風吹蹔斷又穿深樹候前林
  書九江行臺壁
  九華真實是竒觀更是廬山亦耐㸔幽勝未窮三日興風塵已覺再來難眼餘五老晴光碧衣染天池積翠寒卻怪寺僧能好事直來城市索詩刋
  又次李僉事素韻
  省災行近郊探幽指層麓囬飇振𤣥岡頽陽薄西陸菑田收積雨禾稼泛平菉取徑歴村墟停車問耕牧清溪厲月行暝洞披雲宿淅米石澗溜斧薪澗底木田翁來聚觀中宵尚馳逐將迎愧深情瘡痍慚撫鞠幽枕靜無寐風泉朗鳴玉雖繆真訣傳頗苦塵縁熟終當遁名山鍊藥洗凡骨椷辭謝親交流光易超忽
  繁昌道中阻風二首
  阻風夜泊栁邉亭懶夢還鄉午未醒臥穏從教波浪惡地深長是水雲㝠入林沽酒村童引隔水放歌漁父聴頗覺㸔山縁獨在蓬牕剛對一峯青
  東風漠漠水澐澐花栁沿村春事殷泊乆漁樵來作市心閒麋鹿漸同羣自憐失腳趨塵土長恐歸期負海雲正憶山中詩酒伴石門延望幾斜曛
  江邉阻風散歩至靈山寺
  歸船不遇打頭風行腳何縁到此中幽谷餘寒春雪在虗簷斜日暮江空林間古塔無僧住花外仙源有路通隨處㸔山隨處樂莫將蹤跡嘆萍蓬
  泊舟大同山溪間諸生聞之有挾冊來尋者
  扁舟經月住林隈謝得黃鶯日日來兼有清泉堪洗耳更多修竹好銜盃諸生渉水攜詩巻童子和雲掃石苔獨奈華峰隔煙霧時勞䇿杖上崔嵬
  巖下桃花盛開攜酒獨酌
  小小山園幾樹桃安排春色候停橈開樽旋掃花隂雪展席平臨松頂濤地逺不須防俗駕溪晴還好著漁舠雲間石路稀人跡深處容無避世豪
  白鹿洞獨對亭
  五老隔青𡨋尋常不易見我來騎白鹿凌空陟飛巘長風捲浮雲褰帷始窺面一笑仍舊顔媿我鬂先變我來爾為主乾坤亦郵傳海燈照孤月靜對有餘眷彭蠡浮一觴賔主聊酬勸悠悠萬古心黙契可無辯
  豐城阻風前嵗遇難於此得北風倖免
  北風休嘆北船窮此地曾經拜北風勾踐敢忘嘗膽地齊威長憶射鈎功橋邉黃石機先授海上陶朱意頗同況是倚門衰白甚嵗寒茅屋萬山中
  江上望九華不見
  五旬三過九華山一度隂寒一度雨此來天色稍晴明忽復昬霾起亭午平生山水最多縁獨此相逢容有數人言此山天所秘山下居人不常睹蓬萊涉海或可求瑤水崑崙俱舊逰洞庭何止呑八九五嶽曾向囊中收不信開雲掃六合手扶赤日照九州駕風騎氣覽八極視此瑣屑真浮漚江施二生與醫官陶埜冒雨登山人多笑之戲作歌
  江生施生頗好竒偶逢陶埜竒更痴共言山外有佳寺勸予往逰爭願隨是時雷雨雲霧塞多傳險滑難車騎兩生力陳道非逺埜請登髙覘路歧三人冒雨陟岡背既仆復起相牽攜同儕咻笑招之返奮袂徑往凌𡼲﨑歸來未暇顧沾濕且説地近山逕夷青林宿靄漸開霽碧巘絳氣浮微曦津津指譬在必往興劇不道傍人嗤予亦對之成大笑不覺老興如童時平生山水已成癖歴深探隠忘飢疲年來世務頗羈縛逢塲遇境心未衰埜本求仙志方外兩生學士亦爾為世人趨逐但聲利赴湯蹈火甘傾危解脫塵囂事行樂爾軰狂簡翻見譏歸與歸與吾與爾陽明之麓終爾期
  逰九華道中
  微雨山路滑山行入輕舟桃花夾岸迷逺近廻巒疊嶂盤深幽竒峰應接勞囬首瞻之在前忽在後不道舟行轉屈曲但恠青山亦奔走薄午雨霽雲亦開青鞋布襪無塵埃梅蹊栁徑度村落長松白石穿林隈始攀風磴出木杪更俯懸崖聽瀑雷亂山髙頂藏平野茆屋髙低自成社此中那得有人家恐是當年避秦者西巖日色漸欲下且向前林秣吾馬世途濁隘不可居吾將此地營蘭若
  芙蓉閣
  九華之山何崔嵬芙蓉直傍青天栽剛風倒海吹不動大雪裂地凍還開夜半峰頭掛明月宛如玉女臨粧臺我拂滄海寫圖盡題詩還媿謫仙才
  重逰無相寺次韻四首
  逰興殊未盡塵寰不可留山青只依舊白盡世間頭
  其二
  人跡不到地茆茨亦數間借問此何處雲是九華山
  其三
  拔地千峰起芙蓉揷曉寒當年㸔不足今日復來㸔
  其四
  瀑流懸絶壁峯月上寒空鳥鳴蒼磵底僧住白雲中
  登蓮花峰
  蓮花頂上老僧居腳踏蓮花不染泥夜半花心吐明月一顆懸空黍米珠
  重逰無相寺次舊韻
  舊識仙源路未差也從谷口問桃花屢攀絶棧經殘雪幾度清溪踏月華虎穴相隣多異境鳥飛不到有僧家頻來休下仙翁榻只借峰頭一片霞
  登雲峰望始盡九華之勝因復作歌
  九華之峰九十九此語相傳俗人口俗人眼淺見皮膚焉測其中之所有我登華頂拂雲霧極目竒峰那有數巨壑中藏萬玉林大劍長槍攅武庫有如智者深韜藏復如淑女避讒妬闇然避世不求知卑己尊人羞逞露何人不道九華竒竒中之竒人未知我欲窮搜盡拈出秘藏恐是天所私旋解詩嚢旋收拾脫穎露出錐參差從來題詩李白好渠於此山亦潦草曾見王維畫輞川安得渠來拂纎縞
  雙峯遺柯生喬
  爾家雙峯下不見雙峯景如錐處嚢中深藏未脫穎盛德心愈卑幽人跡多屏悠然望雙峯可以發深省
  歸途有僧自望華亭來迎且請詩
  方自華峰下何勞更望華山僧援故事要我到渠家自謂逰己至那知望轉佳正如酣醉後醒酒卻須茶
  無相寺金沙泉次韻
  黃金不布地傾沙瀉流泉潭浄長開鏡池分或鑄蓮興雲為大雨濟世作豐年縱有貪夫過清風自灑然夜宿天池月下聞雷次早知山下大雨三首
  昨夜月明峰頂宿隠隠雷聲在山麓曉來卻問山下人風雨三更捲茆屋
  野人權作青山主風景朝昏頗裁取巖傍日腳半溪雲山下雷聲一村雨
  天池之水近無主木魅山妖競偷取公然又盜山頭雲去向人間作風雨
  文殊臺夜觀佛燈
  老夫髙臥文殊臺拄杖夜撞青天開散落星辰滿平野山僧盡道佛燈來
  書汪進之太極巖二首
  一竅誰將混沌開千年様子道州來須知太極元無極始信心非明鏡臺
  始信心非明鏡臺須知明鏡亦塵埃人人有箇圓圈在莫向蒲團坐死灰
  勸酒
  平生忠赤有天知便欲欺人肯自欺毛髪暗從愁裏改世情明向笑中危春風脈脈回枯草殘雪依依戀舊枝謾對芳樽辭酩酊機闗識破已多時
  重逰化城寺二首
  愛山日日望山晴忽到山中眼自明鳥道漸非前度險龍潭更比舊時清㑹心人逺空遺洞識面僧來不記名莫謂中丞喜忘世前途風浪苦難行
  山寺重來十九秋舊僧零落老比丘簷松盡長青冥榦瀑水猶懸翠壁流人住層崖嫌洞淺鳥鳴春磵覺山幽年來別有閒尋意不似當時孟浪逰
  逰九華
  九華原亦是移文錯恠山頭日日雲乘興未甘回俗駕初心終不負靈均紫芝香煖春堪茹青竹泉髙晩更分幽夢已分塵土累清猿正好月中聞
  𢎞治壬戌嘗逰九華值時隂霧竟無所覩至是正徳庚辰復往逰之風日清朗盡得其勝喜而作歌
  昔年十日九華住雲霧終旬竟不開有如昬夜入寳藏兩目無覩成空囬毎逢好事談竒勝即思策蹇還一來頻年驅逐事兵革出入賊壘衝風埃恐恐晝夜不遑息豈復山水能徘徊鄱湖一戰偶天幸逺隨歸凱停江隈是時軍務頗多暇況復我馬方虺隤舊逰諸生亦羣集遂將童冠登崔嵬先晨霏靄尚暝晦卻疑山意猶嫌猜肩輿一入青陽境忽然白日開西嶺長風擁篲掃浮隂九十九峰如夢醒羣巒踴躍爭獻竒兒孫俯伏摩其頂今來始識九華面恨無詩筆為傳影層樓疊閣寫未工千朶芙蓉抽玉井恠哉造化亦安排天下竒山此兼併攬衣登髙望八荒雙闕下見日月光長江如帶繞山麓五湖七澤皆陂塘蓬瀛海上浮拳石舉足可到虹可梁仙人為我啓閶闔鸞軿鶴駕紛翺翔從茲脫屣謝塵世飄然拂袖淩蒼蒼
  巖頭閒坐漫成
  盡日巖頭坐落花不知何處是吾家靜聽谷鳥遷喬木閒㸔林蜂散午衙翠壁泉聲穿亂石碧潭雲影透晴沙痴兒公事真難了須信吾生自有涯
  將逰九華移舟宿山寺二首
  逢山未愜意落日更移船峽寺縁溪逕雲林帶石泉鐘聲先度嶺月色已浮川今夜巖房宿寒燈不待懸
  其二
  維舟谷口傍煙霏共説前岡石徑微竹杖穿雲尋寺去藤筐採藥帶花歸諸生晩佩聮芳杜野老春霞綴衲衣風詠不須沂水上碧山明月更清輝
  登雲峰二三子詠歌以從欣然成謡二首
  淳氣日凋薄鄒魯亡真承世儒倡臆説愚瞽相因仍晩途益淪溺手援吾不能棄之入煙霞髙歴雲峯層開茅傍虎穴結屋依巖僧豈曰事髙尚庶免無予憎好鳥求其侶嚶嚶林間鳴而我在空谷焉得無良朋飄飄二三子春服來從行詠歌見真性逍遙無俗情各勉希聖志毋為塵所縈
  深林之鳥何間闗我本無心雲自閒大舜亦與木石處醉翁惟在山水間晴牕展巻有㑹意絶壁題詩無厚顔顧謂從行二三子隨逰麋鹿俱忘還
  有僧坐巖中已三年詩以勵吾黨
  莫恠巖僧木石居吾儕真切幾人如經營日夜身心外剽竊糠粃齒頰餘俗學未堪欺老衲昔賢取善及陶漁年來奔走成何事此日斯人亦起予
  春日逰齊山寺用杜牧之韻二首
  即㸔花發又花飛空向花前嘆式微自笑半生行腳過何人未老乞身歸江頭鼔角翻春浪雲外旌旗閃落暉羨殺山中麋鹿伴千金難買芰荷衣
  倦鳥投枝已亂飛林間暝色漸霏微春山日暮成孤坐逰子天涯正憶歸古洞濕雲含宿雨碧溪明月弄清暉桃花不管人間事只笑山人未拂衣
  重逰開元寺戲題壁
  中丞不解了公事到處㸔山復尋寺尚為妻孥守俸錢至今未得休官去三月開元兩度來寺僧倦客門未開山靈似嫌俗士駕溪風攔路吹人回君不見富貴中人如中酒折腰解酲須五斗未妨適意山水間浮名於我亦何有
  賈胡行
  賈胡得明珠藏珠剖其軀珠藏未能有此身已先無輕已重外物賈胡一何愚請君勿笑賈胡愚君今奔走聲利途鑚求富貴未能得役精勞形骨髓枯竟日惶惶憂毀譽終宵惕惕防艱虞一日僅得五升米半級仍甘九族誅胥靡接踵略無悔請君勿笑賈胡愚
  送邵文實方伯致仕
  君不見塒下鷄引類呼羣啄且啼稻粱已足脂漸肥毛羽脫落充庖廚又不見籠中鶴斂翼垂頭困牢落籠開一旦入層雲萬里翺翔縱寥廓人生山永須認真胡為利祿纒其身髙車駟馬盡桎梏雲臺麟閣皆埃塵䲭夷抱恨浮江水何似乘舟逃海濱舜水龍山予舊宅譲公且作煙霞伯拂衣便擬逐公囬為予先掃峰頭石
  紀夢並序
  正德庚辰八月廿八夕臥小閣忽夢晉忠臣郭景純氏以詩示予且極言王導之奸謂世之人徒知王敦之逆而不知王導實隂主之其言甚長不能盡録覺而書其所示詩於壁復為詩以紀其畧嗟乎今距景純若干年矣非有實惡深寃鬱結而未暴寧有數千載之下尚懷憤不平若是者耶
  秋夜臥小閣夢逰滄海濵海上神仙不可到金銀宮闕髙嶙峋中有仙人芙蓉巾顧我宛若平生親欣然就語下煙霧自言姓名郭景純攜手歴歴訴𠂻曲義憤感激難具陳切齒尤深怨王導深奸老猾長欺人當年王敦覬神器導實隂主相縁夤不然三問三不答胡忍使敦殺伯仁寄書欲拔太真舌不相為謀敢爾雲敦病已篤事已去臨哭嫁禍復賣敦事成同享帝王貴事敗仍為顧命臣幾微隠約亦可見世史掩覆多失真袖出長篇再三讀覺來字字能書紳開牕試抽晉史閲中間事跡頗有因因思景純有道者世移事往千餘春若非精誠果有激豈得到今猶憤嗔不成之語以筮戒敦實氣沮竟殞身人生生死亦不易誰能視死如輕塵燭微先幾炳易道多能餘事非所論取義成仁忠晉室龍逢龔勝心可倫是非顛倒古多有吁嗟景純終見伸御風騎氣逰八垠彼敦之徒草木糞土臭腐同沉淪
  我昔明易道故知未來事時人不我識遂傳躭一技一思王導徒神器良乆覬諸謝豈不力伯仁見其底所以敦者傭罔顧天經與地義不然百口未負托何忍置之死我於斯時知有分日中斬柴市我死何足悲我生良有以九天一人撫膺哭晉室諸公亦可恥舉目山河徒嘆非攜手登亭空灑淚王導真奸雄千載人未議偶感君子談中及重與寫真記固知倉卒不成文自今當與頻謔戱倘其為我一表揚萬世萬世萬萬世
  右晉忠臣郭景純自述詩蓋予夢中所得者因表而出之
  無題
  巖頭有石人為我下嶙峋腳踏破履五十兩身披舊衲四十斤任重致逺香象力餐霜坐雪金剛身夜寒雙虎與溫足雨後禿龍來伴宿手握頑磚鏡未光舌底流泉梅未熟夜來拾得遇寒山翠竹黃花好共㸔同來問我安心法還解將心與汝安
  遊落星寺
  女媧煉石補天漏璇璣晝夜無停走自從墮卻玉衡星至今七政迷前後渾儀晝夜徒揣摩敬授人時亦何有玉衡墮卻此湖中眼前誰是補天手
  逰通天巖示鄒陳二子
  鄒陳二子皆好逰一往通天十日留𠉀之來歸乆不至我亦乘興聊尋幽巖扉日出雲氣浮二子晞髪登巖頭谷轉始聞人語響蒼壁杳杳長林秋嗒然坐我亦忘去人生得休且復休採芝共約陽明麓白首無慚黃綺儔
  青原山次黃山谷韻
  恣觀歴州郡驅馳倦風埃名山特乘暇林壑盤縈廻雲石縁欹逕夏木深層隈仰窮嵐霏際始覩臺殿開衣傳西竺舊構遺唐宋材風松溪溜急湍響空山哀妙香隠𤣥洞僧屋懸穹崖扳依儼龍象陟降臨緯階飛泉瀉靈竇曲檻連雲榱我來慨遺跡勝事多湮埋邈矣西方教流傳遍中垓如何皇極化反使吾人猜剝陽幸未絶生意存枯荄傷心眼底事莫負生前盃煙霞有本性山水乞歸骸﨑嶇羊腸坂車輪幾傾催蕭散麋鹿伴澗谷終追陪恬愉返真澹間寂辭喧豗至樂發天籟絲竹謝淫哇千古自同調豈必時代偕珎重二三子茲逰非偶來且從山叟宿勿受役夫催東峰上煙月夜景方徘徊
  睡起偶成
  四十餘年睡夢中而今醒眼始朦朧不知日已過停午起向髙樓撞曉鐘
  起向髙樓撞曉鐘尚多昏睡正懵懵縱今日暮醒猶得不信人間耳盡聾
  立春
  荒村亂後耕牛絶城郭春來見土牛家業茍存鄉井戀風塵先幸甲兵休未能布德慚時令聊復題詩寫我憂為報邊人須逺塞暫時將帥駐南州
  逰廬山開元寺
  清晨入谷到斜曛徧歴青霞躡紫雲閶闔逺從雙劍闢銀河真自九天分驅馳此日原非暇夢想當年亦自勤㫁擬罷官來駐此不教林鶴更移文
  登小孤次陸良弼韻
  㸔盡東南百二峰小孤江上是真龍攀龍我欲乘風去髙躡層霄絶世蹤
  月下吟三首
  露冷天清月更輝可㸔逰子倍沾衣催人嵗月心空在滿眼兵戈事漸非方朔本無金馬意班超惟願玉門歸白頭應倚庭前樹恠我還期秋又違
  江天月色自清秋不管人間底許愁謾擬翠華旋北極正憐白髪倚南樓狼烽絶塞寒初入鶴怨空山夜未休莫重三公輕一日虛名真覺是浮漚
  依依牕月夜還來渺渺鄉愁坐未囬素位也知非自得白頭無奈是親衰當年竹下曾裘仲何日花前更老萊懇疏乞骸今幾上中宵翹首望三台
  月夜二首
  髙臺月色倍新晴極浦浮沙逺樹平客乆欲迷鄉國望亂餘愁聽皷鼙聲湖南水潦頻移粟磧北風煙且罷征濡手未辭援溺苦白頭方切倚閭情
  舉世困酣睡而誰偶獨醒疾呼未能起瞪目相恠驚反謂醒者狂羣起環鬭爭洙泗輟金鐸濂洛傳微聲誰鳴塗毒皷聞者皆昬冥嗟爾欲奚為奔走皆營營何當聞此皷開爾天聰明
  雪望四首
  風雪樓臺夜更寒曉來霽色滿山川當歌莫放陽春調幾處人家未起煙
  初日湖山雪未融野人村落閉重重安居信是豐年兆為語田夫莫惰農
  霽景朝來更好㸔河山千里思漫漫茅簷日色猶堪曝應是邉闗地更寒
  法象冥濛失巨纎連朝風雪費粧嚴誰將塵世化珠玊好與貧家聚米鹽
  火秀宮次一峯韻三首
  茲山堪遁跡上應少微星洞裏乾坤別壺中日月明道心空自警塵夢苦難醒方嶠由來此虛無隔九溟
  其二
  清溪曲曲轉層林始信桃源路未深晩樹煙霏山閣靜古松雷雨石壇隂丹爐遺火飛殘藥仙樂浮空寄絶音莫道山人才一到千年陳跡此重尋
  其三
  落日下清江悵望閣道晩人言玉笥更竒絶漳口停舟路非逺肩輿取徑沿村落心目先馳嫌足緩山昏欲就雲儲眠踈林月色與風泉夢魂忽忽到真境侵曉循跡來洞天洞天非人世予亦非世人當年曾此寄一跡屈指忽復三千春巖頭坐石剝落盡手種松栢枯龍鱗三十六峰僅如舊澗谷漸改溪流新空中仙樂風吹㫁化為皷角驚風塵風塵慘淡半天地何當一掃還吾真從行諸生駭吾説問我恐是茲山神君不見廣成子髙臥崆峒長不死到今一萬八千年陽明真人亦如此
  歸懐
  行年忽五十頓覺毛髪改四十九年非童心獨猶在世故漸改渉遇坎稍無餒毎當快意事退然思辱殆傾否作聖功物覩豈不快奈何桑梓懷衰白倚門待
  啾啾吟
  知者不惑仁不憂君胡戚戚眉雙愁信歩行來皆坦道憑天判下非人謀用之則行舎即休此身浩蕩浮虛舟丈夫落落掀天地豈顧束縛如窮囚千金之珠彈鳥雀掘土何煩用鐲鏤君不見東家老翁防虎患虎夜入室銜其頭西家兒童不識虎執竿驅虎如驅牛痴人懲噎遂廢食愚者畏溺先自投人生達命自灑落憂讒避毀徒啾啾
  居越詩三十四首正徳辛巳年歸越後作
  歸興二首
  百戰歸來白髪新青山從此作閒人峯攅尚憶衝蠻陣雲起猶疑見虜塵島嶼微茫滄海暮桃花爛漫武陵春而今始信還丹訣卻笑當年識未真
  其二
  歸去休來歸去休千貂不換一羊裘青山待我長為主白髪從他自滿頭種菓移花新事業茂林修竹舊風流多情最愛滄洲伴日日相呼理釣舟
  次謙之韻
  珍重江船冒暑行一宵心話更分明須從根本求生死莫向支流辨濁清乆奈世儒橫臆説競搜物理外人情良知底用安排得此物由來自渾成
  再逰浮峰次韻
  廿載風塵始一回登髙心在力全衰偶懷勝事乘春到況有良朋自逺來還指松蘿尋舊隠撥開雲石翦蒿萊後期此別知何地莫厭花前勸酒盃
  夜宿浮峯次謙之韻
  日日春山不厭尋野情原自懶朝簮幾家茅屋山村靜夾岸桃花溪水深石路草香隨鹿去洞門蘿月聽猿吟禪堂坐乆發清磬卻笑山僧亦有心
  再逰延壽寺次舊韻
  歴歴溪山記舊蹤寺僧遙住翠微重扁舟曽泛桃花入岐路新多草樹封谷口鳥聲兼伐木石門煙火出深松年來百好俱衰薄獨有幽探興尚濃
  碧霞池夜坐
  一雨秋涼入夜新池邉孤月倍精神潛魚水底傳心訣棲鳥枝頭説道真莫謂天機非嗜欲須知萬物是吾身無端禮樂紛紛議誰與青天掃宿塵
  秋聲
  秋來萬木發天聲㸃瑟回琴日夜清絶調迥隨流水逺餘音細入晩雲輕洗心真已空千古傾耳誰能辨九成徒使清風傳律呂人間瓦缶正雷鳴
  林汝桓以二詩寄次韻為別
  㫁雲微日半晴隂何處髙梧有鳯鳴星漢浮槎先入夢海天波浪不須驚魯郊已自非常典膰肉寧為脫冕行試向滄浪歌一曲未雲不是九韶聲
  堯舜人人學可齊昔賢斯語豈無稽君今一日真千里我亦當年苦舊迷萬理由來吾具足六經原只是階梯山中儘有閒風月何日扁舟更越溪
  月夜二首與諸生歌於天泉橋
  萬里中秋月正晴四山雲靄忽然生須臾濁霧隨風散依舊青天此月明肯信良知原不昧從他外物豈能攖老夫今夜狂歌發化作鈞天滿太清
  處處中秋此月明不知何處亦羣英須憐絶學經千載莫負男兒過一生影響尚疑朱仲晦支離羞作鄭康成鏗然舎瑟春風裏㸃也雖狂得我情
  秋夜
  春園花木始菲菲又是髙秋落葉稀天迥樓臺含氣象月明星斗避光輝閒來心地如空水靜後天機見隠微深院寂寥羣動息獨憐烏鵲繞枝飛
  夜坐
  獨坐秋庭月色新乾坤何處更閒人髙歌度與清風去幽意自隨流水春千聖本無心外訣六經須拂鏡中塵卻憐擾擾周公夢未及惺惺陋巷貧
  心漁歌為錢翁希明別號題錢翁徳洪父三嵗雙瞽好古博學能詩文
  有漁者歌曰漁不以目惟以心心不在魚漁更深北溟之鯨殊小小一舉六鰲未足歆敢問何如其為漁耶曰吾將以斯道為網良知為綱太和為餌天地為舫絜之無意散之無方是謂得無所得而忘無可忘者矣
  登香爐峰次蘿石韻
  曾從爐鼎躡天風下數天南百二峰勝事縱為多病阻幽懷還與故人同旌旗影動星辰北皷角聲廻滄海東世故茫茫渾未定且乘溪月放歸篷
  觀從吾登爐𡶶絶頂戱贈
  道人不奈登山癖日暮猶思絶棧雲巖底獨行穿虎穴峰頭清嘯亂猿羣清溪月出時尋寺歸棹城隅夜欵門可笑中郎無好興獨留松院坐黃昏
  書扇贈從吾
  君家只在海西隈日日寒潮去復廻莫遣扁舟成乆別爐峰秋月望君來
  嘉靖甲申冬二十一日再登秦望自𢎞治戊午登後二十七年矣將下適董蘿石與二三子來復坐乆之暮歸同宿雲門僧舎
  初冬風日佳杖䇿登崔嵬自予羈宦跡乆與山谷違屈指廿七載今茲復一來沿溪尋往路歴歴皆所懷躋險還屢息興在知吾衰薄午際峰頂曠望未能回良朋亦偶至歸路相徘徊夕陽飛鳥靜羣壑風泉哀悠悠觀化意㸃也可與偕
  山中謾興
  清晨急雨度林扉餘滴煙梢尚濕衣隔水霞明桃亂吐沿溪風煖藥初肥物情到底能容懶世事從前頓覺非自擬春光還自領好誰歌詠月中歸
  挽潘南山
  聖學宮墻亦乆荒如公精力可升堂若為千古經綸手只作終年著述忙末俗澆漓風益下平生辛苦意難忘西風一夜山陽笛吹盡南岡落木霜
  和董蘿石菜花韻
  油菜花開滿地金鵓鳩聲裡又春深閭閻正苦饑民色畎畆常懷老圃心自有牡丹堪富貴也從蜂蝶謾追尋年年開落渾閒事來賞何人共此襟
  天泉樓夜坐和蘿石韻
  莫厭西樓坐夜深幾人今夕此登臨白頭未是形容老赤子依然混沌心隔水鳴榔聞過棹映牕殘月見疎林㸔君已得忘言意不是當年只苦吟
  詠良知四首示諸生
  箇箇人心有仲尼自將聞見苦遮迷而今指與真頭面只是良知更莫疑
  問君何事日憧憧煩惱場中錯用功莫道聖門無口訣良知兩字是叅同
  人人自有定盤針萬化根縁總在心卻笑從前顚倒見枝枝葉葉外頭尋
  無聲無臭獨知時此是乾坤萬有基拋卻自家無盡藏沿門持鉢效貧兒
  示諸生三首
  爾身各各自天真不問求人更問人但致良知成德業謾從故紙費精神乾坤是易原非畫心性何形得有塵莫道先生學禪語此言端的為君陳
  人人有路透長安坦坦平平一直㸔盡道聖賢須有秘翻嫌易簡卻求難只從孝弟為堯舜莫把辭章學栁韓不信自家原具足請君隨事反身觀
  長安有路極分明何事幽人曠不行遂使榛茅成間塞儘教麋鹿自縱橫徒聞絶境勞懸想指與迷途卻浪驚冒險甘投蛇虺窟顛崖墮壑竟亡生
  答人問良知二首
  良知卻是獨知時此知之外更無知誰人不有良知在知得良知卻是誰
  知得良知卻是誰自家痛癢自家知若將痛癢從人問痛癢何須更問為
  答人問道
  饑來喫飯倦來眠只此修行𤣥更𤣥説與世人渾不信卻從身外覔神仙
  寄題玉芝庵丙戌
  塵途駿馬勞千里月樹鷦鷯足一枝身既了時心亦了不須多羨碧霞池
  別諸生
  綿綿聖學已千年兩字良知是口傳欲識渾淪無斧鑿須從規矩出方圓不離日用常行內直造先天未畫前握手臨岐更何語慇懃莫媿別離筵
  後中秋望月歌
  一年兩度中秋節兩度中秋一様月兩度當筵望月人幾人猶在幾人別此後望月幾中秋此㑹中人知在否當筵莫惜慇懃望我已衰年半白頭
  書扇示正憲
  汝自冬春來頗解學文義吾心豈不喜顧此枝葉事如樹不植根暫榮終必瘁植根可如何願汝且立志
  送蕭子雝憲副之任
  衰疾悟止足閒居便靜修採芝深谷底考槃南澗頭之子亦早見枉㠶經舊丘幽尋意始結公期已先遒星途觸來暑拯焚能自由黃鵠一髙舉剛風翼難收懷茲戀丘隴回顧未忘憂往志局千里豈伊枋榆投哲士營四海細人聊自謀聖作正思治吾衰亮何酬所望登才俊濟濟揚鴻休隠者嘉肥遯仕者當誰儔寧無寥寂念宜急瘡痍瘳舎藏應有時行矣毋淹留
  中秋
  去年中秋隂復晴今年中秋隂復隂百年好景不多遇況乃白髪相侵尋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團圓永無缺山河大地擁清輝賞心何必中秋節
  嘉靖丙戌十二月庚申始得子年已五十有五矣六有靜齋二丈昔與先公同舉於鄉聞之而喜各以詩來賀藹然世交之誼也次韻為謝二首
  海鶴精神老益強晩途詩價重圭璋洗兒惠比金錢貴爛目光呈奎井祥何物敢雲繩祖武他年只好共爺長偶逢燈事開湯餅庭樹春風轉嵗陽
  其二
  自分秋禾後吐芒敢雲琢玉晩成璋漫憑先德餘家慶豈是生申降嶽祥攜抱且堪娛老況長成或可望書香不辭嵗嵗臨湯餅還見吾家第幾郎
  兩廣詩二十一首嘉靖丁亥起平思田之亂
  秋日飲月巖新構別王侍御
  湖山乆繫念塊處限形跡遙望一水間十年靡由即軍旅起衰廢驅馳豈遑息前旌道回岡取捷上畸側新搆鬱層椒石門轉深寂是時霜始降風淒羣卉拆壑靜響江聲牕虛涵海色夕隂下西岑涼月穿東壁觀風此餘情撫景見髙臆匪從羣公餞何因得良覿南徼方如燬救焚敢辭亟來歸幸有期終遂幽尋僻
  復過釣臺
  憶昔過釣臺驅馳正軍旅十年今始來復以兵戈起空山煙霧深往跡如夢裏微雨林徑滑肺病雙足胝仰瞻臺上雲俯濯臺下水人生何碌碌髙尚當如此瘡痍念同胞至人匪為已過門不遑入憂勞豈得已滔滔良自傷果哉末難矣
  右正德己夘獻俘行在過釣臺而弗及登今茲復來又以兵革之役兼肺病足瘡徒顧瞻悵望而已書此付桐廬尹沈元材刻置亭壁聊以紀經行嵗月雲耳嘉靖丁亥九月廿二日書時從行進士錢德洪王汝中建德尹楊思臣及元材凡四人
  方思道送西峰
  西峰隠真境微境臨通衢行役空屢屢過眼被塵迷青林外延望中閟何由窺方子巖廊器兼已雲霞姿毎逢泉石處必刻棠陵詩茲山秀常玉之子嚢中錐羣峯灝秋氣喬木含涼吹此行非佳餞誰為發幽竒奈何眷清賞侷促牽至期悠悠傷絶學之子亦如斯為君指周道直往勿復疑
  西安雨中諸生出候因寄德洪汝中並示書院諸生
  幾度西安道江聲暮雨時機闗鷗鳥破蹤跡水雲疑仗鉞非吾事傳經媿爾師天真泉石秀新有鹿門期德洪汝中方卜書院盛稱天真之竒並寄及之
  不踏天真路依稀二十年石門深竹逕蒼峽瀉雲泉泮壁環胥海龜疇見宋田文明原有象卜築豈無縁
  寄石潭二絶
  僕茲行無所樂樂與二公一㑹耳得見閑齋固已如見石潭矣留不盡之興於後期豈謂樂不可極耶聞尊恙已平復必於不出見客無乃太以界限自拘乎奉次二絶用發一笑且以致不及請教之憾
  見説新居止隔山肩輿曉出暮堪還知公乆已藩籬撤何事深林尚閉闗
  乘興相尋渉萬山扁舟亦復及門還莫將身病為心病可是無闗卻有闗
  長生
  長生徒有慕苦乏大藥資名山遍探歴悠悠鬢生絲微軀一繫念去道日逺而中嵗忽有覺九還乃在茲非爐亦非鼎何坎復何離本無終始究寧有死生期彼哉遊方士詭辭反増疑紛然諸老翁自傳困多岐乾坤由我在安用他求為千聖皆過影良知乃吾師
  南浦道中
  南浦重來夢裏行當年鋒鏑尚心驚旌旗不動山河影皷角猶傳草木聲己喜閭閻多復業獨憐饑饉未寛征迂踈何有甘棠惠慚愧香燈父老迎
  重登黃土腦
  一上髙原感慨重千山落木正無窮前途且與停西日此地曾經拜北風劍氣晩橫秋色浄兵聲寒帶暮江雄水南多少流亡屋尚訴徵求杼軸空
  過新溪驛
  猶記當年築此城廣猺湖寇正縱橫人今樂業皆安堵我亦經過一駐兵香火沿門慚老稚壺漿逺道及從行峰山拏手疲勞甚且放歸農莫送迎
  夢中絶句
  此予十五嵗時夢中所作今拜伏波祠下宛如夢中茲行殆有不偶然者因識其事於此
  巻甲歸來馬伏波早年兵法鬂毛皤雲埋銅柱雷轟折cq=84六字題詩尚不磨
  謁伏波廟二首
  四十年前夢裡詩此行天定豈人為徂征敢倚風雲陣所過須同時雨師尚喜逺人知向望卻慚無術救瘡痍從來勝算歸廊廟恥説兵戈定四夷
  樓船金皷宿烏蠻魚麗羣舟夜上灘月遶旌旗千嶂靜風傳鈴柝九溪寒荒夷未必先聲服神武由來不殺難想見虞廷新氣象兩堦干羽五雲端
  破斷藤峽
  纔㸔干羽格苗夷忽見風雷起戰旗六月徂征非得己一方流毒已多時遷賔玉石分須早栁慶雲霓怨莫遲嗟爾有司懲既徃好將㤙信撫遺黎
  平八寨
  見説韓公破此蠻貔貅十萬騎連山而今止用三千卒遂爾收功一月間豈是人謀能妙算偶逢天助及師還窮搜極討非長計須有㤙威化梗頑
  南寧二首
  一駐南寧五月餘始因送逺過僧廬浮屠絶壁經殘燹井竈沿村見廢墟撫恤尚慚凋弊後逰觀正及省耕初近聞襁負歸猺獞莫陋夷方不可居
  勞矣田人莫逺迎瘡痍未定犬猶驚燹餘破屋須先緝雨後荒畬莫廢耕歸喜逃亡來負襁貧憐繻絝綴旗旌聖朝恩澤寛如海甑鮒盆魚縱爾生
  往嵗破桶岡宗舜祖世麟老宣慰實來督兵今茲思田之役乃隨父致仕宣慰明輔來從事目擊其父子孫三世皆以忠孝相承相尚也詩以嘉之
  宣慰彭明輔忠勤晩益敦歸師當五月冒暑浄蠻氛九霄雖已老報國意尤懃五月衝炎暑回軍立戰勳愛爾彭宗舜少年多戰功從親心已孝報國意尤忠
  題甘泉居
  我聞甘泉居近連菊坡麓十年勞夢思今來快心目徘徊欲移家山南尚堪屋渇飲甘泉泉飢飡菊坡菊行㸔羅浮雲此心聊復足
  書泉翁壁
  我祖死國事肇禋在増城荒祠幸新復適來奉初烝亦有兄弟好念言思一尋蒼蒼蒹葭色宛隔環瀛深入門散圖史想見抱膝吟賢郎敬父執童僕意相親病軀不遑宿留詩慰慇懃落落千百載人生幾知音道通著形跡期無負初心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一  明 王守仁 撰外集三
  答佟太守求雨癸亥
  昨楊李二丞來備傳尊教且詢致雨之術不勝慚悚今早諶節推辱臨復申前請尤為懇至令人益增惶懼天道幽逺豈凡庸所能測識然執事憂勤為民之意真切如是僕亦何可以無一言之復孔子云丘之禱久矣蓋君子之禱不在於對越祈祝之際而在於日用操存之先執事之治吾越幾年於此矣凡所以為民祛患除弊興利而致福者何莫而非先事之禱而何俟於今日然而暑旱尚存而雨澤未應者豈別有所以致此者歟古者嵗旱則為之主者減膳徹樂省獄薄賦修祀典問疾苦引咎賑乏為民遍請於山川社稷故有叩天求雨之祭有省咎自責之文有歸誠請改之禱蓋史記所載湯以六事自責禮謂大雩帝用盛樂春秋書秋九月大雩皆此類也僕之所聞於古如是未聞有所謂書符呪水而可以得雨者也唯後世方術之士或時有之然彼皆有髙潔不汚之操特立堅忍之心雖其所為不必合於中道而亦有以異於尋常是以或能致此然皆出小説而不見於經傳君子猶以為附會之談又況如今之方士之流曾不少殊於市井囂頑而欲望之以揮斥雷電呼吸風雨之事豈不難哉僕謂執事且宜出齋於㕔事罷不急之務開省過之門洗簡寃滯禁抑奢繁淬誠滌慮痛自悔責以為八邑之民請於山川社稷而彼方士之祈請者聽民間從便得自為之但弗之禁而不専倚以為重輕夫以執事平日之所操存茍誠無愧於神明而又臨事省惕躬帥僚屬致懇乞誠雖天道亢旱亦自有數使人事良修旬日之內自宜有應僕雖不肖無以自別於凡民使誠有可以致雨之術亦安忍坐視民患而恬不知顧乃勞執事之僕僕豈無人之心者耶一二日內僕亦將禱於南鎮以助執事之誠執事其但為民悉心以請毋惑於邪説毋急於近名天道雖逺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
  答毛憲副戊辰
  昨承遣人喻以禍福利害且令勉赴太府請謝此非道誼深情決不至此感激之至言無所容但差人至龍場陵侮此自差人挾勢擅威非太府使之也龍場諸夷與之爭鬬此自諸夷憤慍不平亦非某使之也然則太府固未嘗辱某某亦未嘗傲太府何所得罪而⿺辶䖏請謝乎跪拜之禮亦小官常分不足以為辱然亦不當無故而行之不當行而行與當行而不行其為取辱一也廢逐小臣所守以待死者忠信禮義而已又棄此而不守禍莫大焉凡禍福利害之説某亦嘗講之君子以忠信為利禮義為福茍忠信禮義之不存雖祿之萬鍾爵以侯王之貴君子猶謂之禍與害如其忠信禮義之所在雖剖心碎首君子利而行之自以為福也況於流離竄逐之微乎某之居此蓋瘴癘蠱毒之與處魑魅魍魎之與逰日有三死焉然而居之泰然未嘗以動其中者誠知生死之有命不以一朝之患而忘其終身之憂也太府茍欲加害而在我誠有以取之則不可謂無憾使吾無有以取之而橫罹焉則亦瘴癘而已爾蠱毒而已爾魑魅魍魎而已爾吾豈以是而動吾心哉執事之諭雖有所不敢承然因是而益知所以自勵不敢茍有所隳墮則某也受教多矣敢不頓首以謝
  與安宣慰戊辰
  某得罪朝廷而來惟竄伏隂崖幽谷之中以禦魍魎則其所宜故雖夙聞使君之髙誼經旬月而不敢見若甚簡伉者然省愆內訟痛自刻責不敢比數於冠裳則亦逐臣之禮也使君不以為過使廩人饋粟庖人饋肉圉人代薪水之勞亦寜不貴使君之義而諒其為情乎自惟罪人何可以辱守土之大夫懼不敢當輙以禮辭使君復不以為罪昨者又重之以金帛副之以鞍馬禮益隆情益至某益用震悚是重使君之辱而甚逐臣之罪也愈有所不敢當矣使者堅不可卻求其説而不得無已其周之乎周之亦可受也敬受米二石柴炭雞鵞悉受如來數其諸金帛鞍馬使君所以交於卿士大夫者施之逐臣殊駭觀聴敢固以辭伏惟使君處人以禮恕物以情不至再辱則可矣
  戊辰
  減驛事非罪人所敢與聞承使君厚愛因使者至閒問及之不謂其遂達諸左右也悚息悚息然已承見詢則又不可黙凡朝廷制度定自祖宗後世守之不可以擅改在朝廷且謂之變亂況諸侯乎縱朝廷不見罪有司者將執法以繩之使君必且無益縱倖免於一時或五六年或八九年雖逺至二三十年矣當事者猶得持典章而議其後若是則使君何利焉使君之先自漢唐以來千幾百年土地人民未之或改所以長久若此者以能世守天子禮法竭忠盡力不敢分寸有所違是故天子亦不得踰禮法無故而加諸忠良之臣不然使君之土地人民富且盛矣朝廷悉取而郡縣之其誰以為不可夫驛可減也亦可增也驛可改也宣慰司亦可革也由此言之殆甚有害使君其未之思耶所云奏功陞職事意亦如此夫剗除冦盜以撫綏平良亦守土之常職今縷舉以要賞則朝廷平日之恩寵祿位顧將欲以何為使君為叅政亦已非設官之舊今又干進不已是無抵極也衆必不堪夫宣慰守土之官故得以世有其土地人民若叅政則流官矣東西南北惟天子所使朝廷下方尺之檄委使君以一職或閩或蜀其敢弗行乎則方命之誅不旋踵而至捧檄從事千百年之土地人民非復使君有矣由此言之雖今日之叅政使君將恐辭去之不速其又可再乎凡此以利害言揆之於義反之於心使君必自有不安者夫拂心違義而行衆所不與鬼神所不嘉也承問及不敢不以正對幸亮察
  戊辰
  阿賈阿札等畔宋氏為地方患傳者謂使君使之此雖或出於妬婦之口然阿賈等自言使君嘗錫之以氈刀遺之以弓弩雖無其心不幸乃有其跡矣始三堂兩司得是説即欲聞之於朝既而以使君平日忠實之故未必有是且信且疑姑令使君討賊茍遂出軍勦撲則傳聞皆妄何可以濫及忠良其或坐觀逗遛徐議可否亦未為晩故且隠忍其議所以待使君者甚厚既而文移三至使君始出衆論紛紛疑者將信喧騰之際適㑹左右來獻阿麻之首偏師出解洪邉之圍群公又復徐徐今又三月餘矣使君稱疾歸臥諸軍以次潛回其間分屯寨堡者不聞擒斬以宣國威惟增剽掠以重民怨衆情愈益不平而使君之民罔所知識方揚言於人謂宋氏之難當使宋氏自平安氏何與而反為之役我安氏連地千里擁衆四十八萬深坑絶坉飛鳥不能越猿猱不能攀縱遂髙坐不為宋氏出一卒人亦卒如我何斯言已稍稍傳播不知三堂兩司已嘗聞之否使君誠久臥不出安氏之禍必自斯言始矣使君與宋氏同守土而使君為之長地方變亂皆守土者之罪使君能獨委之宋氏乎夫連地千里孰與中土之一大郡擁衆四十八萬孰與中土之一都司深坑絶坉安氏有之然如安氏者環四靣而居以百數也今播州有揚愛愷黎有楊友酉陽保靖有彭世麒等諸人斯言茍聞於朝朝廷下片紙於楊愛諸人使各自為戰共分安氏之所有蓋朝令而夕無安氏矣深坑絶坉何所用其險使君可無寒心乎且安氏之職四十八支更迭而為今使君獨傳者三世而羣支莫敢爭以朝廷之命也茍有可乘之釁孰不欲起而代之乎然則揚此言於外以速安氏之禍者殆漁人之計蕭墻之憂未可測也使君宜速出軍平定反側破衆讒之口息多端之議弭方興之變絶難測之禍補既往之愆要將來之福某非為人作説客者使君幸熟思之
  答人問神仙戊辰
  詢及神仙有無兼請其事三至而不答非不欲答也無可答耳昨令弟來必欲得之僕誠生八嵗而即好其説今已餘三十年矣齒漸揺動髮已有一二莖變化成白目光僅盈尺聲聞函丈之外又常經月臥病不出藥量驟進此殆其効也而相知者猶妄謂之能得其道足下又妄聴之而以見詢不得已姑為足下妄言之古有至人淳徳凝道和於隂陽調於四時去世離俗積精全神逰行天地之間視聴八逺之外若廣成子之千五百嵗而不衰李伯陽厯商周之代西度函谷亦嘗有之若是而謂之曰無疑於欺子矣然則呼吸動靜與道為體精骨完久稟於受氣之始此殆天之所成非人力可強也若後世㧞宅飛昇㸃化投奪之類譎怪竒駭是乃秘術曲技尹文子所謂幻釋氏謂之外道者也若是而謂之曰有亦疑於欺子矣夫有無之間非言語可況存久而明養深而自得之未至而強喻信亦未必能及也蓋吾儒亦自有神仙之道顔子三十二而卒至今未亡也足下能信之乎後世上陽子之流蓋方外技術之士未可以為道若達磨慧能之徒則庶幾近之矣然而未易言也足下欲聞其説須退處山林三十年全耳目一心志胷中灑灑不掛一塵而後可以言此今去仙道尚逺也妄言不罪
  答徐成之壬午
  承以朱陸同異見詢學術不明於世久矣此正吾儕今日之所宜明辨者細觀來教則輿庵之主象山既失而吾兄之主晦庵亦未為得也是朱非陸天下之論定乆矣久則難變也雖㣲吾兄之爭輿庵亦豈能⿺辶䖏行其説乎故僕以為二兄今日之論正不必求勝務求象山之所以非晦庵之所以是窮本極源真有以見其幾㣲得失於毫忽之間若明者之聽訟其事之曲者既有以辨其情之不得已而辭之直者復有以察其處之或未當使受罪者得以伸其情而獲伸者亦有所不得辭其責則有以盡夫事理之公即夫人心之安而可以俟聖人於百世矣今二兄之論乃若出於求勝者求勝則是動於氣也動於氣則於義理之正何啻千里而又何是非之論乎凡論古人得失決不可以意度而懸斷之今輿庵之論象山曰雖其専以尊徳性為主未免墮於禪學之虛空而其持守端實終不失為聖人之徒若晦庵之一於道問學則支離決裂非復聖門誠意正心之學矣吾兄之論晦庵曰雖其専以道問學為主未免失於俗學之支離而其循序漸進終不背於大學之訓若象山之一於尊徳性則虛無寂滅非復大學格物致知之學矣夫既曰尊徳性則不可謂墮於禪學之虛空墮於禪學之虛空則不可謂之尊徳性矣既曰道問學則不可謂失於俗學之支離失於俗學之支離則不可謂道問學矣二者之辨間不容髪然則二兄之論皆未免於意度也昔者子思之論學蓋不下千百言而括之以尊徳性而道問學之一語即如二兄之辨一以尊徳性為主一以道問學為事則是二者固皆未免於一偏而是非之論尚未有所定也烏得各持一是而⿺辶䖏以相非為乎故僕願二兄置心於公平正大之地無務求勝夫論學而務以求勝豈所謂尊徳性乎豈所謂道問學乎以某所見非獨吾兄之非象山輿庵之非晦庵皆失之非而吾兄之是晦庵輿庵之是象山亦皆未得其所以是也稍暇當面悉姑務養心息辯毋⿺辶䖏
  壬午
  昨所奉答適有逺客酬對紛紜不暇細論姑願二兄息未定之爭各反究其所是者必已所是已無絲髮之憾而後可以及人之非早來承教乃謂僕漫為含糊兩解之説而細繹辭㫖若有以隂助輿庵而為之地者讀之不覺失笑曾謂吾兄而亦有是言耶僕嘗以為君子論事當先去其有我之私一動於有我則此心已陷於邪僻雖所論盡合於理既已亡其本矣嘗以是言於朋友之間今吾兄乃雲爾敢不自反其殆陷於邪僻而弗覺也求之反復而昨者所論實未嘗有是則斯言也無乃吾兄之過歟雖然無是心而言之未盡於理未得為無過也僕敢自謂其言之已盡於理乎請舉二兄之所是者以求正輿庵是象山而謂其専以尊徳性為主今觀象山文集所載未嘗不教其徒讀書窮理而自謂理會文字頗與人異者則其意實欲體之於身其亟所稱述以誨人者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曰克已復禮曰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曰先立乎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奪是數言者孔子孟軻之言也烏在其為空虛者乎獨其易簡覺悟之説頗為當時所疑然易簡之説出於繫辭覺悟之説雖有同於釋氏然釋氏之説亦自有同於吾儒而不害其為異者惟在於幾㣲毫忽之間而已亦何必諱於其同而遂不敢以言狃於其異而遂不以察之乎是輿庵之是象山固猶未盡其所以是也吾兄是晦庵而謂其専以道問學為事然晦庵之言曰居敬窮理曰非存心無以致知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離於須㬰之頃也是其為言雖未盡瑩亦何嘗不以尊徳性為事而又烏在其為支離者乎獨其平日汲汲於訓解雖韓文楚辭隂符參同之屬亦必與之註釋考辨而論者遂疑其玩物又其心慮恐學者之躐等而或失之於妄作使必先之以格致而無不明然後有以實之於誠正而無所謬世之學者掛一漏萬求之愈繁而失之愈逺至有敝力終身苦其難而卒無所入而遂議其支離不知此乃後世學者之弊而當時晦庵之自為則亦豈至是乎是吾兄之是晦庵固猶未盡其所以是也夫二兄之所信而是者既未盡其所以是則其所疑而非者亦豈必盡其所以非乎然而二兄往復之辯不能一反焉此僕之所以疑其或出於求勝也一有求勝之心則已亡其學問之本而又何以論學為哉此僕之所以惟願二兄之自反也安有所謂含糊兩解而隂為輿庵之地者哉夫君子之論學要在得之於心衆皆以為是茍求之心而未㑹焉未敢以為是也衆皆以為非茍求之心而有契焉未敢以為非也心也者吾所得於天之理也無間於天人無分於古今茍盡吾心以求焉則不中不逺矣學也者求以盡吾心也是故尊徳性而道問學尊者尊此者也道者道此者也不得於心而惟外信於人以為學烏在其為學也已僕嘗以為晦庵之與象山雖其所為學者若有不同而要皆不失為聖人之徒今晦庵之學天下之人童而習之既已入人之深有不容於論辯者而獨惟象山之學則以其嘗與晦庵之有言而遂藩籬之使若由賜之殊科焉則可矣而遂擯放廢斥若碔砆之與美玊則豈不過甚矣乎夫晦庵折衷羣儒之説以發明六經語孟之㫖於天下其嘉惠後學之心真有不可得而議者而象山辨義利之分立大本求放心以示後學篤實為已之道其功亦寜得而盡誣之而世之儒者附和雷同不究其實而槩目之以禪學則誠可寃也已故僕嘗欲冒天下之譏以為象山一暴其説雖以此得罪無恨僕於晦庵亦有罔極之恩豈欲操戈而入室者顧晦庵之學既已若日星之章明於天下而象山獨䝉無實之誣於今且四百年莫有為之一洗者使晦庵有知將亦不能一日而安享於廟廡之間矣此僕之至情終亦必為吾兄一吐者亦何肯漫為兩解之説以隂助於輿庵輿庵之説僕猶恨其有未盡也夫學術者今古聖賢之學術天下之所公共非吾三人者所私有也天下之學術當為天下公言之而豈獨為輿庵地哉兄又舉太極之辨以為象山於文義且有所未能通曉而其強辨自信曾何有於所養夫謂其文義之有未詳不害其為有未詳也謂其所養之未至不害其為未至也學未至於聖人寜免太過不及之差乎而論者遂欲以是而蓋之則吾恐晦庵禪學之譏亦未免有激於不平也夫一則不審於文義一則有激於不平是皆所養之未至昔孔子大聖也而猶曰假我數年以學易可以無大過仲虺之贊成湯亦惟曰改過不吝而已所養之未至亦何傷於二先生之為賢乎此正晦庵象山之氣象所以未及於顔子明道者在此吾儕正當仰其所以不可及而黙識其所未至者以為涵養規切之方不當置偏私於其間而有所附會增損之也夫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而小人之過也必文世之學者以晦庵大儒不宜復有所謂過者而必曲為隠飾增加務詆象山於禪學以求伸其説且自以為有助於晦庵而更相倡引謂之扶持正論不知晦庵乃君子之過而吾反以小人之見而文之晦庵有聞過則喜之美而吾乃非徒順之又從而為之辭也晦庵之心以聖賢君子之學期後代而世之儒者事之以事小人之禮是何誣象山之厚而待晦庵之薄邪僕今者之論非獨為象山惜實為晦庵惜也兄視僕平日於晦庵何如哉而乃有是論是亦可以諒其為心矣惟吾兄去世俗之見宏虛受之咸勿求其必同而察其所以異勿以無過為聖賢之髙而以改過為聖賢之學勿以其有所未至者為聖賢之諱而以其常懐不滿者為聖賢之心則兄與輿庵之論將有不待辯説而釋然以自解者孟子云君子亦仁而已何必同惟吾兄審擇而正之
  答儲柴墟壬申
  盛價來適人事紛紜不及細詢比來事既還卻殊怏怏承示劉生墓誌此實友義所闗文亦縝宻獨敘乃父側室事頗傷忠厚未刻石刪去之為佳子於父過諫而過激不可以為幾稱子之美而發其父之隂私不可以為訓宜更詳之喻及交際之難此殆謬於私意君子與人惟義所在厚薄輕重已無所私焉此所以為簡易之道世人之心雜於計較毀譽得喪交於中而眩其當然之則是以處之愈周計之愈悉而行之愈難夫大賢吾師次賢吾友此天理自然之則豈以是為炎涼之嫌哉吾兄以僕於今之公卿若某之賢者則稱謂以友生若某與某之賢不及於某者則稱謂以侍生豈以矯時俗炎涼之弊非也夫彼可以為吾友而吾可以友之彼又吾友也吾安得而弗友之彼不可以為吾友而吾不可以友之彼又不吾友也吾安得而友之夫友也者以道也以徳也天下莫大於道莫貴於徳道徳之所在齒與位不得而干焉僕於某之謂矣彼其無道與徳而徒有其貴與齒也則亦貴齒之而已然若此者與之見亦寡矣非以事相臨不往見也若此者與凡交㳺之隨俗以侍生而來者亦隨俗而侍生之所謂事之無害於義者從俗可也千乘之君求與之友而不可得非在我有所不屑乎嗟乎友未易言也今之所謂友或以藝同或以事合狥名逐勢非吾所謂輔仁之友矣仁者心之徳人而不仁不可以為人輔仁求以全心徳也如是而後友今特以技藝文辭之工地勢聲翼之重而驁然欲以友乎賢者賢者弗與也吾兄技藝炎涼之説貴賤少長之論殆皆有未盡歟孟子曰友也者不可以有挾孟獻子之友五人無獻子之家者也曾以貴賤乎仲由少顔路三嵗回由之贈處蓋友也回與曾㸃同時參曰昔者吾友曾以少長乎將矯時俗之炎涼而自畔於禮其間不能以寸矣吾兄又以僕於後進之來其質美而才者多以先後輩相處其庸下者反待以客禮疑僕別有一道是道也奚有於別凡後進之來其才者皆有意於斯道者也吾安得不以斯道處之其庸下者不過世俗泛然一接吾亦世俗泛然待之如鄉人而已昔伊川初與呂希哲為同舍友待之友也既而希哲師事伊川待之弟子也謂敬於同舎而慢於弟子可乎孔子待陽貨以大夫待回賜以弟子謂待回賜不若陽貨可乎師友道廢久後進之中有聰明特達者頗知求道往往又為先輩待之不誠不諒其心而務假以虛禮以取悅於後進干待士之譽此正所謂病於夏畦者也以是師友之道日益淪沒無由復明僕常以為世有周程諸君子則吾固得而執弟子之役乃大幸矣其次有周程之髙弟焉吾猶得而私淑也不幸世又無是人有志之士倀倀其將焉求乎然則何能無憂也憂之而不以責之已責之已而不以求輔於人求輔於人而待之不以誠終亦必無所成而已耳凡僕於今之後進非敢以師道自處也將求其聰明特達者與之講明因以自輔也彼自以後進求正於我雖不師事我固有先後輩之道焉伊川瞑目而坐㳺楊侍立不敢去重道也今世習於曠肆憚於檢飾不復知有此事幸而有一二後進畧知求道為事是有復明之機又不誠心直道與之發明而徒閹然媚世茍且阿俗僕誠痛之惜之傳曰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民知敬學夫人必有所嚴憚然後言之而聽之也審施之而承之也肅凡若此者皆求以明道皆循理而行非有容私於其間也伊尹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予天民之先覺也非予覺之而誰也是故大知覺於小知小知覺於無知大覺覺於小覺小覺覺於無覺夫已大知大覺矣而後以覺於天下不亦善乎然而未能也遂自以小知小覺而不敢以覺於人則終亦莫之覺矣仁者固如是乎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僕之意以為已有分寸之知即欲同此分寸之知於人已有分寸之覺即欲同此分寸之覺於人人之小知小覺者益衆則其相與為知覺也益易以明如是而後大知大覺可期也僕於今之後進尚不敢以小知小覺自處譬之凍餒之人知耕桑之可以足衣食而又偶聞藝禾樹桑之法將試為之而遂以告其凢凍餒者使之共為之也亦何嫌於已之未嘗樹藝而遂不以告之乎雖然君子有諸已而後求諸人僕蓋未嘗有諸已也而可以求諸人乎夫亦謂其有意於僕而來者耳承相問輒縷縷至此有未當者不惜往復
  壬申
  昨者草率奉報意在求正不覺蕪冗承長箋批答推許過盛殊增悚汗也來喻責僕不以師道自處恐亦未為誠心直道顧僕何人而敢以師道自處哉前書所謂以前後輩處之者亦謂僕有一日之長而彼又有求道之心者耳若其年齒相若而無意於求道者自當如常待以客禮安得例以前後輩處之是亦妄人矣又況不揆其來意之如何而抗顔以師道自居世寜有是理邪夫師法者非可以自處得也彼以是求我而我以是應之耳嗟乎今之時孰有所謂師云乎哉今之習技藝者則有師習舉業求聲利者則有師彼誠知技藝之可以得衣食舉業之可以得聲利而希美官爵也自非誠知已之性分有急於衣食官爵者孰肯從而求師哉夫技藝之不習不過乏衣食舉業之不習不過無官爵已之性分有所蔽悖是不得為人矣人顧明彼而暗此也可不大哀乎往時僕與王寅之劉景素同㳺太學每季考寅之恆居景素前列然寅之自以為講貫不及景素一旦執弟子禮師之僕每嘆服以為如寅之者真可為豪傑之士使寅之易此心以求道亦何聖賢之不可及然而寅之能於彼不能於此也曽子病革而易簀子路臨絶而結纓橫渠撤虎皮而使其子弟從講於二程惟天下之大勇無我者能之今天下波頽風靡為日已久何異於病革臨絶之時然又人是已見莫肯相下求正故居今之世非有豪傑獨立之士的見性分之不容已毅然以聖賢之道自任者莫知從而求師也吾兄又疑後進之來其資稟意向雖不足以承教若其齒之相逺者恐亦不當概以客禮相待僕前書所及蓋與有意於斯道者相屬而言亦謂其可以客可以無客者耳若其齒數邈絶則名分具存有不待言矣孔子使闕黨童子將命曰吾見其居於位也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亦未嘗無誨焉雖然此皆以不若已者言也若其徳器之夙成識見之超詣者雖生於吾後數十年其大者吾師次者吾友也得以齒序論之哉人歸⿺辶䖏劇極潦草便間批復可否不一一
  答何子元壬申
  來書雲禮曽子問諸侯見天子入門不得終禮廢者幾孔子曰四又問諸侯相見揖入門不得終禮廢者幾孔子曰六而日食存焉曽子曰當祭而日食太廟火其祭也如之何孔子曰接祭而已矣如牲至未殺則廢孟春於此有疑焉天子崩太廟火後夫人之喪雨霑服失容此事之不可期或適相值若日食則可預推也諸侯行禮獨不容以少避乎祭又何必専於是日而匆匆於接祭哉牲未殺則祭廢當殺牲之時而不知日食之𠉀者何也執事幸以見教千萬千萬
  承喻曽子問日食接祭之説前此蓋未嘗有疑及此者足見為學精察深用嘆服如某淺昧何足以辨此古者天子有日官諸侯有日御日官居卿以底日日御不失日以授百官於朝豈有當祭之日而尚未知有日食者夫子答曽子之問竊意春秋之時日官多失其職固有日食而弗之知者矣堯命羲和敬授人時何重也仲康之時去堯未逺羲和已失其職迷於天象至日食罔聞知故有𦙍之徵降及商周其職益輕平王東遷政教號令不及於天下自是而後官之失職又可知矣春秋所書日食三十有六今以左傳考之其以皷用牲幣於社及其他變常失禮書者三之一其以官失其職書者四之二凡日食而不書朔日者杜預皆以為官失之故其必有考也經桓公十七年冬十月朔日有食之傳曰不書日官失之也僖公十五年夏五月日有食之傳曰不書朔與日官失之也則傳固已言之矣襄公之二十七年冬十二月乙夘朔日有食之而傳曰辰在申司厯過也再失閏矣夫推𠉀之繆至於再失閏則日食之不知殆其細者矣古之祭者七日戒三日齋致其誠敬以交於神明謂之當祭而日食則固已行禮矣如是而中輟之不可也接者疾速之義其儀節固已簡略接祭則可兩全而無害矣況此以天子嘗禘郊社而言是乃國之大祀若其他小祭則或自有可廢者在權其輕重而處之若祭於太廟而太廟火則亦似有不得不廢者然此皆無明文竊意其然不識髙明且以為何如也
  上晉溪司馬戊寅
  郴衡諸處羣孽漏殄尚多蓋縁進勦之時彼省土兵不甚用命而廣兵防夾又復稍遲是以致此其在目今若無㓙荒之災兵革之釁料亦未敢動作但恐一二年後則有所不能保耳今大征甫息勢既未可輕舉而地方新遭土兵之擾復不堪重困將紓目前之患不過添立屯堡若欲稍為經久之圖亦不過建立縣治然此二端彼省鎮廵已嘗㑹奏舉行生雖復徃豈能別有區畫但度其事勢屯堡之設雖可以張布聲威然使守瞭日久未免怠弛散歸無事則虛具名數冒費糧餉有急則張皇賊勢復須調兵此其勢之所必至者惟建縣一事頗為得䇿又聞所設縣分乃𤓰分兩省三縣之地彼此各吝土地人民豈肯安然割已所有以資異省別郡必有紛爭異同之論未能歸一則立縣之舉勢亦未易克就既承責委亦已遣人再往詢訪茍有利𡚁稍可禆益者當復舉請但因閩事孔棘遙聞廟堂之議亦欲繆以見責故且未敢輒往郴桂然勅書又未見到則閩中亦不敢⿺辶䖏往旦夕諮訪其事頗悉顛末大概閩中之變亦由積漸所致其始作於延平繼發於邵武又繼發於建寧發於汀漳發於沿海諸衛所其間驚閧雖小大不一然亦皆因倡於前者畧無懲創遂敢效尤而興今省城渠魁雖已授首人心尚爾驚惶未定邵武諸處尤不可測急之必致變縦而不問將來之禍尤有不可勝言者蓋福建之軍縦恣驕驁已非一日既無漕運之勞又無征戍之役飽食安坐徭賦不及居則朘民之膏血以供其糧有事返藉民之子弟而為之鬬有司豢養若驕子百姓疾畏如虎狼稍不如意呼呶羣聚而起焚掠居民綁笞官吏氣燄所加帖然惟其所欲而後已今其勢既盈如將潰之隄岌乎洶洶匪朝伊夕雖有智者難善其後固非迂劣如守仁者所能辦此也又況積弱之軀百病侵剝近日復聞祖母病危日夜痛苦方寸已亂豈復堪任臨期敗事罪戮益重輒敢先以情訴伏望曲加矜憫改授能者使生得全首領歸延殘息於田野非生一人之幸實一省數百萬生靈之幸也情⿱戚𠯁 = 蹙辭隘忘其突冒死罪死罪
  己夘
  齎奏人回每辱頒教接引開慰勤惓懇惻不一而足仁人君子愛物之誠與人之厚雖在木石亦當感動激發而況於人乎無能報謝銘諸心腑而已生始懇疏乞歸誠以祖母鞠育之恩思一面為訣後竟牽滯兵戈不及一見卒抱終天之痛今老父衰疾又復日亟而地方已幸無事且䝉朝廷曽有賊平來説之㫖若再拘縛使不獲一申其情後雖萬死無以贖其痛恨矣老先生亦何惜一舉手投足之勞而不以曲全之乎今生已移疾舟次若復𠉀命不至斷亦逃歸死無所憾老先生亦何惜一舉手投足之勞而必欲置之有罪之地乎情隘辭迫瀆冒威嚴臨紙涕泣不知所云死罪死罪
  上彭幸庵壬午
  不孝延禍先子自惟罪逆深重久擯絶於大賢君子之門矣然猶強息忍死未即殞滅又復有所控籲者痛惟先子平生孝友剛直言行一出其心之誠然而無所飾於其外與人不為邉幅而至於當大義臨大節則毅然奮卓而不可回奪忝從大夫之後逮事先朝亦既薦被知遇中遭逆瑾之變退伏田野忠貞之志抑而不申近幸中興之會聖君賢相方與振廢起舊以發舒幽枉而先子則長已矣徳藴壅閼而未宣終將泯溷於俗豈不痛哉伏惟執事才徳勲烈動一世忠貞之節剛大之氣屹然獨峙百撼不揺真足以㢘頑而立懦天子求舊圖新復起以相海內仰望其風采凡天下之韜伏堙滯窒而求通絀而求直者莫不延頸跂足望下風而奔訴況先子素辱知與不肖孤亦嘗受教於門下近者又䝉為之刷垢雪穢繆承推引之恩蓋不一而足者反自疎外不一以其情為請是委先子於溝壑而重棄於大賢君子也不孝之罪不滋為甚歟先子之沒有司以贈諡乞非執事之憫之也而為之一表白焉其敢覬覦於萬一乎荒迷懇迫不自知其僣罔瀆冒死罪死罪
  寄楊邃庵閣老壬午
  孤聞之昔古之君子之葬其親也必求名世大賢君子之言以圖其不朽然而大賢君子之生不數數於世固有世有其人而不獲同其時者矣又有同其時而限於勢分無由自通於門墻之下者矣則夫圖不朽於斯人者不亦難乎痛惟先君宅心制行庶亦無愧於古人雖已忝在公卿之後而遭時未久志未大行道未大明取嫉權奸歛徳而歸今則復長已矣不孝孤將以是嵗之冬舉𦵏事圖所以為不朽者惟墓石之誌為重伏惟明公道徳文章師表一世言論政烈儀刑百辟求之昔人蓋歐陽文忠範文正韓魏公其人也所謂名世之大賢君子非明公其誰歟不幸而生不同時也則亦已矣幸而猶及在後進之末雖明公固所不屑揮之門墻之外猶將冒昧強顔而入焉況先君素辱知與不肖孤又嘗在屬吏之末受教受恩懐知已之感有道誼骨肉之愛邇者又嘗辱使臨吊寵之以文詞惻然憫念其遺孤而不忍遽棄遺之者是以忘其不孝之罪犯僣踰之戮而輒敢以誌為請伏惟明公休休容物篤厚舊故甄陶一世之士而各欲成其名收録小大之才而惟恐沒其善則如先君之素受知愛者其忍靳一言之恵而使之泯然無聞於世耶不腆先人之幣敢以陸司業之狀先於將命者惟明公特垂哀矜生死受賜世世子孫捐軀殞命未足以為報也不勝惶悚顛越之至荒迷無次
  癸未
  前日嘗奉啟計已上達自明公進秉機宻天下士夫忻忻然動顔相慶皆為太平可立致矣門下鄙生獨切生憂以為猶甚難也亨屯傾否當今之時舍明公無可以望者則明公雖欲逃避乎此將亦有所不能然而萬斛之舵操之非一手則緩急折旋豈能盡如已意臨事不得専操舟之權而僨事乃與同覆舟之罪此鄙生之所謂難也夫不専其權而漫同其罪則莫若預逃其任然在明公亦既不能逃矣逃之不能専又不得則莫若求避其罪然在明公亦終不得避矣天下之事果遂卒無所為歟夫惟身任天下之禍然後能操天下之權操天下之權然後能濟天下之患當其權之未得也其致之甚難而其歸之也則操之甚易萬斛之舵平時從而爭操之者以利存焉一旦風濤顛沛變起不測衆方皇惑震喪救死不遑而誰復與爭操乎於是起而専之衆將恃以無恐而事因以濟茍亦從而委靡焉固淪胥以溺矣故曰其歸之也則操之甚易者此也古之君子洞物情之向背而握其機察隂陽之消長以乘其運是以動必有成而吉無不利伊旦之於商周是矣其在漢唐蓋亦庶幾乎此者雖其學術有所不逮然亦足以定國本而安社稷則亦斷非後世偷生茍免者之所能也夫權者天下之大利大害也小人竊之以成其惡君子用之以濟其善固君子之不可一日去小人之不可一日有者也欲濟天下之難而不操之以權是猶倒持太阿而授人以柄希不割矣故君子之致權也有道本之至誠以立其徳植之善類以多其輔示之以無不容之量以安其情擴之以無所競之心以平其氣昭之以不可奪之節以端其向神之以不可測之機以攝其奸形之以必可賴之智以收其望坦然為之下以上之退然為之後以先之是以功蓋天下而莫之嫉善利萬物而莫與爭此皆明公之能事素所蓄而有者惟在倉卒之際身任天下之禍決起而操之耳夫身任天下之禍豈君子之得已哉既當其任知天下之禍將終不能免也則身任之而已身任之而後可以免於天下之禍小人不知禍之不可以倖免而百詭以求脫遂致釀成大禍而已亦卒不能免故任禍者惟忠誠憂國之君子能之而小人不能也某受知門下不能効一得之愚以為報獻其芹曝伏惟鑒其忱悃而憫具所不逮幸甚
  丁亥
  某素辱愛下然久不敢奉狀者非敢自外於門墻實以地位懸絶不欲以寒暄無益之談塵瀆左右蓋避嫌之事賢者不為然自嘆其非賢也菲才多病待罪閒散猶懼不堪乃今復䝉顯擢此固明公不遺下體之盛某亦寧不知感激但量能度分自計已審貪冒茍得異時僨事將為明公知人之累此所以聞命驚惶而不敢當耳謹具奏辭免祈以原職致仕伏惟明公因材而篤於所不能特賜曲成俾得歸延病喘於林下則未死餘年皆明公之賜其為感激寜有窮已乎懇切至情不覺瀆冒伏冀宥恕不具
  丁亥
  竊惟大臣報國之忠莫大於進賢去讒故前者兩奉起居皆嘗僣及此意亦其自信山林之志已堅而又素受知已之愛不當復避嫌疑故率意言之若此迺者忽䝉兩廣之命則是前日之言適以為已地也悚懼何以自容乎某以迂疎之才口耳講説之學耳簿書案牘已非其能而況軍旅之重乎往嵗江西之役實亦僥倖偶成近年以來憂病積集尫羸日甚惟養疴丘園為鄉里子弟考訂句讀使知向方庶於保身及物亦稍得効其心力不致為天地間一蠧此其自處亦既審矣聖天子方勵精求治而乂有老先生主張國是於上茍有襪線之長者不於此時出而自效則亦無其所矣老先生往嵗方秉銓軸時有以邉警薦用彭司馬者老先生不可曰彭始成功今或少挫非所以完之矣老先生之愛惜人才而欲成就之也如此至今相傳以為美談今獨不能以此意而推之某乎懇辭疏上望賜曲成使得茍延喘息俟病痊之後老先生不忍終廢必欲強使一出則如留都之散部或南北太常國子之任量其力之可能者使之自效則圖報當有日也不勝恃愛懇瀆幸賜矜察
  寄席元山癸未
  某不孝延禍先子罪逆之深自分無復比數於人仁人君子尚未之知憫念其舊逺使存録重以多儀號慟拜辱豈勝哀感豈勝哀感伏惟執事長才偉志上追古人進徳勇義罕與儔匹向見鳴寃録及承所寄道山書院記蓋信道之篤任道之勁海內同志莫敢有望下風者矣何幸何幸不肖方在苦毒中意所欲請者千萬荒迷割裂莫得其端緒使還遽臨疏昏塞不盡所云
  答王亹庵中丞甲申
  往嵗旌節臨越猥䝉枉顧其時憂病懵懵不及少申欵曲自後林居懶僻成性平生故舊不敢通音問企慕之懷雖日以積竟未能一奉起居其為傾渇如何可言使來逺辱問恵登拜感怍舎親宋孔瞻亦以書來備道執事勤勤下問之盛不肖奚以得此近世士夫之相與類多虛文彌誑而實意衰薄外和中妬狥私敗公是以風俗日惡而世道愈降執事忠信髙明克勤小物長才偉識翹然海內之望而自視欿然逺念不遺若古之君子有而若無以能問於不能者也僕誠喜聞而樂道自顧何徳以承之僕已無所可用於世顧其心痛聖學之不明是以人心陷溺至此思守先聖之遺訓與海內之同志者講求切劘之庶亦少資於後學不徒生於聖明之朝然蔽惑既久人是其非其能虛心以相聽者鮮矣若執事之徳盛禮恭而與人為善此誠僕所願效其愚者然又邑里隔絶無因握手一敘其為傾渇又如何可言耶雖然目擊而道存僕見執事之書既已知執事之心雖在千萬里外當有不言而信者謹以新刻小書二冊奉求教正蓋鄙心之所欲效者亦畧具於其中矣便間幸示
  與陸清伯甲申
  惟乾之事將申而遂沒痛哉寃乎不如是無以明區區罪惡之重至於貽累朋友不如是無以彰諸君之篤於友道痛哉寃乎不有諸君在則其身沒之後將莫知所在矣況有為之衣衾棺殮者乎是則猶可以見惟乾平日為善之報於大不幸之中而尚有可幸者存也嗚呼痛哉即欲為之一洗自度事勢未能遽脫或必須進京𠉀到京日再與諸君商議而行之茍遂歸休終須一舉庶可少泄此痛耳其歸喪一事托王邦相為之經理倘有不便須僕到京圖之未晩也行李倥傯中未暇悉所欲言千萬心照
  與黃誠甫甲申
  近得宗賢寄示禮疏明甚誠甫之議當無不同矣古之君子恭敬撙節退讓以明禮僕之所望於二兄者則在此而不在彼也果若是以為斯道之計進於議禮矣先妻不幸於前月奄逝方在悲悼中適陳子文往草草布間闊
  甲申
  別久極渇一語子莘來備道諸公進修亦殊慰大抵吾人習染已久須得朋友相夾持離羣索居即未免隳惰諸公既同在留都當時時講習為佳也
  乙酉
  盛價來領手札知有貴恙且喜漸平復矣賤軀自六月暑病然兩目䝉䝉兩耳蓬蓬幾成廢人僅存㣲息旬日前元忠宗賢過此留數日北去山廬臥病期少謝人事而應接亦多今復歸臥小閣省愆自訟而已聞有鼔枻之興果爾良慰渇望切磋砥礪之益彼此誠不無也
  與黃勉之乙酉
  承欲刻王信伯遺言中間極有獨得之見非餘儒所及惜其零落既久後學莫有傳之者因勉之寄此又知程門有此人也幸甚幸甚中間如論明道伊川處似未免尚有執著然就其所到已甚髙明特逹不在㳺楊諸公之下矣中間可省畧者刪去之為佳凡刻古人文字要在發明此學惟簡明切實之為貴若支辭蔓説徒亂人耳目者不傳可也髙明以為何如
  復童克剛乙酉
  春初枉顧時承以八策見示鄙意甚不為然既而思之皆學術不明之故姑且與克剛講學未暇細論䇿之是非旬日之後學術漸明克剛知見豁然如白日之開雲霧遂翻然悔其初志即欲焚棄八策以為自此以後誓不復萌此等好髙務外之念矣當時同志諸友無不嘆服克剛以為不憚改過而勇於從善若此人人皆自以為莫及也盛價逺來忽辱長箋巨冊諄諄懇懇意求刪改前䇿將圖復上與臨別丁寧意大相矛盾豈間濶之久切磋無力遂爾迷誤至此耶易曰君子思不出其位若克剛斯舉乃所謂思出其位矣又曰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無悶憂則違之若克剛斯舉是易乎世而成乎名非遯世無悶憂則違之之謂矣克剛向處山林未嘗知有朝廷事體今日羣司之中縉紳士夫之列其間髙明剴切之論經畧康濟之謨何所不有如八䇿中所陳蓋已不知幾十百人幾十百上矣寜復有俟於克剛耶克剛此舉雖亦仁人志士之心然夜光之璧無因而投人亦且按劍而怒況此八䇿者特克剛之敝箒耳亦何保嗇之深而必以投人為哉若此策遂上亦非獨不見施行且將有指摘非訾之者其為克剛之累不小小也克剛亦何苦而汲汲於為是哉八䇿之中類皆老生常談惟第五䇿於地方利害頗有相闗然亦不過訴狀之詞一有司聴之足矣而克剛乃以為致治垂統之一䇿得無以身家之故遂為利害所蔽而未暇深思之耶明者一覽如見肺肝但克剛不自知耳昔者顔子在陋巷簞瓢孔子賢之夫陋巷簞瓢豈遂至於人不堪憂其間蓋亦必有患害屈抑常情所不能當如克剛今日之所遭際者矣若其時遂以控之於時君世主𧪈𧪈屑屑求白於人豈得復謂之賢乎禹稷昌言於朝過門不入以有大臣之責也今克剛居顔子陋巷之地而乃冒任禹稷之憂是宗祝而代庖人之割希不傷手矣冊末授受之説似未端的此則姑留於此俟後日再講至於八䇿斷斷不宜復留遂㑹同志諸友共付丙丁為克剛焚此魔障克剛自此但宜收歛精神日以忠信進徳為務黙而成之不言而信不見是而無悶可也
  與鄭啟範侍御丁亥
  某愚不自量痛此學之不講而竊有志於發明之自以劣弱思得天下之豪傑相與扶持砥礪庶幾其能有成故每聞海內之髙明特達忠信而剛毅者即欣慕愛樂不啻骨肉之親以是於吾啟範雖未及一面之識而心孚神契已如白首之交者亦數年矣每得封事讀之其間迺有齒及不肖者則又為之赧顔汗背促蹐不安古之君子恥有其名而無其實吾於啟範惟切磋之是望乃不考其實而過情以譽於朝異時茍有不稱將使啟範為失言矣如之何而可不肖志雖切於求學而質本迂狂疎謬招尤速謗自其所宜近者復聞二三君子以不肖之故相與憤爭力辯於鑠金銷骨之地至於衝鋒冒刃而弗顧僕何以當此哉二三君子之心豈不如青天白日誰得而瑕滓之者顧僕自反亦何敢自謂無愧則不肖之軀將不免為輕雲薄霧於二三君子者矣如之何而可病軀懶放日久已成廢人尚可勉強者惟宜山林之下讀書講學而已兩廣之任斷非所堪已具疏懇辭必不得請恐異日終為知已之憂也言不能謝惟自鞭策以期無負相知庶以為報耳
  答方叔賢丁亥
  久不奉狀非敢自外實以憂疾頻仍平生故舊類不敢通問在吾兄誠不當以此例視然廣士之來逰者相踵山中啟處時時聞之簡札虛文似有不必然者吾兄當能亮之也聖主聰明不世出諸公既䝉知遇若此安可不一出圖報今日所急惟在培養君徳端其志向於此有立政不足間人不足謫是謂一正君而國定然此非有忠君報國之誠其心斷斷休休者亦只好議論粉飾於其外而已矣僕積衰之餘病廢日甚豈復更堪兵甲驅馳之勞況讒搆未息又可復出而冒為之乎懇辭疏下望與扶持得具養疴林下稍俟痊復出而圖報非晩也
  丁亥
  昨見邸報知西樵兀崖皆有舉賢之疏此誠士君子立朝之盛節若干年無此事矣深用嘆服但與名其間卻有一二未曉者此恐鄙人淺陋未能知人之故然此乃天下治亂盛衰所繫君子小人進退存亡之機不可以不慎也此事譬之養蠶但襍一爛蠶於其中則一筐好蠶盡為所壊矣凡薦賢於朝與自已用人又自不同自已用人權度在我故雖小人而有才者亦可以器使若以賢才薦之於朝則評品一定便如白黑其間舍短録長之意若非明言誰復知之小人之才豈無可用如砒硫芒硝皆有攻毒破壅之功但混於參苓耆術之間而進之養生之人萬一用之不精鮮有不誤者矣僕非不樂二公有此盛舉正恐異日或為此舉之累故輒叨叨當不以為罪也思田事貴鄉往來人當能道其詳俗諺所謂生事事生此類是矣今其事體既已壞盡欲以無事處之要已不能只求減省一分則地方亦可減省一分勞攘耳鄙見畧具奏內深知大拂喜事者之心然欲殺數千無罪之人以其求一已之功仁者之所不忍也齎奏人去凡百望指示之舟次草草未盡鄙懐千萬鑒恕
  與黃宗賢丁亥
  僕多病積衰潮熱痰𠻳日甚一日皆吾兄所自知豈復能堪戎馬之役者況讒搆未息而往年江西從義將士至今查勘未已往往廢業傾家身死牢獄言之實為痛心又何面目見之今若不量可否冒昧輕出非獨精力決不能支極其事勢正如無舵之舟乘飄風而泛海終將何所止泊乎在諸公亦不得不為多病之人一慮此也懇辭疏下望相扶持終得養疴林下是幸席元山喪已還蜀否前者奠辭想已轉達天不愸遺此痛何極數日間唐生自黃巖歸知宅上安好世恭書來備道佳子弟悉知向方可喜間附知之
  丁亥
  得書知別後動定且知世事之難為人情之難測有若此者徒增慨嘆而已朽才病廢百念俱息忽承重寄豈復能堪若懇辭不獲自此將為知已之憂矣奈何奈何江西功次固不足道但已八年餘矣尚爾查勘未息致使効忠赴義之士廢産失業身死道途縦使江西之功盡出冒濫獨不可比於留都湖浙之賞乎此事終須一白但今日言之又若有挾而要者奈何奈何木翁旬日間亦且啟行矣此老慎黙簡重當出流輩但精力則向衰若如常崖之論欲使之破常格以用財不顧天下之毀譽榮辱以力主國議則恐勢有所未能盡行耳因論偶及幸自知之東南小蠢特瘡疥之疾羣僚百司各懐讒嫉黨比之心此則腹心之禍大為可憂者近見二三士夫之論始知前此諸公之心尚未平貼姑待釁耳一二當事之老亦未見有同寅協恭之誠間聞有口從面䛕者退省其私多若讐仇病廢之人愛莫為助竊為諸公危之不知若何而可以善其後此亦不可不早慮也兵部差官還病筆草草附此西樵兀崖皆不及別簡望同致意近聞諸公似有徳色傲容者果爾將重失天下善類之心矣相見間可隠言及之
  丁亥
  近得邸報及親友書聞知石龍之於區區乃無所不用其極若此而西樵兀崖諸公愛厚勤拳亦復有加無已深用悚懼嗟乎今求朝廷之上信其有事君之忠憂世之切當事之勇用心之公若諸公者復何人哉若之何而不足悲也諸公既為此一大事出世則其事亦不得不然但於不肖則似猶有溺愛過情者異日恐終不免為諸公知人之累耳悚懼悚懼思田之事本亦無大緊要只為從前張皇太過後來遂不可輕易收拾所謂天下本無事在人自擾之耳其畧已具奏詞今往一通必得朝廷如奏中所請則地方庶可以圖久安不然反覆未可知也賤軀患咳原自南贛蒸暑中得來今地益南氣類感觸咳發益甚恐竟成痼疾不復可藥地方之事茍幸塞責山林田野則惟其宜矣他尚何説哉西樵兀崖家事極為時輩所擠排殊可駭嘆此亦皆由學術不明近來士夫専以客氣相尚凡所毀譽不惟其是惟其多且勝者是附是和是以至此近日來接見者畧已一講已覺豁然有省發處自後此等意思亦當漸消除京師近來事體如何君子道長則小人道消疾病既除則元氣亦當自復但欲除疾病而攻治太厲則亦足以耗其元氣藥石之施亦不可不以漸也木翁邃老相與如何能不孤海內之望否亦在諸公相與調和此如行舟若把舵不定而東撐西曵亦何以致逺渉險今日之事正須同舟共濟耳齎本人去凡百望指示
  戊子
  兩廣大勢罷敝已極非得誠於為國為民強力有為者為之數年未可以責効也思田之患則幸已平靖其間三五大巢久為廣西諸賊之根株淵藪者亦已用計剿平就今日久困積寃之民言之亦可謂之太平無事矣病軀咳患日增平生極畏炎暑今又深入炎毒之鄉遍身皆發腫毒旦夕動履且有不能若巡撫官再𠉀旬月不至亦只得且為歸休之圖待罪於南贛之間耳聖天子在上賢公卿在朝真所謂明良相遇千載一時鄙人世受國恩從大臣之末固非果於忘世者平生亦不喜為尚節求名之事何忍⿺辶䖏言歸乎自度病勢非還故土就舊醫決將日甚一日難復療治不得不然耳靜庵東羅見山西樵兀崖諸公聞京中方嚴書禁故不敢奉啟諸公既當事且當持之以鎮定久逺今一旦名位俱極固非諸公之得已是迺聖天子崇徳任賢更化善治非常之舉諸公當之亦誠無媿但貴不期驕滿不期溢賢者充養有素何俟人言更須警惕朝夕謙虛自居其所以感恩報徳者不必務速效求近功要在誠心實意為久逺之圖庶不負聖天子今日之舉而亦不負諸公今日之出矣僕於諸公誠有道義骨肉之愛故不覺及此㑹間幸轉致之
  戊子
  前齎奏去曾具白區區心事不審已能遂所願否自入廣來精神頓衰雖因病患侵凌水土不服要亦中年以後之人其勢亦自然至此以是懐歸之念日切誠恐坐廢日月上無益於國家下無以發明此學竟成虛度此生耳奈何奈何春初思田之議悉䝉朝廷裁允遂活數萬生靈近者八寨斷藤之役實以一方塗炭既極不得已而為救焚之舉乃不意遂獲平靖此非有諸公相與協贊力主於內何由而致是乎書去各致此感謝之私相見時更望一申其懇懇巡撫官久未見推僕非厭外而希內者實欲早還鄉里耳恐病勢日深歸之不及一生未了心事石龍其能為我恝然乎身在而後道可𢎞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諸公不敢輒以此意奉告至於西樵當亦能諒於是矣曷亦相與曲成之地方處置數事附進自度已不能了此倘遂允行亦所謂盡心焉耳已舟次伏枕草草不盡所懐
  答見山冡宰丁亥
  向齎本人去曾奉短札計已達左右矣朽才病廢寜堪重託懇辭之疏必須朝廷憐准與其他日䝉顛覆之戮孰若今日以是獲罪乎東南小夷何足以動煩朝廷若此致有今日皆由憤激所成以主上聖明徳威所被指日自將平定但廟堂之上至今未有同寅協恭之風此則殊為可憂者耳不知諸公竟何以感化而斡旋之大抵讒邪不逺則賢士君子斷不能安其位以有為於時自昔當事諸公亦豈盡不知進賢而去不肖之為美顧其平日本無忠君愛國之誠不免阿時附俗以茍目前之譽卒之悅䛕信讒終於蔽賢病國而已矣來官守催力遣數四始肯還病筆草草未盡傾企
  與霍兀崖宮端丁亥
  往嵗曾辱大禮議見示時方在哀疚心善其説而不敢奉復既而元山亦有示使者必求復書草草作答意以所論良是而典禮已成當事者未必能改言之徒益紛爭不若姑相與講明於下俟信從者衆然後圖之其後議論既興身居有言不信之地不敢公言於朝然士夫之問及者亦時時為之辨析期在委曲調停漸求挽復卒亦不能有益也後來賴諸公明目張膽已申其義然如倒倉滌胃積淤宿痰雖亦快然一去而病勢亦甚危矣今日急務惟在扶養元氣諸公必有回陽奪化之妙矣僕衰病陋劣何足以與於斯耶數年來頻罹疾搆痰𠻳潮熱日益尫羸僅存喘息無復人間意矣乃者忽承兩廣之推豈獨任非其才是蓋責以其力之所必不能支將以用之而實以斃之也懇辭疏下望相與扶持曲成使得就醫林下幸而痊復量力圖報尚有時也
  答潘直卿丁亥
  逺承遣問情意藹切兼復奬與過分僕何以得此哉僕何以當此哉媿悚媿悚病廢日久習成懶放雖問水尋山漸亦倦興況茲軍旅之役豈其精力所復能堪已具疏懇辭必須得請始可免於後悔不然將不免為知已之憂矣奈何奈何寜藩之役湖浙及留都之有功者皆已陞賞獨江西功次今已六七年矣尚爾查勘未息今復欲使之荷戈從役僕將何辭以出號令亦何面目見之賞罰國之大典今乃用之以快恩仇若此僕一人不足惜其如國事何連年久分廢棄此等事不復掛之齒牙今疼痛切身不覺呻吟之發不知畢竟何如而可耳知子文道長尚未至且不作書見時望致意
  寄翟石門閣老戊子
  思田之議悉䝉裁允遂活一方數萬之生靈近者八寨斷藤之役實以生民塗炭既極不得已而為之救焚之舉乃不意遂獲平靖此非有魏公力主於朝則金城之議無因而定非有裴公贊決於內則淮蔡之績何由而成今日之事敢忘其所由來乎齎奏人去輒申感謝之誠並附起居之敬但惟六月徂征衝冒瘴疫將士危險頗異他時稍得沾濡亦少慰其勤苦耳處置地方數事附進得䝉贊允尤為萬幸舟中伏枕莫既下懐伏祈鑒亮
  寄何燕泉戊子
  某久臥山中習成懶僻平生故舊音問皆疎遙聞執事養髙歸郴越東楚西何因一話煙水之涯徒切瞻望而已去嵗復以兵革之役扶病強出殊乖始願正如野麋入市投足揺首皆成駭觸忽枉箋敎兼辱佳章捧誦洒然蓋安石東山之髙靖節柴桑之興執事兼而有之矣仰嘆可知地方事茍幸平靖伏枕已踰月旬日後亦且具疏乞還果遂所圖雖不獲握手林泉然郴嶺之下稽山之麓聊復同此悠悠之懐也使來值湖兵正還兼有計處地方之奏冗冗乃爾久稽又未能細請臨紙惘然伏冀照亮不具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二  明 王守仁 撰外集四
  羅履素詩集序壬戌
  履素先生詩一帙為篇二百有竒浙大叅羅公某以授陽明子某而告之曰是吾祖之作也今詩文之傳皆其崇髙顯赫者也吾祖隠於草野其所存要無愧於古人然世未有知之者而所為詩文又皆淪落止是某將梓而傳焉懼人之以我為僣也吾子以為奚若某曰無傷也孝子仁孫之於其父祖雖其服玩嗜好之微猶將謹守而弗忍廢況乎詩文其精神心術之所寓有足以發聞於後者哉夫先祖有美而弗傳是弗仁也夫孰得而議之蓋昔者夫子之取於詩也非必其皆有聞於天下彰彰然明著者而後取之滄浪之歌採之孺子萍實之謡得諸兒童夫固若是其寛博也然至於今其傳者不過數語而止則亦豈必其多之貴哉今詩文之傳則誠富矣使有刪述者而去取之其合於道也能幾履素之作吾誠不足以知之顧亦豈無一言之合於道乎夫有一言之合於道是其於世也亦有一言之訓矣又況其不止於是也而又奚為其不可以傳哉吾觀大叅公之治吾浙寛而不縦仁而有勇溫文藴藉居然稠衆之中固疑其先必有以開之者乃今觀履素之作而後知其所從來者之逺也世之君子茍未知大叅公之所自吾請觀於履素之作茍未知履素之賢吾請觀於大叅公之賢無疑矣然則是集也固羅氏之文獻係焉其又可以無傳乎哉大叅公起拜曰某固將以為羅氏之書也請遂以吾子之言序之大叅公名鑒字某由進士累今官有厚徳長才向用未艾大叅之父某亦起家進士而以文學政事顯羅氏之文獻於此益為有證雲
  兩浙觀風詩序壬戌
  兩浙觀風詩者浙之士夫為僉憲陳公而作也古者天子巡狩而至諸侯之國則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其後巡狩廢而陳詩亡春秋之時列國之君大夫相與盟會問遣猶各賦詩以言已志而相祝頌今觀風之作蓋亦祝頌意也王者之巡狩不獨陳詩觀風而已其始至方岳之下則望秩於山川朝見茲土之諸侯同律厯禮樂制度衣服納價以觀民之好惡就見百年者而問得失賞有功罰有罪蓋所以布王政而興治功其事亦大矣哉漢之直指循行唐宋之觀察㢘訪採訪之屬及今之按察雖皆謂之觀風而其實代天子以行巡狩之事故觀風王者事也陳公起家名進士自秋官郎擢僉浙臬執操縦予奪生死榮辱之柄而代天子觀風於一方其亦榮且重哉吁亦難矣公之始至吾浙適嵗之旱民不聊生饑者仰而待哺懸者呼而望解病者呻鬱者怨不得其平者鳴弱者強者蹶者囓者梗而孽者狡而竊者乘間投隙沓至而環起當是之時而公無以處之吾見其危且殆也賴公之才明知神武不震不激撫柔摩剔以克有濟期月之間而饑者飽懸者解呻者歌怨者樂不平者申蹶者起囓者馴孽者順竊者靖滌蕩剖刷而率以無事於是乎修廢舉墜問民之疾苦而休息之勞農勸學以興教化然後上會稽登天姥入雁蕩陟金娥覽觀江山之形勝嘅然太息弔子胥之忠誼禮嚴光之髙節希遐躅於隆龎挹流風於彷彿固亦大丈夫得志行道之一樂哉然公之始其憂民之憂也亦既無所不至矣公惟憂民之憂是以民亦樂公之樂而相與懽欣鼔舞以頌公徳然則今日觀風之作豈獨見吾人之厚公抑以見公之厚於吾人也雖然公之憂民之憂其恵澤則既無日而可忘矣民之樂公之樂其愛慕亦既與日而俱深矣以公之才器天子其能久容於外乎則公固有時而去也然則其可樂者能幾而可憂者終誰任之則夫今日觀風之作又不徒以頌公之厚於吾人將遂因公而致望於繼公者亦如公焉則公雖去而所以憂其民者尚亦永有所託而因以不墜也
  山東鄉試録序甲子
  山東古齊魯宋衛之地而吾夫子之鄉也嘗讀夫子家語其門人髙弟大扺皆出於齊魯宋衛之國固願一至其地以觀其山川之靈秀竒特將必有如古人者生其間而吾無従得之也今年為𢎞治甲子天下當復大比山東巡按監察御史陸偁輩以禮與幣來請守仁為考試官故事司考校者惟務得人初不限以職任其後三四十年來始皆一用學職遂致應名取具事歸外簾而糊名易書之意㣲自頃言者頗以為不便大臣上其議天子曰然其如故事於是聘禮考校盡如國初之舊而守仁得以部屬來典試事於茲土雖非其人寜不自慶其遭際又況夫子之鄉固其平日所願一至焉者而乃得以盡觀其所謂賢士者之文而考校之豈非平生之大幸歟雖然亦竊有大懼焉夫委重於考校將以求才也求才而心有不盡是不忠也心之盡矣而真才之弗得是弗明也不忠之責吾知盡吾心爾矣不明之罪吾終且奈何哉蓋昔者夫子之時及門之士嘗三千矣身通六藝者七十餘人其尤卓然而顯者徳行言語則有顔閔予賜之徒政事文學則有由求㳺夏之屬今所取士其始拔自提學副使陳某者蓋三千有竒而得千有四百既而試之得七十有五人焉嗚呼是三千有竒者其皆夫子鄉人之後進而獲㳺於門墻者乎是七十有五人者其皆身通六藝者乎夫今之山東猶古之山東也雖今之不逮於古顧亦寜無一二人如昔賢者而今之所取茍不與焉豈非司考校者不明之罪歟雖然某於諸士亦願有言者夫有其人而弗取是誠司考校者不明之罪矣司考校者以是求之以是取之而諸士之中茍無其人焉以應其求以不負其所取是亦諸士者之恥也雖然予豈敢謂果無其人哉夫子嘗曰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夫為夫子之鄉人茍未能如昔人焉而不恥不若又不知所以自勉是自暴自棄也其名曰不肖夫不肖之與不明其相去何逺乎然則司考校者之與諸士亦均有責焉耳矣嗟夫司考校者之責自今不能以無懼而不可以有為矣若夫諸士之責其不能者猶可以自勉而又懼其或以自畫也諸士無亦曰吾其朂哉無使司考校者終不免於不明也斯無媿於是舉無媿於夫子之鄉人也矣是舉也某某同事於考校而御史偁實司監臨某某司提調某某司監試某某某又相與翊贊防範於外皆與有勞焉不可以不書自餘百執事則已具列於録矣
  氣𠉀圖序戊辰
  天地一元之運為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分而為十二㑹會分而為三十運運分而為十二世世分而為三十年年分而為十二月月分而為二氣氣分而為三𠉀𠉀分為五日日分為十二時積四千三百二十時三百六十日而為七十二𠉀會者元之𠉀也世者運之𠉀也月者嵗之𠉀也氣者月之𠉀也天地之運日月之明寒暑之代謝氣化人物之生息終始盡於此矣月證於月者也氣證於氣者也𠉀證於𠉀者也若孟春之月其氣為立春為雨水其𠉀為東風解凍為蟄蟲始振為魚負氷獺祭魚之類月令諸書可考也氣𠉀之運行雖出於天時而實有闗於人事是以古之君臣必謹修其政令以奉若夫天道致察乎氣運以警惕夫人為故至治之世天無疾風盲雨之愆而地無昆蟲草木之孽孔子之作春秋也大雨震電大雨雪則書大水則書無氷則書無麥苖則書多麋則書𧌒蜚雨螽蝝生則書六鷁退飛則書隕霜不殺草李梅實則書春無氷則書鸜鵒來巢則書凡以見氣𠉀之愆變失常而世道之興衰治亂人事之汙隆得失皆於是乎有證焉所以示世之君臣者恐懼修省之道也大總兵懐柔伯施公命繪工為七十二𠉀圖遣使以幣走龍場屬守仁敘一言於其間守仁謂使者曰此公臨政之本也善端之發也戒心之萌也使者曰何以知之守仁曰人之情必有所不敢忽也而後著於其念必有所不敢忘也而後存於其心著於其念存於其心而後見之於顔色言論志之於弓矢几杖盤盂劍席繪之於圖畫而日省之於其心是故思馳騁者愛觀夫射獵逰田之物甘逸樂者喜親夫博局燕飲之具公之見於圖繪者不於彼而於此吾是以知其為善端之發也吾是以知其為戒心之萌也其殆警惕夫人為而謹修其政令也歟其殆致察乎氣運而奉若夫天道也歟夫警惕者萬善之本而衆美之基也公克念於是其可以為賢乎由是因人事以達於天道因一月之𠉀以觀夫世運會元以探萬物之幽賾而窮天地之始終皆於是乎始吾是以喜聞而樂道之為之敘而不辭也
  送毛憲副致仕歸桐江書院序戊辰
  正徳己巳夏四月貴州按察司副使毛公承上之命得致其仕而歸先是公嘗卜桐江書院於子陵釣臺之側者幾年矣至是將歸老焉謂其志之始獲遂也甚喜而同僚之良惜公之去乃相與咨嗟不忍集而餞之南門之外酒既行有起而言於公者曰君子之道出與處而已其出也有所為其處也有所樂公始以名進士從政南部理繁治劇頎然已有公輔之望及為方面於雲貴之間者十餘年內釐其軍民外撫諸戎蠻夷政務舉而徳威著雖或以是召嫉取謗而名稱亦用是益顯建立暴於天下斯不謂之有所為乎今茲之歸脫屣聲利垂竿讀書樂泉石之清幽就煙霞而屏跡寵辱無所與而世累無所加斯不謂之有所樂乎公於出處之際其亦無憾焉耳已公起拜謝復有言者曰雖然公之出而仕也太夫人老矣先大夫忠襄公又遺未盡之志欲仕則違其母欲養則違其父不得已權二者之輕重出而自奮於功業人徒見公之憂勞為國而忘其家不知凡以成忠襄之志而未嘗一日不在於太夫人之養也今而歸告成於忠襄之廟拜太夫人於膝下旦夕承懽伸色養之孝公之願遂矣而其勞國勤民拳拳不舎之念又何能釋然而忘之則公雖欲一日遂歸休之樂蓋亦有所未能也公復起拜謝又有言者曰雖然君子之道用之則行舎之則藏用之而不行者往而不返者也舎之而不蔵者溺而不止者也公之用也既有以行之其舎之也有弗能蔵者乎吾未見夫有其用而無其體者也公又起拜遂行陽明山人聞其言而論之曰始之言道其事也而未及於其心次之言者得公之心矣而未盡於道終之言者盡於道矣不可以有加矣斯公之所允蹈者乎諸大夫皆曰然子盍書之以贈從者
  恩夀雙慶詩後序戊辰
  正徳丙寅丹徒沙隠王公夀七十配孺人嚴六十有九其年天子以厥子侍御君貴封公監察御史配為孺人在朝之彥咸為歌詩侈上之徳以祝公夀美侍御君之賢又明年侍御君奉命巡按貴陽以王事之靡盬將厥父母之弗遑也載是冊以俱每陟屺岵望飛雲徘徊瞻戀喟然而興嘆黯然而長思輒取是冊而披之而微諷之而長歌詠嘆之以舒其懐見其志雖身在萬里固若稱觴膝下聞詩禮而趨於庭也大夫士之有事於貴陽者自都憲王公而下復相與歌而和之聨為巨帙屬守仁敘於其後夫孝子之於親固有不必捧觴戱彩以為夀不必柔滑㫖甘以為養不必𠉀起居奔走扶攜以為勞者非子之心謂不必如是也子之心願如是而親以為不必如是必如彼而後吾之心始樂也子必為是不為彼以拂其情而曰吾以為孝其得為養志乎孝莫大乎養志親之願於其子者曰𢎞乃徳逺乃猶嘻嘻旦夕孰與名垂簡冊以顯我於無盡飲食口體孰與澤被生民以張我之能施服勞奔走孰與比跡夔臯以明我之能教非必親之願於其子者咸若是也親以是願其子而子弗能焉弗可得而願也子能之而親弗以願其子焉弗可得而能也以是願其子者賢父母也以是承於其父母者賢子也二者恆百不一遇焉其庸可冀乎侍御君之在朝則忠愛達於上其巡按於茲也則徳威敷於下凡其宣布恩恵摩赤子起其疾而乳哺之者孰非公與孺人之慈凡其懾大奸使不得肆祛大弊使不復作爬梳調服撫諸夷而納之夏以免天子一方之顧慮者孰非侍御君之孝而凡若此者亦孰非侍御君之所以夀於公與孺人之夀哉公孺人之賢靳太史之序詳矣其所以修其身教其家誠可謂有是父有是子是詩之作不為虛與䛕故為序之雲爾
  重刻文章軌範序戊辰
  宋謝枋得氏取古文之有資於場屋者自漢迄宋凡六十有九篇標掲其篇章句字之法名之曰文章軌範蓋古文之奧不止於是是獨為舉業者設耳世之學者傳習已久而貴陽之士獨未之多見侍御王君汝楫於按厯之暇手録其所記憶求善本而校是之謀諸方伯郭公輩相與捐俸廩之資鋟之梓將以嘉恵貴陽之士曰枋得為宋忠臣固以舉業進者是吾微有訓焉屬守仁敘一言於簡首夫自百家之言興而後有六經自舉業之習起而後有所謂古文古文之去六經逺矣由古文而舉業又加逺焉士君子有志聖賢之學而專求之於舉業何啻千里然中世以是取士士雖有聖賢之學堯舜其君之志不以是進終不大行於天下蓋士之始相見也必以贄故舉業者士君子求見於君之羔雉耳羔雉之弗飾是謂無禮無禮無所庸於交際矣故夫求工於舉業而不事於古作弗可工也弗工於舉業而求於倖進是偽飾羔雉以罔其君也雖然羔雉飾矣而無恭敬之實焉其如羔雉何哉是故飾羔雉者非以求媚於主致吾誠焉耳工舉業者非以要利於君致吾誠焉耳世徒見夫由科第而進者類多狥私媒利無事君之實而遂歸咎於舉業不知方其業舉之時惟欲釣聲利弋身家之腴以茍一旦之得而初未嘗有其誠也鄒孟氏曰恭敬者幣之未將者也伊川曰自灑掃應對可以至聖人夫知恭敬之實在於飾羔雉之前則知堯舜其君之心不在於習舉業之後矣知灑掃應對之可以進於聖人則知舉業之可以達於伊傅周召矣吾懼貴陽之士謂二公之為是舉徒以資其希𠖥祿之筌蹄也則二公之志荒矣於是乎言
  五經臆説序戊辰
  得魚而忘筌醪盡而糟粕棄之魚醪之未得而曰是筌與糟粕也魚與醪終不可得矣五經聖人之學具焉然自其已聞者而言之其於道也亦筌與糟粕耳竊嘗怪夫世之儒者求魚於筌而謂糟粕之為醪也夫謂糟粕之為醪猶近也糟粕之中而醪存求魚於筌則筌與魚逺矣龍場居南夷萬山中書巻不可攜日坐石穴黙記舊所讀書而録之意有所得輒為之訓釋期有七月而五經之㫖畧遍名之曰臆説蓋不必盡合於先賢聊寫其胸臆之見而因以娛情養性焉耳則吾之為是固又忘魚而釣寄興於麯櫱而非誠㫖於味者矣嗚呼觀吾之説而不得其心以為是亦筌與糟粕也從而求魚與醪焉則失之矣夫説凡四十六巻經各十而禮之説尚多缺僅六巻雲
  潘氏四封録序辛未
  歙潘氏之仕於朝者戶部主事君選大理寺副君珎戶部員外君旦南大理評事君鑑凡四人正徳五年冬珎旦以上三載最選鑑以兩宮徽號旬月之間皆得推恩封其親如其官焉於是敘八制為録侈上之賜以光其族裔而來謂某曰徳下寵浮若之何其可請一言以永我潘氏某曰一族而四顯來者相望也其盛哉夫一月之間而均被榮渥則又何難也蓋吾聞之大山之木千仞而四幹垂而四峰之巔飛鳥之鳴聲不相及也春氣至而四榦之杪花葉若一則其所出之根同有不期致焉潘氏之在婺聞望自宋元而來其培本則厚四子者固亦潘氏之四榦矣是惟否塞閉晦茍際明期而諧景會其軒竦條達孰禦則夫寵命之沾暨不約而同也其又足異哉雖然木之生風霆之鼔舞炎暑之酷烈隂寒氷雪之嚴沍剝落俾堅其質而完其氣非獨雨露之沾濡生成之也夫恩寵爵祿雨露也號令宣播風霆也法度政事之苛宻煩困炎暑也時之險阨患難顛沛隂寒氷雪之嚴沍剝落也何莫而非生成四子蓋亦畧嘗厯之其材中楹柱而任梁棟矣吾願潘氏之益培其根也四子拜而起曰吾其益培之以忠孝乎溉之以誠敬乎植之以義而防之以禮乎某曰然則潘氏之軒竦條達其益無窮爾已矣某不為應酬詩文餘四年矣寺副君之為暨陽也予嘗許之文未及為而有南北之別今茲復見於京師而以是責償焉故不得而辭也
  送章達徳歸東雁序辛未
  章達徳將歸東雁石龍山人為之請於是甘泉子托以考槃陽明子為之賦衡門客有在坐者啞然曰異哉二夫子之言吾不能知之夫閟爾形無揺爾精也其可矣今茲將惟職業之弗遑而顧雁蕩之懐乎彼章子者雁蕩之産矣則又可以居而弗居依依於京師者數年而未返是二者交相慕乎其外也夫茍㳺心恬淡而棲神於流俗塵囂之外環堵之間其無屏霞天柱乎雁蕩又奚必造而後至不然托蹤泉石而利祿羾其中雖廬常雲之頂其得而居諸於是陽明子仰而喟俯而黙卒無以應之也志其言以遺章子曰客見吾機權焉行矣子毋忘客之言亦無以客之言而忘甘泉子之託
  夀湯雲谷序甲戌
  𢎞治壬戌春某西尋句曲與丹陽湯雲谷偕當是時雲谷方為行人留意神仙之學為予談呼吸屈伸之術凝神化氣之道蓋無所不至及與之登三茅之巔下探葉陽休玊宸感陶隠君之遺跡慨嘆穢濁飄然有脫屣人間之志予時皆未之許也雲谷意不然之曰子豈有見於吾乎予曰然子之眉間𢡖然猶有怛世之色是道也遲之十年庶幾矣雲谷曰子見吾之貌而吾信吾之心既別雲谷尋入為給事中又遷為右給事殫心職務驅逐瘁勞竟以直道抵權奸斥外而予亦以言事得罪奔走謫鄉不相見者十餘年至是正徳癸酉某月予自吏部徙官南太僕再過丹陽而雲谷已家居三年矣訪之迎謂予曰尚憶眉間之説乎吾信吾之心而不若子之見吾貌何也今果十年而始出於泥塗是則信矣然謂吾之庶幾也則貌益衰年益逝去道益逺獨是若未之盡然耳予曰乃今則幾矣今吾又聞子之言見子之貌矣又見子之廬矣又見子之鄉人矣雲谷曰異哉言貌既逺矣廬與鄉人亦可以見我乎曰古之有道之士外槁而中澤處隘而心廣累釋而無所撓其精機忘而無所忤於俗是故其色愉愉其居于于其所遭若清風之披物而莫知其所從往也今子之步徐髮改而貌若益憊然而其精藏矣言下意懇而氣若益衰然而其神守矣室廬無所増益於舊而志意擴然其累釋矣鄉之人相忘於賢愚貴賤且以為慈母且以為嬰兒其機忘矣夫精藏則太和流神守則天光發累釋則怡愉而靜機忘則心純而一四者道之證也夫道無在而神無方安常處順其至矣而又何人間之脫屣乎雲谷曰有是哉吾信吾之心乃不若子之見吾廬與吾鄉人也於是雲谷年七十矣是月值其懸弧鄉人方謀所以祝夀者聞予至皆來請言予曰嘻子之鄉先生既幾於道而尚以夀為賀乎夫夀不足以為子之鄉先生賀子之鄉而有有道之士若子之鄉先生者使爾鄉人之子弟皆有所矜式視傚出而事君則師其道以用世入而家居則師其道以善身若射之有的各中乃所向則是先生之夀乃於爾鄉之人復有足賀也已明年二月予再官鴻臚而鄉之人復以書來請遂追書之
  文山別集序甲戌
  文山別集者宋丞相文山先生自述其勤王之所經厯後人因而採集之以成者也其間所值險阻艱難顛沛萬狀非先生之述固無從而盡知者先生忠節蓋宇宙皆於是而有據後之人因詞考跡感先生之大義油然興起其忠君愛國之心固有泫然泣下裂眥扼腕思喪元首之無地者是集之有益於臣道豈小小哉古之君子之忠於其君求盡吾心焉以自慊而已亦豈屑屑言之以蘄知於世然而仁人之心忠於其君亦欲夫人之忠於其君也忠於其君則盡心焉已欲夫人忠於其君而思以吾之忠於其君者啟其良心固有人弗及知之者非自言之何由以及人乎斯先生之所為自述將以教世之忠也當其時仗節死義之士無不備載亦因是以有傳是又與人為善者也是集也在先生之自盡若嫌於蘄世之知以先生之教人則吾惟恐其知之不盡也在先生之自盡若可以無傳以先生之與人為善則吾惟恐其傳之不逺也先生之裔孫今太僕少卿公宗巖復刻是集而屬某為之序某之為廬陵也公之族弟某嘗以序請茲故不可得而辭嗚呼當顛沛之心而不忘乎與人為善者節之裕也致自盡之心而欲人同歸於善者忠之推也不以蘄知為嫌而行其教人之誠者仁之篤也象賢崇徳以章其先世之美之謂孝明訓述事以廣其及人之教之謂義吾於是集之序無愧辭耳矣
  金壇縣志序乙亥
  麻城劉君天和之尹金壇也三月而政成考邑之故而創志焉曰於乎艱哉吾欲觀風氣之所宜民俗之所向而無所證也以諏於鄉老有遺聽焉吾欲觀往昔之得失民俗之急緩弛張先後之無所稽也以詢於閭野有遁情焉吾欲觀山川之條理疆域之所際道路井邑之往來聚散制其經適其變而無所裁也則以之闢荒穢入林麓有遺厯焉亦惟文獻之未足也而爾已矣嗚呼古君子之忠也舊政以告於新尹吾何以盡吾心哉夫政有時而或息焉告有時而或窮焉書之冊而世守之斯其為告也不亦逺乎志成使來請序吾觀之秩然其有倫也錯然其有章也天也物之祖也地也物之妣也故先之以天文而次之以地理地必有所産故次之以食貨物産而事興故次之以官政政行而齊之以禮則教立故次之以學校學以興賢故次之以選舉賢興而後才可論也故次之以人物人物必有所居故次之以宮室居必有所事事窮則變變則通故次之以雜志終焉嗚呼此豈獨以志其邑之故君子可以觀政矣夫經之天文所以立其本也紀之地理所以順其利也㕘之食貨所以遂其養也綜之官政所以均其施也節之典禮所以成其俗也達之學校所以新其徳也作之選舉所以用其才也考之人物所以辨其等也修之宮室所以安其居也通之雜志所以盡其變也故本立而天道可睹矣利順而地道可因矣養遂而民生可厚矣施均而民政可平矣俗成而民志可立矣徳新而民性可復矣才用等辨而民治可久矣居安盡變而民義不匱矣修此十者以治達之邦國天下可也而況於邑乎故曰君子可以觀政矣
  送南元善入覲序乙酉
  渭南南侯之守越也越之敝數十年矣巨奸元憝窟據根盤良牧相尋未之能去政積事隳俗因隳靡至是乃斬然翦剔而一新之𠒋惡貪殘禁不得行而狡偽淫侈㳺惰茍安之徒亦皆拂戾失常有所不便相與斐斐緝緝搆讒騰誹城狐社鼠之奸又從而黨比翕張之謗遂大行士夫之為元善危者沮之曰謗甚矣盍已諸元善如不聞也而持之彌堅行之彌決且曰民亦非無是非之心而蔽昧若是固學之不講而教之不明也吾寧無責而獨以咎歸於民則日至學宮進諸生而作之以聖賢之志啟之以身心之學士亦蔽於習染閧然疑恠以駭曰是迂闊之談將廢吾事則又相與斐斐緝緝訾毀而詆議之士夫之為元善危者沮之曰民之謗若火之始炎士又從而膏之孰能以無燼乎盍遂已諸元善如不聞也而持之彌堅行之彌決則又緝稽山書院萃其秀穎而日與之諄諄焉亹亹焉越月踰時誠感而意孚三學洎各邑之士亦漸以動日有所覺而月有所悟矣於是爭相奮曰吾乃今知聖賢之必可為矣非侯之至吾其已夫侯真吾師也於是民之謗者亦漸消沮其始猶曰侯之於我利害半我之於侯恩愛半至是恵洽澤流而政益便相與悔曰吾始不知侯之愛我也而反以為殃我也吾始不知侯之拯我也而反以為勞我也我其無人之心乎侯真吾之嚴父也慈母也於是侯且入覲百姓皇皇請留不得相與謀之多士曰吾去慈母吾將安哺乎嚴父吾去吾將安恃乎士曰吁嗟維父與母則生爾身維侯我師實生我心吾寜可以一日而無吾師之臨乎則相與假重於陽明子而乞留焉陽明子曰三年之覲大典也侯焉可留乎雖然此在爾士爾民之心夫承志而無違子之善養也離師友而不背弟子之善學也不然雖居膝下而侍几杖猶為不善養而操戈入室者也奚必以留侯為哉衆皆黙然良久曰公之言是也相顧逡巡而退明日復師生相率而來請曰無以輸吾之情願以公言致之於侯庶侯之遄其來旋而有以速諸生之化慰吾民之延頸也
  送聞人邦允序
  聞人言邦允者陽明子之表弟也將之官閩之嵢峽而請言陽明子謂之曰重矣勿以進非科第而自輕榮矣勿以官卑而自慢夫進非科第則人之待之也易以輕從而自輕者有矣官卑則人之待之也易以慢從而自慢者有矣夫科第以致身而恃以為暴是厲階也髙位以行道而遽以媒利是盜資也於吾何有哉吾所謂重吾有良貴焉耳非矜與敖之謂也吾所謂榮吾職易舉焉耳非顯與耀之謂也夫以良貴為重舉職為榮則夫人之輕與慢之也亦於吾何有哉行矣吾何言
  送別省吾林都憲序戊子
  嘉靖丁亥冬守仁奉命視師思田省吾林君以廣西右轄實與有司既思田來格謀所以緝綏之道咸以為非得寛厚仁恕徳威素為諸夷所信服者父臨而母鞠之殆未可以強力詭計劫制於一時而能久於無變者也則莫有踰於省吾者遂以省吾之名上請乞加憲職委之重權以留撫於茲土蓋一年二年而化洽心革朝廷永可以無一方顧也乎則又以為聖天子方側席勵精求卓越之才須更化善治則如省吾之成徳夙望大臣且交章論薦或者請未及上而先已有隆委峻擢恐未肯為區區兩府之遺黎淹嵗月而借之以重也疏去未踰月而巡撫鄖陽之命果下矣當是時八寨之猺積禍千里且數十年方議進兵討罪省吾將率思田報效之民以先之報聞衆咸為省吾賀且謂得免兵革驅馳之勞也省吾曰不然當事而中輟之仁者忍之乎遇難而茍避之義者為之乎吾既身任其責幸有改命而亟去之以違吾心吾能如是哉遂弗停驅而往冒暑雨犯瘴毒乘危破險竟成八寨之伐而出嗟乎今世士夫計逐功名甚於市井刀錐之較稍有患害可相連及輒設機阱立黨援以巧脫倖免一不遂其私瞋目攘臂以相抵捍鈎摘公然為之曾不以為恥而人亦莫有非之者蓋士風之衰薄至於此而亦極矣而省吾所存獨與時俗相反若是古所謂託孤寄命臨大節而不可奪者省吾有焉正徳初某以武選郎詆逆瑾逮錦衣獄而省吾亦以大理評觸時諱在繫相與講易於桎梏之間者彌月蓋晝夜不怠忘其身之為拘囚也至是別已餘二十年而始復會於此省吾貌益充氣益粹議論益平實而其孜孜講學之心則固如昔加懇切焉公事之餘相與訂舊聞而考新得予自近年偶有見於良知之學遂具以告於省吾而省吾聞之沛然若決江河可謂平生之一快無負於二十年之別也矣今夫天下之不治由於士風之衰薄而士風之衰薄由於學術之不明學術之不明由於無豪傑之士者為之倡焉耳省吾忠信仁厚之質得之於天者既與人殊而其好學之心又能老而不倦若此其徳之日以新而業之日以廣也何疑乎自此而明學術變士風以成天下治將不自省吾為之倡也乎於省吾之別庸書此以致切劘之意若夫期望於聲位之間而繫情於去留之際是奚足為省吾道之哉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三  明 王守仁 撰外集五
  興國守胡孟登生像記壬戌
  𢎞治十年胡公孟登以地官副郎謫貳興國越三年擢知州事公既久於其治乃奸鋤利植而民以大和又明年壬戌擢浙江按察司僉事以去民既留公不可則相率祀公之像以報公徳而學宮之左有疊山祠以祀宋臣謝枋得者舊矣其士曰合祀公像於是嗚呼吾州違前元之亂以入於皇朝雖文風稍振而陋習未除士之登名科甲以顯於四方者相望如晨天之星數不能以一二蓋至於今遂茫然絶響者凡幾科矣自公之來斬山斥地以恢學宮洗垢磨鈍以新士習然後人知敦禮興樂而文采蔚然於湖湘之間薦於鄉者一嵗而三人蓋夫子之道大明於興國實自公始公之徳恵固無庸言而化民成俗於是為大祀公於此其宜哉民曰不可其為公別立一廟公之未來也吾民外苦於盜賊內殘於苛政濱湖之民死於魚課者數千餘家自公之至而盜不敢履興國之界民違猛虎魚鼈之患而始釋戈而安寢歌呼相慰以嬉於里巷公之恵澤吾獨不能出諸口耳嗚呼公有大造於吾民乃不能別立一廟而使並食於謝公於吾心有未足也士曰不然公與謝公皆以遷謫而至吾州謝公以文章節義為宋忠臣而公之氣槩風聲寔相輝映祀公於此所以見公之庇吾民者不獨以其政事而吾民之所以懷公於不忘者又有在於長養恩恤之外也其於尊嚴崇重不滋為大乎於是其民相顧喜曰果如是我亦無所憾矣然其誰紀諸石以傳之士曰公之經厯四方也久矣四方之人其聞公之賢亦既有年矣然而屢遭讒嫉而未暢厥猷意亦知公之深者難也公嘗令於餘姚以吾人之知公則其人宜於公為悉乃走幣數千里而來請於某且告之故某曰是姚人之願不獨興國也公之去吾姚已二十餘年民之思公如其始去每有自公而來者必相與環聚問公之起居飲食及其履厯之險夷丰采壯觀貎鬚髪之蒼白否退則相傳告以為欣戚以吾姚之思公知興國之為是舉亦其情之有不得已也然公之始去吾姚既嘗有去思之碑以紀公徳今不可以重複其説而興國之績吾雖聞之甚詳然於其民為逺雖極意揄揚之恐亦未足以當其心也姑述其請記之辭而詩以系之公諱瀛河南之羅山人有文武長才而方嚮於用詩曰於維胡公允毅孔直維直不撓以來興國惟此興國實荒有年自公之來闢為良田㓂乗於垣死課於澤公曰吁嗟茲惟予讁勤爾桑禾謹爾室家嵗豐時和民謡以歌乃築泮宮教以禮讓弦誦詩書溢於里巷庶民諄諄庶士彬彬公亦欣欣曰惟家人惟公我父惟公我母自公之去奪我恃怙維公之政不専於寛雨暘維若時其燠寒維公文武亦周於藝射御工力展也不器我拜公像從我父兄率我子弟集於泮宮父兄相謂毋爾敢望天子用公訓於四方
  新建預備倉記癸亥
  倉廩以儲國用而民之不給亦於是乎取故三代之時上之人不必其盡輸之官府下之人不必其盡藏於私室後世若常平義倉蓋猶有所以為民者而先王之意亦既衰矣及其大弊而倉廩之蓄遂邈然與民無復相關其遇㐫荒水旱民餓莩相枕藉茍上無賑貸之令雖良有司亦坐守鍵閉不敢發升合以拯其下民之視其官廩如仇人之壘無以事其刃為也嗚呼倉廩之設豈固如是也哉紹興之倉目如坻大有之屬凡三四區中所積亦不下數十萬然而民之饑餒稍不稔即無免焉嵗癸亥春融風日作星火宵隕太守佟公曰是旱徴也不可以無備既命民間積穀謹藏則復鳩工度地得舊太積庫地於郡治之東而建以為預備倉於是四月不雨至於八月農工大壞比室磬懸民陸走數百里轉嘉湖之粟以自療市火間作貿遷無所居公帥僚吏遍禱於山川社稷迺八月已酉大雨洽旬禾槁復穎民始有十一之望漸用蘓息公曰嗚呼予所建今茲之旱雖誠無補於後患其將有裨迺益遂厥營九月丁夘工畢凡為廩三面廿有六楹約受穀十萬幾千斛前為㕔事以司出納而以其無事時則凡賔客部使之往來而無所寓者又皆可以館之於是極南阻民居限以髙垣東折為門出之大衢並門為屋廿有八楹自南亘北以居商旅之貿遷者而月取其值以實廩粟又於其間區畫而綜理之蓋積三嵗而可以有一年之備矣二守錢君謂其僚曰公之是舉其恵於民豈有窮乎夫後之民食公之徳而弗知其所自是吾儕無以贊公於今日而又以泯其績於後也於是相率來屬某以記某曰唯唯夫閔災而恤患庇民之仁也未患而預防先事之知也已患而不怠臨事之勇也創今以圖後敷徳之誠也行一事而四善備焉是而可以無紀也乎某雖不文也願與執筆而從事
  平山書院記癸亥
  平山在酆陵之北三里今杭郡守楊君溫甫蚤嵗嘗讀書其下酆人之舉進士者自溫甫之父僉憲公始而溫甫承之溫甫既貴建以為書院曰使吾鄉之秀與吾楊氏之子弟誦讀其間翹翹焉相繼而興以無亡吾先君之澤於是其鄉多文士而溫甫之子晉復學成有器識將紹溫甫而起蓋書院為有力焉溫甫始為秋官郎予時實為僚佐相懐甚得也溫甫時時為予言平山之勝聳秀竒特比於峩嵋望之巖厲壁削若無所容而其上乃寛衍平博有老氏宮焉殿閣魁傑偉麗聞於天下俯覽大江煙雲杳靄暇輒從朋儕往逰其間鳴湍絶壑拂雲千仞之木隂翳虧蔽書院當其麓其髙可以眺其邃可以隠其芳可以采其清可以濯其幽可以棲吾因而望之以含逺之樓蟄之以寒香之塢掲之以秋芳之亭澄之以洗月之池息之以棲雲之窩四時交變風雪晦暝之朝花月澄芬之夕光景超忽千態萬狀而吾誦讀於其間蓋㝠然與世相忘若將終身焉而不知其他也今吾汩沒於簿書案牘思平山之勝而庶幾夢寐焉何可得耶既而某以病告歸陽明溫甫尋亦出守杭郡錢塘波濤之洶怪西湖山水之秀麗天下之言名勝者無過焉噫溫甫之居是地當無憾於平山耳矣今年與溫甫相見於杭而亹亹於平山者猶昔也吁亦異矣豈其沈溺於茲山果有不能忘情也哉溫甫好學不倦其為文章追古人而並之方其讀書於平山也優㳺自得固將發為事業以顯於世及其施諸政事沛然有餘矣則又益思致力於問學而其間又自有不暇者則其眷戀於茲山也有以哉溫甫既已成已則不能忘於成物而建為書院以倡其鄉人處行義之時則不能忘其隠居之地而拳拳於求其志者無窮已也古人有言成已仁也成物知也溫甫其仁且知者歟又曰隠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溫甫殆其人也非歟溫甫屬予記予未嘗一至平山而平山巖巖之氣象斬然壁立而不可犯者固可想而知其不異於溫甫之為人也以溫甫之語予者記之
  何陋軒記戊辰
  昔孔子欲居九夷人以為陋孔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守仁以罪謫龍塲龍塲古夷蔡之外於今為要綏而習類尚因其故人皆以予自上國往將陋其地弗能居也而予處之旬月安而樂之求其所謂甚陋者而莫得獨其結題鳥言山棲羝服無軒裳宮室之觀文儀揖讓之縟然此猶淳龎質素之遺焉蓋古之時法制未備則有然矣不得以為陋也夫愛憎面背亂白黝丹浚奸窮黠外良而中螫諸夏蓋不免焉若是而彬郁其容宋甫魯掖折旋矩矱將無為陋乎夷之人迺不能此其好言惡詈直情率遂則有矣世徒以其言辭物采之眇而陋之吾不謂然也始予至無室以止居於叢棘之間則鬱也遷於東峯就石穴而居之又隂以濕龍塲之民老稚日來視予喜不予陋益予比予嘗圃於叢棘之右民謂予之樂之也相與伐木閣之材就其地為軒以居予予因而翳之以檜竹蒔之以卉藥列堂階辯室奧琴編圖史講誦逰適之道畧具學士之來逰者亦稍稍而集於是人之及吾軒者若觀於通都焉而予亦忘予之居夷也因名之曰何陋以信孔子之言嗟夫諸夏之盛其典章禮樂厯聖修而傳之夷不能有也則謂之陋固宜於後蔑道徳而専法令搜抉鈎縶之術窮而狡匿譎詐無所不至渾樸盡矣夷之民方若未琢之璞未繩之木雖粗礪頑梗而椎斧尚有施也安可以陋之斯孔子所為欲居也歟雖然典章文物則亦胡可以無講今夷之俗崇巫而事鬼凟禮而任情不中不節卒未免於陋之名則亦不講於是耳然此無損於其質也誠有君子而居焉其化之也蓋易而予非其人也記之以俟來者
  君子亭記戊辰
  陽明子既為何陋軒復因軒之前榮駕楹為亭環植以竹而名之曰君子曰竹有君子之道四焉中虛而靜通而有間有君子之徳外節而直貫四時而柯葉無所改有君子之操應蟄而出遇伏而隠雨雪晦明無所不宜有君子之時清風時至玉聲珊然中采齊而協肆夏揖遜俯仰若洙泗羣賢之交集風止籟靜挺然特立不撓不屈若虞廷羣後端冕正笏而列於堂陛之側有君子之容竹有是四者而以君子名不愧於其名吾亭有竹焉而因以竹名名不愧於吾亭門人曰夫子蓋自道也吾見夫子之居是亭也持敬以直內靜虛而若愚非君子之徳乎遇屯而不懾處困而能亨非君子之操乎昔也行於朝今也行於夷順應物而能當雖守方而弗拘非君子之時乎其交翼翼其處雍雍意適而匪懈氣和而能恭非君子之容乎夫子蓋謙於自名也而假之竹雖然亦有所不容隠也夫子之名其軒曰何陋則固以自居矣陽明子曰嘻小子之言過矣而又弗及夫是四者何有於我哉抑學而未能則可雲爾耳昔者夫子不云乎汝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吾之名亭也則以竹也人而嫌以君子自名也將為小人之歸矣而可乎小子識之
  逺俗亭記戊辰
  憲副毛公應奎名其退食之所曰逺俗陽明子為之記曰俗習與古道為消長塵囂溷濁之既逺則必髙明清曠之是宅矣此逺俗之所由名也然公以提學為職又兼理夫獄訟軍賦則彼舉業辭章俗儒之學也簿書期㑹俗吏之務也二者公皆不免焉舎所事而曰吾以逺俗俗未逺而曠官之責近矣君子之行也不逺於微近纎曲而盛徳存焉廣業著焉是故誦其詩讀其書求古聖賢之心以蓄其徳而達諸用則不逺於舉業辭章而可以得古人之學是逺俗也已公以處之明以決之寛以居之恕以行之則不逺於簿書期㑹而可以得古人之政是逺俗也已茍其心之凡鄙猥𤨏而徒閒散踈放之是托以為逺俗其如逺俗何哉昔人有言事之無害於義者從俗可也君子豈輕於絶俗哉然必曰無害於義則其從之也為不茍矣是故茍同於俗以為通者固非君子之行必逺於俗以求異者尤非君子之心
  象祠記戊辰
  靈博之山有象祠焉其下諸苗夷之居者咸神而事之宣慰安君因諸苗夷之請新其祠屋而請記於予予曰毀之乎其新之也曰新之新之也何居乎曰斯祠之肇也蓋莫知其原然吾諸蠻夷之居是者自吾父吾祖遡曾髙而上皆尊奉而禋祀焉舉之而不敢廢也予曰胡然乎有庳之祠唐之人蓋嘗毀之象之道以為子則不孝以為弟則傲斥於唐而猶存於今毀於有庳而猶盛於茲土也胡然乎我知之矣君子之愛若人也推及於其屋之烏而況於聖人之弟乎哉然則祀者為舜非為象也意象之死其在干羽既格之後乎不然古之驁桀者豈少哉而象之祠獨延於世吾於是益有以見舜徳之至入人之深而流澤之逺且久也象之不仁蓋其始焉爾又烏知其終之不見化於舜也書不云乎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姦瞽瞍亦允若則已化而為慈父象猶不弟不可以為諧進治於善則不至於惡不扺於姦則必入於善信乎象蓋已化於舜矣孟子曰天子使吏治其國象不得以有為也斯蓋舜愛象之深而慮之詳所以扶持輔導之者之周也不然周公之聖而管蔡不免焉斯可以見象之既化於舜故能任賢使能而安於其位澤加於其民既死而人懷之也諸侯之卿命於天子蓋周官之制其殆倣於舜之封象歟吾於是益有以信人性之善天下無不可化之人也然則唐人之毀之也據象之始也今之諸夷之奉之也承象之終也斯義也吾將以表於世使知人之不善雖若象焉猶可以改而君子之修徳及其至也雖若象之不仁而猶可以化之也
  臥馬塚記戊辰
  臥馬塚在宣府城西北十餘里有山隆然來自蒼茫若涌若滀若奔若伏布為層裀擁為覆釡漫衍陂迤環抱𣹢逈中凝外完內缺門若合流泓洄髙岸屏塞限以重河敷為廣野桑乾燕尾逺泛近挹今都憲懐來王公實𦵏厥考大卿於是方公之卜兆也禱於大卿然後出従事屢如未迪末迺來茲顧瞻徘徊心契神得將歸而加諸卜爰視公馬眷然跽臥嚔嗅盤旋繾綣嘶秣若故以啟公之意者公曰嗚呼其弗歸卜先公則既命於此矣就其地窆焉厥土五色厥石四周融潤喣淑面勢環拱既𦵏弗震弗崩安靖妥謐植樹蓊蔚庶草芬茂禽鳥哺集風氣凝毓産祥萃休祉福駢降鄉人謂公孝感所致相與名其封曰臥馬以志厥祥従而歌之士大夫之聞者又従而和之正徳戊辰守仁謫貴陽見公於巡撫臺下出聞是於公之鄉人客有在坐者曰公其休服於無疆哉昔在士行牛眠協兆峻陟三公公茲實類於是守仁曰此非公意也公其慎厥終惟安親是圖以庶幾無憾焉耳已豈以徼福於躬利其嗣人也哉雖然仁人孝子則天無弗比無弗祐匪自外得也親安而誠信竭心斯安矣心安則氣和和氣致祥其多受祉福以流衍於無盡固理也哉他日見於公以鄉人之言問焉公曰信以守仁之言正焉公曰嗚呼是吾之心也子知之其遂志之以訓於我子孫毋替我先公之徳
  賓陽堂記戊辰
  傳之堂東向曰賔陽取堯典寅賔出日之義志向也賓日羲之職而傳冒焉傳職賔賔羲以賔賔之寅而賔日傳以賔日之寅而賔賔也不曰日乃陽之屬為日為元為善為吉為亨治其於人也為君子其義廣矣備矣內君子而外小人為泰曰賔自外而內之傳將以賔君子而內之也傳以賔君子而容有小人焉則如之何曰吾知以君子而賔之耳吾以君子而賔之也賔其甘為小人乎哉為賔日之歌日出而歌之賔至而歌之歌曰日出東方再拜稽首人曰予狂匪日之寅吾其怠荒東方日出稽首再拜人曰予憊匪日之愛吾其荒怠其翳其暳其日惟霽其昫其霧其日惟雨勿忭其昫倐焉以霧勿謂終翳或時其暳暳其光矣其光熈熈與爾偕作與爾偕宜倐其霧矣或時以熈或時以熈孰知我悲
  重修月潭寺建公館記戊辰
  隆興之南有巖曰月潭壁立千仞簷垂數百尺其上澒洞玲瓏浮者若雲霞亘者若虹霓豁若樓殿門闕懸若鼓鐘編磬幨幢纓絡若摶風之鵬飜隼翔鵠螭虺之糾蟠猱猊之駭攫譎竒變幻不可具狀而其下澄潭邃谷不測之洞環秘回伏喬林秀木垂䕃蔽虧鳴瀑清谿停洄引映天下之山萃於雲貴連亘萬里際天無極行旅之往來日攀緣下上於窮崖絶壑之間雖雅有泉石之癖者一入雲貴之途莫不困踣煩厭非復夙好而惟至於茲巖之下則又皆灑然開豁心洗目醒雖庸儔俗侶素不知有山水之逰者亦皆徘徊顧盼相與延戀而不忍去則茲巖之勝蓋不言可知矣巖界興隆偏橋之間各數十里行者至是皆憊頓饑悴宜有休息之所而巖麓故有寺附巖之戍卒官吏與凡苗夷犵狇之種連屬而居者嵗時令節皆於是焉釐祝寺漸蕪廢行禮無所憲副滇南朱君文瑞按部至是樂茲巖之勝憫行旅之艱而從士民之請也乃捐資庀材新其寺於巖之右以為釐祝之所曰吾聞為民者順其心而趨之善今苗夷之人知有尊君親上之禮而憾於弗伸也吾従而利道之不亦可乎則又因寺之故材與址架樓三楹以為部使者休食之館曰吾聞為政者因勢之所便而成之故事適而民逸今旅無所舍而使者之出師行百里饑不得食勞不得息吾圖其可久而兩利之不亦可乎使逰僧正觀任其勞指揮狄逺度其工千戶某某相其役逺近之施捨勤助者欣然而集不兩月而工告畢自是饑者有所炊勞者有所休逰觀者有所舎釐祝者有所瞻依以為竭䖍效誠之地而茲巖之竒若增而益勝也正觀將記其事於石適予過而請焉予惟君子之政不必専於法要在宜於人君子之教不必泥於古要在入於善是舉也蓋得之矣況當法網嚴宻之時衆方喘息憂危動虞牽觸而乃能從容於山水泉石之好行其心之所不愧者而無求免於俗焉斯其非見外之輕而中有定者能若是乎是誠不可以不志也矣寺始於戍卒周齋公成於逰僧徳彬增治於指揮劉瑄常智李勝及其屬王威韓儉之徒至是凡三緝而公館之建則自今日始
  玩易窩記戊辰
  陽明子之居夷也穴山麓之窩而讀易其間始其未得也仰而思焉俯而疑焉函六合入無㣲茫乎其無所指孑乎其若株其或得之也沛兮其若決瞭兮其若徹菹淤出焉精華入焉若有相者而莫知其所以然其得而玩之也優然其休焉充然其喜焉油然其春生焉精粗一外內翕視險若夷而不知其夷之為阨也於是陽明子撫幾而嘆曰嗟乎此古之君子所以甘囚奴忘拘幽而不知其老之將至也夫吾知所以終吾身矣名其窩曰玩易而為之説曰夫易三才之道備焉古之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觀象玩辭三才之體立矣觀變玩占三才之用行矣體立故存而神用行故動而化神故知周萬物而無方化故範圍天地而無跡無方則象辭基焉無跡則變占生焉是故君子洗心而退藏於宻齋戒以神明其徳也蓋昔者夫子嘗韋編三絶焉嗚呼假我數十年以學易其亦可以無大過已夫
  東林書院記癸酉
  東林書院者宋龜山楊先生講學之所也龜山沒其地化為僧區而其學亦遂淪入於佛老訓詁詞章者且四百年成化間今少司徒泉齋邵先生始以舉子復聚徒講誦於其間先生既仕而址復荒屬於邑之華氏華氏先生之門人也以先生之故仍讓其地為書院以昭先生之跡而復龜山之舊先生既已紀其廢興則以記屬之某當是時遼陽髙君文豸方來令茲邑聞其事謂表明賢人君子之跡以風勵士習此吾有司之責而顧以勤諸生則何事爰畢其所未備而亦遣人來請嗚呼物之廢興亦決有成數矣而亦存乎其人夫龜山沒使有若先生者相繼講明其間龜山之學邑之人將必有傳豈遂淪入於老佛詞章而莫之知求當時從龜山逰不無人矣使有如華氏者相繼修葺之縦其學未即明其間必有因跡以求道者則亦何至淪沒於四百年之久又使其時有司有若髙君者以風勵士習為己任書院將無因而圯又何至化為浮屠之居而蕩為草莽之野是三者皆宜書之以訓後若夫龜山之學得之程氏以上接孔孟下啟羅李晦菴其統緒相承㫁無可疑而世猶議其晩流於佛此其趨向毫釐之不容於無辨先生必嘗講之精矣先生樂易謙虛徳器溶然不見其喜怒人之悅而從之若百川之趨海論者以為有龜山之風非有得於其學宜弗能之然而世之宗先生者或以其文翰之工或以其學術之邃或以其政事之良先生之心其殆未以是足也從先生㳺者其以予言而深求先生之心以先生之心而上求龜山之學庶乎書院之復不為虛矣書院在錫百瀆之上東望梅村二十里而遙周泰伯之所従逃也方華氏之讓地為院鄉之人與其同門之士爭相趨事若恥於後泰伯之遺風尚有存焉特世無若先生者以倡之耳是亦不可以無書
  應天府重修儒學記甲戌
  應天京兆也其學為東南教本國初以為太學洪武辛酉始改創焉再修於正徳之已酉自是而後浸以敝圮正徳壬申府尹張公宗厚始議新之未成而遷中丞以去白公輔之相繼為尹乃克易朽興頽大完其所未備而又自以俸餘增置石欄若干楹於櫺星門之外於是府丞趙公時憲亦協心贊畫故數十年之廢一旦修舉煥然改觀師模士氣亦皆鼔動興起廟學一新教授張雲龍等與合學之士二百有若干人撰序二公之績徵予文為記予既不獲辭則謂之曰多師多士若知二公修學之為功矣亦知自修其學以成二公之功者乎夫立之師儒區其齋廟昭其儀物具其廩庖是有國者之立學也而非士之立學也緝其弊壞新其圬墁給其匱乏警其怠弛是有司者之修學也而非士之修學也士之學也以學為聖賢聖賢之學心學也道徳以為之地忠信以為之基仁以為宅義以為路禮以為門㢘恥以為垣牆六經以為戶牖四子以為階梯求之於心而無假於雕飾也其功不亦簡乎措之於行而無所不該也其用不亦大乎三代之學皆此矣我國家雖以科目取士而立學之意亦豈能與三代異學之弗立有國者之缺也弗修焉有司者之責也立矣修矣而居其地者弗立弗修是師之咎士之恥也二公之修學既盡有司之責矣多師多士無亦相與自修其學以逺於咎恥者乎無亦擴乃地厚乃基安乃宅闢乃門戶固乃垣牆學成而用大之則以庇天下次之則以庇一省一郡小之則以庇其鄉閭家族庶亦無負於國家立學之意有司修學之心哉若乃曠安宅舍正路圮基壊垣倚聖賢之門戶以為姦是學校之為萃淵藪也則是朝廷立之而為士者傾之有司修之而為士者毀之亦獨何心哉應天為首善之地豪傑俊偉先後相望其文采之炳蔚科甲之盛多乃其所素餘有不屑於言者故吾因新學之舉嘉多師多士忻然有維新之志而將進之以聖賢之學也於是乎言
  重修六合縣儒學記乙亥
  六合之學敝久矣師生因仍以茍嵗月有司者若無覩也故廢日甚正徳甲戌縣尹安福萬廷珵氏既和輯其民始議拓而新之維時教諭長興徐丙氏來就圮舎日夜砥新厥士尹因謂曰子為我造士而講肄無所斯吾責何敢不力顧兵荒之餘民不可重困吾姑日積月累而徐圖焉其可乎民聞相謂曰學諭方急訓吾子弟無寧居尹不忍困吾民而躬苦節省吾儕獨坐視非人也於是耆民李景榮首出百金以倡從而應者相繼不終日聚金五百以告尹尹喜曰吾民尚義若此吾事不難辦矣然吾職務繁劇孰可使以鳩吾事者乎學諭曰尹為吾師生甚勞苦父老奮義捐金既費其財又盡其力而與一二僚請無妨教事以敦民聞相謂曰尹不忍困吾民學諭方急訓吾子弟又不忍吾勞而身董之吾儕獨坐視非人也於是耆民王彰陳模首請任其役從而應者十夫以告尹尹喜曰吾民尚義若此吾事不難辦矣提學御史張君適至聞其事而嘉之衆益趨以勸十月辛夘尹乃興事學諭經度規制以襄訓導某典史某察其勤惰稽其出納修大成殿修兩廡神廚庫前為㦸門又前為櫺星門又前為泮宮坊皆以石殿後為明倫堂為東西齋又後為尊經閣明倫堂之左為三𪠘以宅三師前區三圃圃前為名宦祠又前為鄉賢祠又前為崇文倉明倫堂之右為致齋所又右為饌房又右為射圃而亭其圃之北曰觀徳致齋之外為宰牲所又前為六號凡為屋百九十有七楹十二月丁已工告畢役未逾時也閭閈之民尚或未知其興作聞而來聚觀者相顧唶愕以為是何神速爾是何井井爾煥煥爾庠生某撰考其事來請予記予曰甚哉誠之易以感民也甚哉民之易以誠感也有司者賦民奉國鞭笞累縶不能得則反仇視今縣尹學諭一言而民應之若響使天下之為有司學職者咸若是天下其有不治乎此可以為天下之為有司學職者倡矣民之愛其財與力至爭刀錐靳舉手投足寧殆其身而不悔今六合之民感其上之一言捐數十百金効力爭先恐後使天下之為民者咸若是天下其有不治乎此可以為天下之民倡矣民之蔽於欲而厚於利茍有以感之然且不憚費已之財勞已之力以赴上之所欲為士秀於民而志於道修其明徳親民之學以應邦家之求固不費財勞力而可能也茍有以感之有不翕然而興者乎吾聞徐諭之教六合不數月而士習已為之一變使由此日遷於髙明廣大以洗俗學之陋則夫興起聖賢之學以為天下士之倡者將又不在於六合之士邪將又不在於六合之士邪
  時雨堂記丁丑
  正徳丁丑奉命平漳冦駐軍上杭旱甚禱於行臺雨日夜民以為未足迺四月戊午班師雨明日又雨又明日大雨乃出田登城南之樓以觀民大悅有司請名行臺之堂為時雨且曰民苦於盜久又重以旱將謂靡遺今始去兵革之役而大雨適降所謂王師若時雨今皆有焉請以志其實嗚呼民惟稼穡徳惟雨惟天隂隲惟皇克憲惟將士用命去其螣蜮惟乃有司實耨穫之庶克有秋乃予何徳之有而敢叨其功然而樂民之樂亦不容於無紀也巡撫都御史王守仁書是日叅政陳䇿僉事胡璉至自班師
  重修浙江貢院記乙酉
  古之選士者其才徳行誼皆論定於平日而以時升之故其時有司之待士一惟忠信禮義而無有乎防嫌逆詐之心也士之應有司一惟㢘恥退讓而無有乎奔競僥倖之圖也迨世下衰科舉之法興而忠信亷恥之風薄上之人不能無疑於其下而防範日宻下之人不能無疑於其上而鄙詐日生於是乎至有搜檢巡綽之事而待之不能以禮矣有糊名易書之制而信之不能以誠矣有志之士未嘗不嘆惜於古道而千數百年卒無以改殆亦風氣習染之所成學術教化之所積勢有不可得而復焉者也雖然古人之法不可得而復矣所以斟酌古人之意而黙行之者不猶有可盡乎後世之法不可得而改矣所以匡持後世之弊而善用之者不猶有可為乎有司之奉行其識下者昧古之道而益浚之以刻薄猥瑣之意其見髙者鄙時之弊而遂行之以忽慢茍且之心是以陋者益陋而疏者愈疏則亦未可専委咎於法也若浙之諸君子之重修貢院斯其有足以起予者矣浙之貢院舊在城西嘗以隘遷於藩治之東北而茍簡尚仍其舊乃嘉靖乙酉復當大比監察御史潘君倣實來監臨乃與諸司之長佐慎慮其事而預圖之慨規制之弗備弗飾相顧而言曰凡政之施孰有大於舉賢才者而可忽易之若是夫興居靡所而責以殫心厥事人情有所不能矣無亦休其啟處優其餼養使人樂事勸忠以各供其職庶亦盡心求士之誠乎慢令始禁罔使陷於非僻而後摧辱之其為狎侮士類亦甚矣無亦張其紀度明其視聽使人不戒而肅以全其㢘恥庶亦待士以禮之意乎於是新選秀堂而軒於其前為三楹新至公堂而軒於其前為五楹庖湢器用無不備具又拓明逺樓以為三楹而上崇三簷下疏三道創石臺於四隅而各亭其上以為眺望之所其諸防閑之道靡不恪修夫然後入而觀焉則森嚴洞達供事者莫敢有輕忽慢易之心而就試者自消其回邪非僻之念蓋不費財力而事修於旬月之間不大聲色而政令行肅觀向一新若諸君者誠可謂能求古人之意而黙行之者矣能匡後世之弊而善用之者矣諸君之盡心其可見者如此至其妙運於心術之㣲而務竭於得為之地不可以盡見者固將無所不用其極可知也是舉也其必有才徳行誼之士如三代之英者出以應諸君之求已乎工訖使來請記辭不克而遂為書之嗚呼天下之事所以弊於今而不可復於古者寜獨科舉為然乎誠使求古人之意而黙行善用之皆如諸君今日之舉焉其於成天下之治也何有哉
  濬河記乙酉
  越人以舟楫為輿馬濱河而㕓者皆巨室也日規月築水道淤隘畜洩既亡旱潦頻仍商旅日爭於途至有鬬而死者矣南子乃決沮障復舊防去豪商之壅削勢家之侵失利之徒胥怨交謗従而謡之曰南守瞿瞿實破我廬瞿瞿南守使我奔走人曰吾守其厲民歟何其謗者之多也陽明子曰遲之吾未聞以佚道使民而或有怨之者也既而舟楫通利行旅歡呼絡繹是秋大旱江河龜拆越之人收穫輸載如常明年大水民居免於墊溺逺近稱忭又從而歌之曰相彼舟人矣昔掲以曵矣今歌以楫矣旱之熇也㣲南侯兮吾其燋矣霪其彌月矣㣲南侯兮吾其魚鼈矣我輸我穫矣我逰我息矣長渠之活矣維南侯之流澤矣人曰信哉陽明子之言未聞以佚道使民而或有怨之者也紀其事於石以詔來者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四  明 王守仁 撰外集六説 雜著
  
  白説字貞夫説乙亥
  白生説常太保康敏公之孫都憲敬齋公之長子也敬齋賔予而冠之阼旣醮而請曰是兒也嘗辱子之門又辱臨其冠敢請字而教諸曰字而教諸説也吾何以字而教諸吾聞之天下之道説而已天下之説貞而已乾道變化於穆流行無非説也天何心焉坤徳闔闢順成化生無非説也坤何心焉仁理惻怛感應和平無非説也人亦何心焉故説也者貞也貞也者理也全乎理而無所容其心焉之謂貞本於心而無所拂於理焉之謂説故天得貞而説道以亨地得貞而説道以成人得貞而説道以生貞乎貞乎三極之體是謂無已説乎説乎三極之用是謂無動無動故順而化無已故誠而神誠神剛之極也順化柔之則也故曰剛中而柔外説以利貞是以順乎天而應乎人説之時義大矣哉非天下之至貞其孰能與於斯乎請字説曰貞夫敬齋曰廣矣子之言固非吾兒所及也請問其次曰道一而已孰精粗焉而以次為君子之徳不出乎性情而其至塞乎天地故説也者情也貞也者性也説以正情之性也貞以説性之命也性情之謂和性命之謂中致其性情之徳而三極之道備矣而又何二乎吾姑語其畧而詳可推也本其事而功可施也目而色也耳而聲也口而味也四肢而安逸也説也有貞焉君子不敢以或過也貞而已矣仁而父子也義而君臣也禮而夫婦也信而朋友也説也有貞焉君子不敢以不致也貞而已矣故貞者説之榦也説者貞之枝也故貞以養心則心説貞以齊家則家説貞以治國平天下則國天下説説必貞未有貞而不説者也貞必説未有説而不貞者也説而不貞小人之道君子不謂之説也不偽則欲不佞則邪奚其貞也哉夫夫君子之稱也貞君子之道也字説曰貞夫勉以君子而已矣敬齋起拜曰子以君子之道訓吾兒敢不拜嘉顧謂説曰再拜稽首書諸紳以蚤夜祗承夫子之命
  劉氏三子字説乙亥
  劉毅齋之子三人當毅齋之始入學也其孟生名之曰甫學始舉於鄉也其仲生名之曰甫登始從政也其季生名之曰甫政毅齋將冠其三子而問其字於予予曰君子之學也以成其性學而不至於成性不可以為學字甫學曰子成要其終也學成而登庸登者必以漸故登髙必自卑字甫登曰子漸戒其驟也登庸則漸以從政矣政者正也未有已不正而能正人者字甫政曰子正反其本也毅齋起拜曰乾也既承教豈獨以訓吾子
  南岡説丙戌
  浙大叅朱君應周居莆之壺公山下應周之名曰鳴陽蓋取詩所謂鳳皇鳴矣於彼朝陽之義也莆人之言曰應周則誠吾莆之鳳矣其居青𤨏進讜言而天下仰望其風采則誠若鳳之鳴於朝陽者矣夫鳳之棲必有髙岡則壺公者固其所從而棲鳴也於是號壺公曰南岡蓋亦取詩所謂鳳皇鳴矣於彼髙岡之義也應周聞之曰嘻因予名而擬之以鳳焉其名也人固非鳳也因壺公而號之以南岡焉其實也固亦岡也吾方愧其名之虛而思以求其號之實也因以南岡而自號大夫鄉士為之詩歌序記以詠嘆揄揚其羙者既已連篇累牘而應周猶若未足勤勤焉以蘄於予必欲更為之一言是其心殆不以贊譽稱頌之為喜而以樂聞規切砥礪之為益也吾何以答應周之意乎姑請就南岡而與之論學天天地之道誠焉而已耳聖人之學誠焉而已耳誠故不息故久故徴故悠逺故博厚是故天惟誠也故常清地惟誠也故常寜日月惟誠也故常明今夫南岡亦拳石之積耳而其廣大悠乆至與天地而無疆焉非誠而能若是乎故觀夫南岡之厓石則誠厓石爾矣觀夫南岡之溪谷則誠溪谷爾矣觀夫南岡之峰巒巖壑則誠峰巒巖壑爾矣是皆實理之誠然而非有所虛假文飾以偽為於其間是故草木生焉禽獸居焉寳藏興焉四時之推敓寒暑晦明煙嵐霜雪之變態而南岡若無所與焉鳳皇鳴矣而南岡不自以為瑞也虎豹藏焉而南岡不自以為威也養生送死者資焉而南岡不自以為徳雲霧興焉而見光怪而南岡不自以為靈是何也誠之無所為也誠之不容已也誠之不可揜也君子之學亦何以異於是是故以事其親則誠孝爾矣以事其兄則誠弟爾矣以事其君則誠忠爾矣以交其友則誠信爾矣是故藴之為徳行矣措之為事業矣發之為文章矣是故言而民莫不信矣行而民莫不悅矣動而民莫不化矣是何也一誠之所發而非可以聲音笑貌幸而致之也故曰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應周之有取於南岡而將以求其實者殆亦無出於斯道也矣果若是則知應周豈非思誠之功歟夫思誠之功精矣微矣應周蓋嘗從事於斯乎異時來過稽山之麓尚能為我一言其詳
  悔齋説癸酉
  悔者善之端也誠之復也君子悔以遷於善小人悔以不敢肆其惡惟聖人而後能無悔無不善也無不誠也然君子之過悔而弗改焉又從而文焉過將日入於惡小人之惡悔而益深巧焉益憤譎焉則惡極而不可解矣故悔者善惡之分也誠偽之闗也吉凶之機也君子不可以頻悔小人則幸其悔而或不甚焉耳吾友崔伯欒氏以悔名其齋非曰吾將悔而已矣將以求無悔者也故吾為之説如是
  雜著
  題湯大行殿試䇿問下壬戌
  士之登名禮部而進於天子之廷者天子臨軒而問之則錫之以制皆得受而歸藏之於廟以輝榮其遭際之盛蓋今世士人皆爾也丹陽湯君某登𢎞治進士方為行人以其嘗所受之制屬某䟦數語於其下嗟夫明試以言自虞廷而然乃言底可績則三代之下吾見亦罕矣君之始進也天子之所以咨之者何如耶而君之所以對之者何如耶夫矯言以求進君之所不為也已進而遂忘其言焉又君之所不忍也君於是乎朝夕焉顧諟聖天子之眀命其將曰是天子之所以咨詢我者也始吾既如是其對揚之矣而今之所以持其身以事吾君者其亦果如是耶抑其亦未踐耶夫伊尹之所以告成湯者數言而終身踐之太公之所以告武王者數言而終身踐之推其心也君其志於伊呂之事乎夫輝榮其一時之遭際以誇世君所不屑矣不然則是制也者君之所以鑑也昔人有惡形而惡鑑者遇之則揜袂卻走君將揜袂卻走之不暇而又烏揭之焉日以示人其志於伊呂之事奚疑哉君其勉矣上帝臨汝毋貳爾心某亦嘗繆承明問雖其所以對揚與其所以為志者不可以望君然亦何敢忘自朂
  示徐曰仁應試丁夘
  君子窮逹一聽於天但既業舉子便須入塲亦人事宜爾若期在必得以自窘辱則大惑矣入塲之日切勿以得失橫在胷中令人氣餒志分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塲中作文先須大開心目見得題意大槩了了即放膽下筆縱昧出處詞氣亦條暢今人入塲有志氣侷促不舒展者是得失之念為之病也夫心無二用一念在得一念在失一念在文字是三用矣所事寕有成耶只此便是執事不敬便是人事有未盡處雖或幸成君子有所不貴也將進塲十日前便須練習調養蓋尋常不曽起早得慣忽然當之其日必精神恍惚作文豈有佳思須每日鷄初鳴即起盥櫛整衣端坐抖藪精神勿使昏惰日日習之臨期不自覺辛苦矣今之調養者多是厚食濃味劇酣謔浪或竟日偃臥如此是撓氣昏神長傲而召疾也豈攝養精神之謂哉務須節飲食薄滋味則氣自清寡思慮屏嗜欲則精自眀定心氣少眠睡則神自澄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能致力於學問者茲特以科塲一事而言之耳每日或倦甚思休少偃即起勿使昏睡既晩即睡勿使乆坐進塲前兩日即不得翻閲書史雜亂心目每日只可看文字一篇以自娛若心勞氣耗莫如勿看務在怡神適趣忽充然滾滾若有所得勿便氣輕意滿益加含蓄醖釀若江河之浸泓衍泛濫驟然決之一瀉千里矣每日閒坐時衆方囂然我獨淵黙中心融融自有真樂蓋出乎塵垢之外而與造物者㳺非吾子槩嘗聞之宜未足以與此也
  龍塲生問荅戊辰
  龍塲生問於陽眀子曰夫子之言於朝侶也愛不忘乎君也今者譴於是而汲汲於求去殆有所渝乎陽眀子曰吾今則有間矣今吾又病是以欲去也龍塲生曰夫子之以病也則吾既聞命矣敢問其所以有間何謂也昔為其貴而今為其賤昔處於內而今處於外歟夫乘田委吏孔子嘗為之矣陽眀子曰非是之謂也君子之仕也以行道不以道而仕者竊也今吾不得為行道矣雖古之有祿仕未嘗奸其職也曰牛羊茁壯㑹計當也今吾不無愧焉夫祿仕為貧也而吾有先世之田力耕足以供朝夕子且以吾為道乎以吾為貧乎龍塲生曰夫子之來也譴也非仕也子於父母惟命之從臣之於君同也不曰事之如一而可以拂之無乃為不恭乎陽明子曰吾之來也譴也非仕也吾之譴也乃仕也非役也役者以力仕者以道力可屈也道不可屈也吾萬里而至以承譴也然猶有職守焉不得其職而去非以譴也君猶父母事之如一固也不曰就養有方乎惟命之從而不以道是妾婦之順非所以為恭也龍塲生曰聖人不敢忘天下賢者而皆去君誰與為國矣曰賢者則忘天下乎夫出溺於波濤者沒人之能也陸者冒焉而胥溺矣吾懼於胥溺也龍塲生曰吾聞賢者之有益於人也惟所用無擇於小大焉若是亦有所不利歟曰賢者之用於世也行其義而已義無不宜無不利也不得其宜雖有廣業君子不謂之利也且吾聞之人各有能有不能惟聖人而後無不能也吾猶未得為賢也而子責我以聖人之事固非其擬矣曰夫子不屑於用也夫子而茍屑於用蘭蕙榮於堂階而芬馨被於幾席萑葦之刈可以覆垣草木之微則亦有然者而況賢者乎陽眀子曰蘭蕙榮於堂階也而後芬馨被於幾席萑葦也而後可刈以覆垣今子將刈蘭蕙而責之以覆垣之用子為愛之耶抑為害之耶
  論元年春王正月戊辰
  聖人之言明白簡實而學者每求之於艱深隱奧是以為論愈詳而其意益晦春秋書元年春王正月蓋仲尼作經始筆也以予觀之亦何有於可疑而世儒之為説者或以為周雖建子而不改月或以為周改月而不改時其最為有據而為世所宗者則以夫子嘗欲行夏之時此以夏時冠周月蓋見諸行事之實也紛紛之論至不可勝舉遂使聖人明易簡實之訓反為千古不決之疑嗟夫聖人亦人耳豈獨其言之有逺於人情乎哉而儒者以為是聖人之言而必求之於不可窺測之地則已過矣夫聖人之示人無隱若日月之垂象於天非有變怪恍惚有目者之所覩而及其至也巧厯有所不能計精於理者有弗能盡知也如是而已矣若世儒之論是後世任情用智拂理亂常者之為而謂聖人為之耶夫子嘗曰吾從周又曰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災及其身者也仲尼有聖德無其位而改周之正朔是議禮制度自己出矣其得為從周乎聖人一言世為天下法而身自違之其何以訓天下夫子患天下之夷狄橫諸侯強背不復知有天王也於是乎作春秋以誅僭亂尊周室正一王之大法而已乃首改周之正朔其何以服亂臣賊子之心春秋之法變舊章者必誅若宣公之稅畆紊王制者必誅若鄭荘之歸祊無王命者必誅若莒人之入向是三者之有罪固猶未至於變易天王正朔之甚也使魯宣鄭荘之徒舉是以詰夫子則將何辭以對是攘鄰之雞而惡其為盜責人之不弟而自毆其兄也豈春秋忠恕先自治而後治人之意乎今必泥於行夏之時之一言而曲為之説以為是固見諸行事之騐又引孟子春秋天子之事罪我者其惟春秋之言而證之夫謂春秋為天子之事者謂其時天王之法不行於天下而夫子作是以明之耳其賞人之功罰人之罪誅人之惡與人之善蓋亦據事直書而褒貶自見若士師之㫁獄辭具而獄成然夫子猶自嫌於侵史之職明天子之權而謂天下後世且將以是而罪我固未嘗取無罪之人而論㫁之曰吾以明法於天下取時王之制而更易之曰吾以垂訓於後人法未及明訓未及垂而已自陷於殺人比於亂逆之黨矣此在中世之士稍知忌憚者所不為而謂聖人而為此亦見其隂黨於亂逆誣聖言而助之攻也已或曰子言之則然耳為是説者以伊訓之書元祀十有二月而證周之不改月以史記之稱元年冬十月而證周之不改時是亦未為無據也子之謂周之改月與時也獨何據乎曰吾據春秋之文也夫商而改月則伊訓必不書曰元祀十有二月秦而改時則史記必不書曰元年冬十月周不改月與時也則春秋亦必不書曰春王正月春秋而書曰春王正月則其改月與時已何疑焉況禮記稱正月七月日至而前漢律厯志武王伐紂之嵗周正月辛夘朔合辰在斗前一度戊午師度孟津明日己未冬至考之泰誓十有三年春武成一月壬辰之説皆足以相為發明證周之改月與時而予意直據夫子春秋之筆有不必更援是以為之證者今舍夫子明白無疑之直筆而必欲傍引曲據證之於穿鑿可疑之地而後已是惑之甚也曰如子之言則冬可以為春乎曰何為而不可陽生於子而極於已午隂生於午而極於亥子陽生而春始盡於寅而猶夏之春也隂生而秋始盡於申而猶夏之秋也自一陽之復以極於六陽之乾而為春夏自一隂之姤以極於六隂之坤而為秋冬此文王之所演而周公之所係武王周公其論之審矣若夫仲尼夏時之論則以其闗於人事者比之建子為尤切而非謂其為不可也啟之徵有扈曰怠棄三正則三正之用在夏而已然非始於周而後有矣曰夏時冠周月此安定之論而程子亦嘗雲爾曾謂程子之賢而不及是也何哉曰非謂其知之不及也程子蓋泥於論語行夏之時之言求其説而不得從而為之辭蓋推求聖言之過耳夫論語者夫子議道之書而春秋者魯國紀事之史議道自夫子則不可以不盡紀事在魯國則不可以不實道並行而不相悖者也且周雖建子而不改時與月則固夏時矣而夫子又何以行夏之時云乎程子之雲蓋亦推求聖言之過耳庸何傷夫子嘗曰君子不以人廢言使程子而猶在也其殆不廢予言矣
  書東齋風雨巻後癸酉
  悲喜憂快之形於前初亦何常之有哉向之以為愁苦淒鬱之鄉而今以為樂事者有矣向之歌舞歡愉之地今過之而歎息咨嗟泫然而泣下者有矣二者之相尋於無窮亦何以異於不能崇朝之風雨而顧執而留之於胸中無乃非逹者之心歟吾觀東齋風雨之作固亦寫其一時之所感遇風止雨息而感遇之懷亦不知其所如矣而猶諷詠嗟嘆於十年之後得非類扵夢為僕役覺而涕泣者歟夫其隱几於蓬𥦗之下聽芹波之春響而詠夜簷之寒聲自今言之但覺其有幽閒自得之趣殊不見其有所苦也借使東齋主人得時居顯要一旦失勢退處寂寞其感念疇昔之懐當與今日何如哉然則錄而追味之無亦將有洒然而樂廓然而忘言者矣而和者以為真有所苦而類為垂楚不任之辭是又不可與言夢者而於東齋主人之意失之逺矣
  竹江劉氏族譜跋甲戌
  劉氏之盛散於天下其在安成者出長沙定王發今昔所傳有自來矣竹江之譜斷自竹溪翁而下不及於定王見素子曰大夫不敢祖諸侯禮也夫大夫之不祖諸侯也蓋言祭也若其支系之所自則魯三桓之屬是實不可得而翦孔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蓋孔子之時史之闕疑者既鮮矣竹江之不及定王闕疑也可以為譜法也已王道不眀人偽滋而風俗壞上下相㒺以詐人無實行家無信譜天下無信史三代以降吾觀其史若江河之波濤焉聊以知其起伏之槩而已爾士夫不務誠身立德而徒誇詡其先世以為重冒昧攀緣適以絶其類亂其宗不知桀紂幽厲之出於禹湯文武而顔閔曾孟之先未始有顯者也若竹江之譜其可以為世法也哉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充是心雖以復三代之淳可也且竹溪翁之後其聞於世者歴歴爾至其十一祖敬齋公而遂以清節大顯於當代錄名臣者以首廉吏敬齋之孫南峰公又以清節文學顯徳業聲光方為天下所屬望竹江之後祖敬齋而宗南峰焉亦不一足矣況其世賢之多也而又奚必長沙之為重也夫
  書察院行臺壁丁丑
  正徳丁丑三月奉命征漳冦駐軍上杭旱甚禱於行臺雨日夜民以為未足四月戊午㓂平旋師是日大雨眀日又雨又明日復雨登城南之樓以觀農事遂謁晦翁祠於水南覽七星之勝槩夕歸志其事於察院行臺
  諭俗四條丁丑
  為善之人非獨其宗族親戚愛之朋友鄉黨敬之雖鬼神亦隂相之為惡之人非獨其宗族親戚惡之朋友鄉黨怨之雖鬼神亦隂殛之故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
  見人之為善我必愛之我能為善人豈有不愛我者乎見人之為不善我必惡之我茍為不善人豈有不惡我者乎故凶人之為不善至於隕身亡家而不悟者由其不能自反也
  今人不忍一言之忿或爭銖兩之利遂相搆訟夫我欲求勝於彼則彼亦欲求勝於我讐讐相報遂至破家蕩産禍貽子孫豈若含忍退讓使鄉里稱為善人長者子孫亦䝉其庇乎
  今人為子孫計或至謀人之業奪人之産日夜營營無所不至昔人謂為子孫作馬牛然身沒未寒而業已屬之他人讐家羣起而報復子孫反受其殃是殆為子孫作蛇蠍也吁可戒哉
  題遙祝圖戊寅
  薛母太孺人曾方就其長子俊養於玉山仲子侃既舉進士告歸來省孺人曰吾安而兄養子出而仕侃曰吾斯之未能信曰然則盍往學扵是擕其弟僑姪宗鎧來就予於䖍其室在揭陽別且數年未遑歸視踰年五月望日為孺人初誕之晨以命不敢往遙拜而祝其友正之廷仁崇一軰相與語曰薛母之敎其子可謂賢矣薛子之養其親可謂孝矣吾儕與薛子同學因各勵其所以事親之孝可謂益矣而不獲登其堂申其敬乃命工繪遙祝之圖寓諸玉山以致稱觴之意請於予予為題其事
  書諸陽伯巻戊寅
  諸陽伯偁從予而問學將別請言予曰相與數月而未嘗有所論別而後言也不既晩乎曰數月而未敢有所問知夫子之無隠於我而冀或有所得也別而後請言已自知其無所得而慮夫子之或隱於我也予曰吾何所隱哉道若日星然子惟不用目力焉耳無弗覩者也子又何求乎道在邇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天下之通患也子歸而立子之志竭子之目力若是而有所弗覩則吾為隱於子矣
  書陳世傑卷庚辰
  堯允恭克讓舜溫恭允塞禹不自滿假文王徽柔懿恭小心翼翼望道而未之見孔子溫良恭儉讓蓋自古聖賢未有不篤於謙恭者向見世傑以足恭為可恥故遂入於簡抗自是簡抗自是則傲矣傲凶德也不可長足恭也者有所為而為之者也無所為而為之者謂之謙謙徳之柄溫溫恭人惟徳之基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仲尼贊易之謙曰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君子之終也故地不謙不足以載萬物天不謙不足以覆萬物人不謙不足以受天下之益昔者顔子以能問於不能有而若無蓋得夫謙道也慎獨致知之説既嘗反覆於世傑則百凡私意之萌自當退聽矣復嚽嚽於是蓋就世傑氣質之所急者言之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逺怨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則徳修毋謂已為已知而輒以誨人毋謂人為不知而輒以忽人終日但見已過黙而識之學而不厭則於道也其庶矣乎
  諭泰和楊茂其人聾瘂自𠉀門求見先生以字問茂以字荅
  你口不能言是非你耳不能聽是非你心還能知是非否荅曰知是非如此你口雖不如人你耳雖不如人你心還與人一般茂時首肯拱謝大凡人只是此心此心若能存天理是箇聖賢的心口雖不能言耳雖不能聽也是箇不能言不能聽的聖賢心若不存天理是箇禽獸的心口雖能言耳雖能聽也只是箇能言能聽的禽獸茂時扣胷指天你如今於父母但盡你心的孝於兄長但盡你心的敬於鄉黨鄰里宗族親戚但盡你心的謙和恭順見人怠慢不要嗔怪見人財利不要貪圖但在裏面行你那是的心莫行你那非的心縱使外面人説你是也不須聽説你不是也不須聽茂時首肯拜謝你口不能言是非省了多少閒是非你耳不能聽是非省了多少閒是非凡説是非便生是非生煩惱聽是非便添是非添煩惱你口不能説你耳不能聽省了多少閒是非省了多少閑煩惱你比別人到快活自在了許多茂時扣胷指天躃地我如今教你但終日行你的心不消口裏説但終日聽你的心不消耳裏聽茂時頓首再拜而已
  書欒惠巻庚辰
  欒子仁訪予於䖍舟遇於新淦嗟乎子仁乆別之懷茲亦不足為慰乎顧茲簿領紛沓之地雖固道無不在然非所以從容下上其議時也子仁歸矣乞骸之䟽已數上行且得報子仁其候我於桐江之滸將與子盤桓於雲門若耶間有日也聞子仁之居鄉嘗以鄉約善其族黨固亦仁者及物之心然非子仁所汲汲孔子云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然惟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而後行子仁其務立參前倚衡之誠乎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聊以是為子仁別去之贈
  書佛郎機遺事庚辰
  見素林公聞寧濠之變即夜使人範錫為佛郎機銃並抄火藥方手書勉予竭忠討賊時六月毒暑人多道暍死公遣兩僕裹糧從間道冒暑晝夜行三千餘里以遺予至則濠已就擒七日予發書為之感激涕下蓋濠之擒以七月二十六距其始事六月十四僅月有十二日耳世之君子當其任能不畏難巧避者鮮矣況已致其事而能急國患踰其家如公者乎蓋公之忠誠根於天性故老而彌篤身退而憂愈深節愈勵嗚呼是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嘗欲列其事於朝顧非公之心也為作佛郎機私詠君子之同聲者將不能已於言耳矣佛郎機誰所為截取比干腸裹以鴟夷皮萇𢎞之血釁不足睢陽之怒恨有遺老臣忠憤寄所洩震驚百里賊膽披徒請尚方劍空聞魯陽揮段公笏板不在茲佛郎機誰所為
  正徳戊寅之冬福建按察僉事周期雍以公事抵贛時逆濠奸謀日稔逺近洶洶予思預為之備而濠黨伺覘左右揺手動足朝聞暮逹以期雍官異省當非濠所計及因屏左右語之故遂與定議期雍歸即隂募驍勇具械束裝部勒以俟予檄晨到而期雍夕發故當濠之變外援之兵惟期雍先至適當見素公書至之日距濠始事亦僅月有十二日耳初予嘗使門人冀元亨者因講學説濠以君臣大義或格其奸濠不懌已而滋怒遣人隂購害之冀辭予曰濠必反先生宜早計遂遁歸至是聞變知予必起兵即日潛行赴難亦適以是日至見素公在莆陽周官上杭冀在常徳去南昌各三千餘里乃皆同日而至事若有不偶然者輒附錄於此聊以識予之耿耿雲
  題夀外母蟠桃圖庚辰
  某之妻之母諸太夫人張今年夀八十十二月二十有二日其設帨辰也某縻於官守不能歸捧一觴於堂下幕下之士有郭詡者因為作王母蟠桃之圖以獻夫王母蟠桃之説雖出於僊經異典未必其事之有無然今世之人多以之祝願其所親愛固亦古人岡陵松栢之意也吾從衆可乎遂用之以寄遙祝之私而詩以歌之雲維彼蟠桃千嵗一華夫人之夀茲維始葩維彼蟠桃千嵗一實夫人之夀益堅孔碩維華維實厥根彌植維夫人孫子亦昌衍靡極
  書徐汝佩巻癸未
  壬午之冬汝佩別予北上赴南宮試已而門下士有自京來者告予以汝佩因南宮䇿問若隂詆夫子之學者不對而出遂浩然東歸行且至矣予聞之黯然不樂者乆之士曰汝佩斯舉有志之士莫不欽仰歆服以為自尹彥明之後至今而始再見者也夫人離去其骨肉之愛齎糧束裝走數千里以赴三日之試將竭精弊力惟有司之好是投以蘄一日之得希終身之榮斯人人之同情也而汝佩於此獨能不為其所不為不欲其所不欲斯非其有見得思義見危授命之勇其孰能聲音笑貌而為此乎是心也固富貴不能滛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者矣將夫子聞之躍然而喜顯然而嘉與之也而顧黯然而不樂也何居乎予曰非是之謂也士曰然則汝佩之為是舉也尚亦有未至歟豈以汝佩骨肉之養且旦暮所不給無亦隨時順應以少蘇其貧困也乎若是則汝佩之志荒矣予曰非是之謂也士曰然則何居乎予黙然不應士不得問而退他日汝佩既歸士往問於汝佩曰向吾以子之事問於夫子矣夫子黯然而不樂予云云而夫子云雲也子以為奚居汝佩曰始吾見發䇿者之隂詆吾夫子之學也蓋怫然而怒憤然而不平以為吾夫子之學則若是其簡易廣大也吾夫子之言則若是其真切著明也吾夫子之心則若是其仁恕公普也夫子憫人心之陷溺若已之墮於淵壑也冒天下之非笑詆詈而日諄諄焉亦豈有求於世乎而世之人曾不覺其為心而相嫉媢詆毀之若是若是而吾尚可與之並立乎已矣吾將從夫子而長往於深山窮谷耳不與之相聞而目不與之相見斯已矣故遂浩然而歸歸途無所事事始復専心致志沉潛於吾夫子致知之訓心平氣和而良知自發然後黯然而不樂曰嘻吁乎吾過矣士曰然則子之為是也果尚有所不可歟汝佩曰非是之謂也吾之為是也亦未不可而所以為是者則有所不可也吾語子始吾未見夫子也則聞夫子之學而亦嘗非笑之矣詆毀之矣及見夫子親聞良知之誨恍然而大寤醒油然而生意融始自痛悔切責吾不及夫子之門則幾死矣今雖知之甚深而未能實諸已也信之甚篤而未能孚諸人也則猶未免於身謗者也而遽爾責人若是之峻且彼蓋未嘗親承吾夫子之訓也使得親承焉又焉知今之非笑詆毀者異日不如我之痛悔切責乎不如我之深知而篤信乎何忘已之困而責人之速也夫子冒天下之非笑詆毀而日諄諄然惟恐人之不入於善而我則反之其間不能以寸矣夫子之黯然而不樂也蓋所以愛珊之至而憂珊之深也雖然夫子之心則又廣矣大矣微矣幾矣不覩不聞之中吾豈能盡以語子也汝佩見備以其所以告於士者為問予頷之而弗答黙然者乆之汝佩悚然若有省也明日以此捲入請曰昨承夫子不言之教珊傾耳而聽若震驚百里粗心浮氣一時俱䘮矣請遂書之
  題夢槎竒遊詩卷乙酉
  君子之學求盡吾心焉耳故其事親也求盡吾心之孝而非以為孝也事君也求盡吾心之忠而非以為忠也是故夙興夜寐非以為勤也剸繁理劇非以為能也嫉邪祛蠧非以為剛也規切諫諍非以為直也臨難死義非以為節也吾心有不盡焉是謂自欺其心心盡而後吾之心始自以為快也惟夫求以自快吾心故凡富貴貧賤憂戚患難之來莫非吾所以致知求快之地茍富貴貧賤憂戚患難而莫非吾致知求快之地則亦寜有所謂富貴貧賤憂戚患難者足以動其中哉世之人徒知君子之於富貴貧賤憂戚患難無入而不自得也而皆以為獨能人之所不可及不知君子之求以自快其心而已矣林君汝桓之名吾聞之蓋乆然皆以為聰明特逹者也文章氣節者也今年夏聞君以直言被謫果信其為文章氣節者矣又踰月君取道錢塘則以書來道其相愛念之厚病不能一往為恨且惓惓以聞道為急問學為事嗚呼君蓋知學者也志於道徳者也寜可専以文章氣節稱之已而郡守南君元善示予以夢槎竒遊巻蓋京師士友贈之南行者予讀之終篇嘆曰君知學者也志於道德者也則將以求自快其心者也則其奔走於郡縣之末也猶其從容於部署之間也則將地官郎之議國事未嘗以為抗而徐聞丞之親民務未嘗以為𤨏也則夢槎未嘗以為異而南遊未嘗以為竒也君子樂道人之善則張大而從諛之是固贈行者之心乎予亦以病不及與君一面感君好學之篤因論君子之所以為學者以為君贈
  為善最樂文丁亥
  君子樂得其道小人樂得其欲然小人之得其欲也吾亦但見其苦而已耳五色令人目盲五聲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營營戚戚憂患終身心勞而日拙欲縱惡積以亡其生烏在其為樂也乎若夫君子之為善則仰不愧俯不怍明無人非幽無鬼責優優蕩蕩心逸日休宗族稱其孝鄉黨稱其弟言而人莫不信行而人莫不悅所謂無入而不自得也亦何樂如之妻弟諸用明積徳勵善有可用之才而不求仕人曰子獨不樂仕乎用明曰為善最樂也因以四字扁其退居之軒率二子階陽日與鄉之俊彥讀書講學於其中已而二子學日有成登賢薦秀鄉人嘖嘖皆曰此亦為善最樂之效矣用明笑曰為善之樂大行不加窮居不損豈顧於得失榮辱之間而論之聞者心服僕夫治圃得一鏡以獻於用明刮土而視之背亦適有為善最樂四字坐客嘆異皆曰此用明為善之符誠若亦不偶然者也相與詠其事而來請於予以書之用以訓其子孫遂以朂夫鄉之後進
  客坐私祝丁亥
  但願溫恭直諒之友來此講學論道示以孝友謙和之行徳業相勸過失相規以教訓我子弟使毋陷於非僻不願狂懆惰慢之徒來此博奕飲酒長傲飾非導以驕奢淫蕩之事誘以貪財黷貨之謀𡨋頑無恥扇惑鼔動以益我子弟之不肖嗚呼由前之説是謂良士由後之説是謂凶人我子弟茍逺良士而近凶人是為逆子戒之戒之嘉靖丁亥八月將有兩廣之行書此以戒我子弟並以告夫士友之辱臨於斯者請一覽教之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五  明 王守仁 撰外集七墓誌銘 墓表 墓碑 傳 碑 贊箴 祭文
  墓誌銘
  易直先生墓誌壬戌
  易直先生卒鄉之人相與哀思不已從而纂述其行以誄之曰嗚呼先生之道諒易平直內篤於孝友外孚於忠實不戚戚於窮不欣欣於得翦徹厓幅於物無牴于于施施率意任真而亦不干於禮藝學積行將施於邦六舉於鄉竟弗一獲以死嗚呼傷哉自先生之沒鄉之子弟無所式為善者無所倚談經究道者莫與考論含章秘跡林棲而澤遁者莫與遨遊以處天胡奪吾先生之速耶先生姓王名袞字徳章古者賢士死則有以易其號今先生沒且三年而猶襲其常稱其謂鄉人何盍相與私諡之曰易直於是先生之姪守仁聞而泣曰叔父有善吾子姪弗能紀述而以辱吾之鄉老亦奚為於cq=85子姪請得誌諸墓嗚呼吾宗江左以來世不乏賢自吾祖竹軒府君以上凡積徳累仁者數世而始發於吾父龍山先生叔父生而勤修砥礪能協成吾父之志人謂相繼而興以昌王氏者必在叔父而又竟止於此天意果安在哉叔母葉孺人先叔父十有三年卒生二子守禮守信繼孺人方氏生一子守恭叔父之生以正統己巳十月戊午得夀四十有九而以𢎞治戊午之八月廿三卒卒之嵗太夫人岑氏方就養於京泣曰須吾歸視其柩於是壬戌正月太夫人自京歸始克以十月甲子葬叔父於邑東穴湖山之陽南去竹軒府君之墓十武而近去葉孺人之墓十武而遙未合葬蓋有所俟也
  陳處士墓誌銘癸亥
  處士諱泰字思易父剛祖仲彰曾祖勝一世居山隂之錢清剛戍遼左娶馬氏生處士正統甲子處士生十二年矣始從其父自遼來歸當是時陳雖巨族然已三世外戍基業凋廢殆盡處士歸與其弟耕於清江之上數年遂復其故處士狷介純篤處其鄉族親黨無內外少長戚踈樸直無委曲又好面折人過不以毛髪假借不為斬險刻削故其生也人爭信憚其死也莫不哀思之處士於書史僅渉獵不専於文敦典崇禮務在躬行郡中名流以百數皆雕繪藻飾熻熠以賈聲譽然稱隠逸之良必於處士皆以為有先太丘之風焉𢎞治癸亥正月庚寅以疾卒年七十二九月己丑其子琢卜葬於郡西之廻龍山初處士與同郡羅周管士𢎞朱張弟涎友以善交稱成化間涎以嵗貢至京某時為童子聞涎道處士心竊慕之至是歸求其廬則既死矣涎姪孫節與予遊以世交之誼為處士請銘且曰先生於處士心與之乆矣即為之銘亦延陵掛劍之意耶予曰諾明日與琢以狀來請惟陳氏世有顯聞剛之代父戍遼也甫年十四主帥壯其為人召與語大説遂留叅幙下累立戰功出竒計當封賞輒為當事者沮抑竟死牖下處士亦狀貌魁岸幼習邊機論議根核的然可施於用性孝友屬其家多難收養其弟姪之孤掇拾扶持不忍捨去遂終其身琢亦能詩有行次子玠三孫徠衝彶皆向於學夫屢抑其進其後將必有昌者銘曰嗟惟處士敦樸厚堅猶玉在璞其輝熠然秉義掲仁鄉之司直邈矣太丘其孫孔式胡溘而逝其人則亡徳音孔邇鄉人相告毋或而弛無寧處士愧其孫子廽龍之岡其鬱有蒼毋爾芻伐處士所藏
  平樂同知尹公墓誌銘癸亥
  尹自春秋為著姓降及漢唐代不乏賢至宋而太常博士源中書舍人洙及其孫焞皆以道學為世名儒其後有為㸃檢者自洛徙越之山隂迨公七世矣公父逹祖性中曾祖齊賢皆有聞於鄉公生十八年選為郡庠弟子以詩學知名逺近從之逰者數十往往取髙第躋顯級而公乃七試有司不偶天順年詔求遺才可經濟大用者於是有司以公應詔而公亦適當貢遂卒業太學成化某甲子授廣西南寜通判時郡中乆苦猺患方議發兵人情洶洶公至請守得緩旬日稍圖之乃單騎入猺峒呼酋長與語諸酋倉卒不暇集謀相與就公問所由來公曰斯行為爾曹乞生無他疑也因為具陳禍福言辯爽慨諸酋感動顧謂其黨曰何如皆曰願從使君言遂相率羅拜定約而出尋督諸軍討木頭等峒皆㨗大臣交章薦公可大用庚子擢同知平樂府事平樂地皆嶃山互壑猺慿險出沒深翳非時剽掠居民如處穽中動慮機觸不敢輕往來農末俱廢聞公至喜曰南寧尹使君來吾無恐耳已居月餘公從土著間行巖谷盡得其形勢縱火悉焚林薄猺失藉潰散公因盡築城堡要害據守猺來無所匿從髙巔逺覘嘆息踟躕而去蓋自是平樂遂為安土居三年屢以老請輒為民所留𢎞治改元以慶賀赴京師力求致仕以歸家居十四年乃卒得夀若干公性孝友淳篤自其貧賤時即委産三弟拾取其遺少壯衰老雖盛暑急遽未甞見其不以祗服與物熈然無牴至其蒞官當事奮毅敢直析法繩理勢悍無所撓避庶㡬古長者而今亡矣先後娶陳氏朱氏殷氏子騏孫公貴公榮卒之又明年癸亥將葬騏以幣狀來姚請銘某幼去其鄉聞公之為人恨未嘗從之逰銘固不辭也公諱浦字文淵葬在郡東保山合殷氏之兆銘曰赫赫尹氏望於宗周源洙比穎焞暢厥休自洛徂越公啟其闇君子之澤十世未斬篤敬忠信蠻貊以行一言之烈雄於九軍豈惟威儀式其黨里豈惟友睦篤其昆弟彼保之陽維石巖巖尹公之墓今人所瞻
  徐昌穀墓誌銘辛未
  正徳辛未三月丙寅太學博士徐昌穀卒年三十三士夫聞而哭之者皆曰嗚呼是何促也或曰孔門七十子顔子最好學而其年獨不永亦三十二而亡説者謂顔子好學精力瘁焉夫顔雖既竭吾才然終日如愚不改其樂也此與世之謀聲利苦心焦勞患得患失逐逐終其身耗勞其神氣奚啻百倍而皆老死黃馘此何以辨哉天於美質何生之甚寡而壞之特速也夫鼪鼯以夜出涼風至而𤣥鳥逝豈非凡物之盛衰以時乎夫嘉苖難植而易槁芝榮不踰旬蔓草薙而益繁鴟梟虺蝮遍天下而麟鳯之出間世一覩焉商周以降清淑日澆而穢濁薫積天地之氣則有然矣於昌穀何疑焉始昌穀與李夢陽何景明數子友相與砥礪於辭章既殫力精思傑然有立矣一旦諷道書若有所得歎曰弊精於無益而忘其軀之斃也可謂知乎巧辭以希俗而捐其親之遺也可謂仁乎於是習養生有道士自西南來昌穀與語恱之遂究心𤣥虛益與世泊自謂長生可必至正徳庚午冬陽明王守仁至京師守仁故善數子而亦嘗沒溺於仙釋昌穀喜馳徃省與論攝形化氣之術當是時增城湛元明在坐與昌穀言不協意沮去異日復來論如初守仁笑而不應因留宿曰吾授異人五金八石之秘服之沖舉可得也子且謂何守仁復笑而不應廼曰吾隳黜吾昔而游心髙𤣥塞兌斂華而靈株是固斯亦去之競競於世逺矣而子猶余拒然何也守仁復笑而不應於是黙然者乆之曰子以予為非耶抑又有所秘耶夫居有者不足以超無踐器者非所以融道吾將去知故而宅於埃𡏖之表子其語我乎守仁曰謂吾為有秘道固無形也謂吾謂子非子未吾是也雖然試言之夫去有以超無無將奚超矣外器以融道道器為偶矣而固未嘗超乎而固未嘗融乎夫盈虛消息皆命也纖巨內外皆性也隱微寂感皆心也存心盡性順夫命而已矣而奚所趨舍於其間乎昌穀首肯良乆曰沖舉有諸守仁曰盡鳶之性者可以沖於天矣盡魚之性者可以泳於川矣曰然則有之曰盡人之性者可以知化育矣昌穀俛而思蹶然而起曰命之矣吾且為萌甲吾且為流澌子其煦然屬我以陽春哉數日復來謝曰道果在是而奚以外求吾不遇子㡬亡人矣然吾疾且作懼不足以致逺則何如守仁曰悸乎曰生寄也死歸也何悸津津然既有志於斯已而不見者踰月忽有人來訃昌穀逝矣王湛二子馳往哭盡哀因商其家事其長子伯虬言昌穀垂歿整袵端坐託徐子容以後事子容泣昌穀笑曰常事耳謂伯虬曰墓銘其請諸陽眀氣益微以指畫伯虬掌作㝠㝠漠漠四字餘遂不可辨而神氣不亂嗚呼吾未竟吾説以時昌穀之及而昌穀乃止於是吾則有憾焉臨歿之託又可負之昌穀名禎卿世姑蘇人始舉進士為大理評事不能其職於是以親老求改便地為養當事者目為好異抑之已而降為五經博士故雖為京官數年卒不獲封其親以為憾所著有談藝錄古今詩文若干首然皆非其至者昌穀之學凡三變而卒乃有志於道墓在虎丘西麓銘曰惜也昌穀吾見其進未見其至早攻聲詞中廼謝棄脫淖垢濁修形鍊氣守靜致虛恍若有際道幾朝聞遐夕先逝不足者命有餘者志璞之未琢豈方頑礪隱埋山澤有虹其氣後千百年曷考斯誌
  凌孺人楊氏墓誌銘乙亥
  古之𦵏者不封不樹𦵏之有銘非古矣然必其賢者也然世之皆有銘也亦非古矣而婦人不特銘婦人之特銘也則又非古矣然必其賢者也賢而銘雖婦人其可哉是故非其人而銘之君子不與也銘之而非其實君子不為也吾於銘人之墓也未嘗敢以易至於婦人而加審焉必有其證矣凌孺人楊氏之銘也曷證哉證於其夫之狀證於其子之言證於其鄉人之所傳其賢者也孺人之夫為封監察御史凌公石巖諱雲者也石巖之狀謂孺人為通懷逺將軍之曾孫女茂年十八而來歸姑舅愛之族黨稱之鄉閭則之不悉數其行則賢可知矣子僉憲相與同年賢也地官員外郎楷又賢也孺人之慈訓存焉相嘗為予言孺人之賢十餘年矣與今石巖之狀同也吾鄉之士逰業於通者以十數稱通之巨族以凌氏為最凌氏之賢以石巖為最則因及於孺人之內助其所稱舉與今之狀又同也夫夫或溺譽焉子或溢美焉吾鄉人之言不要而實契斯又何疑矣孺人之生以正統丁夘十二月九日卒於正徳癸酉十一月九日夀蓋六十七男四長即相次棋早卒次即楷次栻女二孫男八女三曾孫男一女一相將以乙亥正月內丙寅附𦵏孺人於祖塋之左而格於其次廼以石巖之狀來請銘且問𦵏合𦵏非古也周公以來未之有改也先孺人附於祖塋之左昭也家君百嵗後將合焉𦵏左則疑於陽虛右則疑於隂若之何則可予曰附也則祖為之尊左陽右隂也陽兼隂而主變者也隂從陽而主常者也陽在左則居左而在右則居右隂在左則從左而在右則從右其虛右而從左乎於是孺人之𦵏虛右而從左銘曰孺人之賢予豈究知知子若夫鄉議是符如彼作室則觀其隅彼昏懵懵謂予盡誣狼山之西祖塋是依左藏右虛孺人之居
  文橘菴墓誌乙亥
  髙吾之丘兮胡然其巋巋兮鄉人所培兮髙吾之木兮胡然其賾賾兮鄉人所植兮髙吾之行兮胡然其砥砥兮鄉人所履兮陽明子曰嗚呼茲橘菴文子之墓耶冀元亨曰昔陽眀子自貴移廬陵道出辰常間遇文子於武陵溪上與之語三夕而不輟旬有五日而未能去門人問曰夫子何意之深耶陽明子曰人也朴而理直而虛篤學審問比耄而不衰吾聞其蒞官矣執而恕惠而節其張叔之儔歟吾聞其居鄉矣勵行飭已不言而俗化其太丘之儔歟嗚呼於今時為難得也矣別以其墓銘屬陽明子心許之而不諾門人曰文子之是請也殆猶未逹歟陽明子曰逹也曰逹何以不諾也曰古之𦵏者不封不樹銘非古也後世則有銘旣𦵏而後具豫不可也曰然則惡在其為逹矣曰死生之變大而若人晝夜視之不以諱非逹歟蓋晉之末有陶潛者嘗自誌其墓文子既歿其子棐棠東集栻𦵏之髙吾之原陽明子乃掇其所狀而為之銘文子名澍字汝霖號橘菴舉進士歴官刑部郎中出為重慶守已而忤時貴改思州遂謝病去文子之先為南昌人曾祖均玉始避地桃源門人有閔廷圭者為之行狀甚悉
  登仕郎馬文重墓誌銘丙子
  沛漢臺里有馬翁者長身而多知渉書史少喜談兵交四方之賢指畫山川道里弛張闔闢自謂功業可掉臂取嘗登芒碭山左右眺望嘻吁慷慨時人莫測也中年從縣司辟為掾已得選忽不愜復遂棄去授登仕郎歸與家人力耕致饒富輒以散其族黨鄉鄰𦵏死恤孤賑水旱修橋梁惟恐有間既老乃益循飭邑人望而尊之以為大賔焉年八十六正徳丙子四月三日無疾而卒長子思仁時為鴻臚司儀署丞勤而有禮予旣素愛之至是聞父䘮慟毀幾絶以狀來請予銘又哀而力遂不能辭按狀翁名珎字文重父某祖某曾祖某皆有隱徳子男若干人女若干人以是年某月某日𦵏祖塋之側為之銘曰豐沛之間自昔多魁若漢之蕭曹使不遇髙祖乘風雲之㑹固將老終其身於刀筆之間世之懷竒不偶無以自見於時名湮沒而不著者何可勝數若翁者亦其人非耶然考其為跡亦異矣嗚呼千里之足困於伏櫪連城之珎或混瓦礫不琢其章於璧何傷不駕以驤奚損於良嗚呼馬翁茲焉允臧
  明封刑部主事浩齋陸君墓碑誌丙子
  封君之𦵏也子澄毀甚失明病不能事事以問於陽明子曰吾湖俗之𦵏也咸竭資以盛賔主至於毀家不則以為儉其親也不肖孤則何費之敢靳大懼疾之不任遂底於顛殞以重其不孝敢請已之如何陽明子曰不亦善乎棺槨衣衾之得為也者君子不以儉其親徇湖俗之所尚是以其親遂非而導侈也又況以殆其遺體乎吾子已之旣𦵏而以禮告人豈有非之者將湖俗之變必自吾子始矣一舉而三善吾子其已之旣而復以誌墓之文請陽眀子辭之不得則謂之曰誌墓非古也古之𦵏者不封不樹孔子之𦵏其親也自以為東西南北之人不可以無識也而封之崇四尺其於季札之𦵏則為之識曰有吳延陵季子之墓後之誌者若是焉可矣而內以誣其親外以誣於人是故君子恥之吾子志於賢聖之學茍卒為賢聖之歸是使其親為賢聖者之父也誌孰大焉吾子曷已之封君之存也嘗以其田二頃給吾黨之貧者以資學是於斯文為有襄也而又重以吾子之好無已則如夫子之於札也乎因為之題其識墓之石曰皇明封刑部主事浩齋陸君之墓而書其事於石之隂君諱璩字文華湖之歸安人墓在樊澤子澄舉進士方為刑部員外郎澄之兄曰津
  諡襄惠兩峰洪公墓誌銘
  特進光祿大夫柱國太子太保刑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御史致仕洪公以嘉靖二年四月十九日薨時年八十有一矣訃聞天子遣官九諭祭錫諡襄惠賜𦵏錢塘東穆塢之原其嗣子澄將以明年乙酉月日舉𦵏事以幣以狀來請銘維洪氏世顯於鄱陽自宋太師忠宣公皓始賜第於錢塘西湖之葛嶺三子景伯景嚴景盧皆以名徳相承遂為錢塘望族八世祖諱其二仕宋為浙東安撫使元興避地上虞曾祖諱榮甫祖諱有恆迨皇朝建國廼復還家錢塘有恆初名洪武昌忌者上書言其名犯年號髙皇帝親錄之曰此朕興之兆耳御書有恆易之父諱薪徽州街口批驗所大使自曾祖以下皆以公貴贈太子太保刑部尚書妣皆贈一品夫人公諱鐘字宣之自㓜岐嶷不凡成化戊子年二十六以易經領鄉薦乙未舉進士授官刑部主事諳習憲典時相繼為大司㓂者皆耆徳宿望咸器重禮信之委總諸司章奏疑議大獄取裁於公聲聞驟起庚子陞員外郎仍領諸司事癸夘丁內囏丙午起復陞郎中尋慮囚山西乙巳江西福建流賊甫定公承命往審處之歸言福建之武平上杭清流永定江西之安逺龍南廣東之程鄉皆流移混雜習於鬭爭以武力相尚是以易鬨而亂譬若羣豺虎而激怒之欲其無相攫噬難矣宜及其平時令有司多立社學以訓誨其子弟銷其兵器易之以詩書禮讓庶幾濳化其奸宄時以為知本之論𢎞治己酉陞江西按察副使癸丑陞四川按察使所在發奸擿伏無所撓避而聽決如流庭無宿訟由是橫豪屏息自土官宣慰使皆懍懍奉約束安氏世有馬湖恃力驕僭為地方患公從容畫䇿去之請吏於朝遂以帖定丙辰入覲陞江西右布政使丁巳轉福建左布政使著績兩省戊午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廵撫順天等府兼整飭薊州諸邊備時朶顔勢日猖獗公以邊備積弛乃建議增築邊墻自山海闗界嶺口西北至宻雲古北口黃花鎮直抵居庸延亘千餘里繕復城堡三百七十悉城沿邊諸縣官無浪費而民不知勞自是緩急有頼又奏減防秋官兵六千人嵗省輓輸犒賞之費以數萬創建浮橋於通州以利病渉毀永平陶窰以息軍民橫役之苦奪民産及牧圉草場之入於權貴者而悉還之逺近大悅名稱藉甚然權貴人之扼勢失利者數短公於上遂改雲南廵撫再改貴州頃之召還督理漕運兼廵撫鳯陽諸處正徳丁卯陞右都御史仍董漕政戊辰命掌南京都察院事尋陞南京刑部尚書己巳改北京工部復改刑部兼都察院左都御史加太子少保賜玉帶庚午特命出總川陜湖河四省軍務時沔陽洞庭水冦丘仁楊清等攻掠城邑其鋒甚鋭官軍屢失利公至以計擒滅之藍五起蜀與鄢老人等聚衆徃來冦暴川陜間逺近騷動公渉歴險阻深入賊巢運謀設竒躬冒矢石前後斬獲招降以十數萬擒其渠酋二十八人露布以聞土官楊友楊愛相仇激為變衆至三萬餘流刼重慶保寕諸州縣公隨調兵剿平之復其故業朝廷七降勅奨勵賜白金麒麟服進太子太保公辭不獲則引年懇疏乞歸章七上始允之聖諭優奨賜馳驛還仍進光祿大夫錄其孫一人入胄監公旣歸築兩峰書院於西湖之上自號兩峰居士日與朋舊徜徉詩酒以為樂如是者十有一年嘉靖改元之壬午朝廷念公夀耉詔進公階特進光祿大夫柱國賜𤣥纁羊酒遣有司勞問士夫之議者咸以公先朝之老抱負經濟年雖若邁而精力未衰優之廊廟足倚以為重思復起公於家而公已不可作矣公元娶鄭氏累贈一品夫人繼周氏徐氏又繼魏氏南京吏部尚書文靖公之孫女卒贈一品夫人二子魏出長澄鄉進士才識英敏方向於用次濤廕授南京都察院都事先卒女二側出長適漕運叅將張奎次適國子生李綦孫男四楩楠橋檀女七墓合魏夫人之兆銘曰桓桓襄惠嶷然人傑自其始仕聲聞已掲於臬於藩益𢎞以騫畧於西陲寔屏寔垣旣荒南服圻漕是督亟命於南亟召於北司空司冦邦憲是肅帝曰司冦爾總予師冦賊奸宄維爾予治旣搜旣遏豕斃狐逸暨其成功卒以老乞天子曰俞可長爾劬西湖之湄徉徉于于聖化維新聿懷舊臣公已不作維時之屯天子曰咨諡錫有隮哀榮終始其疇則如穆塢之原有鬱其阡詩此貞石垂千萬年
  墓表
  贈翰林院編修湛公墓表壬申
  嗚呼聖學晦而中行之士鮮矣世方弇阿為工方特為厲紛縱倒置孰定是非之歸哉蓋公冶長在縲絏之中仲尼明非其罪匡章通國稱不孝孟子辯之夫然後在所禮貌焉剛狷振礪之士獨行違俗為世所媢嫉卒以傾廢踣墮又凂以非其罪者可勝道哉予讀怡菴誌而悲之怡菴湛公英者廣之增城人介直方嚴刻行砥俗鄉之善良咸服信取則倚以扶弱禦侮然不辭色少貸人面斥人過惡至無所容狡獪之徒動見矯拂嫉視如讐聚謀必覆公於惡毋使抗吾為公直行其心不顧竟為所搆誣憤發病以死公旣死其徒惡益行鄉之人遂皆謂湛公行義顧報戾其施而惡者自若吾儕何以善為後十餘年為奸者貫盈翦滅浸盡而公子若水求濓洛之學為世名儒舉進士官國史編修推原尋繹公徳益用表著朝廷贈官如子日顯赫竦耀鄉人相與追嗟慕嘆為善之報何如向特未定耳嗚呼古有狷介特行之士直志犯衆惡之死靡悔湛公殆其人非耶向使得志立朝當大節其肯俛首為奸人僕役呴濡喘息以蘄緩須臾死其不能矣夫脂韋佞恱亦何能緩急有毫毛之頼為國者當何取哉予悲斯人之不遇而因重有所感也昔者君子顯微闡幽以明世警瞶信暴者無庸揚矣彼忞然就抑䝉溷垢而弗雪其可以無表而出之
  節菴方公墓表乙酉
  蘇之崑山有節菴方翁麟者始為士業舉子已而棄去從其妻家朱氏居朱故業商其友曰子乃去士而從商乎翁笑曰子烏知士之不為商而商之不為士乎其妻家勸之從事遂為郡從事其友曰子又去士而從從事乎翁笑曰子又烏知士之不為從事而從事之不為士乎居乆之嘆曰吾憤世之碌碌者刀錐利祿而屑為此以矯俗振頺乃今果不能為益也又復棄去會嵗歉盡出其所有以賑饑乏朝廷義其所為榮之冠服後復進授建寜州吏目翁視之蕭然若無與與其配朱竭力農耕植其家以士業授二子鵬鳳皆舉進士歴官方面翁旣老日與其鄉士為詩酒㑹鄉人多能道其平生皆磊落可異顧太史九和雲吾嘗見翁與其二子書亹亹皆忠孝節義之言出於流俗類古之知道者陽明子曰古者四民異業而同道其盡心焉一也士以修治農以具養工以利器商以通貨各就其資之所近力之所及者而業焉以求盡其心其歸要在於有益於生人之道則一而已士農以其盡心於修治具養者而利器通貨猶其士與農也工商以其盡心於利器通貨者而修治具養猶其工與商也故曰四民異業而同道蓋昔舜敘九官首稷而次契垂工益虞先於夔龍商周之代伊尹耕於莘野傅説板築於巖膠鬲舉於魚鹽呂望釣於磻渭百里奚處於市孔子為乘田委吏其諸儀封晨門荷蕢斵輪之徒皆古之仁聖英賢髙潔不羣之士書傳所稱可考而信也自王道熄而學術乖人失其心交騖於利以相驅軼於是始有歆士而卑農榮宦遊而恥工賈夷考其實射時㒺利有甚焉特異其名耳極其所趨駕浮辭詭辨以誣世惑衆比之具養器貨之益罪浮而實反不逮吾觀方翁士商從事之喻隱然有當於古四民之義若有激而雲者嗚呼斯義之亡也乆矣翁殆有所聞歟抑其天質之美而黙有契也吾於是而重有所感焉吾嘗獲交於翁二子皆潁然敦古道敏志於學其居官臨民務在濟世及物求盡其心吾以是得其源流故為之論著之雲耳翁旣歿𦵏於邑西馬鞍山之麓配朱孺人有賢行合𦵏焉鄉人為表其墓曰明贈禮部主事節菴方公之墓嗚呼若公者其亦可表也矣
  墓碑
  湛賢母陳太孺人墓碑甲戌
  湛子之母卒於京師葬於增城陽明子迎而弔諸龍江之滸已湛子泣曰若水之辱於吾子蓋人莫不聞吾母歿而子無一言人將以病子陽明子曰名者為之銘矣表者為之表矣某何言雖然良亦無以紓吾情吾聞太孺人之生七十有九其在孀居者餘四十年端靖嚴潔如一日旣老雖其至親卑幼之請謁見之未嘗踰閾也不亦貞乎績麻舂粱教其子以顯嘗使從白沙之門曰寜學聖人而未至也不亦知乎恤其庶姑與其庶叔化厲為順撫孤與女愛不違訓不亦慈乎已膺封錫祿養備至而縞衣䟽食不改其初不亦儉乎貞知慈儉老而彌堅不亦賢乎請著其石曰湛賢母之墓湛子拜泣而受之既行人曰湛母之賢信矣若湛子之賢則吾猶有疑焉湛子始以其母之老不試者十有三年是也復出而取上第為美官則何居毋亦老矣又去其鄉而迎養旣歸復往卒於旅則何居陽明子曰是烏足以疑湛子矣夫湛子純孝人也事親以老於畎畆其志也其出而仕母命之也其迎之也母欲之也既歸而復往母泣而強之也是能無從乎無大拂於義將東西南北之惟命彼湛子者亦豈以人之譽毀於外者以易其愛親之誠乎曰湛子而是則湛母非歟曰烏足以非湛母矣夫湛父之早世也屬其子曰必以顯吾世故命之出者行其夫之志也就之養者安其子之心也強之往者勉其子之忠以卒其夫之願也昔者孟母斷機以勵其子蓋不歸者幾年君子不以孟子為失養孟母為非訓今湛母之心亦若此而湛子又未嘗違乎養也故湛母賢母也湛子孝子也然猶不免於世惑吾雖欲無言也可得乎
  程守夫墓碑甲申
  吾友程守夫以𢎞治丁巳之春卒於京去今嘉靖甲申二十有八年矣嗚呼朋友之墓有宿草則勿哭而吾於君尚不能無澘然也君之父味道公與家君為同年進士相知甚厚故吾與君有通家之誼𢎞治壬子又同舉於鄉已而又同卒業於北雍宻邇居者四年有餘凡風雪之晨花月之夕山水郊園之遊無不與共蓋為時甚乆而為跡甚宻也而未嘗見君有憤詞忤色情日益篤禮日以恭其在家庭雍雍于于內外無間交海內之士無貴賤少長咸敬而愛之雖粗鄙暴悍遇君未有不薫然而心醉者當是時予方馳騖於舉業詞章以相矜髙為事雖知愛重君而尚未知其天資之難得也其後君既歿予亦入仕往往以粗浮之氣得罪於人稍知創艾始思君為不可及尋謫貴陽獨居幽寂窮苦之鄉困心衡慮乃從事於性情之學方自苦其勝心之難克而客氣之易動又見夫世之學者率多媢嫉險隘不能去其有我之私以共明天下之學成天下之務皆起於勝心客氣之為患也於是愈益思君之美質蓋天然近道者惜乎當時莫有以聖賢之學啟之有啟之者其油然順道將如決水之赴壑矣嗚呼惜哉乃今稍見端緒有足以啟君者而君已不可作也已君之子國子生烓致君臨歿之言欲予與林君利瞻為之表誌林君既為之表而君之𦵏已乆誌已無所及則為書其墓之碑聊以識吾之哀思夫君者不徒嬉遊徵逐之好而已君諱文楷世居嚴之淳安其詳已具於墓表
  
  太傅王文恪公傳丁亥
  公諱鏊字濟之王氏其先自汴扈宋南渡諱百八者始居吳之洞庭山曾祖伯英祖惟道考光化知縣朝用皆贈光祿大夫柱國少傅兼太子太傅戸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妣三代皆一品夫人公自幼穎悟不凡十六隨父讀書太學太學諸生爭傳誦其文一時先逹名流咸屈年行求為友侍郎葉文荘提學御史陳士賢咸有重望於時見而竒之曰天下士於是名聲動逺邇成化甲午應天鄉試第一主司異其文曰蘇子瞻之流也錄其論策不易一字乙未㑹試復第一入奉廷對衆望翕然執政忌其文乃置一甲第三時論以為屈授翰林編修閉門力學避逺權勢若將凂焉九載陞侍講憲廟實錄成陞右諭徳尋薦為侍講學士兼日講官每進講至天理人慾之辨君子小人之用舍必反覆規諭務盡啟沃方春上遊後苑左右諫不聽公講文王不敢盤於遊田上為罷遊講罷常召所幸廣戒之曰今日講官所指殆為若等好為之時東宮將出閣大臣請選正人以端國本首薦用公以本官兼諭徳尋陞少詹事兼侍講學士旣而吏部闕侍郎又遂以為吏部時北敵入冦公上籌邊八事雖忤權倖而卒多施行公輔之望日隆於是災異內閣謝公引咎求退遂舉公以自代武宗在亮闇內侍八人荒遊亂政臺諫交章中外洶洶公協韓司徒率文武大臣伏閣以請上大震怒有㫖召公等至左順門中官傳諭甚厲衆相視莫敢發言公曰八人不去亂本不除天下何由而治議論侃侃韓亦危言繼之中官語塞一時國論倚以為重然自是八人者竟分布要路瑾入柄司禮而韓公遂逐內閣劉謝二公亦去矣詔補內閣缺瑾意欲引冡宰焦衆議推公瑾雖中忌而外難公論遂與焦俱入閣瑾方威鉗士類按索微瑕輒枷械之幾死者累累公亟言於瑾曰士大夫可殺不可辱今既辱之又殺之吾尚何顔於此由是類從寛釋瑾銜韓不已必欲置之死無敢言者又欲以他事中內閣劉謝二公前後力救之乃皆得免大司馬華容劉公以瑾舊怨逮至京將坐以激變土官岑氏罪死公曰岑氏未叛何名為激變乎劉得減死或惡石淙楊公於瑾謂其築邊太費屢以為言公曰楊有髙才重望為國修邊乃可以功為罪乎瑾議焚廢后吳氏之䘮以滅跡曰不可以成服公曰服可以不成𦵏不可以茍景泰汪妃薨疑其禮公曰妃廢不以罪宜復其故號𦵏以妃祭以後皆從之當是時瑾權傾中外雖意不在公然見公開誠與言初亦間聽及焦専事媕阿議彌不協而瑾驕悖日甚毒流縉紳公遏之不能得居常戚然瑾曰王先生居髙位何自苦乃爾耶公日求去瑾意愈咈衆虞禍且不測公曰吾義當去不去乃禍耳瑾使伺公無所得且聞交贄亦絶乃笑曰過矣於是懇䟽三上許之賜璽書乗傳嵗夫月米以歸時方危公之求去咸以為異數雲公旣歸吳屏謝紛囂翛然山水之間究心理性尚友千古至其與人清而不絶於俗和而不淆於時無貴賤少長咸敬慕悅服有所興起平生嗜欲澹然吳中士夫所好尚珎賞觀逰之具一無所入惟喜文辭翰墨之事至是亦皆脫落雕繪出之自然中年嘗作明理克已二箴以進徳砥行及充養旣久晩益純眀凡有著述必有所發其論性善雲欲知性之善乎盍返而內觀乎寂然不動之中而有至虛至靈者存焉湛兮其非有也窅兮其非無也不墮於中邊不離於聲臭當是時也善且未形而惡有所謂惡者哉惡有所謂善惡混者哉惡有所謂三品者哉性其猶鑑乎鑑者善應而不留物來則應物去則空鑑何有焉性惟虛也惟靈也惡安從生其生於蔽乎氣質者性之所寓也亦性之所由蔽也氣質異而性隨之譬之珠焉䃍於澄淵則明䃍於濁水則昏䃍於汚穢則穢澄淵上智也濁水凡庶也汚穢下愚也天地間腷塞充滿皆氣也氣之靈皆性也人得氣以生而靈隨之譬之月在天物各隨其分而受之江湖淮海此月也池沼此月也溝渠此月也坑塹亦此月也豈必物物而授之心者月之魄也性者月之光也情者光之發於物者也其所論造後儒多未之及居閒十餘年海內士夫交章論薦不輟及今上即位始遣官優禮嵗時存問將復起公而公己歿時嘉靖三年三月十一日夀七十五矣贈太傅諡文恪祭𦵏有加禮四子延喆中書舍人延素南京中軍都督府都事延陵郡學生延昭尚幼皆彬彬世其家史臣曰世所謂完人若震澤先生王公者非耶內裕倫常無俯仰之憾外際明良極祿位聲光之顯自為童子至於𦒿耋自廟朝下逮閭巷至於偏隅或師其文學或慕其節行或仰其徳業隨所見異其稱莫或有瑕疵之者所謂夀冨康寜攸好徳而考終命公殆無媿爾矣無錫邵尚書國賢與公婿徐學士子容皆文名冠一時其稱公之文規模昌黎以及秦漢純而不流於弱竒而不渉於怪雄偉俊潔體裁截然振起一代之衰得法於孟子論辯多古人未發詩蕭散清逸有王岑風格書法清勁自成得晉唐筆意天下皆以為知言陽明子曰王公所深造世或未之能盡也然而言之亦難矣著其性善之説以微見其槩使後世之求公者以是觀之碑
  平茶寮碑丁丑
  正徳丁丑猺冦大起江廣湖郴之家騷然且三四年矣於是三省奉命會征乃十月辛亥予督江西之兵自南康入甲寅破橫水左溪諸巢賊敗奔庚申復連戰奔桶岡十一月癸酉攻桶岡大戰西山界甲戌又戰賊大潰丁亥盡殪之凡破巢八十有四擒斬三千餘俘三千六百有竒釋其脅從千有餘衆歸流亡使復業度地居民鑿山開道以夷險阻辛丑師旋於乎兵惟凶噐不得已而後用刻茶寮之石匪以羙成重舉事也提督軍務都御史王某書
  平浰頭碑丁丑
  四省之冦惟浰尤黠擬官僣號潛圖孔烝正徳丁丑冬輋猺旣殄益機險阱毒以虞王師我乃休士歸農戊寅正月癸卯計擒其魁遂進兵擊其懈丁未破三浰乘勝追北大小三十餘戰滅巢三十有八俘斬三千餘三月丁未囬軍壺漿迎道耕夫遍野父老咸懽農器不陳於今五年復我常業還我室廬伊誰之力赫赫皇威匪威曷慿爰伐山石用紀厥成提督軍務都御史王某書
  田州立碑丙戌
  嘉靖丙戌夏官兵伐田隨與思恩之人相比復煽集軍四省洶洶連年於時皇帝憂憫元元容有無辜而死者乎廼命新建伯王守仁曷徃視師其以徳綏勿以兵䖍班師撤旅信義大宣諸夷感慕旬日之間自縛來歸者七萬一千悉放之還農兩省以安昔有苖徂征七旬來格今未朞月而蠻夷率服綏之斯來速於郵傳舞干之化何以加焉爰告思田毋忘帝徳爰勒山石昭此赫赫文武聖神率土之濵凡有血氣莫不尊親
  田州石刻
  田石平田州寜民謡如此田水縈田山迎府治新向千萬世鞏皇明嘉靖嵗戊子春新建伯王守仁勒此石告後人賛
  陳直夫南宮像賛
  夫子稱史魚曰直哉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謂祝鮀宋朝曰非斯人難免乎今之世矣予嘗三復而悲之直道之難行而諂諛之易合也豈一日哉魚之直信乎後世其在當時不若朝與鮀之易容也悲夫吾越直夫陳先生嚴毅端潔其正言直氣放蕩佞諛之士嫉視若讐彼寜無知之卒於已非便也故先生舉進士不乆輒致仕而歸屢薦復起又不乆輒退以是也哉然天下之言直者必先生與焉始予拜先生於錢清江上歡然甚得先生奚取於予殆空谷之足音也世日趨於下先生而在雖執鞭之事吾亦為之今旣沒矣其子子欽以先生南宮圖像請識一言先生常塵視軒冕豈一第之為榮聞之子欽蓋初第時有以相遺者受而存之先生沒子欽始裝潢將藏諸廟則又為子者宜爾也詩曰有服襜襜有冠翼翼在彼周行其容孔式秉笏端弁中溫且栗旣醉以酒旣飽以徳彼何人斯邦之司直邦之司直宜公宜孤旣來既徂為冠為模孰乆其道衆聽且孚如江如河其趨彌汙邦之司直今也則亡
  
  三箴
  嗚呼小子曾不知警堯詎未聖猶日兢兢旣墜於淵猶恬履薄旣折爾股猶邁奔蹶人之㝠頑則疇與汝不見壅腫砭廼斯愈不見痿痺劑廼斯起人之毀詬皆汝砭劑汝曾不知反以為怒匪怒伊色亦反其語汝之㝠頑則疇之比嗚呼小子告爾不一旣四十有五而曾是不憶
  嗚呼小子慎爾出話躁言維多吉言維寡多言何益徒以取禍徳黙而成仁者言訒孰黙而譏孰訒而病譽人之善過情猶恥言人之非罪曷有已嗚呼多言亦惟汝心汝心而存將日欽欽豈遑多言上帝汝臨
  嗚呼小子辭章之習爾工何為不以釣譽不以蠱愚佻彼優伶爾視孔醜覆蹈其術爾顔不厚日月踰邁爾胡不恤棄爾天命昵爾讐賊昔皇多士亦胥茲溺爾獨不鑒自抵伊亟
  祭文
  南鎮禱雨文癸亥
  惟神秉靈毓秀作鎮於南實與五嶽分服而治維是揚州之域咸頼神休以生以養凡其疾疫災𤯝之不時雨暘寒暑之弗若無有逺近莫不引SKchar企足惟神是望怨有歸功有底神固不得而辭也而況紹興一郡又神之宮牆輦轂之下乎謂宜風雨節而寒暑當民無疾而五榖昌特先諸郡以霑神惠而乃入夏以來亢陽為虐連月弗雨泉源告竭黍苗薦槁嵗且不登民將無食農夫相與咨於野商賈相與憾於市行旅相與怨於途守土之官率其吏民奔走呼號維是祈禱告請亦無不至矣而猶雨澤未應旱烈益張是豈吏之不職而貪墨者衆歟賦斂繁刻而獄訟寃滯歟祀典有弗修歟民怨有弗平歟夫是數者皆吏之讁而民何咎之有夫怒吏之不臧而移其讁於民又知神之所不忍也不然豈民之㝠頑妄作者衆將奢淫暴殄以怒神威神將罰而懲之歟夫薄罰以示戒神之威靈亦既彰矣百姓震懼憂惶請罪無所遂棄而絶之使無噍類神之慈仁固應不為若是之甚也夫民之所頼者神神之食於茲土亦非一日矣今民不得已有求於神而神無以應之然則民將何恃而神亦何以信於民乎某生長茲土猶鄉之人也鄉之人以某嘗讀書學道繆以為是鄉人之傑者其有得於山川之秀為多藉之以為吾愚民之不能自逹者通誠於山川之神其宜有感夫某非其人也而冒有其名人而冒以其名加我我旣不得而辭矣又何敢獨辭其責耶是以冒昧輒為之請固知眀神亦有所不得而辭也謹告
  瘞旅文戊辰
  維正徳四年秋月三日有吏目雲自京來者不知其名氏攜一子一僕將之任過龍塲投宿土苗家予從籬落間望見之隂雨昏黑欲就問訊北來事不果明早遣人覘之已行矣薄午有人自蜈蚣坡來雲一老人死坡下傍兩人哭之哀予曰此必吏目死矣傷哉薄暮復有人來雲坡下死者二人傍一人坐嘆詢其狀則其子又死矣明日復有人來雲見坡下積屍三焉則其僕又死矣嗚呼傷哉念其暴骨無主將二童子持畚鍤徃瘞之二童子有難色然予曰嘻吾與爾猶彼也二童憫然涕下請往就其傍山麓為三坎埋之又以隻雞飯三盂嗟吁涕洟而告之曰嗚呼傷哉繄何人繄何人吾龍塲驛丞餘姚王守仁也吾與爾皆中土之産吾不知爾郡邑爾烏為乎來為茲山之鬼乎古者重去其鄉遊宦不踰千里吾以竄逐而來此宜也爾亦何辜乎聞爾官吏目耳俸不能五斗爾率妻子躬耕可有也烏為乎以五斗而易爾七尺之軀又不足而益以爾子與僕乎嗚呼傷哉爾誠戀茲五斗而來則宜欣然就道烏為乎吾昨望見爾容蹙然蓋不任其憂者夫衝冒霧露扳援崖壁行萬峰之頂饑渴勞頓筋骨疲憊而又瘴厲侵其外憂鬱攻其中其能以無死乎吾固知爾之必死然不謂若是其速又不謂爾子爾僕亦遽爾奄忽也皆爾自取謂之何哉吾念爾三骨之無依而來瘞爾乃使吾有無窮之愴也嗚呼痛哉縱不爾瘞幽崖之⿰犭? -- 狐成羣隂壑之虺如車輪亦必能𦵏爾於腹不致乆暴露爾爾既已無知然吾何能為心乎自吾去父母鄉國而來此二年矣歴瘴毒而茍能自全以吾未嘗一日之戚戚也今悲傷若此是吾為爾者重而自為者輕也吾不宜復為爾悲矣吾為爾歌爾聽之歌曰連峰際天兮飛鳥不通遊子懷鄉𠔃莫知西東莫知西東兮維天則同異域殊方兮環海之中逹觀隨寓兮奚必予宮魂兮魂兮無悲以恫又歌以慰之曰與爾皆鄉土之離兮蠻之人言語不相知兮性命不可期吾茍死於茲兮率爾子僕來從予兮吾與爾遨以嬉兮⿰馬叅 -- 驂紫彪而乗文螭兮登望故鄉而噓唏兮吾茍獲生歸兮爾子爾僕尚爾隨兮無以無侶悲兮道傍之塚累累兮多中土之流離兮相與呼嘯而徘徊兮飱風飲露無爾饑兮朝友麋鹿暮猿與棲兮爾安爾居兮無為厲於茲墟兮
  祭鄭朝朔文甲戌
  維正徳九年嵗次甲戌七月壬戌朔越十有六日丁丑南京鴻臚寺卿王守仁馳奠於監察御史亡友鄭朝朔之墓嗚呼道之將行其命也與道之將廢其命也與嗚呼朝朔命實為之將何如哉將何如哉辛未之冬朝於京師君為御史餘留銓司君因世傑謬予是資予辭不獲抗顔以屍君嘗問予聖學可至余曰然哉克念則是隱辭奧義相與剖析探本窮原夜以繼日君喜謂予昔迷今悟昔陷多岐今由大路嗚呼絶學幾年於茲孰沿孰繹君獨奮而古稱豪傑無文猶興有如君者無媿斯稱當是之時君疾已搆忍痛扶孱精微日究人或勸君盍亦休只君曰何哉夕死可矣君遂疾告我亦南行君與世傑訪予陽明君疾亦篤遂留杭城天不與道善類雲傾嗚呼痛哉嗚呼痛哉時予祖母亦嬰危疾湯藥自須風江阻渉君䘮遂行靡由一訣扶櫬而南事在世傑負恨負愧予復何説嗟予顓弱實頼友朋砥礪切磋庶幾有成死者生者索居離羣靜言永懐中心若焚墓草再青甫茲馳奠遙望嶺雲有淚如霰嗚呼哀哉予復何言尚饗
  祭浰頭山神文戊寅
  維正徳十三年戊寅二月十五日甲申提督軍務都御史王某謹以剛鬛柔毛昭告於浰頭山川之神惟廣谷大川阜財興物以域民畜衆故古者諸侯祭封內山川亦惟其有功於民然地靈則人傑人之無良亦足以為山川之羞茲土為盜賊所盤據且數十年逺近之稱浰頭者皆曰賊巢恥莫大焉是豈山川之罪哉雖然清洌之井糞穢而不除乆則同於厠溷矣丹鳯之穴鴟⿰犭? -- 狐聚而不去乆則化為妖窟矣糞穢之所過者揜鼻妖孽之窟人將持刃燔燎環而攻之何者其積聚招致使然也誠使除其糞穢刮剜滌蕩將不終朝而復其清洌鴟⿰犭? -- 狐逐而鸞鳯歸妖孽之窟還為孕祥育瑞之所矣今茲土之山川亦何以異於是守仁奉天子明命來鎮四陲憤浰賊之兇悖民苦荼毒無所控籲故邇者計擒渠魁提兵搗其巢穴所向克㨗動獲如志斯固人怨神怒天人順應之理將或茲土山川之神厭惡兇殘思欲洗其積辱隂有以相協假手於予今駐兵於此彌月餘旬雖巢穴悉己掃蕩擒斬十且八九然漏殄之徒尚有潛逃小民不能無怨於山川之神為之逋逃主萃淵藪也今予提兵深入豈獨除民之害亦為山川之神雪其恥夫安舊染棄新圖非中人之情而況於鬼神乎今此殘徒勢窮力屈亦方遣人投招將順而撫之則慮其無革心之誠復遺患於日後逆而弗受又恐其或出於誠心殺之有不忍也神其隂有以相協使此殘冦而果誠心邪即隂佑其衷俾盡攜其黨類自縛來投若水之赴壑予將隄沿停畜之如其設詐懷奸即隂奪其魄張我軍威風驅電掃一鼔而殱之茲惟下民之福亦惟神明之休壇而祀之神亦永永無怍惟神實鑒圖之尚饗
  祭徐曰仁文戊寅
  嗚呼痛哉曰仁吾復何言爾言在吾耳爾貌在吾目爾志在吾心吾終可奈何哉記爾在湘中還嘗語予以夀不能長乆予詰其故云嘗遊衡山夢一老瞿曇撫曰仁背謂曰子與顔子同徳俄而曰亦與顔子同夀覺而疑之予曰夢耳子疑之過也曰仁曰此亦可奈何但今得告疾早歸林下冀從事於先生之教朝有所聞夕死可矣嗚呼吾以為是固夢耳孰謂乃今而竟如所夢邪向之所云其果夢邪今之所傳其果真邪今之所傳亦果夢邪向之所夢亦果妄邪嗚呼痛哉曰仁嘗語予道之不眀㡬百年矣今幸有所見而又卒無所成不亦尤可痛乎願先生早歸陽明之麓與二三子講眀斯道以誠身淑後予曰吾志也自轉官南贛即欲過家堅臥不出曰仁曰未可紛紛之議方馳先生且一行爰與二三子姑為饘粥計先生了事而歸嗚呼孰謂曰仁而乃先止於是乎吾今縱歸陽明之麓孰與予共此志矣二三子又且離羣而索居吾言之而孰聽之吾倡之而孰和之吾知之而孰問之吾疑之而孰思之嗚呼吾無與樂餘生矣吾已無所進曰仁之進未量也天而䘮予也則䘮予矣而又䘮吾曰仁何哉天胡酷且烈也嗚呼痛哉朋友之中能復有知予之深信予之篤如曰仁者乎夫道之不明也由於不知不信使吾道而非邪則已矣吾道而是邪吾能無蘄於人之不予知予信乎自得曰仁訃蓋哽咽而不能食者兩日人皆勸予食嗚呼吾有無窮之志恐一旦遂死不克就將以托之曰仁而曰仁今則已矣曰仁之志吾知之幸未即死又忍使其無成乎於是復強食嗚呼痛哉吾今無復有意於人世矣姑俟冬夏之交兵革之役稍定即拂袖而歸陽明二三子茍有予從者尚與之切磋砥礪務求如平日與曰仁之所云縱舉世不以予為然者亦且樂而忘其死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耳曰仁有知其尚能啟予之昬而警予之惰邪嗚呼痛哉予復何言
  祭孫中丞文己夘
  嗚呼弇阿茍容生也何庸慷慨激烈死也何恫勤勞施於國而惠澤被於民孰謂公之死而非生乎守臣節以無虧秉大義而不屈孰謂公之歸而非全乎方逆焰之已炎公蓋力撲其燎原之勢而不能屢䟽乞免又不獲請則旁行曲成冀緩其怒而徐為之圖蓋公處事之權而人或未之盡知也比其當危臨難伏節申忠之死靡囬然後見公守道之常心跡如青天白日而天下之人始洞然無疑矣嗚呼逆藩之謀積之十有餘年而敗之旬日豈守仁之智謀才力能及此乎是固祖宗之徳澤朝廷之神武而公之精忠憤烈隂助黙相於㝠㝠之中是亦未可知也公之子挾刃赴仇奔走千里至則逆賊已擒遂得改殯正殮扶公櫬而還父子之間忠孝兩無所愧矣亦何憾哉守仁於公既親且友同舉於鄉同官於部今又同遭是難豈偶然哉靈輈將發薄奠冩哀言有盡而意無窮嗚呼
  祭外舅介菴先生文辛巳
  嗚呼自公之𦵏茲土逮今二十有六年乃始獲一拜墓下中間盛衰之感死生之戚險夷之變聚散之情可悲可愕可扼腕而流涕者何可勝道嗚呼傷哉死者日以逺生者日以謝而少者日以老矣自今以往其可悲可愕可扼腕而流涕者其又可勝道耶二十六年而始獲一拜自今以往獲拜公之墓下者知復能幾嗚呼傷哉惟是公之子姓羣然集於墓下皆鸞停鶴峙振羽翮而翺乎雲霄未已也所以報純徳而慰公於地下者庶亦在茲已乎某奉召北行便道歸省甫申展謁輒已告辭言有盡而意無窮顧瞻丘壠豈勝淒斷尚饗
  祭文相文
  嗚呼文相邁往直前之氣足以振頺靡而起退懦通敏果決之才足以應煩劇而解紛拏激昻奮迅之談足以破支辭而折多口此文相之所以超然特出乎等夷而世之人亦方以是而稱文相者也然吾之所望於文相則又寧止於是而已乎與文相別數年矣去嵗始復一㑹於江滸握手半日之談豁然遂破百年之惑一何快也吾方日望文相反其邁往直前之氣以內充其寛裕溫厚之仁歛其通敏果決之才以自昭其文理宻察之智收其奮迅激昻之辯以自全其發強剛毅之徳固將日趨於和平而大會於中正斯乃聖賢之徳之歸矣豈徒文章氣節之士而已乎惜乎吾見其進而未見其止也一疾奄逝豈不痛哉聞訃實欲渡江一慟以舒永訣之哀暑病且冗欲往不能臨風長號有淚如雨嗚呼文相予復何言
  又祭徐曰仁文甲申
  嗚呼曰仁別我而逝兮十年於今𦵏茲丘兮宿草幾青我思君兮一來尋林木拱兮山日深君不見兮窅嵯峨之雲岑四方之英賢兮日來臻君獨胡為兮與鶴飛而猿吟憶麗澤兮欷歆奠椒醑兮松之隂良知之説𠔃聞不聞道無間於隱顯𠔃豈幽明而異心我歌白雲𠔃誰同此音
  祭國子助教薛尚哲文甲申
  嗚呼良知之學不明扵天下幾百年矣世之學者蔽扵見聞習染莫知天理之在吾心而無假扵外也皆舍近求逺舍易求難紛紜交騖以私智相髙客氣相競日陷扵禽獸夷狄而不知間有獨覺其非而畧知反求其本源者則又羣相詬笑斥為異學嗚呼可哀也已蓋自十餘年來而海內同志之士稍知講求扵此則亦如晨星之落落乍明乍滅未見其能光大也潮陽在南海之濵聞其間亦有特然知向之士而未及與見間有來相見者則又去來無常自君之弟尚謙始從予於留都朝夕相與者三年歸以所聞於予者語君君欣然樂聽不厭至忘寢食脫然棄其舊業如敝屣君素篤學髙行為鄉邦子弟所宗依尚謙自幼受業焉至是聞尚謙之言遂不知已之為兄尚謙之為弟已之嘗為尚謙師而尚謙之嘗師於已也盡使其羣子弟姪來學於予而君亦躬枉辱焉非天下之大勇能自勝其有我之私而果於徙義者孰能與扵此哉自是其邑之士若楊氏兄弟與諸後進之來者源源以十數海內同志之盛莫有先扵潮陽者則實君之昆弟之為倡也其有功扵斯道豈小小哉方將因藉毘賴以共明此學而君忽逝矣其為同志之痛何可言哉雖然君扵斯道亦既有聞則夕死無憾矣其又奚悲乎吾之所為長號涕洟而不能自已者為吾道之失助焉耳天也可如何哉相望千里靡由走哭因風寄哀言有盡而意無窮嗚呼哀哉
  祭朱守忠文甲申
  嗚呼聖學之不明也乆矣予不自量犯天下之詆笑而冒非其任恃以無恐者謂海內之同志若守忠者為之胥附先後終將必有所濟也而自十餘年來若吾姚之徐曰仁潮陽之鄭朝朔楊仕徳武陵之冀惟乾者乃皆相繼物故其餘諸同志之尚存足可倚頼者又皆離羣索居不能朝夕相與以資切磋砥礪之益今守忠又復棄我而逝天其或者既無意於斯文已乎何其善類之難合而易暌善人之難成而易䘮也嗚呼痛哉守忠之於斯道既已識其大者又能樂善不倦旁招博採引接同志而趨之同歸於善若飢渴之於飲食視天下之務不啻其家事每欲以身殉之今茲之沒也實以驅賊山東晝夜勞瘁至隕其身而不顧嗚呼痛哉始守忠之赴山東也過予而告別雲節於先生之學誠有終身幾席之願顧事功之心猶有未能脫然者先生將何以裁之予曰君子之事進徳修業而已雖位天地育萬物皆已進徳之事故徳業之外無他事功矣乃若不由天徳而求騁於功名事業之塲則亦希髙慕外後世髙明之士雖知向學而未能不為才力所使者猶不免焉守忠既已心覺其非固當不為所累矣嗚呼豈知竟以是而忘其身乎守忠之死蓋禦災捍患而死勤事能為忠臣志士之所難能矣而吾猶以是為憾者痛吾道之失助為海內同志之不幸焉耳嗚呼痛哉靈輀雲邁一奠永訣豈無良朋孰知我心之悲嗚呼痛哉
  祭洪襄惠公文
  嗚呼公以雄特之才豪邁之氣際明良之㑹致位公孤勲業振於當時聲光被於逺邇功成身退全節令終若公真可謂有濟時之具而為一世之傑矣悲夫才之難成也干雲合抱豈嵗月所能致任之棟梁已不為不見用矣又輟而置之閒散者十餘年不亦大可惜也乎天豈以公有克肖之子將斂其所未盡者而大發諸其後人也乎公優游林下以樂太平之盛其沒也天子錫之祭𦵏褒以羙諡生榮死哀亦復何憾矣而予獨不能無悲且感者方公之生人皆知公之才羙而忌者抑之使不得盡用時之人顧亦槩然視之曾不知以為意嗚呼豈知其沒也遂一仆而不可復起矣老成典刑為世道計者能無悲傷乎哉先君子素與扵公守仁雖晩亦辱公之知愛公子嘗以公之墓銘見屬曾不能發揚盛羙茲公之𦵏又不能奔走執紼馳奠一觴聊以寓其不盡之𠂻焉爾嗚呼哀哉尚饗
  祭楊仕鳴文丙戌
  嗚呼仕鳴吾見其進也而遽見其止邪往年仕徳之歿吾已謂天道之無知矣今而仕鳴又相繼以逝吾安所歸咎乎嗚呼痛哉忠信眀睿之資一郡一邑之中不能一二見而顧萃於一家之兄弟又皆與聞斯道以承千載之絶學此豈出扵偶然者固宜使之得志大行發聖學之光輝翼斯文扵悠逺而乃栽培長養則若彼其艱而傾覆摧折又如此其易其果出扵偶然倐聚倐散而天亦略無主宰扵其間邪嗚呼痛哉潮郡在南海之涯一郡耳一郡之中有薛氏之兄弟子姪既足盛矣而又有仕鳴之昆季其餘聰明特逹毅然任道之器後先頡頏而起者以數十其山川靈秀之氣殆不能若是其淑且厚則亦宜有盈虛消息於其間矣乎仕鳴兄弟雖皆中道而逝然今海內善類孰不知南海之濵有楊仕徳仕鳴者為成徳之士如祥麟瑞鳯爭一睹之為快因而向風興起者比比則仕鳴昆季之生其潛啟黙相以有績於斯道豈其微哉彼黃馘槁斃與草木同腐者又何可勝數求如仕鳴昆季一日之生以死又安可得乎嗚呼道無生死無去來仕鳴則既聞道矣其生也奚以喜其死也奚以悲獨吾黨之失助而未及見斯道之大行也則吾亦安能以無一慟乎嗚呼痛哉
  祭元山席尚書文丁亥
  嗚呼元山真可謂豪傑之士社稷之臣矣世方沒溺於功利辭章不復知有身心之學而公獨超然逺覽知求絶學於千載之上世方黨同伐異徇俗茍容以鈎聲避毀而公獨卓然定見惟是之從蓋有舉世非之而不顧世方植私好利依違反覆以壟斷相與而公獨世道是憂義之所存冒孤危而必吐心之所宜經百折而不回蓋其所論雖或亦有動扵氣激扵忿而其心事磊磊則如青天白日洞然可以信其無他世方媢嫉讒險排勝已以嫉髙明而公獨誠心樂善求以伸人之才而不自知其身之為屈求以進賢扵國而不自知怨謗之集於其身蓋所謂斷斷休休人之有技若已有之者此大臣之盛徳自古以為難非獨近世之所未見也嗚呼世固有有君而無臣亦有有臣而無君者矣以公之賢而又遭逢主上之神聖知公之深而信公之篤不啻金石之固膠漆之投非所謂明良相逢千載一時者歟是何天意之不可測其行之也方若巨艦之遇順風而其傾之也忽中流而折檣舵其植之也方爾枝葉之敷榮而摧之也遂根株而蹶㧞其果無意於斯世斯人也乎嗚呼痛哉鳴呼痛哉某之不肖屢屢辱公過情之薦自度終不能有濟扵時而徒以為公知人之累每切私懷慚愧又憶往年與公論學扵貴州受公之知實深近年以來覺稍有所進思得與公一面少敘其愚以求質正斯亦千古之一快而公今復已矣嗚呼痛哉聞公之訃不能奔哭千里設位一慟割心自今以往進吾不能有益於君國退將益修吾學期終不負知已之報而已矣嗚呼痛哉言有盡而意無窮嗚呼痛哉
  祭吳東湖文丁亥
  嗚呼吳公吾不可得而見之矣公之才如干將莫邪隨其所試皆迎刄而解公之志如長川逝河信其所趣雖百折不回公之節如堅松古栢必嵗寒而後見公之學如深林邃谷必窮探而始知自其筮仕迄於退休𫾻歴中外幾於四十年而天下皆以為未能盡公之才登陟崇顯至扵大司空而天下皆以為未能行公之志雖未嘗捐軀䘮元而天下信其有成仁死義之勇雖未嘗講學論道而天下知其有闢邪衛正之心嗚呼若公者真可謂一世之豪傑無所待而興者矣某扵公未獲傾蓋而嚮慕滋切未獲識公之面而乆已知公之心公於某其教愛勤惓不特篇章之稠疊而過情推引亦復薦剡之頻煩長愧菲薄何以承公之教而懼其終不免為知人之累也今茲承乏是土而來正可登堂請謝論心求益而公則避我長逝已一年矣嗚呼傷哉幸與公並生斯世而復終身不及一面茫茫天壤竟成千古之神交豈不痛哉薄奠一觴以哭我私公神有知尚來格斯
  祭永順保靖土兵文戊子
  維湖廣永順保靖二司之土兵多有物故扵南寜諸處者嘉靖七年六月十五日乙卯欽差總制四省軍務尚書左都御史新建伯王委南寜府知府蔣山卿等告於南寜府城隍之神使號召諸物故者之魂魄以牛二羊四豕四祭而告之曰嗚呼諸湖兵壯士傷哉爾等皆勤國事而來死於茲土山谿阻絶不能一旦歸見其父母妻子旅魂飄颻於異域無所依倚嗚呼痛哉三年之間兩次調發使爾絡繹奔走於道途不獲顧其家室竟死客鄉此我等上官之罪也復何言哉復何言哉古者不得已而後用兵先王不忍一夫不獲其所況忍羣驅無辜之赤子而填之扵溝壑且兵之為患非獨鋒鏑死傷之酷而已也所過之地皆為荊棘所住之處遂成塗炭民之毒苦傷心慘目可盡言乎邇者思田之役予所以必欲招撫之者非但以思田之人無可勦之罪於義在所當撫亦正不欲無故而驅爾等於兵刄之下也而爾等竟又以疾病物故於此則豈非命耶嗚呼傷哉人孰無死豈必窮鄉絶域能死人乎今人不出戸庭或飲食傷多或逸欲過節醫治不痊亦死矣今爾等之死乃因驅馳國事捍患禦侮而死蓋得其死所矣古之人固有願以馬革裹屍不願死於婦人女子之手者若爾等之死真無媿於馬革裹屍之言矣嗚呼壯士爾死何憾乎今爾等徒侶皆已班師去矣爾等㳺魂漂泊正可隨之西歸爾等尚知之乎爾等其收爾㳺魂斂爾精魄駕風逐霧隨爾徒侶去歸其鄉依爾祖宗之墳墓以棲爾魂享爾妻子之烝嘗以庇爾後爾等徒侶或有徵調之役則爾等尚鼓爾生前義勇之氣以隂助爾徒侶立功報國為民除患豈不生為壯烈之夫而沒為忠義之士也乎予因疾作不能親臨祭所一哭爾等以舒予傷感之懷臨文悽愴涕下沾臆今委知府布告予衷爾等有靈尚知之乎嗚呼傷哉
  祭軍牙六纛之神文戊子
  惟神秉揚神武三軍司命今制度聿新威靈丕振伏惟仰鎮國家緝定禍亂平服蠻夷以永無窮之休尚饗
  祭南海文戊子
  天下之水萃於南海利濟四方涵濡萬類自有天地厥功為大今皇聖明露降河清我實受命南荒以平隂陽表裏維海効靈乃陳牲帛厥用告成尚饗
  祭六世祖廣東叅議性常府君文戊子
  於維我祖效節於髙皇之世肇禋茲土嵗久淪蕪無寕有司之不遑實我子孫門祚衰微弗克靈承顯揚蓋㝠迷昏隔者八九十年言念愴惻子孫之心亦徒有之恭惟我祖晦跡長遁迫而出仕務盡其忠豈曰有身沒之祀父死於忠子殫其孝各安其心白刄不見又知有一祀之榮乎顧表揚忠孝樹之風聲實良有司修舉國典以宣流王化之盛美我祖之烈因以復彰見人心之不泯我子孫亦藉是獲申其愴鬱永有無窮之休焉及茲廟成而末孫某適獲來承事若有不偶然者我祖之道其殆自茲而昌乎某承上命來撫是方上無補於君國下無益於生民循分省績實懷多慚至於心之不敢以不自盡則亦求無忝於我祖而已矣承事之餘敢告不忘以五世祖秘湖漁隱先生彥逹府君配尚饗







  王文成全書卷二十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六  明 王守仁 撰續編一
  徳洪葺師文録始刻於姑蘇再刻于越再刻於天真行諸四方久矣同志又以遺文見寄俾續刻之洪念昔葺師錄同門已病太繁茲録若可緩者既而伏讀三四中多簡書墨跡皆尋常應酬瑣屑細務之言然而道理昭察仁愛惻怛有物各付物之意此師無行不與四時行而百物生言雖近而㫖實逺也且師沒既乆表儀日隔茍得一紙一墨如親面覿況當今師學大眀四方學者徒喜領悟之易而未究其躬踐之實或有離倫彝日用樂懸虛妙頓以為得者讀此能無省然激𠂻此吾師中行之證也而又奚以太繁為病邪同門唐子堯臣僉憲吾浙嘗謀刻未遂今年九月虬峯謝君來按吾浙刻師全書檢所未録盡刻之凡五巻題曰文録續編師𦙍子王正億嘗録陽明先生家乘凡三巻今更名世徳紀並刻於全書末捲雲隆慶壬申一陽日徳洪百拜識
  大學問
  吾師接初見之士必借學庸首章以指示聖學之全功使知從入之路師征思田將發先授大學問徳洪受而錄之
  大學者昔儒以為大人之學矣敢問大人之學何以在於眀眀徳乎陽明子曰大人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者也其視天下猶一家中國猶一人焉若夫間形骸而分爾我者小人矣大人之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也非意之也其心之仁本若是其與天地萬物而為一也豈惟大人雖小人之心亦莫不然彼顧自小之耳是故見孺子之入井而必有怵惕惻隱之心焉是其仁之與孺子而為一體也孺子猶同類者也見鳥獸之哀鳴觳觫而必有不忍之心焉是其仁之與鳥獸而為一體也鳥獸猶有知覺者也見草木之摧折而必有憫恤之心焉是其仁之與草木而為一體也草木猶有生意者也見瓦石之毀壞而必有顧惜之心焉是其仁之與瓦石而為一體也是其一體之仁也雖小人之心亦必有之是乃根於天命之性而自然靈昭不昧者也是故謂之明徳小人之心既已分隔隘陋矣而其一體之仁猶能不昧若此者是其未動於欲而未蔽於私之時也及其動於欲蔽於私而利害相攻忿怒相激則將戕物圮類無所不為其甚至有骨肉相殘者而一體之仁亡矣是故茍無私慾之蔽則雖小人之心而其一體之仁猶大人也一有私慾之蔽則雖大人之心而其分隔隘陋猶小人矣故夫為大人之學者亦惟去其私慾之蔽以自明其明徳復其天地萬物一體之本然而已耳非能於本體之外而有所增益之也曰然則何以在親民乎曰明明徳者立其天地萬物一體之體也親民者逹其天地萬物一體之用也故明明徳必在於親民而親民乃所以眀其眀徳也是故親吾之父以及人之父以及天下人之父而後吾之仁實與吾之父人之父與天下人之父而為一體矣實與之為一體而後孝之明徳始明矣親吾之兄以及人之兄以及天下人之兄而後吾之仁實與吾之兄人之兄與天下人之兄而為一體矣實與之為一體而後弟之明徳始明矣君臣也夫婦也朋友也以至於山川鬼神鳥獸草木也莫不實有以親之以逹吾一體之仁然後吾之明徳始無不明而真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矣夫是之謂明明徳於天下是之謂家齊國治而天下平是之謂盡性曰然則又烏在其為止至善乎曰至善者明徳親民之極則也天命之性粹然至善其靈昭不昧者此其至善之發見是乃眀徳之本體而即所謂良知者也至善之發見是而是焉非而非焉輕重厚薄隨感隨應變動不居而亦莫不自有天然之中是乃民彜物則之極而不容少有擬議增損於其間也少有擬議增損於其間則是私意小智而非至善之謂矣自非慎獨之至惟精惟一者其孰能與於此乎後之人惟其不知至善之在吾心而用其私智以揣摸測度於其外以為事事物物各有定理也是以昧其是非之則支離決裂人慾肆而天理亡明徳親民之學遂大亂於天下蓋昔之人固有欲明其明徳者矣然惟不知止於至善而騖其私心於過髙是以失之虛㒺空寂而無有乎家國天下之施則二氏之流是矣固有欲親其民者矣然惟不知止於至善而溺其私心於卑𤨏是以失之權謀智術而無有乎仁愛惻怛之誠則五伯功利之徒是矣是皆不知止於至善之過也故止至善之於明徳親民也猶之規矩之於方圓也尺度之於長短也權衡之於輕重也故方圓而不止於規矩爽其則矣長短而不止於尺度乖其劑矣輕重而不止於權衡失其準矣明明徳親民而不止於至善亡其本矣故止於至善以親民而明其明徳是之謂大人之學
  曰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其説何也曰人惟不知至善之在吾心而求之於其外以為事事物物皆有定理也而求至善於事事物物之中是以支離決裂錯雜紛紜而莫知有一定之向今焉既知至善之在吾心而不假於外求則志有定向而無支離決裂錯雜紛紜之患矣無支離決裂錯雜紛紜之患則心不妄動而能靜矣心不妄動而能靜則其日用之間從容閒暇而能安矣能安則凡一念之發一事之感其為至善乎其非至善乎吾心之良知自有以詳審精察之而能慮矣能慮則擇之無不精處之無不當而至善於是乎可得矣
  曰物有本末先儒以明徳為本新民為末兩物而內外相對也事有終始先儒以知止為始能得為終一事而首尾相因也如子之説以新民為親民則本末之説亦有所未然歟曰終始之説大略是矣即以新民為親民而曰明徳為本親民為末其説亦未為不可但不當分本末為兩物耳夫木之榦謂之本木之梢謂之末惟其一物也是以謂之本末若曰兩物則既為兩物矣又何可以言本末乎新民之意旣與親民不同則眀徳之功自與新民為二若知眀眀徳以親其民而親民以眀其眀徳則明徳親民焉可析而為兩乎先儒之説是蓋不知眀徳親民之本為一事而認以為兩事是以雖知本末之當為一物而亦不得不分為兩物也
  曰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以至於先修其身以吾子眀徳親民之説通之亦既可得而知矣敢問欲修其身以至於致知在格物其工夫次第又何如其用力歟曰此正詳言眀徳親民止至善之功也蓋身心意知物者是其工夫所用之條理雖亦各有其所而其實只是一物格致誠正修者是其條理所用之工夫雖亦皆有其名而其實只是一事何謂身心之形體運用之謂也何謂心身之靈明主宰之謂也何謂修身為善而去惡之謂也吾身自能為善而去惡乎必其靈眀主宰者欲為善而去惡然後其形體運用者始能為善而去惡也故欲修其身者必在於先正其心也然心之本體則性也性無不善則心之本體本無不正也何從而用其正之之功乎蓋心之本體本無不正自其意念發動而後有不正故欲正其心者必就其意念之所發而正之凡其發一念而善也好之真如好好色發一念而惡也惡之真如惡惡臭則意無不誠而心可正矣然意之所發有善有惡不有以眀其善惡之分亦將真妄錯雜雖欲誠之不可得而誠矣故欲誠其意者必在於致知焉致者至也如雲䘮致乎哀之致易言知至至之知至者知也至之者致也致知雲者非若後儒所謂充廣其知識之謂也致吾心之良知焉耳良知者孟子所謂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者也是非之心不待慮而知不待學而能是故謂之良知是乃天命之性吾心之本體自然靈昭明覺者也凡意念之發吾心之良知無有不自知者其善歟惟吾心之良知自知之其不善歟亦惟吾心之良知自知之是皆無所與於他人者也故雖小人之為不善既已無所不至然其見君子則必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者是亦可以見其良知之有不容於自昧者也今欲別善惡以誠其意惟在致其良知之所知焉爾何則意念之發吾心之良知既知其為善矣使其不能誠有以好之而復背而去之則是以善為惡而自昧其知善之良知矣意念之所發吾之良知既知其為不善矣使其不能誠有以惡之而復蹈而為之則是以惡為善而自昧其知惡之良知矣若是則雖曰知之猶不知也意其可得而誠乎今於良知所知之善惡者無不誠好而誠惡之則不自欺其良知而意可誠也已然欲致其良知亦豈影響恍惚而懸空無實之謂乎是必實有其事矣故致知必在於格物物者事也凡意之所發必有其事意所在之事謂之物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歸於正之謂也正其不正者去惡之謂也歸於正者為善之謂也夫是之謂格書言格於上下格於文祖格其非心格物之格實兼其義也良知所知之善雖誠欲好之矣茍不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實有以為之則是物有未格而好之之意猶為未誠也良知所知之惡雖誠欲惡之矣茍不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實有以去之則是物有未格而惡之之意猶為未誠也今焉於其良知所知之善者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實為之無有乎不盡於其良知所知之惡者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實去之無有乎不盡然後物無不格而吾良知之所知者無有虧缺障蔽而得以極其至矣夫然後吾心快然無復餘憾而自謙矣夫然後意之所發者始無自欺而可以謂之誠矣故曰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蓋其功夫條理雖有先後次序之可言而其體之惟一實無先後次序之可分其條理功夫雖無先後次序之可分而其用之惟精固有纎毫不可得而缺焉者此格致誠正之説所以闡堯舜之正傳而為孔氏之心印也
  徳洪曰大學問者師門之教典也學者初及門必先以此意授使人聞言之下即得此心之知無出於民彝物則之中致知之功不外乎修齊治平之內學者果能實地用功一畨聴受一畨親切師常曰吾此意思有能直下承當只此修為直造聖域𠫵之經典無不脗合不必求之多聞多識之中也門人有請録成書者曰此須諸君口口相傳若筆之於書使人作一文字看過無益矣嘉靖丁亥八月師起征思田將發門人復請師許之錄既就以書貽洪曰大學或問數條非不願共學之士盡聞斯義顧恐藉冦兵而賫盜糧是以未欲輕出蓋當時尚有持異説以混正學者師故云然師既沒音容日逺吾黨各以已見立説學者稍見本體即好為徑超頓悟之説無復有省身克已之功謂一見本體超聖可以跂足視師門誠意格物為善去惡之㫖皆相鄙以為第二義簡畧事為言行無顧甚者蕩滅禮教猶自以為得聖門之最上乘噫亦已過矣自便徑約而不知已淪入佛氏寂滅之教莫之覺也古人立言不過為學者示下學之功而上逹之機待人自悟而有得言語知解非所及也大學之教自孟氏而後不得其傳者幾千年矣賴良知之明千載一日復大明於今日茲未及一傳而紛錯若此又何望於後世耶是篇鄒子謙之嘗附刻於大學古本茲收錄續編之首使學者開巻讀之思吾師之教平易切實而聖智神化之機固已躍然不必更為別説匪徒惑人秪以自誤無益也
  教條示龍塲諸生
  諸生相從於此甚盛恐無能為助也以四事相規聊以荅諸生之意一曰立志二曰勤學三曰改過四曰責善其慎聴毋忽
  立志
  志不立天下無可成之事雖百工技藝未有不本於志者今學者曠廢隳惰玩嵗愒時而百無所成皆由於志之未立耳故立志而聖則聖矣立志而賢則賢矣志不立如無舵之舟無銜之馬漂蕩奔逸終亦何所底乎昔人有言使為善而父母怒之兄弟怨之宗族鄉黨賤惡之如此而不為善可也為善則父母愛之兄弟悅之宗族鄉黨敬信之何苦而不為善為君子使為惡而父母愛之兄弟恱之宗族鄉黨敬信之如此而為惡可也為惡則父母怒之兄弟怨之宗族鄉黨賤惡之何苦而必為惡為小人諸生念此亦可以知所立志矣
  勤學
  已立志為君子自當從事於學凡學之不勤必其志之尚未篤也從吾逰者不以聰慧警㨗為髙而以勤確謙抑為上諸生試觀儕軰之中茍有虛而為盈無而為有諱已之不能忌人之有善自矜自是大言欺人者使其人資稟雖甚超邁儕軰之中有弗疾惡之者乎有弗鄙賤之者乎彼固將以欺人人果遂為所欺有弗竊笑之者乎茍有謙黙自持無能自處篤志力行勤學好問稱人之善而咎已之失從人之長而明已之短忠信樂易表裏一致者使其人資稟雖甚魯鈍儕軰之中有弗稱慕之者乎彼固以無能自處而不求上人人果遂以彼為無能有弗敬尚之者乎諸生觀此亦可以知所從事於學矣
  改過
  夫過者自大賢所不免然不害其卒為大賢者為其能改也故不貴於無過而貴於能改過諸生自思平日亦有缺於㢘恥忠信之行者乎亦有薄於孝友之道陷於狡詐偷刻之習者乎諸生殆不至於此不幸或有之皆其不知而誤蹈素無師友之講習規飭也諸生試內省萬一有近於是者固亦不可以不痛自悔咎然亦不當以此自歉遂餒於改過從善之心但能一旦脫然洗滌舊染雖昔為冦盜今日不害為君子矣若曰吾昔已如此今雖改過而從善將人不信我且無贖於前過反懷羞澁疑阻而甘心於汙濁終焉則吾亦絶望爾矣
  責善
  責善朋友之道然須忠告而善道之悉其忠愛致其婉曲使彼聞之而可從繹之而可改有所感而無所怒乃為善耳若先暴白其過惡痛毀極詆使無所容彼將發其愧恥憤恨之心雖欲降以相從而勢有所不能是激之而使為惡矣故凡訐人之短攻發人之隂私以沽直者皆不可以言責善雖然我以是而施於人不可也人以是而加諸我凡攻我之失者皆我師也安可以不樂受而心感之乎某於道未有所得其學鹵莽耳謬為諸生相從於此每終夜以思惡且未免況於過乎人謂事師無犯無隱而遂謂師無可諫非也諫師之道直不至於犯而婉不至於隱耳使吾而是也因得以眀其是吾而非也因得以去其非蓋斆學相長也諸生責善當自吾始
  五經臆説十三條
  師居龍塲學得所悟證諸五經覺先儒訓釋未盡乃隨所記憶為之䟽解閲十有九月五經畧遍命曰臆説既後自覺學益精工夫益簡易故不復出以示人洪嘗乗間以請師笑曰付秦火乆矣洪請問師曰只致良知雖千經萬典異端曲學如執權衡天下輕重莫逃焉更不必支分句析以知解接人也後執師䘮偶於廢稿中得此數條洪竊錄而讀之乃嘆曰吾師之學於一處融徹終日言之不離是矣即此以例全經可知也
  元年春王正月○人君即位之一年必書元年元者始也無始則無以為終故書元年者正始也大哉乾元天之始也至哉坤元地之始也成位乎其中則有人元焉故天下之元在於王一國之元在於君君之元在於心元也者在天為生物之仁而在人則為心心生而有者也曷為為君而始乎曰心生而有者也未為君而其用止於一身既為君而其用關於一國故元年者人君為國之始也當是時也羣臣百姓悉意明目以觀維新之始則人君者尤當洗心滌慮以為維新之始故元年者人君正心之始也曰前此可無正乎曰正也有未盡焉此又其一始也改元年者人君改過遷善修身立徳之始也端本澄源三綱五常之始也立政治民休戚安危之始也嗚呼其可以不慎乎
  元年者魯隠公之元年春者天之春王周王也王次春示王者之上承天道也正月者周王之正月周人以建子為天統則夏正之十一月也夫子以天下之諸侯不復知有周也於是乎作春秋以尊王室故書王正月以大一統也書王正月以大一統不以王年而以魯年者春秋魯史而書王正月斯所以為大一統也隱公未嘗即位也何以有元年乎曰隱公即位矣不即位何以有元年夫子削之不書欲使後人之求其實也曰隱公即位矣而不書何也曰隱公以桓之幼而攝焉其以攝告故不即位也然而天下知隱公讓國之善而爭奪覬覦者知所愧矣曰以攝告則宜以攝書而不書何也曰隱公兄也桓公弟也庶均以長隱公君也奚攝焉然而天下知嫡庻長幼之分而亂常失序者知所定也曰隱公君也非攝也則宜即位矣而不即位焉何也曰諸侯之立國也承之先君而命之天子隱無所承命也然而天下知父子君臣之倫而無父無君者知所懼矣一不書即位而隱公讓國之善見焉嫡庶長幼之分明焉父子君臣之倫正焉善惡兼著而是非不相揜嗚呼此所以為化工之妙也歟
  鄭伯克段於鄢○書鄭伯原殺段者惟鄭伯也段以弟簒兄以臣伐君王法之所必誅國人之所共討也而専罪鄭伯蓋授之大邑而不為之所縱使失道以至於敗者伯之心也段之惡既已暴著於天下春秋無所庸誅矣書克原伯之心素視段為冦敵至是而始克之也段居於京而書於鄢見鄭伯之既伐諸京而復伐諸鄢必殺之而後已也鄭伯之於叔段始焉授之大邑而聴其収鄙若愛弟之過而過於厚也既其畔也王法所不赦鄭伯雖欲已焉若不容已矣天下之人皆以為段之惡在所必誅而鄭伯討之宜也是其跡之近似亦何以異於周公之誅管蔡故春秋特誅其意而書曰鄭伯克段於鄢辨似是之非以正人心而險譎無所容其奸矣天地感而萬物化生實理流行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至誠發見也皆所謂貞也觀天地交感之理聖人感人心之道不過於一貞而萬物生天下和平焉則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恆所以亨而無咎而必利於貞者非恆之外復有所謂貞也乆於其道而已貞即常乆之道也天地之道亦惟常乆而不已耳天地之道無不貞也利有攸徃者常之道非滯而不通止而不動之謂也是乃始而終終而復始循環無端周流而不已者也使其滯而不通止而不動是乃泥常之名而不知常之實者也豈能常乆而不已乎故利有攸徃者示人以常道之用也以常道而行何所徃而不利無所徃而不利乃所以為常乆不已之道也天地之道一常乆不已而已日月之所以能晝而夜夜而復晝而照臨不窮者一天道之常乆而不已也四時之所以能春而冬冬而復春而生運不窮者一天道之常久不已也聖人之所以能成而化化而復成而妙用不窮者一天道之常乆不已也夫天地日月四時聖人之所以能常久而不已者亦貞而已耳觀夫天地日月四時聖人之所以能常乆而不已者不外乎一貞則天地萬物之情其亦不外乎一貞也亦可見矣恆之為卦上震為雷下㢲為風雷動風行簸揚奮厲翕張而交作若天下之至變也而所以為風為雷者則有一定而不可易之理是乃天下之至恆也君子體夫雷風為恆之象則雖酬酢萬變妙用無方而其所立必有卓然而不可易之體是乃體常盡變非天地之至恆其孰能與於此
  遯隂漸長而陽退遯也彖言得此卦者能遯而退避則亨當此之時茍有所為但利小貞而不可大貞也夫子釋之以為遯之所以為亨者以其時隂漸長陽漸消故能自全其道而退遯則身雖退而道亨是道以遯而亨也雖當陽消之時然四陽尚盛而九五居尊得位雖當隂長之時然二隂尚微而六二處下應五蓋君子猶在於位而其朋尚盛小人新進勢猶不敵尚知順應於君子而未敢肆其惡故幾微君子雖已知其可遯之時然勢尚可為則又未忍決然捨去而必於遯且欲與時消息盡力匡扶以行其道則雖當遯之時而亦有可亨之道也雖有可亨之道然終從隂長之時小人之朋日漸以盛茍一裁之以正則小人將無所容而大肆其惡是將以救敝而反速之亂矣故君子又當委曲周旋修敗補罅積小防微以隂扶正道使不至於速亂程子所謂致力於未極之間強此之衰艱彼之進圖其暫安者是乃小利貞之謂矣夫當遯之時道在於遯則遯其身以亨其道道猶可亨則亨其遯以行於時非時中之聖與時消息者不能與於此也故曰遯之時義大矣哉明出地上晉君子以自昭明徳日之體本無不明也故謂之大明有時而不明者入於地則不明矣心之徳本無不眀也故謂之明徳有時而不明者蔽於私也去其私無不明矣日之出地日自出也天無與焉君子之眀明徳自明之也人無所與焉自昭也者自去其私慾之蔽而已
  初隂居下當進之始上與四應有晉如之象然四意方自求進不暇與初為援故又有見摧之象當此之時茍能以正自守則可以獲吉蓋當進身之始徳業未著忠誠未顯上之人豈能遽相孚信使其以上之未信而遂汲汲於求知則將有失身枉道之恥懷憤用智之非而悔咎之來必矣故當寛裕雍容安處於正則徳乆而自孚誠積而自感又何咎之有乎蓋初雖晉如而終不失其吉者以能獨行其正也雖不見信於上然以寛裕自處則可以無咎者以其始進在下而未嘗受命當職任也使其已當職任不信於上而優裕廢弛將不免於曠官之責其能以無咎乎
  時邁十五句武王初克商廵守諸侯朝㑹祭告之樂歌言我不敢自逸而以時廵行諸侯之邦我勤民如此天其以我為子乎今以我廵行之事占之是天之實有以右序夫我有周矣何者我之廵行諸侯所以興廢舉墜削有罪黜不職者亦聊以警動震發其委靡頺惰者耳而四方諸侯莫不警懼修省敦薄立懦而興起夫維新之政至於懷柔百神而河之深廣嶽之崇髙莫不感格焉則信乎天之以我為王而於以君臨夫天下矣於是我其宣眀昭布我有周之典章於以式序在位之諸侯我其戢斂夫干戈弓矢以偃夫武功我其旁求懿徳之士陳布於中國以敷夫文徳則亦庶乎可以為王而能保有上天右序我有周之命矣
  執競十四句言武王持其自強不息之心其功烈之盛天下既莫得而強之矣成康繼之其徳亦若是其顯而復為上帝之所皇焉夫繼武王之後蓋難乎其為徳也然自成康之相繼為君而其徳愈益彰明則於武王無競之烈為有光而成康誠可謂善繼矣今我以三王之功徳作之於樂以祈感格而果能降福之多且大若此我其可不反身修徳而思有以成之乎我能反身修徳而威儀之反則可亨神之福既醉既飽而三王之所福我者益將反覆而無窮矣此蓋祭武王成王康王之詩也
  思文八句言思文后稷其徳真可以配上天矣蓋凡使我烝民之得以粒食者莫非爾后稷之徳之所建也斯固后稷之徳矣然來牟之種非天不生則是來牟之貽我者實由上帝以此命之后稷而使之徧養夫天下是以天下之民皆有所養而得以復其常道則后稷之徳固亦莫非上天之徳也此蓋郊祀后稷以配天之詩故頌后稷之徳而卒歸之於天雲
  臣工十五句戒農官之詩言嗟爾司農之臣工當各敬爾在公之事今王以治農之成法賜汝汝宜來咨來度而敬承毋怠也因並呼農官之屬而總詔之曰嗟爾保介當茲莫春之月牟麥在田而百榖未播蓋農工之暇也汝亦何所為乎因問汝所治之新田其牟麥亦如何哉夫牟麥之茂盛皆上帝之明賜也牟麥漸熟則行將受上帝之明賜矣上帝有是明賜爾茍惰農自安是不克靈承而冺上帝之賜矣爾尚永力爾田以昭明上帝之賜務底於豐年有成可也然則爾亦烏可謂茲農工之尚逺而遂一無所事乎汝當命爾衆農乘茲閒暇預修播種之事以具乃田器奄忽之間又將艾麥而興東作矣莫春周正建寅之月夏之正月也
  有瞽十三句言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而樂工就列矣設業設虡崇牙樹羽應田縣鼓鞉磬柷圉而樂器具陳矣樂器既以備陳於是衆樂乃奏而簫管之屬亦皆備舉矣由是樂聲之喤喤其整宻麗肅者莫非至敬之所寓而雍容暢逹者莫非至和之所宣其肅雝和鳴如此是以幽有以感乎神而先祖是聽明有以感乎人而我客來觀厥成者蓋武王功成作樂使非繼述之孝真無愧於文考固無以致先祖之格而非其盛徳之至伐紂救民之舉真有以順乎天應乎人而於湯有光焉其亦何以能使亡國者之子孫永觀厥成而略無忌嫉之心乎此蓋始作樂而合於祖廟之詩
  與滁陽諸生並問荅語
  諸生之在滁者吾心未嘗一日而忘之然而濶焉無一字之徃非簡也不欲以世俗無益之談徒徃復為也有志者雖吾無一字固朝夕如面也其無志者蓋對面千里況千里之外盈尺之牘乎孟生歸聊寓此於有志者然不盡列名且為無志者諱其因是而尚能興起也或患思慮紛雜不能強禁絶陽明子曰紛雜思慮亦強禁絶不得只就思慮萌動處省察克治到天理精明後有箇物各付物的意思自然靜専無紛雜之念大學所謂知止而後有定也
  徳洪曰滁陽為師講學首地四方弟子從逰日衆嘉靖癸丑秋太僕少卿呂子懐復聚徒於師祠洪徃逰焉見同門髙年有能道師遺事者當時師懲末俗卑汚引接學者多就髙明一路以救時弊既後漸有流入空虛為脫落新竒之論在金陵時已心切憂焉故居贛則教學者存天理去人慾致省察克治實功而征寜藩之後專發致良知宗㫖則益明切簡易矣茲見滁中子弟尚多能道靜坐中光景洪與呂子相論致良知之學無間於動靜則相慶以為新得是書孟源伯生得之金陵時聞滁士有身背斯學者故書中多憤激之辭後附問荅語豈亦因靜坐頑空而不修省察克治之功者發耶
  家書墨跡四首四書墨跡先師𦙍子正億得之書櫃中裝製卷冊手澤宛然每篇乞洪跋其後
  一與克彰太叔克彰號石川師之族叔祖也聴講就弟子列退坐私室行家人禮
  別乆缺奉狀得詩見邇來進修之益雖中間詞意未盡純瑩而大致加於時人一等矣願且玩心髙明涵泳義理務在反身而誠毋急於立論飾辭將有外馳之病所云善念纔生惡念又在者亦足以見實嘗用力但於此處須加猛省胡為而若此也無乃習氣所纒耶自俗儒之説行學者惟事口耳講習不復知有反身克已之道今欲反身克已而猶狃於口耳講誦之事固宜其有所牽縛而弗能進矣夫惡念者習氣也善念者本性也本性為習氣所汩者由於志之不立也故凡學者為習所移氣所勝則惟務痛懲其志乆則志亦漸立志立而習氣漸消學本於立志志立而學問之功已過半矣此守仁邇來所新得者願毋輕擲若初徃年亦常有意左屈當時不暇與之論至今缺然若初誠羙質得遂退休與若初了夙心當亦有日見時為致此意務相砥礪以臻有成也人行遽不一一
  惡念者習氣也善念者本性也本性為習所勝氣所汩者志不立也痛懲其志使習氣消而本性復學問之功也噫此吾師明訓昭昭告太叔者告吾人也可深省也夫徳洪為億弟書
  二與徐仲仁仲仁即曰仁師之妹婿也
  北行倉率不及細話別後日聽㨗音繼得鄉錄知秋戰未利吾子年方英妙此亦未足深憾惟宜修徳積學以求大成尋常一第固非僕之所望也家君舍衆論而擇子所以擇子者實有在於衆論之外子宜勉之勿謂隱微可欺而有放心勿謂聰眀可恃而有怠志養心莫善於義理為學莫要於精専毋為習俗所移毋為物誘所引求古聖賢而師法之切莫以斯言為迂濶也昔在張時敏先生時令叔在學聰眀蓋一時然而竟無所成者蕩心害之也去髙明而就汙下念慮之間顧豈不易哉斯誠往事之鑒雖吾子質羙而淳萬無是事然亦不可以不慎也意欲吾子來此讀書恐未能遂離侍下且未敢言此俟後便再議所不避其切切為吾子言者幸加熟念其親愛之情自有所不能已也
  海日翁為女擇配人謂曰仁聰明不逮於其叔海日翁舍其叔而妻曰仁既後其叔果以蕩心自敗曰仁卒成師門之大儒噫聰明不足恃而學問之功不可誣也哉徳洪跋
  三上海日翁書
  寓吉安男王守仁百拜書上父親大人膝下江省之變昨遣來隆歸報大略想已如此時寧王尚留省城未敢逺出蓋慮男之搗其虛躡其後也男處所調兵亦稍稍聚集忠義之風日以奮揚觀天道人事此賊不乆斷成擒矣昨彼遣人賫檄至欲遂斬其使奈賫檄人乃叅政季斆此人平日善士又其勢亦出於不得已姑免其死械繫之已彂兵至豐城諸處分布相機而動所慮京師遙逺一時題奏無由即逹命將出師緩不及事為可憂爾男之欲歸已非一日急急圖此已兩年今竟陷身於難人臣之義至此豈復容茍逃幸脫惟俟命師之至然後敢申前懇俟事勢稍定然後敢決意馳歸爾伏望大人倍萬保愛諸弟必能勉盡孝養旦暮切勿以不孝男為念天茍憫男一念血誠得全首領歸拜膝下當必有日矣因聞廵檢便草此臨書慌憒不知所云七月初二日
  右吾師逢寜濠之變上父海日翁第二書也自豐城聞變與幕士定興兵之䇿恐翁不知為賊所襲即日遣家人間道趨越至是發兵於吉安復為是報慰翁心也且自稱姓者別疑也嘗聞幕士龍光雲時師聞變返風囬舟濠追兵將及師欲易舟潛遯顧夫人諸公子正憲在舟夫人手提劍別師曰公速去毋為妾母子憂脫有急吾恃此以自衛爾及退還吉安將發兵命積薪圍公署戒守者曰倘前報不利即舉火𬋖公署時鄒謙之在中軍聞之亦取其夫人來吉城同誓國難人勸海日翁移家避讐翁曰吾兒以孤旅急君上之難吾為國舊臣顧先去以為民望耶遂與有司定守城之䇿而自宻為之防噫吾師於君臣父子夫婦之間一家感遇若此至今人傳忠義凜凜是書正億得於故紙堆中讀之愴然如身值其時晨夕展巻如侍對親顔嘉靖壬子海夷冦黃巖全城煨燼時正億逰北雍內子黃哀惶奔亡不攜他物而獨抱木主圖像以行是卷亦幸無恙噫豈正億平時孝感所積抑吾師精誠感通先時身離患難而一墨之遺神明有以䕶之耶後世子孫受而讀之其知所重也哉徳洪拜手跋
  四嶺南寄正憲男
  初到江西因聞姚公已在賔州進兵恐我到彼則三司及各領兵官未免出來迎接反致阻撓其事是以遲遲其行意欲俟彼成功然後徃彼公同與之一處十一月初七始過梅嶺乃聞姚公在彼以兵少之故尚未敢發哨以是只得晝夜兼程而行今日已度三水去梧州已不逺再四五日可到矣途中皆平安只是咳嗽尚未全愈然亦不為大患書到可即告祖母汝諸叔知之皆不必掛念家中凡百皆只依我戒諭而行魏廷豹錢徳洪王汝中當不負所託汝宜親近敬信如就芝蘭可也廿二叔忠信好學攜汝讀書必能切勵汝不審近日亦有少進益否聰兒邇來眠食如何凡百隻宜謹聽魏廷豹指教不可輕信奶婆之類至囑至囑一應租稅帳目自宜上𦂳須不俟我丁寜我今國事在身豈復能記念家事汝軰自宜體悉勉勵方是佳子弟爾十一月望正億初名聰師之命名也嘉靖壬辰秋依其舅氏黃乆菴寓㽞都値時相更名於朝責洪為文告師請更今名當時問眠食如何今正億壯且立男女森列矣噫吾何以不負師托乎方今四方講㑹日殷相與出求同志研究師㫖以成師門未盡之志庶乎可以慰遺靈於地下爾是在二子嘉靖丁已端陽日門人錢徳洪百拜跋於天真精舍之傳經樓
  贛州書示四姪正思等
  近聞爾曹學業有進有司考校獲居前列吾聞之喜而不寐此是家門好消息繼吾書香者在爾軰矣勉之勉之吾非徒望爾軰但取青紫榮身肥家如世俗所尚以誇市井小兒爾軰須以仁禮存心以孝弟為本以聖賢自期務在光前裕後斯可矣吾惟幼而失學無行無師友之助迨今中年未有所成爾軰當鑒吾既徃及時勉力毋又自貽他日之悔如吾今日也習俗移人如油漬麪雖賢者不免況爾曹初學小子能無溺乎然惟痛懲深創乃為善變昔人云脫去凡近以遊髙明此言良足以警小子識之吾嘗有立志説與爾十叔爾軰可從抄錄一通置之幾間時一省覽亦足以發方雖傳於庸醫藥可療夫真病爾曹勿謂爾伯父只尋常人爾其言未必足法又勿謂其言雖似有理亦只是一塲迂濶之談非我軰急務茍如是吾末如之何矣讀書講學此最吾所宿好今雖干戈擾攘中四方有來學者吾亦未嘗拒之所恨牢落塵網未能脫身而歸今幸盜賊稍平以塞責求退歸臥林間攜爾曹朝夕切磋砥礪吾何樂如之偶便先示爾等爾等勉焉毋虛吾望正徳丁丑四月三十日
  又與克彰太叔
  日來徳業想益進修但當茲末俗其於規切警勵恐亦未免有羣雌孤雄之嘆如何印弟凡劣極知有勞心力聞其近來稍有轉移亦有足喜所貴乎師者涵育薫陶不言而喻蓋不誠未有能動者也於此亦可以驗已徳因便布此言不盡意
  正月廿六日得㫖令守仁與總兵各官解囚至留都行及蕪湖復得㫖囬江西撫定軍民皆聖意有在無他足慮也家中凡百安心不宜為人揺惑但當嚴緝家衆掃除門庭清靜儉樸以自守謙虛卑下以待人盡其在我而已此外無庸慮也正憲軰狂穉望以此意曉諭之近得書聞老父稍失調心極憂苦老年之人只宜以宴樂戲逰為事一切家務皆當屏置亦望時時以此開勸家門之幸也至祝至祝事稍定即當先報歸期家中凡百全仗訓飭照管不一
  老父瘡疾不能歸侍日夜苦切真所謂欲濟無梁欲飛無翼近來誠到知漸平復始得稍慰早晩更望太叔寛解怡悅其心聞此時尚居䘮次令人驚駭憂惶衰年之人妻孥子孫日夜侍奉承直尚恐居處或有未寜豈有復堪孤疾勞苦如此之理就使悉遵先王禮制則七十者亦惟衰麻在身飲酒食肉處於內宴飲從於遊可也況今七十五嵗之人乃尚爾煢煢獨苦若此妻孥子孫何以自安乎若使祖母在㝠㝠之中知得如此哀毀如此孤苦將何如為心老年之人獨不為子孫愛念乎況於禮制亦自過甚使人不可以繼在賢知者亦當俯就切望懇懇勸解必須入內安歇使下人亦好早晩服事時常逰嬉宴樂快適性情以調養天和此便自為子孫造無窮之福此等言語為子者不敢直致惟望太叔為我委曲開譬要在必從而後已千萬千萬至懇至懇正憲讀書一切舉業功名等事皆非所望但惟教之以孝弟而已來誠還草草不盡
  祖母岑太夫人百嵗考終時海日翁夀七十有五矣猶煢煢苫塊哀毀踰制師十二失恃鞠於祖母在贛屢乞終養弗遂至是聞訃已不勝痛割又聞海日翁居䘮之戚將何以為情慾濟無梁欲飛無翼讀之令人失涕師之學發眀同體萬物之㫖使人自得其性故於人義天常無不懇至而居常處變神化妙應以成天下之務可由此出其道可以通諸萬世而無弊者得其道之中也錄此可以想見其槩徳洪跋寄正憲男手墨二巻正憲字仲肅師繼子也嘉靖丁亥師起征思田正億方二齡托家政於魏廷豹使飭家衆以字𦙍子托正憲於洪與汝中使切磨學問以飭內外沿途所寄音問當軍旅倥傯之時猶字畫遒勁訓戒明切至今讀之宛然若示嚴範師沒後越庚申鄒子謙之陳子惟濬來自懷玉奠師墓於蘭亭正憲擕巻請題其後噫今二子與正憲俱為泉下人矣而斯巻獨存正憲年十四襲師錦衣廕喜正億生遂辭職出就科試即其平生鄒子所謂授簡不忘夫子於昭之靈實寵嘉之其無愧於斯言矣乎
  即日舟已過嚴灘足瘡尚未愈然亦漸輕減矣家中事凡百與魏廷豹相計議而行讀書敦行是所至囑內外之防須嚴門禁一應賔客來徃及諸童僕出入悉依所留告示不得少有更改四官尤要戒飲博専心理家事保一謹實可託不得聽人哄誘有所改動我至前途更有書報也
  舟過臨江五鼔與叔謙遇於途次燈下草此報汝知之沿途皆平安咳嗽尚未已然亦不大作廣中事頗急只得連夜速進南贛亦不能乆㽞矣汝在家中凡宜從戒諭而行讀書執禮日進髙明乃吾之望魏廷豹此時想在家家衆悉宜遵廷豹教訓汝宜躬率身先之書至汝即可報祖母諸叔説我沿途平安凡百想能體悉我意鈐束下人謹守禮法皆不俟吾喋喋也廷豹徳洪汝中及諸同志親友皆可致此意
  近兩得汝書知家中大小平安且汝自言能守吾訓戒不敢違越果如所言吾無憂矣凡百家事及大小童僕皆須聴魏廷豹斷決而行近聞守度頗不遵信致牴牾廷豹未論其間是非曲直只是牴牾廷豹便已大不是矣繼聞其遊蕩奢縱如故想亦終難化導試問他畢竟如何乃可宜自思之守悌叔書來雲汝欲出應試但汝本領未備恐成虛願汝近來學業所進吾不知汝自量度而行吾不阻汝亦不強汝也徳洪汝中及諸直諒髙眀凡肯勉汝以徳義規汝以過失者汝宜時時親就汝若能如魚之於水不能須臾而離則不及人不為憂矣吾平生講學只是致良知三字仁人心也良知之誠愛惻怛處便是仁無誠愛惻怛之心亦無良知可致矣汝於此處宜加猛省家中凡事不暇一一細及汝果能敬守訓戒吾亦不必一一細及也餘姚諸叔父昆弟皆以吾言告之前月曾遣舍人任銳寄書厯此時當已發回若未發回可將江西廵撫時奏報批行稿簿一冊共計十四本封固付本舍帶來我今已至平南縣此去田州漸近田州之事我承姚公之後或者可以因人成事但他處事務似此者尚多恐一置身其間一時未易解脫耳汝在家凡百務宜守我戒諭學做好人徳洪汝中軰須時時親近請教求益聰兒已托魏廷豹時常一看廷豹忠信君子當能不負所託但家衆或有桀驁不肯遵奉其約束者汝須相與痛加懲治我歸來日斷不輕恕汝可早晩常以此意戒飭之廿二弟近來砥礪如何守度近來修省如何保一近來管事如何保三近來改過如何王祥等早晩照管如何王禎不逺出否此等事我方有國事在身安能分念及此𤨏𤨏家務汝等自宜體我之意謹守禮法不致累我懷抱乃可耳
  東廓鄒守益曰先師陽眀夫子家書二巻嗣子正憲仲肅甫什襲藏之益趨天真奠蘭亭獲覩焉喜曰是能授簡不忘矣書中讀書敦行日進髙明鈐束下人謹守禮法及切磋道義請益求教互相夾持接引來學真是一善一藥至吾平日講學只是致良知三字仁人心也良知之誠愛惻怛處便是仁無誠愛惻怛亦無良知可致是以繼志述事望吾仲肅也仲肅日孳孳焉進而書紳退而服膺則大慰吾黨愛助之懷而夫子於昭之靈實寵嘉之
  
  去嵗十二月廿六日始抵南寜因見各夷皆有向化之誠乃盡散甲兵示以生路至正月廿六日各夷果皆投戈釋甲自縛歸降凡七萬餘衆地方幸已平定是皆朝廷好生之徳感格上下神武不殺之威潛孚黙運以能致此在我一家則亦祖宗徳澤隂庇得無殺戮之慘以免覆敗之患俟處置畧定便當上䟽乞歸相見之期漸可卜矣家中自老奶奶以下想皆平安今聞此信益可以免勞掛念我有地方重寄豈能復顧家事弟軰與正憲只照依我所㽞戒諭之言時時與徳洪汝中軰切磋道義吾復何慮餘姚諸弟姪書到咸報知之
  八月廿七日南寜起程九月初七日已抵廣城病勢今亦漸平復但咳𠻳終未能脫體耳養病本北上已二月餘不乆當得報即踰嶺東下則抵家漸可計日矣書至即可上白祖母知之近聞汝從汝諸叔諸兄皆在杭城就試科第之事吾豈敢必於汝得汝立志向上則亦有足喜也汝叔汝兄今年利鈍如何想旬月後此間可以得報其時吾亦可以發舟矣因山隂林掌教歸便冗冗中冩此與汝知之
  我至廣城已踰半月因咳嗽兼水㵼未免再將息旬月𠉀養病䟽命下即發舟歸矣家事亦不暇言只要戒飭家人大小俱要謙謹小心餘姚八弟等事近日不知如何耳在京有進本者議論甚傳播徒取快讒賊之口此何等時節而可如此兄弟子姪中不肯略體息正所謂操戈入室助仇為冦者也可恨可痛兼因謝姨夫囬便草草報平安書至即可奉白老奶奶及汝叔軰知之錢徳洪王汝中及書院諸同志皆可上覆徳洪汝中亦須上𦂳進京不宜太遲滯
  近因地方事已平靖遂動思歸之懷念及家事乃有許多不滿人意處守度奢淫如舊非但不當重託兼亦自取敗壞戒之戒之尚期速改可也寳一勤勞亦有可取只是見小欲速想福分淺薄之故但能改創亦可寳三長惡不悛㫁已難留須急急遣囬餘姚別求生理有容留者即是同惡相濟之人宜並逐之來貴奸惰略無改悔終須逐出來隆來價不知近來幹辦何如須痛自改省但看同軰中有能真心替我管事者我亦何嘗不知添福添定王三等軰只是終日營營不知為誰經理試自思之添保尚不改過歸來仍須痛治只有書童一人實心為家不顧毀譽利害真可愛念使我家有十箇書童我事皆有托矣來𤨏亦老實可托只是太執戇又聽婦言不長進王祥王禎務要替我盡心管事但有闕失皆汝二人之罪俱要拱聽魏先生教戒不聽者責之明水陳九川曰此先師廣西家書付正憲仲肅者也中間無非戒諭家人謹守素訓至致良知三字乃先師平素教人不倦者雲誠愛惻怛之心即是致良知此晩年所以告門人者僅見一二於全集中至為𦂳要乃於家書中及之可見先師之所以丁寜告戒者無異於得力之門人矣仲肅宜世襲之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七  明 王守仁 撰續編二
  與郭善甫
  朱生至得手書備悉善甫相念之懇切茍心同志協工夫不懈雖隔千里不異幾席又何必朝夕相與一堂之上而後為快耶來書所問數節楊仁夫去適禫事方畢親友紛至未暇細荅然致知格物之說善甫已得其端緒但於此𣹢泳深厚諸如數説將沛然融釋有不俟於他人之言者矣荒嵗道路多阻且不必逺渉須稍收稔然後乘興一來不縷縷
  寄楊仕徳
  臨別數語極奮勵區區聞之亦悚然有警歸途又徃西樵一過所進當益不同矣此時已抵家大抵忘已逐物虛內事外是近來學者時行症候仕徳既已看破此病早晩自不廢藥石康節雲與其病後能服藥不若病前能自防此切喻愛身者自當無所不用其極也病疏至今未得報此間相聚日衆最可喜但如仕徳謙之既逺去而惟乾復多病又以接濟乏人為苦爾尚謙度未能遽出仕徳明春之約果能不爽不獨區區之望尤諸同逰之切望也
  與顧惟賢
  聞有枉顧之意傾望甚切繼聞有夾勦之事蓋我獨賢勞自昔而然矣此間上猶南康諸賊幸已掃蕩渠魁悉已授首囬軍且半月以湖廣之故㽞兵守隘而已奏㨗須湖廣畧有次第然後舉朱守忠聞在對哨有面㑹之圖此亦一竒遇近得甘泉書已與叔賢同徃西樵令人想企不能一日處此矣承示既飽不必問其所食之物此語誠有病已不能記當時所指恐亦為世之専務辯論講説而不求深造自得者説故其語意之間不無抑揚太過雖然茍誠知求飽將必五榖是資鄙意所重蓋以責夫不能誠心求飽者故遂不覺其言之過激亦猶養之未至也凡言意所不能逹多假於譬喻以意逆志是為得之若必拘文泥象則雖聖人之言且亦不能無病況於吾儕學未有至詞意之間本已不能無弊者何足異乎今時學者大患不能立懇切之志故鄙意専以責志立誠為重同志者亦觀其大意之所在斯可矣惟賢謂有所疑而未解正如饑者之求食若一日不食則一日不飽誠哉是言果能如饑者之求飽安能一日而不食又安能屏棄五榖而食畫餅者乎此亦可以不言而喻矣承示為益已多友朋切磋之職不敢言謝何時遇甘泉更出此一正之
  閩廣之役偶幸了事皆諸君之功區區蓋坐享其成者但閩冦雖平而䖍南之冦乃數倍於閩善後之圖尚未知所出野人歸興空切不知知己者亦嘗為念及此否也曰仁近方告病與二三友去畊霅上霅上之謀實始於陸澄氏陸與潮人薛侃皆來南都從學二子並佳士今皆舉進士未免又失卻地主矣向在南都相與者曰仁之外尚有太常博士馬眀衡兵部主事黃宗明見素之子林逹有御史陳傑舉人蔡宗兗饒文璧之屬蔡今亦舉進士其時凡二三十人日覺有相長之益今來索居不覺漸成放倒可畏可畏閒中有見不妨冩寄庻亦有所警發也甘泉此時已報滿叔賢聞且束裝曾相見否霍渭先亦美質可與言見時皆為致意
  承喻討有罪者執渠魁而散脅從此古之政也不亦善乎顧浰賊皆長惡怙終其間脅從者無幾朝撤兵而暮聚黨若是者亦屢屢矣誅之則不可勝誅又恐以其患遺諸後人惟賢謂政教之不行風俗之不美以至於此豈不信然然此膏肓之疾吾其旬日之間可奈何哉故今三省連累之賊非殺之為難而處之為難非處之為難而處之者能乆於其道之為難也賤軀以多病之故日夜冀了此塞責而去不欲復以其罪累後來之人故猶不免於意必之私未忍一日舍置嗟乎我躬不閲遑恤我後盡其力之所能為今其大勢亦幸底定如其禮樂以俟君子而已數日前已還軍贛州風毒大作壅腫坐臥恐自此遂成廢人行且告休人還草草復
  承喻用兵之難非獨曲盡利害足以開近議之惑其所以致私愛於僕者尤非淺也愧感愧感但龍川羣盜為南贛患嵗無虛月勦捕之命屢下所以未敢輕動正亦恐如惟賢所云耳雖今郴桂夾攻之舉亦甚非鄙意所欲況龍川乎夏間嘗具一疏頗上其事以湖廣奉有成命遂付空言今録去一目鄙心可知矣湖廣夾攻為備已乆郴桂之賊為湖廣兵勢所迫四出攻掠南贛日夜為備今始稍稍支持然廣東以府江之役尚未調集必待三省齊發復恐老師費財欲視其緩急以次漸舉蓋桂東上猶之賊湖廣與江西夾攻廣東無與也昌樂乳源之賊廣東與湖廣夾攻江西無與也龍川之賊江西與廣東夾攻湖廣無與也事雖一體而其間賊情地勢自不相及若先舉桂東上猶𠉀廣東兵集然後舉乳源諸處末乃及於龍川似亦可以節力省費而易為功不知諸公之見又何如耳所云龍川亦止浰頭一巢蓋環巢數邑被害已極人之痛憤勢所不容己也
  來諭謂得書之後前疑渙然冰釋幸甚幸甚學不如此只是一塲説話非所謂盈科而後進成章而後逹也又自謂終夜思之如汚泥在面而不能即去果如汚泥在面有不能即去者乎幸甚幸甚自來南贛平生益友離羣索居切磋之間不聞近日始有薛進士軰一二人自北來稍稍各有砥礪又以討賊事急今屯兵浰頭且半月矣浰頭賊首池大鬢等二十餘人悉已授首漏網者甲從一二軰其餘固可略也狼兵利害相半若調猶未至且可已之此間所用皆機快之屬雖不能如狼兵之犀利且易驅䇿就約束聞乳源諸賊已平蕩可喜湖兵四哨不下數萬所獲不滿二千始得子月朔日㑹勦依期而徃彼反以先期見責所謂文移時出侵語誠有之此舉本渠所倡今所俘獲反不能多意有未愜而憤激至此不足為怪浰頭巢穴雖已破蕩然須建一縣治以控制之庶可永絶嘯聚之患已檄贛惠二知府㑹議可否髙見且以為何如南贛大患惟桶岡橫水浰頭三大賊幸皆以次削平年來歸思極切所恨風波漂蕩茫無涯涘乃今幸有灣泊之機知己當亦為吾喜也乳源各處克㨗有兩廣之報區區不敢冒㨗然亦且須題知事畢之日須備始末知之
  近得甘泉叔賢書知二君議論既合自此吾黨之學廓然同途無復疑異矣喜幸不可言承喻日來進修警省不懈尤足以慰傾望此間朋友亦集亦頗有奮起者但惟鄙人冗疾相仍精氣日耗兼之淹滯風塵中未遂脫屣林下相與専心講習正如俳優塲中奏雅縱復音調盡協終不免於劇戲耳乞休疏已四上鑾輿近聞且南幸以瘡疾蹔止每一奏事輒徃復三四月此畨倘得遂請亦須冬盡春初矣後山應援之説審度事勢亦不必然但奉有詔㫖不得不一行此亦公文體面如此聞彼中議論頗不齊惟賢何以備見示區區庶可善處也近得省城及南都諸公書報雲即日初十日聖駕北還且雲頭船已發不勝喜躍賤恙亦遂頓減此宗社之福天下之幸人臣之至願何喜何慰如之但區區之心猶懷隠憂或恐須及霜降以後冬至以前方有的實消息其時賤恙當亦平復即可放舟東下與諸君一議地方事遂圖歸計耳聞永豐新淦白沙一帶皆被流刼該道守廵官皆宜急出督捕非但安靖地方亦可乗此機㑹整頓兵馬以預備他變今恐事勢昭彰驚動逺近且不行文書至即可與各守廵備道區區之意即時一出勿更遲遲輕忽坐視思抑歸興近卻如何若必不可已俟囬鑾
  近得江西䇿問深用警惕然自反而縮固有舉世非之而不顧原缺三字敢因是遂靡然自弛耶易曰知至至之知至者知也至之者致知也此知行之所以合一也若世致知之説止説得一知字不曾説得致字此知行所以二也病發荼苦之人已絶口人間事念相知之篤輒復一及
  北行不及一面甚闕乆別之懷承寄慈湖文集客冗未能遍觀來諭欲摘其尤粹者再圖翻刻甚喜但古人言論自各有見語脈牽連互有發越今欲就其中以已意刪節之似亦甚有不易莫若盡存以俟具眼者自加分別所云超㨗良如髙見今亦但當論其言之是與不是不當逆觀者之致疑反使吾心昭明洞逹之見有所揜覆而不盡也尊意以為何如
  與當道書
  江省之變大畧具奏內此人逆謀已非一日乆而未發蓋其心懷兩圖是以遲疑未決抑亦慮生之躡其後也近聞生將赴閩必經其地己視生為几上肉矣頼朝廷之威靈諸老先生之徳庇竟獲脫身虎口所恨兵力寡弱不能有為耳南贛舊嘗屯兵四千朝有警而夕可發近為戸部必欲奏革商稅糧餉無所取給故遂放散未三月而有此變復欲召集非數月不能亦且空然無資矣世事之相撓阻每每如此亦何望乎今亦一面號召忠義取調各縣機快且先遣疲弱之卒張布聲勢於豐城諸處牽躡其後天奪其魄彼果遲疑而未進若再留半月南都必已有備彼一離窠穴生將奮搗其虛使之進不得前退無所據勤王之師又四面漸集必成擒矣此生憶料若此切望諸老先生急賜議處速遣能將將重兵聲罪而南以絶其北窺之望飛召各省急興勤王之師此人兇殘忌刻世所未有使其得志天下無遺類矣諒在廟堂必有成筭區區愚誠亦不敢不竭盡生病疲尫僅存餘息近者入閩已具本乞休必不得已且容歸省不意忽遭此變本非生之責任但闔省無一官見在人情渙散洶洶震揺使無一人牽制其間彼得安意順流而下萬一南都無備將必失守彼又分兵四掠十三郡之民素刼於積威必向風而靡如此則湖湘閩浙皆不能保及事聞朝廷大兵南下彼之奸計漸成破之難矣以是遂忍死蹔留於此徒以空言收拾散亡感激忠義日望命帥之來生得以輿疾還越死且瞑目伏惟諸老先生鑒其血誠必賜保全勿遂竭其力所不能窮其智所不及以為出身任事者之戒幸甚幸甚
  與汪節夫書
  足下數及吾門求一言之益足知好學勤勤之意人有言古之學者為已今之學者為人今之學者須先有篤實為己之心然後可以論學不然則紛紜口耳講説徒足以為為人之資而已僕之不欲多言者非有所靳實無可言耳以足下之勤勤下問使誠益勵其篤實為己之志歸而求之有餘師矣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足下勉之道南之説明道實因龜山南歸蓋亦一時之言道豈有南北乎凡論古人得失莫非為己之學誦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果能有所得於尚友之實又何以斯錄為哉節夫姑務為己之實無復徃年務外近名之病所得必已多矣此事尚在所緩也凡作文惟務道其心中之實逹意而止不必過求雕刻所謂脩辭立誠者也
  寄張世文
  執謙枉問之意甚盛相與數月無能為一字之益乃今又將逺別矣愧負愧負今時友朋羙質不無而有志者絶少謂聖賢不復可冀所視以為凖的者不過建功名炫耀一時以駭愚夫俗子之觀聽嗚呼此身可以為堯舜參天地而自期若此不亦可哀也乎故區區於友朋中每以立志為説亦知徃徃有厭其煩者然卒不能舍是而別有所先誠以學不立志如植木無根生意將無從發端矣自古及今有志而無成者則有之未有無志而能有成者也逺別無以為贈復申其立志之説賢者不以為迂庶勤勤執謙枉問之盛心為不虛矣
  與王晉溪司馬
  伏惟明公徳學政事髙一世守仁晩進雖未獲親炙而私淑之心已非一日乃者承乏鴻臚自以迂腐多疾無復可用於世思得退歸田野茍存餘息乃䝉大賢君子不遺葑菲拔置重地適承前官謝病之後地方亦復多事遂不敢固以疾辭已於正月十六日抵贛扶疾蒞任雖感恩圖報之心無不欲盡而精力智慮有所不及恐不免終為薦舉之累耳伏惟仁人君子器使曲成責人以其所可勉而不強人以其所不能則守仁羈鳥故林之想必將有日可遂矣因遣官詣闕陳謝敬附申謝私於門下伏冀尊照不備
  守仁近因輋賊大修戰具逺近勾結將遂乘虛而入乃先其未發分兵揜撲雖斬獲未盡然克全師而歸賊巢積聚亦為一空此皆老先生申明律例將士稍知用命以克有此不然以南贛素無紀律之兵見賊不奔亦已難矣況敢暮夜撲剿奮呼追擊功雖不多其在南贛則實創見之事矣伏望老先生特加勸賞使自此益加激勵幸甚今各巢奔潰之賊皆聚橫水桶岡之間與郴桂諸賊接境生恐其勢窮或併力復出且天氣炎毒兵難深入逺攻乃分留重卒於金坑營前扼其要害示以必攻之勢使之旦夕防守不遑他圖又潛遣人於已破各巢山谷間多張疑兵使既潰之賊不敢復還舊巢聊且與之牽持候秋氣漸涼各處調兵稍集更圖後舉惟望老先生授之以成妙之筭假之以専一之權眀之以賞罰之典生雖庸劣無能為役敢不鞭䇿駑鈍以期無負推舉之盛心秋冬之間地方茍幸無事得以歸全病喘於林下老先生肉骨生死之恩生當何如為報耶正暑伏惟為國為道自重不宣
  前月奏㨗人去曾瀆短啟計已逹門下守仁才劣任重大懼覆餗為薦揚之累近者南贛盜賊雖外若稍定其實譬之疽癰但未潰決至其惡毒則固日深月積將漸不可瘳治生等固庸醫又無藥石之備不過從旁撫摩調護以紓目前自非老先生發鍼下砭指示方藥安敢輕措其手冀百一之成前者申眀賞罰之請固來求鍼砭於門下不知老先生肯賜俯從卒授起死囬生之方否也近得輋中消息雲將大舉乘虛入廣蓋兩廣之兵近日皆聚府江生等恐其聲東擊西亦已宻切布置將為先事之圖但其事隱而未露未敢顯言於朝然又不敢不以聞於門下且聞府江不乆班師則其謀亦將自阻大抵南贛兵力極為空踈近日稍加募選訓練始得三千之數然而糧賞之資則又百未有措若夾攻之舉果行則其勢尤為窘迫欲稱貸於他省則他省各有軍旅之費欲加賦於貧民則貧民又有從盜之虞惟贛州雖有鹽稅一事邇來既奉戸部明文停止但官府雖有禁止之名而奸豪實竊私通之利又鹽利下通於三府皆民情所深願而官府稍取其什一亦商人所悅從用是輒因官僚之議仍舊抽放蓋事機窘迫勢不得已然亦不加賦而財足不擾民而事辦比之他圖固猶計之得者也今特具以聞奏伏望老先生曲賜扶持使兵事得頼此以濟實亦地方生靈之幸生等得免於失機誤事之誅其為感幸尤深且大矣自非老先生體國憂民之至何敢每事控聒若此伏冀垂照不具
  生於前月二十日地方偶獲微功已於是月初二日具本聞奏差人既發始領部咨知夾攻已有成命前者嘗具兩可之奏不敢専主夾攻者誠以前此三省嘗為是舉乃徃復勘議動經嵗月形跡顯暴事未及舉而賊已奔竄大半今老先生略去繁文之擾行以實心㫁以大義一決而定機速事果則夾攻之舉固亦未嘗不善也凡敗軍僨事皆緣政出多門每行一事既稟廵撫復稟鎮守復稟廵按徃返需遲之間謀慮既泄事機已去昨睹老先生所議謂閫外兵權貴在専委征伐事宜切忌遙制且復除去總制之名使各省事有専責不令掣肘致相推託真可謂一洗近年𤨏屑牽擾之弊非有大公無我之心發強剛毅者孰能與於斯矣廟堂之上得如老先生者為之張主人亦孰不樂為之用乎幸甚幸甚今各賊巢穴之近江西者蓋已焚毀大半但擒斬不多徒黨尚盛其在廣東湖廣者猶有三分之一若平日相機揜撲則賊勢分而兵力可省今欲大舉賊且併力合勢非有一倍之衆未可輕議攻圍況南贛之兵素稱疲弱見賊而奔乃其長技廣湖所用皆土官狼兵賊所素畏夾攻之日勢必偏潰江西今欲請調狼兵以當其鋒非惟慮其所過殘掠兼恐緩不及事生近以漳南之役親見上杭程鄉兩處機快頗亦可用且在撫屬之內故今特調二縣各一千名並湊南贛新集起倩共為一萬二千之數若以軍法五攻之例必須三省合兵十萬而後可但南贛糧餉無措不得已而從減省若此伏望老先生特賜允可若更少損其數㫁然力不足以支冦矣腐儒小生素不習兵勉強當事惟恐覆公之餗伏惟老先生憫其不逮教以方略使得有所持循幸甚幸甚守仁始至贛即因閩冦猖獗遂徃督兵故前者瀆奉謝啓極為草略迄今以為罪閩冦之始亦不甚多大軍既集乃連絡四面而起幾不可支今者偶獲成功皆頼廟堂徳威成筭不然且不免於罪累矣幸甚守仁腐儒小生實非可用之才蓋未承南贛之乏已嘗告病求退後以託疾避難之嫌遂不敢固請黽勉至此實恐得罪於道徳負薦舉之盛心耳伏惟終賜指教而曲成之幸甚幸甚今閩冦雖平而南贛之冦又數倍於閩且地連四省事權不一兼之勅㫖又有不與民事之説故雖虛擁廵撫之名而其實號令之所及止於贛州一城然且尚多牴牾是亦非皆有司者敢於違抗之罪事勢使然也今為南贛止可因仍坐視稍欲舉動便有掣肘守仁竊以南贛之廵撫可無特設止存兵備而統於兩廣之總制庶幾事體可以歸一不然則江西之廵撫雖三省之務尚有牽礙而南贛之事猶可自専一應軍馬錢糧皆得通融裁處而預為之所猶勝於今之廵撫無事則開雙眼以坐視有事則空兩手以待人也夫弭盜所以安民而安民者弭盜之本今責之以弭盜而使無與於民猶専以藥石攻病而不復問其飲食調適之宜病有日增而已矣今廵撫之改革事體闗係或非一人私議之間便可更定惟有申明賞罰猶可以稍重任使之權而因以畧舉其職故今輒有是奏伏惟特賜採擇施行則非獨生一人得以稍逭罪戮地方之困亦可以少蘇矣非恃道誼深愛何敢冒瀆及此萬冀鑒恕不宣
  即日伏惟經綸邦政之暇台候萬福守仁學徒慕古識乏周時謬膺簡用懼弗負荷祗命以來推尋釀冦之由率因姑息之弊所敢陳請實恃知己乃䝉天聴並賜允從蕃錫寵右恩與至重是非執事器使曲成奨飾接引何以得此守仁無似敢不勉奮庸劣遵稟成略冀収微効以上答聖眷且報所自乎茲當發師匆遽陳謝伏惟台照不備
  生惟君子之於天下非知善言之為難而能用善言之為難舜在深山之中與木石居鹿豕逰其所以異於深山之野人者幾希舜亦何以異於人哉至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沛然若決江河莫之能禦然後見其與世之人相去甚逺耳今天下知謀才辯之士其所思慮謀猷亦無以大相逺者然多蔽而不知或雖知而不能用或雖用而不相決雷同附和求其的然真見其孰為可行孰為不可行孰為似迂而實切孰為似是而實非㫁然施之於用如神醫之用藥寒暑虛實惟意所投而莫不有以曲中其機此非有明睿之資正大之學剛直之氣其孰能與於此若此者豈惟後世之所難能雖古之名世大臣蓋亦未之多聞也守仁每誦明公之所論奏見其洞察之明剛果之㫁妙應無方之知燦然剖析之有條而正大光明之學凜然理義之莫犯未嘗不拱手起誦歆仰嘆服自其識事以來見世之名公巨卿負盛望於當代者其所論列在尋常亦有可觀至於當大疑臨大利害得䘮毀譽眩瞀於前力不能正即依違兩可揜覆文飾以幸無事求其卓然之見浩然之氣沛然之詞如明公之片言者無有矣在其平時眀公雖已自有以異於人人固猶若無以大異者必至於是而後見其相去之甚逺也守仁恥為佞詞以諛人若明公者古之所謂社稷大臣負王佐之才臨大節而不可奪者非明公其誰歟守仁後進迂劣何幸辱在驅䇿之末奉令承教以効其尺寸所謂駑駘遇伯樂而獲進於百里其為感幸何如哉邇者龍川之役亦幸了事窮本推原厥功所自己略具於奏末不敢復縷縷所恨福薄之人難與成功雖仰賴方略僥倖塞責而病患日深己成廢棄昨日乞休疏入輒嘗恃愛控其懇切之情日夜瞻望允報伏惟眀公終始曲成使得稍慰老父衰病之懷而百嵗祖母亦獲一見為訣生死肉骨之恩生當何如為報耶情隘詞迫乞冀矜亮死罪死罪
  近領部咨見老先生之於守仁可謂心無不盡而凡其平日見於論奏之間者亦已無一言之不酬雖上公之爵萬戶侯之封不能加於此矣自度鄙劣何以克堪感激之私中心藏之不能以言謝然守仁之所以隱忍扶疾身被鋒鏑出百死一生以赴地方之急者亦豈茍圖旌賞希階級之榮而已哉誠感老先生之知愛期無負於薦揚之言不愧稱知己於天下而已矣今雖不能大建竒偉之績以仰答知遇亦幸茍無撓敗戮辱遺繆舉之羞於門下則守仁之罪責亦已少塞而志願亦可以無大憾矣復何求哉復何求哉伏惟老先生愛人以徳器使曲成不責人以其所不備不強人以其所不能則凡才薄福尫羸疾廢如某者庶可以遂其骸骨之請矣乞休䟽待報已三月尚杳未有原闕二字魂飛越夕不能旦伏望憫其廹切之情早賜允可是所謂生死而肉骨者也感徳當何如耶
  輒有私梗仰恃知愛敢以控陳近日三省用兵之費廣湖兩省皆不下十餘萬生處所乞止於三萬實皆分毫扣筭不敢稍存贏餘已䝉老先生洞察其隱極力扶持盡賜准允後戶部復見沮抑以故昨者進兵之際凡百皆臨期那借屑湊殊為窘急賴老先生指授幸而兩月之內偶克成功不然決致敗事矣此雖已遂之事然生必欲一鳴其情者竊恐因此遂誤他日事耳又南贛盜賊巢穴雖幸破蕩而漏殄殘黨難保必無兼之地連四省深山盤谷逃流之民不時嘯聚輒採民情議於橫水大寨請建縣治為乆安之圖乗間經營已略有次第守仁迂踈病懶於凡勞役之事實有不堪但籌度事勢有不得不然者是以不敢以病軀欲歸之故閉遏其事而不以聞茍幸目前之塞責而已也伏惟老先生並賜裁度施行幸甚
  守仁不肖過䝉薦奨終始曲成言無不行請無不得既假以賞罰之權復委以提督之任授之方畧指其迷謬是以南贛數十年桀驁難攻之賊兩月之內掃蕩無遺是豈駑劣若守仁者之所能哉昔人有言追獲獸兔功狗也發縱指示功人也守仁頼明公之發縱指示不但得免於撓敗之戮而又且與於追獲獸兔之功感恩懷徳未知此生何以為報也因奏㨗人去先布下懇俟兵事稍間尚當具啟修謝伏惟為國為道自重不宣邇者南贛盜賊遂獲底定實皆老先生定議授筭以克有此生軰不過遵守奉行之而已何功之有而敢冒受重賞乎伏惟老先生槖籥元和含洪無跡乃欲歸功於生物物惟不自知其生之所自焉爾茍知其生之所自其敢自以為功乎是自絶其生也已拜命之餘不勝慚懼輒具本辭免非敢茍為遜避實其中心有不自安者陞官則已過甚又加之廕子若之何其能當之負且乗致㓂至生非無貪得之心切懼㓂之將至也伏惟老先生鑒其不敢自安之誠特賜允可使得仍以原職致事而去是乃所以曲成而保全之也感刻當何如哉瀆冒尊威死罪死罪
  憂危之際不敢數奉起居然此心未嘗一日不在門墻也事窮勢極臣子至此惟有痛哭流涕而已可如何哉生前者屢乞省𦵏蓋猶有隱忍茍全之望今既未可得以微罪去歸田裡即大幸矣素䝉知愛之深敢有虛妄神明誅殛惟鑒其哀懇特賜曲成生死肉骨之感也地方事決知無能為已閉門息念袖手待盡矣惟是苦痛切膚未免復為一控亦聊以盡吾心焉爾臨啓悲愴不知所云
  自去冬畏途多沮遂不敢數數奉啓感刻之情無由一逹繆劣多忤尚獲曲全非老先生何以得此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誦此而已何能圖報哉江西之民困苦已極其間情狀計已傳聞無俟復喋今騷求既未有艾錢糧又不得免其變可立待去嵗首為控奏既未䝉㫖繼為申請又不得逹今茲事窮勢極只得冒罪復請伏望憫地方之塗炭為朝廷深憂逺慮得與速免以救燃眉幸甚幸甚生之乞歸省𦵏去秋已䝉賊平來説之㫖冬底復請至今未奉允報生之汲汲為此非獨情事苦切亦欲因此稍避怨嫉素䝉老先生道誼骨肉之愛無所不至於此獨忍不一舉手投足為生全之地乎今地方事殘破憊極其間宜修舉者百端去嵗嘗繆申一二奏皆中途被沮而歸繼是而後遂以形跡之嫌不敢復有所建白兼賤恙日尫瘠又以父老憂危致疾之故神志恍恍終日如在夢寐中今雖復還省城不過閉門昏臥服藥喘息而已此外人事都不復省況能為地方救災拯難有所禆益於時乎所以復有蠲租之請者正如夢中人被錐刺未能不知疼痛縱其手足撲療不及亦復一呻吟耳老先生幸憐其誌哀其情速免徵科以解地方之倒懸一允省葬之乞使生得歸全首領於牖下則闔省䝉更生之徳生父子一家受骨肉之恩舉含刻於無涯矣昏懵中控訴無敘臨啟不勝愴慄
  屢奉啟皆中途被沮無由上逹幸其間乃無一私語可以質諸鬼神自是遂不敢復具然此顛頓窘局苦切屈抑之情非筆舌可盡者必䝉憫照當不俟控籲而悉也日來嘔血飲食頓減潮熱夜作自計決非乆於人世者望全始終之愛使得早還故鄉萬一茍延餘息生死肉骨之恩當何如圖報耶餘情張御史當亦能悉伏祈垂亮不備
  比兵部差官來賫示批札開諭勤惓佐亦隨至備傳垂念之厚昔人有云公之知我勝於我之自知若公今日之愛生實乃勝於生之自愛也感報當何如哉明公一身係宗社安危持衡甫旬月略示舉動已足以大慰天下之望矣百凡起居尤望倍常慎宻珍攝非獨守仁之私幸也佐且復北當有別啟差官囬便輒先附謝伏惟台鑒不具
  與陸清伯書
  屢得書見清伯所以省愆罪已之意可謂真切懇到矣即此便是清伯本然之良知凡人之為不善者雖至於逆理亂常之極其本心之良知亦未有不自知者但不能致其本然之良知是以物有不格意有不誠而卒入於小人之歸故凡致知者致其本然之良知而已大學謂之致知格物在書謂之精一在中庸謂之慎獨在孟子謂之集義其工夫一也向在南都嘗謂清伯喫𦂳於此清伯亦自以為既知之矣近覩來書徃徃似尚未悟輒復贅此清伯更精思之大學古本一冊寄去時一覽近因同志之士多於此處不甚理㑹故序中特改數語有得便中冩知之季惟乾事善類所共寃望為委曲周旋之
  與許台仲書
  榮擢諌垣聞之喜而不寐非為台仲喜得此官為朝廷諫垣喜得台仲也孟子云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與間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國定矣碌碌之士未論其言之若何茍言焉亦足尚矣若夫君子之志於學者必時然後言而後可又不専以敢言為貴也去惡先其甚者顛倒是非固已得罪於名教若搜羅𤨏屑亦君子之所恥矣尊意以為何如向時格致之説近來用工有得力處否若於此見得真切即所謂一以貫之如前所云亦為𤨏𤨏矣
  
  吾子累然憂服之中顧勞垂念至勤賢郎以書幣逺及其何以當其何以當道不可須臾而離故學不須臾而間居䘮亦學也而䘮者以荒迷自居言不能無荒迷爾學則不至於荒迷故曰䘮事不敢不勉寜戚之説為流俗忘本者言也喜怒哀樂發皆中節之謂和哀亦有和焉發於至誠而無所乖戾之謂也夫過情非和也動氣非和也有意必於其間非和也孺子終日啼而不嗌和之至也知此則知居䘮之學固無所異於平居之學矣聞吾子近日有過毀之憂輒敢以是奉告幸圖其所謂大孝者可也
  與林見素
  執事孝友之行淵博之學俊偉之才正大之氣忠貞之節某自弱冠從家君於京師幸接比鄰又獲與令弟相徃復其時固已熟聞習見心悅而誠服矣第以薄劣之資未敢數數有請其後執事徳益盛望益隆功業益顯地益逺某企仰益切雖欲忘其薄劣一至君子之庭以濡咳唾之餘又益不可得矣執事中遭讒嫉退處丘園天下之士凡有知識莫不為之扼腕不平思一致其勤惓而況某素切嚮慕者當如何為心顧終嵗奔走於山夷海獠之區力不任重日不暇給無由一申起居徒時時於交㳺士夫間竊執事之動履消息皆以為人不堪其憂憤而執事處之恬然從容禮樂之間與平居無異易所謂時困而徳辨身退而道亨於執事見之矣聖天子維新政化復起執事寄之股肱誠以慰天下之望此蓋宗社生民之慶不獨知游之幸善類之光而已也正欲作一書略序其前後傾企紆鬱未伸之懷並致其歡欣慶忭之意值時歸省老親冗病交集尚爾未能而區區一時僥倖之功連年屈辱之志乃䝉為之申理誘掖過情而褒賞踰分又特遣人馳報慰諭此固執事平日與人為善之素心大公無我之盛節顧淺陋卑劣其將何以承之乎感激惶悚莫知攸措使還冗劇草草略布下悃至於恩命之不敢當厚徳之未能謝者尚容専人特啟不具
  與楊邃菴
  某之繆辱知愛蓋非一朝一夕矣自先君之始託交於門下至於今且四十餘年父子之間受惠於不知䝉施於無跡者何可得而勝舉就其顯然可述不一而足者則如先君之為祖母乞𦵏祭也則因而施及其祖考某之承乏於南贛而行事之難也則因而改授以提督其在廣會征偶獲微功而見詘於當事也則竟違衆議而申之其在西江幸夷大憝而見搆於權奸也則委曲調護既允全其身家又因維新之詔而特為之表揚暴白於天下力主非常之典加之以顯爵其因便道而告乞歸省也則既嘉允其奏而復優之以存問其頒封爵之典也出非望之恩而遂推及其三代此不待人之請不由有司之議傍無一人可致纎毫之力而獨出於執事之心者恩徳之深且厚也如是受之者宜何如為報乎夫人有徳於已而不知以報者草木鳥獸也櫟之樹隨之蛇尚有靈焉人也而顧草木鳥獸之弗若耶顧無所可效其報者惟中心藏之而已中心藏之而輒復言之懼執事之謂其藐然若㒺聞知而遂以草木視之也邇者先君不幸大故有司以不肖孤方煢然在疚謂其且無更生之望遂以葬祭贈諡為之代請頗為該部所抑而朝廷竟與之以葬祭是執事之心何所不容其厚哉乃今而復有無厭之乞雖亦其情之所不得已實恃知愛之篤遂徑其情而不復有所諱忌嫌沮是誠有類於藐然若罔聞知者矣事之顛末別具附啟惟執事始終其徳而不以之為戮也然後敢舉而行之
  與蕭子雍
  繆妄迂踈多招物議乃其宜然每勞知己為之憂念不平徒増悚赧耳荼毒未死之人此身己非已有況其外之毀譽得䘮又敢與之乎哀痛稍蘇時與希淵一二友喘息於荒榛叢草間惴惴焉惟免於戮辱是幸他更無復願矣近惟教化大行已不負平時祝望知者不慮其不明而慮其過察果者不慮其無㫁而慮其過嚴若夫尊徳樂義激濁揚清以丕變陋習吾與昔人可無間然矣盛價還草草無次
  與徳洪
  大學或問數條非不願共學之士盡聞斯義顧恐藉冦兵而賫盜糧是以未欲輕出且願諸公與海內同志口相授受俟其有風機之動然後刻之非晩也此意嘗與謙之面論當能相悉也江廣兩途須至杭城始決若從西道又得與謙之一話於金焦之間冗甚不及冩書幸轉致其略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八  明 王守仁 撰續編三
  自劾不職以明聖治事疏
  臣聞之主聖則臣直上易知而下易治今聖主在上澤壅而未宣怨積而不聞臣等曾無一言是甘為容悅而上無以張主之聖下無以解於百姓之惑也伏惟陛下神明英武自居春宮萬姓仰德及登大寳四夷向風不幸賊臣劉瑾竊弄威柄流毒生靈濳謀僭逆幾危郊社頼祖宗上天之靈俾張永等早發其奸陛下奮雷霆之斷誅滅黨與剗滌凶穢復祖宗之舊章弔黎元之疾苦任賢脩政與民更始天下莫不懽忻鼔舞謂陛下固愛民之主而前此皆賊瑾之荼毒知陛下固有為之君而前此皆賊瑾之䝉蔽日夜跂足延頸以望太平奈何積暴所加民痍未復餘烈所煽妖孽連興幾及二年愈肆愈橫兵屯不解民困日深賊勢相連殆遍財匱糧竭旦夕洶洶臣等備位大臣不能展一籌以紓患害寛一縛以蘇倒懸撫心反已自知之罪莫可究言至其暴揚於天下訾詈於道途而尤難掩飾者大罪有三請自陳其畧以伏厥辜夫朝以出政政以成事陛下每月視朝朔望之外不過一二豈不以臣等分職於下事茍無廢不朝奚損乎然羣臣百司願時一覩聖顔而不獲則憂思旁皇漸以懈弛遠近之民遂疑陛下不復念其困苦而日興怨懟四方盜賊亦謂陛下未嘗有意剪除而益猖獗夫昧爽臨朝不過頃刻陛下何憚而不為所以若此則實由臣等不能備言天下洶洶之情以悟陛下是其大罪一也陛下日於後苑訓練兵事鼔譟之聲震駭城域豈不以㓂盜未平思欲奮威講武乎然此本亦將卒之事兼非宮禁所宜況今前星未燿震位猶虛而乃勞力於掣肘耗氣於馳逐羣臣惶惑兩宮憂危宗社大本無急於是而臣等不能力勸陛下蓄精養神以衍皇儲之慶思患預防以為燕翼之謀是其大罪二也夫日近儒臣講論道德涵泳義理以培養本原開發志意則耳目日以聰明血氣日以和暢窮天地之化盡萬物之情優游泮渙以與古先神聖為伍此亦天下之至樂矣陛下茍知此則將樂之終身而不能以須㬰舍奚暇遊戲之娛乎今陛下自即位以來經筵之御未能四五而悅心於騎射疲勞之事皆由臣等不能備陳至樂以易陛下之所好是其大罪三也陛下有堯舜之資臣等不能導陛下於三代而使天下之民疾首蹙額相告歸咎懷憤若漢唐之季臣等死有餘罪矣伏願陛下繼自今昧爽以視朝勵精而圖治端拱𤣥黙以養天和正關雎之風毓麟趾之祥日御經筵講求治道悅理義之悅心去遊宴之敗度正臣等不職之罪罷歸田裡舉耆德宿望之賢與共天職使天下曉然皆知陛下憂憫元元之本心由臣等不能極言切諫以至於斯自茲以往務在休養生息無復有所騷擾躬脩聖政以弭天下之艱屯廣聖嗣以定天下之危疑勤聖學以立天下之大本其餘習染以次洗刷則民生自遂若陽氣至而萬物春㓂盜自消若白日出而魍魎滅上以承祖宗之鴻休下以垂子孫之統緒近以慰臣庶之憂惶遠以答四方之觀嚮臣等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不勝激切顛隕待罪之至具疏上聞
  乞恩表揚先德疏
  竊照臣父致仕南京吏部尚書王華以今年二月十二日病故臣時初䘮荼苦氣息奄奄不省人事有司以臣父忝在大臣之列特為奏聞兼乞葬祭贈諡事下該部以臣父為禮部侍郎時嘗為言官所論謂臣父於暮夜受金而自首清議難明承朝廷遣告而乞歸誠意安在又為南京吏部尚書時因禮部尚書李傑乞恩認罪回話事奉欽依李傑王華彼時共同商議如何獨言張昇顯是飾詞本當重治姑從輕都著致仕伏遇聖慈覆載寛容不輕絶物然猶賜之葬祭感激浩蕩之恩闔門粉骨無以為報竊念臣父始得暗投之金若使其時秘而不宣人誰知者而必以自首其於心跡可謂清矣乞便道省母於既行祭告之後其於遣祀之誠自無妨矣當時論者不察其詳而輒以為言臣父蓋嘗具本六乞退休請究其事當時朝廷特為暴白屢賜溫㫖慰諭勉留其事固已明白久矣乃不意身沒之後而尚以此為罪也臣竊痛之正德初年逆瑾肇亂威行中外其時臣為兵部主事因瑾綁拿科道官員臣不勝義憤斥瑾罪惡瑾怒臣因而怒及臣父既而使人諷臣父令出其門臣父不往瑾益怒然臣父乃無可加之罪後遂推尋禮部舊事與臣父無干者因傳㫖於令臣父致仕以泄其怒此則臣父以守正不阿觸忤權奸而為所擯抑人皆知之人皆寃之乃不知身沒之後而反以此為咎也臣尤痛之臣父以一甲進士授官翰林院脩撰歴陞春坊諭德翰林院學士詹事府少詹事禮部侍郎南京吏部尚書其間充經筵官經筵講官日講官又選充東宮輔導官東宮講讀官與脩憲廟實録及大明㑹典通鑑纂要等書積勞久而被遇深矣故事侍從日講輔導等官身沒之後類得優以殊恩榮以美諡而臣父獨以無實之謗不附權奸之義生被誣抑而沒有餘恥此臣之所以割心痛骨不得不從陛下而求一表暴者也夫人子之孝莫大於顯親其不孝亦莫大於辱親臣以犬馬微勞躐致卿位故事在卿佐之列者親沒之後皆得為之乞請恩典臣今未敢有所陳乞以求顯其親而反以無實之詬辱其親於身沒之後不孝之罪復何以自立於天地間乎此臣之所尤割心痛骨不得不從陛下而求一表暴者也臣自去歲乞恩便道歸省陛下垂憫烏鳥且念臣父係侍從舊臣特推非常之恩賜之存問臣父先於正德九年嘗䝉朝廷推恩進階臣伏覩制詞有雲直道見沮於權奸晩節遂安於靜退則當時先帝固已洞知臣父之枉矣臣又伏覩陛下即位詔書內開自𢎞治十八年五月十八日以後大小官員有因忠直諫諍及守正被害去任等項各該衙門備查奏請大臣量進階級並與應得恩廕臣父以守正觸怒逆瑾無故被害去任此固恩詔之所憫録正在量進階級之列臣父既恥於自陳而有司又未為奏請乃今身沒之後而反猶以為詬臣竊自傷痛其無以自明也臣父中遭屈抑晩遇聖明庶幾沐浴恩澤以一雪其拂鬱而忽復逝矣豈不痛哉今又反以為辱豈不寃哉臣又查得先年吏部尚書馬文昇屠滽等皆嘗屢被論劾其後朝廷推原其事卒賜之以贈諡臣父才猷雖或不逮於二臣而無故被誣實有深於二臣者惟陛下矜而察之臣以功微賞重深憂覆敗方爾冒死辭免封爵前後恩典已懼不克勝荷故於臣父之沒斷已不敢更有乞請乃不意䝉此誣辱臣又安能含羞飲泣不為臣父一致其辯乎夫人臣之於國也主辱則臣死子之於父也亦然今臣父辱矣臣何以生為哉夫朝廷恩典所以報有功而彰有德豈下臣所敢倖乞顧臣父被無實之恥於身後陛下不為一明其事自此播之天下傳之後代孝子慈孫將有所不能改而臣父之目不瞑於地下矣豈不寃哉夫飾非以欺其上者不忠矯辭以誣於世者無恥不忠無恥亦所以為不孝若使臣父果有纎毫可愧於心而臣乃為之文飾矯誣以欺陛下以罔天下後世縱幸逃於國憲天地鬼神實臨殛之臣雖庸劣之甚不忠無恥之事義不忍為也惟陛下哀而察之臣不勝含哀抱痛戰慄惶懼激切控籲之至謹具本令舍人王宗海代賫奏聞伏候勅㫖
  辯誅遺奸正大法以清朝列疏
  丁憂南京兵部尚書臣王某謹奏為誅遺奸正大法以清朝列事嘉靖元年十月初十等日准南京兵部咨准都察院咨該廵按廣西監察御史張鉞奏為前事題奉聖㫖是這所劾張子麟事情還著王守仁伍希儒伍文定看了上𦂳開具明白奏來定奪欽此又准該部咨准都察院咨該丁憂刑部尚書張子麟奏為辯汚枉清名節以雪大寃事題奉聖㫖是張子麟所奏事情著王守仁等一併看了來説欽此俱欽遵外方在衰絰之中憂病哀苦神思荒憒一切世務悉已昏迷恍惚奉命震悚旋復追維臣先正德十四年六月初六日奉勅前往福建查處聚衆謀反等事本月十五日行至豐城地方適遇寧藩之變倉卒脫身誓死討賊十八日回至吉安督同知府伍文定等起兵七月二十日引兵收復南昌二十三日宸濠還救二十六日宸濠就擒其時餘黨尚有未盡百務叢集臣因先令各官分兵守視王府各門至月初五六間始克率同御史伍希儒知府伍文定等入府按視宮殿庫藏諸處其間未經燒毀者重加封識以俟朝命已被殘壞者分令各官逐一整檢有刑部尚書張子麟啓本一封衆共開視雲是胡世寧招詞臣當與各官商説此等公文書啓之類皆在宸濠未反數年前事雖私與交往不為無罪而反逆之舉未必曾與通謀況此交通之人今或多居禁近分布聨絡若存此等形跡恐彼心懷疑懼將生意外不測之變且慮憸人因而㸃綴掇拾異時根究牽引奸黨未必能懲而忠良或反被害昔人有焚吏民交關文書數千章以安反側之心者今亦宜從其處以息禍端遂議與各官公同燒毀後奉刑部題奉欽依原搜簿籍既未送官封記收掌又事發日久別生事端委的真偽難辨無憑查考著原搜獲之人盡行燒毀欽此欽遵外臣等莫不仰歎聖主包含覆幬之量範圍曲成之仁可謂思深而慮遠也已以是臣等不復為言且謂朝廷於此等事既已一槩宥畧與天下洗滌更始矣今御史張鉞風聞其事復有論列是亦防閑為臣之大義效忠於陛下之心也尚書張子麟力辯其事而都察院覆奏以為世寧之獄悉由該院與子麟無干則誠亦曖昧難明之跡今臣等亦不過據事直言其實耳豈能別有所查訪然以臣愚度之嘗聞昔年宸濠奸黨為之經營布置於外往往亦有詐為他人書啓歸以欺濠而罔利者則此子麟之啓無乃亦是類歟不然子麟身為執法大臣非一日矣縱使與濠交通豈畧不知有畏忌而數年之前輒已肆然稱臣於濠耶夫人臣而懷二心此豈可以輕貸然亦加人以不忠之罪則亦非細故矣此在朝廷必有明斷臣偶有所見亦不敢不一言之緣奉欽依這所劾張子麟事情還著王守仁伍希儒伍文定看了上𦂳開具明白奏來定奪及張子麟所奏事情著王守仁等一併看了來説事理為此具本差舍人李昇親賫奏聞伏候勅㫖
  書同門科舉題名録後
  嘗讀文中子見唐初諸名臣若房杜王魏之流大抵皆出其門而論者猶以文中子之書乃其徒偽為之而托焉者未必其實然也今以邃庵先生之徒觀之則文中子之門又奚足異乎予嘗論文中子蓋後世之大儒也自孔孟既沒而周程未興董韓諸子未或有先焉者先生自為童子即以神奇薦入翰林未弱冠而已為人師其穎悟之早文學之懿比之文中實無所愧而政事之敏卓才識之超偉文中未有見焉文中之在當時嘗以䇿干隋文不及一試而又早死先生少發科第入中書督學政典禮太常經畧邊陲弭奸戢亂陟司徒登冡宰晉位師相威名振於夷狄聲光被於海宇功成身退優游未老之年以身係天下安危聖天子且將復起之以恢中興之烈而海內之士日翹首跂足焉則天之厚於先生者殆文中子所不能有也文中之徒雖顯於唐然皆異代隔世若先生之門具體而微者亦且幾人其餘或得其文學或得其政事或得其器識亦各彬彬成章足為名士布列中外不下數十又皆同朝共事並耀於時其間喬靳諸公遂與先生同升相位相繼為冡宰若此者文中子之門益有所不敢望矣且文中子之門其親經指授若董常程元之流多不及顯而章明於世往往或請益於片言邂逅於一接非若今之題名所載皆出於先生之陶冶其出於陶冶而不顯於世若常元之徒殆未暇悉數也先生之在吏部守仁嘗為之屬受知受教蓋不止於片言一接者然以未嘗親出陶冶不敢憾於茲録之不與若其出於陶冶而有若常元者焉或亦未可以其不顯於世而遂使之不與也續茲録者且以為何如嘉靖甲申季冬望
  書宋孝子朱夀昌孫教讀源巻
  教讀朱源見其先世所遺翰墨知其為宋孝子夀昌之裔也既敝爛矣使工為裝緝之因諭之曰孝人之性也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橫乎四海施之後世而無朝夕保爾先世之翰墨則有時而敝保爾先世之孝無時而或敝也人孰無是孝豈保爾先世之孝保爾之孝耳保先世之翰墨亦保其孝之一事充是心而已矣源歸其以吾言遍諭鄉隣茍有慕夀昌之孝者各充其心焉皆夀昌也已正德己卯春三月晦書䖍臺之靜觀軒
  書汪進之巻
  程先生雲有求為聖人之志然後可與共學夫茍有必為聖人之志然後能加為已謹獨之功能加為已謹獨之功然後於天理人慾之辨日精日宻而於古人論學之得失孰為支離孰為空寂孰為似是而非孰為似誠而偽不待辯説而自明何者其心必欲實有諸已也必欲實有諸已則殊途而同歸其非且偽者自不得而強入不然終亦忘已逐物徒敝精力於文句之間而曰吾以明道非徒有捕風捉影之弊抑且有執指為月之病辯析愈多而去道愈遠矣故某於朋友論學之際惟舉立志以相切礪其於議論同異之間姑且置諸未辯非不欲辯也本之未立雖欲辯之無從辯也夫志猶木之根也講學者猶栽培灌溉之也根之未植而徒以栽培灌溉其所滋者皆蕭艾也進之勉之
  書趙孟立巻
  趙孟立之判辰也問政於陽明子陽明子曰郡縣之職以親民也親民之學不明而天下無善治矣敢問親民曰明其明德以親民也敢問明明德曰親民以明其明德也曰明德親民一乎君子之言治也如斯而已乎曰親吾之父以及人之父而孝之德明矣親吾之子以及人之子而慈之德明矣明德新民也而可以二乎惟夫明其明德以親民也故能以一身為天下親民以明其明德也故能以天下為一身夫以天下為一身也則八荒四表皆吾支體而況一郡之治心腹之間乎
  書李白騎鯨
  李太白狂士也其謫夜郎放情詩酒不戚戚於困窮蓋其性本自豪放非若有道之士真能無入而不自得也然其才華意氣足蓋一時故既沒而人憐之騎鯨之説亦後世好事者為之極怪誕明者所不待辨因閱此間及之爾
  書三酸
  人言鼻吸五斗醋方可作宰相東坡平生自謂放逹然一滴入口便爾閉目攢眉宜其不見容於時也偶披此圖書此發一笑
  書韓昌黎與大顛坐敘
  退之與孟尚書書雲潮州有一老僧號大顛頗聰明識道理與之語雖不盡解要自胷中無滯礙因與來往及祭神於海上遂造其廬來袁州留衣服為別乃人情之常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退之之交大顛其大意不過如此而後世佛氏之徒張大其事往往見之圖畵真若弟子之事嚴師者則其誣退之甚矣然退之亦自有以取此者故君子之與人不可以不慎也
  春郊賦別引
  錢君世恩之將歸養也厚於世恩者皆不忍其去先行三日㑹於天官郎杭世卿之第以敘別明日再㑹於地官秦國聲與者六人守仁與秋官徐成之天官楊名父及世卿之弟進士東卿也世恩以其歸也以疾告也皆不至於是惜別之懐無所於發而托之詩前後共得詩十首六人者以世恩之猶在也而且再㑹而不一見其既去也又可以幾乎乃相與約為郊餞必期與世恩一面以別至日成之以候㫖東卿以待選世卿名父以各有部事皆勢不容出及餞者守仁與國聲兩人而已世恩既去之明日復㑹於守仁各言所以相與感歎咨嗟復成二詩世卿曰世恩之行也終不及一餞雖發之於詩而不以致之世恩吾心有缺也盍亦章次而將之何如皆曰諾國聲得小巻使世卿書首㑹之作國聲與名父東卿分書再㑹成之書末㑹謂守仁弱也宜為諸公執筆硯之役以敘嗟乎一別之間而事之叅錯者凡幾雖吾與世恩復期於來歲之秋以為必得重聚於此然又何可以逆定乎惟是相勉以道義而相期於德業沒之汚塗之中而質之天日之表則雖斷金石曠百世而可以自信其常合然則未忘於言語之間者其亦相厚之私歟考功正郎喬希大聞之來題其巻端曰春郊賦別給事陳惇賢復為之圗皆曰吾亦厚於世恩也聊以致吾私
  告諭廬陵父老子弟
  廬陵文獻之地而以健訟稱甚為吾民羞之縣令不明不能聽斷且氣弱多疾今與吾民約自今非有迫於軀cq=86命大不得已事不得輒興詞興詞但訴一事不得牽連不得過兩行每行不得過三十字過是者不聽故違者有罰縣中父老謹厚知禮法者其以吾言歸告子弟務在息爭興讓嗚呼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破敗其家遺禍於其子孫孰與和巽自處以良善稱於鄉族為人之所敬愛者乎吾民其思之
  今災疫大行無知之民惑於漸染之説至有骨肉不相顧療者湯藥饘粥不繼多饑餓以死乃歸咎於疫夫鄉鄰之道宜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乃今至於骨肉不相顧縣中父老豈無一二敦行孝義為子弟倡率者乎夫民陷於罪猶且三宥致刑今吾無辜之民至於闔門相枕藉以死為民父母何忍坐視言之痛心中夜憂惶思所以救療之道惟在諸父老勸告子弟興行孝弟各念爾骨肉毋忍背棄灑掃爾室宇具爾湯藥時爾饘粥貧弗能者官給之藥雖已遣醫生老人分行鄉井恐亦虛文無實父老凡可以佐令之不逮者悉已見告有能興行孝義者縣令當親拜其廬凡此災疫實由令之不職乖愛養之道上干天和以至於此縣令亦方有疾未能躬問疾者父老其為我慰勞存恤諭之以此意
  諭告父老為吾訓戒子弟吾所以不放告者非獨為吾病不任事以今農月爾民方宜力田茍春時一失則終歲無望放告爾民將牽連而出荒爾田畝棄爾室家老幼失養貧病莫全稱貸營求奔馳供送愈長刁風為害滋甚昨見爾民號呼道路若真有大苦而莫伸者姑一放告爾民之來訟者以數千披閱其詞類虛妄取其近似者窮治之亦多憑空架揑曾無實事甚哉爾民之難喻也自今吾不復放告爾民果有大寃抑人人所共憤者終必彰聞吾自能訪而知之有不盡知者鄉老據實呈縣不實則反坐鄉老以其罪自餘宿憾小忿自宜互相容忍夫容忍美德衆所悅愛非獨全身保家而已嗟乎吾非無嚴刑峻罰以懲爾民之誕顧吾為政之日淺爾民未吾信未有德澤及爾而先槩治以法是雖為政之常然吾心尚有所未忍也姑申教爾申教爾而不復吾聽則吾亦不能復貸爾矣爾民其熟思之毋遺悔一應公差人員經過河下驗有關文即行照關應付毋得留難取罪其無關文及雖有關文而分外需求生事者先將裝載船戶摘拏送縣取供即與搜盤行李上驛封貯仍將本人綁拏送縣以憑叅究懲治其公差人安分守法以禮自處而在官人役輒行辱慢者體訪得出倍加懲究不恕
  借辦銀兩本非正法然亦上人行一時之急計出於無聊也今上人有急難在爾百姓亦宜與之周旋寧忍坐視不顧又從而怨詈訕訐之則已過矣夫忘身為民此在上人之自處至於全軀保妻子則亦人情之常耳爾民毋責望太過吾豈不願爾民安居樂業無此等騷擾事乎時勢之所值亦不得已也今急難已過本府決無復行追求之理此必奸偽之徒假府為名私行需索自後但有下鄉征取者爾等第與俱來吾有以處之毋遽洶洶
  今縣境多盜良由有司不能撫緝民間又無防禦之法是以盜起益橫近與父老豪傑謀居城郭者十家為甲在鄉村者村自為保平時相與講信脩睦冦至務相救援庶幾出入相友守望相助之義今城中畧已編定父老其各寫鄉村為圖付老人呈來子弟平日染於薄惡者固有司失於撫緝亦父老素缺教誨之道也今亦不追咎其各改行為善老人去宜諭此意毋有所擾諭示鄉頭糧長人等上司奏定水次兌運正恐爾軰在縣拖延不即起運茍錢糧無𧇊先期完事豈有必以水次責爾之理縱罪不免比之後期不納者獲罪必輕昨呼兌運軍旗面語亦皆樂從不敢有異爾軰第於水次速兌茍有益於民吾當身任其咎不以累上官但後期誤事則吾必爾罰定限二十九日未時完報
  今天時亢旱火災流行水泉枯竭民無屋廬歲且不稔實由令之不職獲怒神人以致於此不然爾民何罪今方齋戒省咎請罪於山川社稷停催征縱輕罪爾民亦宜解訟罷爭息心火無助烈焰禁民間毋宰殺酗飲前已遣老人遍行街巷其益脩火備察奸民之因火為盜者縣令政有不平身有缺失其各赴縣直言吾不憚改昨行被火之家不下千餘實切痛心何延燒至是皆由衢道太狹居室太宻架屋太高無磚瓦之間無火巷之隔是以一遇火起即不可救撲昨有人言民居夾道者各退地五尺以闢衢道相連接者各退地一尺以拓火巷此誠至計但小民惑近利迷遠圖孰肯為久長之慮徒往往臨難追悔無及今與吾民約凡南北夾道居者各退地三尺為街東西相連接者每間讓地二寸為巷又間出銀一錢助邊巷者為牆以斷風火沿街之屋髙不過一丈五六廂樓不過二丈一二違者各有罰地方父老及子弟之諳達事體者其即赴縣議處毋忽昨吳魁昊石洪等軍民互爭火巷魁昊等赴縣騰告以為軍強民弱已久在縣之人皆請抑軍扶民何爾民視吾之小也夫民吾之民軍亦吾之民也其田業吾賦稅其室宇吾井落其兄弟宗族吾役使其祖宗墳墓吾土地何彼此乎今吉安之軍比之邊塞雖有間然其差役亦甚繁難月糧不得食者半年矣吾方憫其窮又可抑乎今法度嚴厲一陷於罪即投諸邊裔出樂土離親戚墳墓不保其守領國典具在吾得而繩之何強之能為彼為之官長者平心一視未嘗少有同異而爾民先倡為是説使我負愧於彼多矣今姑未責爾教爾以敦睦其各息爭安分毋相侵陵火巷吾將親視一不得其吾罪爾矣訴狀諸軍明早先行赴縣靣審
  諭告父老子弟縣令到任且七月以多病之故未能為爾民興利去弊中間局於時勢且復未免催科之擾德澤無及於民負爾父老子弟多矣今茲又當北覲私計往返與父老且有半年之別兼亦行藏靡定父老其各訓戒子弟息忿罷爭講信脩睦各安爾室家保爾産業務為善良使人愛樂勿作兇頑下取怨惡於鄉里上招刑戮於有司嗚呼言有盡而意無窮縣令且行矣吾民其聽之
  廬陵縣公移
  廬陵縣為乞蠲免以蘇民困事准本縣知縣王關查得正德四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本縣抄䝉本府紙牌抄奉欽差鎮守江西等處太監王鈞牌差吏龔彰賫原發銀一百兩到縣備仰掌印官督同主簿宋海拘集通縣糧里收買葛紗比因知縣員缺主簿宋海官徵錢糧典史林嵩部糧止有縣丞楊融署印又䝉上司絡繹行委催提勘合人犯印信更替不一正德五年三月十八日本職方纔到任隨䝉府差該吏郭孔茂到縣守併當拘糧里陳江等著令領價收買據各稱本縣地方自來不産葛布原派歲額亦不曾開有葛布名色惟於正德二年䝉欽差鎮守太監姚案行本布政司備查出産葛布縣分行令依時採辦無産縣分量地方大小出銀解送收買本縣奉派折銀一百五兩當時百姓呶呶衆口騰沸江等迫於徵催一時無由控訴只得各自出辦賠貱正德四年仍前一百五兩又復忍苦賠解今來復䝉催督買辦又在前項加派一百五兩之外百姓愈加驚惶恐自此永為定額遺累無窮兼之歲辦料杉楠木炭牲口等項舊額三千四百九十八兩今年増至一萬餘兩比之原派幾於三倍其餘公差往來騷擾刻剝日甚一日江等自去年以來前後賠貱七十餘兩皆有實數可查民産已窮徵求未息況有旱災相仍疾疫大作比巷連村多至闔門而死骨肉奔散不相顧療幸而生者又為徵求所迫弱者逃竄流離強者羣聚為盜攻刼鄉村日無虛夕今來若不呈乞寛免切恐衆情忿怨一旦激成大變為此連名具呈乞為轉申祈免等情據此欲為備由申請間驀有鄉民千數擁入縣門號呼動地一時不辨所言大意欲求寛貸倉卒誠恐變生只得權辭慰解諭以知縣自當為爾等申請上司悉行蠲免衆始退聽徐徐散歸本月初七日復䝉鎮守府紙牌催督前事並提當該官吏看得前項事件既已與民相約豈容復肆科斂非惟心所不忍兼亦勢有難行叅照本職自到任以來即以多病不出未免有妨職務坐視民困而不能救心切時弊而不敢言至於物情忿激擁衆呼號始以權辭慰諭又復擅行蠲免論情雖亦紓一時之急據理則亦非萬全之謀既不能善事上官又何以安處下位茍欲全信於民其能免禍於已除將原發銀兩解府轉解外合關本縣當道垂憐小民之窮苦俯念時勢之難為特賜寛容悉與蠲免其有遲違等罪止坐本職一人即行罷歸田裡以為不職之戒中心所甘死且不朽等因備關到縣准此理合就行
  教塲石碑
  正德丁丑猺冦大起江廣湖郴之間騷然且四三年矣於是三省奉命㑹征乃十月辛亥予督江西之兵自南康入甲寅破橫水左溪諸巢賊敗奔庚申復連戰賊奔桶岡十一月癸酉攻桶岡大戰西山界甲戌又戰賊大潰丁亥盡殪之凡破巢八十有四擒斬三千餘俘三千六百有奇釋其脅從千有餘衆歸流亡使復業度地居民鑿山開道以夷險阻辛丑師旋於乎兵惟兇器不得已而後用刻茶寮之石匪以美成重舉事也
  戊寅正月癸卯計擒其魁遂進兵擊其懈丁未破三浰乗勝追北大小三十餘戰滅巢三十有八俘斬三千餘三月丁未回軍壺漿迎道耕夫遍野父老咸懽農器不陳於今五年復我常業還我室家伊誰之力四省之冦惟浰尤黠擬官僭號濳圖孔烝正德丁丑冬輋賊既殄蓋機險阱毒以虞王師我乃休士歸農赫赫皇威匪威曷憑爰伐山石用紀厥成
  銘一首
  來爾同志古訓爾陳惟古為學在求放心心茍或放學乃徒勤勿憂文辭之不富惟慮此心之未純勿憂名譽之不顯惟慮此心之或湮斯須不敬鄙慢入造次不謹放僻成反觀而內照虛已以受人言勿傷於煩易志勿惰於因循勿以亡而為有勿以虛而為盈勿遂非而文過勿務外而徇名溫溫恭人允惟基德堂堂張也難與為仁卓爾在如愚之回一貫乃質魯之參終身可行惟一恕三年之功去一矜不貴其辯貴其訥不患其鈍患其輕惟黽焉而時敏乃闇然而日新凡我同志宜鑒茲銘
  箴一首
  古之教者莫難嚴師師嚴道尊教乃可施嚴師維何莊敬自持外內若一匪徒威儀施教之道在勝已私孰義孰利辨析毫釐源之弗潔厥流孔而毋忽其細慎獨謹微毋事於言以身先之教不由誠曰惟自欺施不以序孰雲匪愚庶予知新患在好為凡我師士宜鑒於茲
  陽朔知縣楊君墓誌銘
  陽明子謫居貴陽有齊衰而杖者因鄉進士鄭鑾氏而來請曰陽朔令楊尚文卒其孤姪卿來謂鑾曰先伯父死無嗣子所知我後人又不競非得當世名賢朂一言於墓將先德其泯廢無日子辱於伯父久亦宜所甚憫其若之何敢遂以卿奉其先人之遺幣再拜階下以請陽明子曰嘻予擯人懼僇辱之弗遑奚取以銘人之墓為其改圖諸卿伏階下泣弗興鄭為之請益固則登其狀與幣於席而揖使歸曰吾徐思之明日卿來伏階下泣又明日復來曰不得命無以即䘮次館下之士多為之請且言尚文之為人曰尚文敦信狷直其居鄉不茍與所交必名士巨人視儕軰之弗臧者若浼焉嘗召其友飲狂士有因其友願納歡者與偕往尚文拒弗受曰吾為某不為若其峻絶如是陽明子曰其然斯亦難得矣今之人惟同汙逐垢弗自振立故風俗靡靡至此若斯人又易得耶因取其狀視之多若館下士之言焉乃許為之誌維楊氏之先居揚之泰州祖亷為監察御史擢叅議貴陽卒遂家焉考祥終昭化縣尹生三子伯斆仲敞即尚文季敬宰荊門之建陽驛尚文始從同郡都憲徐公授易尋舉鄉薦中進士乙榜三為司訓廬江溧陽平樂總試事於蜀末用大臣薦擢尹桂林陽朔縣猺頑弗即工者累年尚文諭以威德皆相率來受約束供賦稅流移聞之歸復業者以千數部使者以聞將加擢用而尚文死矣得年僅五十有五又無嗣天於善人何哉然尚文所歴三庠之士思其教陽朔之民懐其惠鄉之後進髙其行其與身沒而名踣又為人所穢鄙者雖有子若孫何如哉娶同郡阮氏瑞新昌主簿君女尚文雖無子有卿存焉猶子也銘曰獅山之麓有封若斧左岡右砠栩栩其樹爰有周行於封之下鄉人過者來視其處曰嗚呼斯楊尹之墓耶
  劉子青墓表
  此浙江按察僉事劉子青之墓嗚呼子青潔其行不潔其名有其實不宏其聲寧藩之討子青在師相知甚悉吾每歎其才敏而世或訾之以無能吾每稱其亷慎而世或詬之以不清豈非命耶安常委命其往而休人謂子青為憤抑不平以卒殆其不然既以奠於子青復以識其墓石
  祭劉仁徵主事文
  維正德三年歲次戊辰十一月十八日友生王某謹以清酌庶羞致奠於亡友劉君嗚呼仁者必夀吾敢謂斯言之予欺乎作善而降殃吾竊於君而有疑乎蹠蹻之得志在往昔而既有夷齊之餒以稱也亦寧獨無於今之時乎人謂君之死瘴癘為之噫嘻彼封豕長蛇膏人之髓肉人之肌者何啻千百曾不彼厄而惟君是罹斯言也吾初不以為是人又謂瘴癘蓋不正之氣其與人相遭於幽昧邅難之區也在憸邪為同類而君子為非宜則斯言也吾又安得而盡非之乎於乎死也者人之所不免名也者人之所不可期雖脩短枯榮變態萬狀而終必歸於一盡君子亦曰朝聞道夕死可矣視若夜旦其生也奚以喜其死也奚以悲乎其視不義之物若將浼已又肯從而奔趨之乎而彼認為已有戀而弗能舍因以沉酗於其間者近不出三四年或八九年遠及一二十年固已化為塵埃蕩為沙泥矣而君子之獨存者乃彌久而益輝嗚呼彼龜鶴之長年蜉蝣亦何自而知之乎屬有足疾弗能走哭寄奠一觴有淚盈掬復何言哉復何言哉嗚呼尚饗
  祭陳判官文
  維嘉靖七年月日欽差總制四省軍務新建伯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差南寧府推官馮衡南寧衛指揮王佐致祭於已故德慶州陳判官之墓往年羅滂淥水諸賊為地方患害判官嘗與已故指揮李松議設墟塲以制禦賊黨安靖地方殫心竭力盡忠國事人皆知之然其時百姓雖稍頼以寧而各賊之不得肆其兇虐者嫉恨日深其後不幸判官與李松竟為賊首趙木子等所害以忠受禍心事末由暴白連年官府亦欲為之討賊雪憤然以地方多事之故又恐鋒刃所加玉石無分濫及良善是以因循未即進兵今賊首趙木子等已為該道官兵用計擒獲明正典刑松與判官之忠勤益以彰著已特遣官以趙木子等各賊首級祭告於李松之墓矣今復遣南寧府衛官祭告於判官之墓死而有知亦可以少泄連年忠憤不平之氣也夫
  祭張廣溪司徒文
  嗚呼留都之別條焉二載詎謂迄今遂成永訣嗚呼傷哉悼朋儕之零落悲歲月之遄逝感時事之艱難歎老成之彫謝傷心觸目有淚如瀉靈柩南還維江之湄聊奠一觴以寄我悲嗚呼傷哉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九  明 王守仁 撰續編四
  是巻師作於𢎞治初年筮仕之始也自題其稿曰上國遊洪輯師録自辛巳以後文字釐為正録已前文字則間採外集而不全録者蓋師學靜入於陽明洞得悟於龍塲大徹於征寧藩多難殷憂動忍増益學益徹則立教益簡易故一切應酬諸作多不彚入是巻已廢閣逸稿中久矣茲刻續録復檢讀之見師天稟夙悟如玉出璞雖未就追琢而闇闇內光因歎師稟夙智若無學問之全功則逆其所造當只止此使學者智不及師肯加學問之全功則其造詣日精當亦莫禦若智過於師而功不及師則終無所造自負其質者多矣乃復取而刻之俾讀師全録者聞道貴得真脩徒恃其質無益也嘉靖辛酉德洪百拜識
  鴻泥集序
  鴻泥集十有三巻燕居集八巻半閒龍先生之作也其子僉憲君致仁將刻諸梓而屬其序於守仁曰斯將來之事也然吾家君老矣及見其言之傳焉庶以悅其心吾子以為是傳乎守仁曰是非所論也孝子之事親也求悅其心志耳目雖無可致力無弗盡焉況其言語文辭精神之所存非獨意玩手澤之餘其得而忽也既思永其年又思永其名篤愛無已也將務悅其親寧是之與論乎君曰雖然吾子言之守仁曰是乃所以自盡者夫必其弗傳也斯幾於不仁必其傳之也斯幾於不智其傳也屬之已其傳之弗傳之也屬之人姑務其屬之已也已君曰雖然吾子必言之守仁曰繪事之詩不入於風雅孺子之歌見稱於孔孟然則古之人其可傳而弗傳者多矣不冀傳而傳之者有矣抑傳與不傳之間乎昔馬談之史其傳也遷成之班彪之文其傳也固述之衛武公老矣而有抑之戒蓋有道矣夫子刪詩列之大雅以訓於世吾聞先生年八十而博學匪懈不忘乎警惕又嘗數述六經宋儒之緒論其於道也有聞矣其於言也足訓矣致仁又尊顯而張大之將益興起乎道德而發揮乎事業若泉之逹其放諸海不可限而量是集也其殆有傳乎致仁起拜曰是足以為家君夀矣霓也敢忘吾子之規遂書之為敘
  澹然子序有詩
  澹然子四易其號其始曰凝秀次曰完齋又次曰友葵最後為澹然子陽明子南遷遇於瀟湘之上而語之故且屬詩焉詩而敘之其言曰人天地之心而五行之秀也凝則形而生散則游而變道之不凝雖生猶變反身而誠而道凝矣故首之以凝秀道凝於已是為率性率性而人道全斯之謂完故次之完齋齋完者盡已之性也盡已之性而後能盡人之性盡萬物之性至於草木至矣葵草木之微者也故次之以友葵友葵同於物也內盡於已而外同乎物則一矣一則脗然而天游混然而神化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矣故次之以澹然子終焉或曰陽明子之言倫矣而非澹然子之意也澹然之意𤣥矣而非陽明子之言也陽明子聞之曰其然豈其然乎書之以質於澹然子澹然子世所謂滇南趙先生者也詩曰
  兩端妙闔闢五運無留停藐然覆載內真精諒斯凝雞犬一馳放散失隨飄零惺惺日收斂致曲乃明誠明誠為無忝無忝斯全歸深淵春氷薄千鈞一絲微膚髮尚如此天命焉可違參乎吾與爾免矣幸無虧人物各有稟理同氣乃殊曰殊非有二一本分澄淤志氣塞天地萬物皆吾軀炯炯傾陽性葵也吾友於孰葵孰為予友之尚為二大化豈容心繄我亦何意悠哉澹然子乘化自來去澹然匪冥然勿忘還勿助
  夀楊母張太孺人序
  考功主事楊名父之母張太孺人以敏慧貞肅為鄉邑女氏師凡鄉人稱閨閫之良必曰張太孺人而名父亦以孝行聞茍擬人物有才識行誼無問知不知必首曰名父名父蓋今鄉評士論之公則爾也今年六月太孺人壽六十有七大夫卿士美楊氏母子之賢以為難得舉酒畢賀於是太孺人之長女若壻從事於京師且歸太孺人一旦欣然治裝欲與俱南名父帥妻子從親戚百計以留太孺人曰噫小子無庸爾焉自爾舉進士為令三邑今為考功前後且十有八年吾能一日去爾哉爾為令吾見爾出入以勞民務昕夕不遑而爾無怠容吾知爾之能勤然其時監司督於上或爾有所畏也見爾之食貧自守一介不以茍而以色予養吾知爾之能亷然其時方有以賄敗者或爾有所懲也見爾毀淫祠崇正道禮先賢之後旌行舉孝拳拳以風俗為心吾知爾能志於正然其時遠近方以是𤍞爾或以是發聞也自爾入為部屬且五年庶幾得以自由而爾食忘味寢忘寐雞鳴而作候予寢而出朝於上疾風甚雨雷電晦暝而未嘗肯以一日休予然後信爾之誠於勤身與妻子為清苦而澹然以為樂交天下之士而莫有以苞苴饋遺至予然後信爾之誠於亷凡交爾而來者予耳其言非文學道義之相資則朝廷之政邊徼之務是謀磨礱砥礪惟不及古之人是憂焉予然後信爾之誠志於正而非有所色取於其外吾於是而可以無憂爾也已且爾弟亦善養吾老矣姻族鄉黨之是懐南歸予樂也名父跽請不已太孺人曰止而獨不聞之夫煦煦焉飲食供奉以為孝而中衡拂之孰與樂親之心而志之養乎名父懼乃不敢請縉紳士夫聞太孺人之言者莫不咨嗟歎息以為雖古文伯子輿之母何以加是於是相與倡為歌詩以頌太孺人之賢而嘉名父之能養某於名父厚也比而序之
  對菊聨句序
  職方南署之前有菊數本閱歲既槁李君貽教為正郎於時天子居亮闇西北方多事自夏徂秋荒頓窘戚菊發其故叢髙及於垣署花盛開且衰而貽教尚未之知也一日守仁與黃明甫過貽教語開軒而望始見焉計其時重陽之節既去之旬有五日相與感時物之變衰歎人事之超忽發為歌詩遂成聨句鬰然而憂深悄然而情隠雖故托辭於觴詠而沉痛惋悒終有異乎昔之舉酒花前劇飲酣歌陶然而樂者矣古之人謂菊為花之隠逸則菊固惟澗谷巖洞村圃籬落之是宜而以植之簿書案牘之間殆亦昔之所謂吏而隠者歟守仁性僻而野嘗思鹿豕木石之羣貽教與明甫雖各懐利器處劇任而飄然每有煙霞林壑之想以是人對是菊又當是地嗚呼固宜其重有感也已
  東曹倡和詩序
  正德改元之三月兩廣缺總制大臣朝議以東南方多事其選於他日宜益慎重於是湖南熊公由兵部左侍郎且滿九載秩矣擢左都御史以行衆皆以兩廣為東南巨鎮海外諸蠻夷之所向背如得人而委之天子四方之憂可免二焉雖於資為屈而以清德厚望選重可知矣然而司馬執兵之樞居中斡旋以運制四外不滋為重歟方其初議時亦有以是言者慮非不及而當事者卒以公之節操才望為辭謂非公不可其意實欲因是而出公於外也於是士論鬨然以為非宜然已命下無及矣為重鎮得賢大臣而撫之朝議以重舉而公以德升物議顧怏然而不滿也衡物之情以行其私而使人懐不滿焉非夫忘世避俗之士不能無憂焉自命下暨公之行曹屬之為詩以寫其睠留之情者凡若干人以前驅之驟發也敘而次之僅十之一遮公御而投之庸以寄其私焉
  豫軒都先生八十受封序
  𢎞治癸亥冬守仁自㑹稽上天目東觀於震澤遇南濠子都𤣥敬於吳門遂偕之入𤣥墓登天平還值大雪次虎丘凢相從旬有五日予與南濠子為同年蓋至是而始知其學之無所不窺也歸造其廬獲拜其父豫軒先生與予坐而語蓋屯然其若避而彚趨也秩然其若斂而陽煦也予埳然而心撼焉倏而色慚焉倏而目駭焉亡予之故先生退守仁謂南濠子曰先生殆有道者歟胡為乎色之不存予而德之予薰也南濠子笑而頷之曰然子其知人哉吾家君於藝鮮不通而人未嘗見其學也於道鮮不究而人未嘗知其有也夫善之弗彰也則於子乎避雖然吾家君則甚惡之吾子既知之也穆其敢隠乎凡穆之所見知於吾子皆吾家君之所弗屑也故鄉之人無聞焉非吾子之粹於道其寧孰識之夫南濠子之學以該洽聞四方之學者莫不誦南濠子之名而莫有知其學之出自先生者先生之學南濠子之所未能盡而其鄉人曾莫知之古所謂濳世之士哉彼且落其榮而核之存彼且固靈株而塞其兌彼且被褐而懐玉離形跡遁聲華而以為知己者累孰比比焉跡形骸而求之其遠哉今年先生壽八十神完而氣全齒髮無所變八月甲寅天子崇徽號於兩宮推恩臣下於是南濠子方為冬官主事得被異數封先生如其官同年之任於京者美先生之髙壽樂南濠子之獲榮其親也集而賀之夫樂壽康寧世之所慕而予不敢以為先生侈章服華寵世之所同貴而予不敢以為先生榮南濠子以予言致之先生亦且以予為知言乎乙丑十月序
  送黃敬夫先生僉憲廣西序
  古之仕者將以行其道今之仕者將以利其身將以行其道故能不以險夷得䘮動其心而惟道之行否為休戚利其身故懐土偷安見利而趨見難而懼非古今之性爾殊也其所以養於平日者之不同而觀夫天下者之逹與不逹耳吾邑黃君敬夫以刑部員外郎擢廣西按察僉事廣西天下之西南徼也地卑濕而土疎薄接境於諸島蠻夷瘴癘鬱蒸之氣朝夕瀰茫不常睹日月山獞海獠非時竊發鳥妖蛇毒之患在在而有固今仕者之所懼而避焉者也然予以為中原固天下之樂土人之所趨而聚居者然中原之民至今不加多而嶺廣之民至今不加少何哉中原之民其始非必盡皆中原者也固有從嶺廣而遷居之者矣嶺廣之民其始非必盡皆嶺廣者也固有從中原而遷居之者矣久而安焉習而便焉父兄宗族之所居親戚墳墓之所在自不能一日捨此而他也古之君子惟知天下之情不異於一鄉一鄉之情不異於一家而家之情不異於吾之一身故視其家之尊畢長幼猶家之視身也視天下之尊卑長幼猶鄉之視家也是以安土樂天而無入不自得後之人視其兄之於已固已有間則又何怪其險夷之異趨而利害之殊節也哉今仕於世而能以行道為心求古人之意以逹觀夫天下則嶺廣雖遠固其鄉閭嶺廣之民皆其子弟郡邑城郭皆其父兄宗族之所居山川道里皆其親戚墳墓之所在而嶺廣之民亦將視我為父兄以我為親戚雍雍愛戴相眷戀而不忍去況以為懼而避之耶敬夫吾邑之英也幼居於鄉鄉之人無不敬愛長徙於南畿之六合六合之人敬而愛之猶吾鄉也及舉進士宰新鄭新鄭之民曰吾父兄也入為冬官主事出治水於山東改秋官主事翟員外郎僚寀曰吾兄弟也蓋自居於鄉以至於今經歴且十餘地而人之敬愛之如一日君亦自為童子以至於為今官經歴且八九職而其所以待人愛衆者恆如一家今之擢廣西也人咸以君之賢宜需用於內不當任遠地君曰吾則不賢使或賢也乃所以宜於遠嗚呼若君者可不謂之志於行道素養逹觀而有古人之風也歟夫志於為利雖欲其政之善不可得也志於行道雖欲其政之不善亦不可得也以君之所志雖未有所見吾猶信其能也況其赫𤍞之聲奇偉之績久熟於人人之耳目則吾於君之行也頌其所難而易者見矣
  性天巻詩序
  錫之崇安寺有浮屠淨覺者扁其居曰性天因地官秦君國聲而請序於予予不知淨覺顧國聲端人也而淨覺托焉且嘗避所居以延國聲誦讀其間此其為人必有可與言者矣然性天既非淨覺之所及而性與天又孔子之所罕言子貢之所未聞則吾亦豈易言哉吾聞浮屠氏以寂滅為宗其教務抵於木槁灰死影絶跡滅之境以為空幻則淨覺所謂性天雲者意如此乎淨覺既已習聞而復予請焉其中必有願也吾不可復以此而瀆告之姑試與淨覺觀於天地之間以求所謂性與天者而論之則凡赫然而明蓬然而生訇然而驚油然而興凡蕩前擁後迎分而接眒者何適而非此也哉今夫水之生也潤以下木之生也植以上性也而莫知其然之妙水與木不與焉則天也激之而使行於山顛之上而反培其末是豈水與木之性哉其奔決而仆天固非其天矣人之生入而父子夫婦兄弟出而君臣長幼朋友豈非順其性以全其天而已耶聖人立之以紀綱行之以禮樂使天下之過弗及焉者皆於是乎取中曰此天之所以與我我之所以為性雲爾不如是不足以為人是謂䘮其性而失其天而況於絶父子屏夫婦逸而去之耶吾儒之所謂性與天者如是而已矣若曰性天之流行雲則吾又何敢躐以䙝淨覺乎哉夫知而弗以告謂之不仁告之而躐其等謂之誣知而不為焉者謂之惑吾不敢自陷於誣與不仁觀浄覺之所與與其所以請亦豈終惑者耶既以復國聲之請遂書於其巻
  送陳懐文尹寜都序
  木之産於鄧林者無棄材馬之出於渥窪者無凡足非物性之有異其種類土地使然也剡溪自昔稱多賢而陳氏之居剡者尤為特盛其先有諱過者仕宋為侍御史子匡由進士為少詹事匡之四世孫聖登進士判處州子頤徵著作頤子國光元進士官大理卿光姪彥範為越州路總管至懐文之兄堯由鄉進士掌教濮州弟璟蜀府右長史珂進士刑曹主事衣冠文物輝映後先豈非人之所謂鄧林渥窪者乎宜必有瓌奇之材絶逸之足干青雲而躡風電者出乎其間矣懐文始與予同舉於鄉望其色而異耳其言而驚求其世則陳氏之産也曰嘻異哉土地則爾他時柱廊廟而致千里者非彼也歟既而匠石靡經伯樂不遇遂復困寂寞而伏鹽車者十有五年斯則有司之不明於懐文固無病也今年赴選銓曹授尹江西之寧都夫以懐文合抱之具此宜無適而不可顧寧都百里之地吾恐懐文之驥足有所不展也然而行遠之邇登髙之卑自今日始矣則如予之好於懐文者於其行能無言乎贈之詩曰矯矯千金駿鬱鬱披雲枝跑風拖雷電梁棟惟其宜寒林棲落日暮色江天巵元龍湖海士客衣風塵緇牛刀試花縣鳴琴坐無為清濯廬山雲心事良獨奇悠悠西江水別懐諒如斯
  送駱藴良潮州太守序
  昔韓退之為潮州刺史其詩文間亦有述潮之土風物産者大抵謂潮為瘴毒﨑險之鄉而海南帥孔戣又以潮州小祿薄特給退之錢千十百周其闕乏則潮蓋亦邊海一窮州耳今之嶺南諸郡以饒足稱則必以潮為首舉甚至以為雖江淮財賦之地亦且有所不及豈潮之土地嗇於古而今有所豐抑退之貶謫之後其言不無激於不平而有所過也退之為刑部侍郎諫迎佛骨天子大怒必欲置之死裴度崔羣軰為解始得貶潮州則潮在當時不得為美地亦畧可見今之所稱則又可以身至而目擊固非出於妄傅特其地之不同於古則要為有自也予嘗謂牧守之治郡譬之農夫之治田農夫上田一歲不治則半收再歲不治則無食三歲不治則化為蕪莽而比於瓦礫茍盡樹藝之方而勤耕耨之節則下田之收與上等江淮故稱富庶當其兵荒之際凋殘廢瘠固宜有之乃今重熙累洽之日而其民往往有不堪之歎豈非以其俗素習於奢逸而上之人茍從而重斂繁役之刓剝環四面而集則雖有良守牧亦一暴十寒其為生也無幾矣潮地岸大海積無饒富之名其民貢賦之外皆得以各安地利業儉朴而又得守牧如退之李德裕陳堯佐之徒相望而撫鞠梳摩之所以積有今日之盛實始於此邇十餘年來富盛之聲既揚則其勢不能久而無動有司者又將顧而之焉則吾恐今日之潮復為他時之江淮其甚可念也今年潮知府員缺諸暨駱公藴良以左府經歴擢是任以往公嘗守安陸至今以富足號遂用是建重屏其地繼後循其跡而治之者率多有聲聞及入經歴左府都督事兵府政清自府帥下逮幕屬軍吏禮敬畏戴不謀而同其於潮州也以其治安陸者治之而又獲夫上下之心如今日之在兵府將有為而無不從有革而無不聽政績之美又果足為後來者之所遵守則潮之富足將終保於無恙而一郡民神為有福矣夫為天子延一郡之福功豈小乎哉推是以進他日所成其又可論公僚友李載暘軰請言導公行予素知公之心且稔其才自度無足為贈者為潮民慶之以酒而頌之以此言
  髙平縣志序
  高平志者高平之山川土田風俗物産無不志焉曰高平則其地之所有皆舉之矣禹貢職方之述已不可尚漢以來地理郡國志方輿勝覽山海經之屬或畧而多漏或誕而不經其間固已不能無憾惟我朝之一統志則其綱簡於禹貢而無遺其目詳於職方而不冗然其規模宏大闊畧實為天下萬世而作則王者事也若夫州縣之志固又有司者之職其亦可緩乎𢎞治乙卯慈谿楊君明甫令澤之高平發號出令民既悅服乃行田野進父老詢邑之故將以脩廢舉墜而邑舊無志無所於考明甫嘅然太息曰此大闕責在我遂廣詢博採搜秘闕疑旁援直據輔之以已見遵一統志凡例總其要節而屬筆於司訓李英不踰月編成於是繁劇紛沓之中不見聲色而數千載散亂淪落之事棄廢磨滅之跡燦然復完明甫退然若無與也邑之人士動容相慶駭其昔所未聞者之忽睹而喜其今所將泯者之復明也走京師請予序予惟高平即古長平戰國時秦白起攻趙坑降卒四十萬於此至今天下寃之故自為童子即知有長平慷慨好奇之士思一至其地以弔千古不平之恨而不可得或時考圖志以求其山川形勢於彷彿間予嘗思睹其志以為遠莫致之不謂其無有也蓋嘗意論趙人以四十萬俯首降秦而秦卒坑之了無哀恤顧忌秦之毒虐固已不容誅而當時諸侯其先亦自有以取此者夫先王建國分野皆有一定之規畫經制如今所謂志書之類者以紀其山川之險夷封疆之廣狹土田之饒瘠貢賦之多寡俗之所宜地之所産井然有方俾有國者之子孫世守之不得以已意有所増損取予夫然後講信脩睦各保其先世之所有而不敢冒法制以相侵陵戰國之君惡其害已不得騁無厭之欲也而皆去其籍於是強陵弱衆暴寡兼併僭竊先王之法制蕩然無考而奸雄遂不復有所忌憚故秦敢至於此然則七國之亡實由文獻不足證而先王之法制無存也典籍圖志之所闗其不大哉今天下一統皇化周流州縣之吏不過具文書計歲月而以贅疣之物視圖志不知所以宜其民因其俗以興滯補敝者必於志焉是頼則固王政之首務也今夫一家且必有譜而後可齊而況於州縣天下之大州縣之積也州縣無不治則天下治矣明甫之獨能汲汲於此其所見不亦遠乎明甫學博而才優其為政亷明毀淫祠興社學敦倫厚俗扶弱鋤強實皆可書之於志以為後法而明甫謙讓不自有也故予為序其畧於此使後之續志者考而書焉
  送李柳州序
  柳州去京師七千餘里在五嶺之南嶺南之州大抵多卑濕瘴癘其風土雜夷戎自昔與中原不類唐宋之世地盡荒服吏其土者或未必盡皆以譴謫而以譴謫至者居多士之立朝意氣激軋與時抵忤不容於儕衆於是相與擯斥必致之遠地故以譴謫而至者或未必盡皆賢士君子而賢士君子居多予嘗論賢士君子於平時隨事就功要亦與人無異至於處困約之鄉而志愈勵節益堅然後心跡與時俗相去遠甚然則非必賢士君子而後至其地至其地而後見賢士君子也唐之時柳宗元出為柳州刺史劉蕡斥為柳州司戶蕡之忠義既已不待言宗元之出始雖有以自取及其至柳而以禮教治民砥礪奮發卓然遂有聞於世古人云庸玉女於成也其不信已夫自是寓遊其地若范祖禹張廷堅孫覿高穎劉洪道胡夢昱軰皆忠賢剛直之士後先相繼不絶故柳雖非中土至其地者率多賢士是以習與化移而衣冠文物蔚然為禮義之邦我皇明重熙累洽無間邇遐世和時泰瘴癘不興財貨所出盡於東南於是遂為嶺南甲郡朝廷必擇亷能以任之則今日之柳州固已非唐宋之柳州而今日之官其土者豈惟非昔之比其為重且專亦較然矣𢎞治丙辰柳州知府員缺內江李君邦輔自地官正郎膺命以徃人皆以邦輔居地官十餘年綽有能聲為縉紳所稱許不當遠去萬里外予於邦輔知我也亦豈不惜其遠別顧邦輔居地官上曹著亷聲有能績徐速自如優游榮樂之地皆非人所甚難人亦不甚為邦輔屈不知其中之所存今而間關數千里處險僻難為之地得以試其堅白於磨涅則邦輔之節操志慮庶幾盡白於人人而任重道遠真可以無負今日縉紳之期望豈不美哉夫所處冒艱險之名而節操有相形之美以不滿人之望加之以不自滿之心吾於邦輔之行所以獨欣然而私喜也
  送呂丕文先生少尹京丞序
  昔蕭望之為諫議大夫天子以望之議論有餘才任宰相將觀以郡事而望之堅欲拾遺左右後竟出試三輔至元帝之世而望之遂稱賢相焉古之英君其將任是人也既已納其言又必考其行將欲委以重則必老其才所以用無不當而功無不成若漢宣者史稱其綜核名實蓋亦不為虛語矣新昌呂公丕文以禮科都給事中擢少尹南京兆給事諫官也京兆三輔之首也以給事試京兆是諫官試三輔也是其先後名爵之偶同於望之非徒以寵直道而開讜言固亦微示其意於其間耳呂公以純篤之學忠貞之行自甲辰進士為諌官十餘年其所論於朝而建明者何如也致於上而替可否者何如也聲光在人公道在天下聖天子詢事考言方欲致股肱之良以希唐虞之盛耳目之司顧獨不重哉然則公京兆之擢固將以信其夙所言者於今日而須其大用於他時也其所以賢而試之有符於漢宣之於望之而其所將信而任之則吾又知其決非彼若而已也君行矣既已審上意之所在公卿大夫士傾耳維新之政以劵其所言且謂日需其效以俟庸也其得無念於斯行乎哉學士謝公輩與公有同舉同鄉之好飲以餞之謂某也宜致以言予惟君之文學政事於平常既已信其必然知言之弗能毫末加也而超擢之榮又不屑為時俗道若夫名譽之美期俟之盛則固君之所宜副而實諸公飲餞之情也故比而序之以為贈
  慶呂素菴先生封知州序
  朝廷褒德顯功因其子以及其親斯固人情事理之所宜然蓋亦所謂忠厚之至也然舊制京官三載舉得推恩而州縣之職非至於數載之外屢為其上官所薦揚則終不可幸而致故京官之得推恩非必其皆有奇績異能者茍得及乎三載皆可以坐而有之州縣之職非必其皆無奇績異能茍其人事之不齊得於民矣而不獲乎上信於已矣而未孚於人百有一不如式則有司者以例繩之雖累方岳欲推恩如其京官之三載者焉不可得也夫父母之所以教養其子而望其榮顯夫我者豈有異情哉人子之所以報於其親以求樂其心志者豈有異情哉及其同為王臣而其久近難易相去懸絶如此豈不益令人重內而輕外也夫惟其難若此其久若此而後能有所成就故其教子之榮顯親之志亦因之而有盛於彼皆於此見焉浙之新昌有隠君子曰素菴呂公者今刑部員外郎中原之父也自幼有潔操高其道不肯為世用優游煙壑專意教其子使之盡學夫脩已治人之方凡其所欲為而不及為者皆一以付之曰吾不能有補於時不可使吾子復為獨善者學成使之仕成化庚子中原遂領鄉薦與家君實同登焉甲辰舉進士出守石州石故號難治中原至即除舊令之不便於民者布教條為約束以其素所習於家庭者坐而治之民皆靡然而從翕然而起士夫之騰於議者部使之揚薦者曰某亷吏某勤吏某才而有能某賢而多智必皆於中原是歸焉有司奉舊典推原中原厥績所自而公之所以訓誨其子之功為大天子下制褒揚封公為奉直大夫配某氏封宜人以寵榮之鄉士夫皆曰子為京職而能克享褒封者於今皆爾此不足甚異公之教其子為其難而獨能易其獲此則不可以無賀於是李君軰皆為詩歌而來屬予言予惟天下之事其得之也不難則其失之也必易其積之也不久則其發之也必不宏今夫松柏之拂穹霄而擊車輪也其始蓋亦必有蔽於蓬蒿而厄於牛羊以能有成立公之先世自文惠公以來相業吏治世濟其美固宜食報於其後矣而不食以鍾於公公之道自足以顯於時矣而不顯以致於其子且復根盤節錯而中為之處焉乃有所獲是豈非所謂積之久而得之難者歟則其他日所發之宏大其子之陟公卿而樹勳業身享遐齡以永天祿於無窮蓋未足以盡也然則公之可賀者在此而不專在於彼某也敢贅言之
  賀監察御史姚應隆考績推恩序
  御史姚君應隆監察江西道之三年冡宰考其績有成以最上於是天子進君階文林郎遂下制封君父坡隣公如君之階君母某氏為孺人及君之配某氏於是僚友畢賀謂某尤厚於君屬之致所以賀之意某曰應隆之幼而學之也坡隣公之所以望之者何將不在於樹功植名以光大其門閭已乎坡隣公之教之而應隆之所以自期之者何將不在於顯揚其所生以不負其所學已乎然此亦甚難矣銖銖而積之皓首而無成者加半焉幸而有成得及其富盛之年以自奮於崇赫之地者幾人是幾人者之中方起而躓半途而廢垂成而毀者又往往有之可不謂之難乎應隆年二十一而歌鹿鳴於鄉明年遂舉進士由郎官陟司天子耳目謂非富盛之年以自奮於崇赫之地不可也英聲發於新喻休光著於沛邑而風裁振於朝署三年之間遂得以成績被天子之寵光於其父母謂非樹功植名以光大其門閭而顯揚其所生不可也坡隣之所望應隆之所自期於今日而兩有不負焉某也請以是為賀雖然君子之成身也不惟其外惟其中其事親也不惟其文惟其實應隆之所以自奮於崇赫之地者果足以樹功植名而成其身已乎外焉而已耳應隆之所以被寵光於其父母者果足以為顯揚其所生而為事親之實已乎文焉而已耳夫子曰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斯之為中悅親有道反身不誠不悅於親矣斯之謂實應隆內明而外通動以古之豪傑自標凖其忠孝大節皆其素所積蓄雖隠而不揚其所以成身而事親者自若也況其外與文者又兩盡焉斯其不益足賀乎
  送紹興佟太守序
  成化辛丑予來京師居長安西街久之文選郎佟公實來與之隣其貌頎然以秀其氣熙然以和介而不絶物寛而有分劑予嘗私語人以為此真廊廟噐也既而以他事外補不相見者數年𢎞治癸丑公為貳守於蘇蘇大郡繁而尚侈機巧而多偽公至移侈以朴消偽以誠勤於職務日夜不懈時予趨京見蘇之士夫與其民之稱頌之也於是始知公之不獨有其德器又能循循吏職甲寅移守嘉興嘉興財賦之地民苦於兼併俗殘於武斷公大鋤強梗剪其蕪蔓起嘉良而植之予見嘉之民歡趨鼔舞及其士夫之欽崇之也於是又知公有剛明果決之才不獨能循循吏事乃歎其不可測識固如此今年吾郡太守缺吾郡繁麗不及蘇而敦樸或過財賦不若嘉而淳善則踰是亦論之通於吳越之間者然而邇年以來習與時異無蘇之繁麗而亦或有其糜無嘉之財賦而亦或效其強每與士大夫論輒歎息興懐以為安得如昔之化蘇人者而化之乎安得如昔之變嘉民者而變之乎方思公之不可得而公適以起服來朝又懼吾郡之不能有公也而天子適以為守士大夫動容相賀以為人所祝願而天必從之意者郡民之福亦未艾也公且行相與舉杯酒為八邑之民慶又不能無懼也公本廊廟之器出居於外者十餘年其為蘇與嘉京師之士論既已惜其歸之太徐其為吾郡能幾月日且天子之意與其福一郡孰與福天下之大也雖然公之去蘇與嘉亦且數年德澤之流今未替也公雖不久於吾郡矣如其不得公也則如之何
  送張侯宗魯考最還治紹興序
  膠州張侯宗魯之節推吾郡也中清而外慎寛持而肅行大獲於上下以平其政刑三載而績成是為𢎞治十三年將上最天曹吾父老聞侯之有行也皆出自若耶山谷間送於錢清江上侯曰父老休矣吾無德政相及徒勤父老吾懼且怍父老休矣吾無以堪也父老曰明府知斯水之所以為錢清者乎昔漢劉公之去吾郡也吾儕小人之先亦皆出送各有所贈獻劉公不忍違先民之意乃人取一錢已而投之斯水因以名焉所以無㤀劉公之清德且以志吾先民之事劉公其勤如此也今明府之行吾儕小人限於法制既不敢妄有所贈獻又不獲奔走服役致其惓惓之懐其如先民何固辭不可復行數十里始去三月中旬侯至於京師天曹以最上明日遂駕以行鄉先生之仕於朝者聞之皆出餞且邀止之曰侯之遠來亦既勞止適有司之不暇是以未能羞一觴於從者是何行之速耶侯俯而謝復止之曰侯之勞於吾郡三年有餘今者行數千里無非為吾民其勤且劬也事既竣矣吾黨不得相與為一日之從容其如吾民何侯謝而起守仁趨而進曰諸先生毋為從者淹侯之急於行也守仁則知之矣僉曰謂何曰昔者漢郭伋之行部也與諸童為歸期及歸而先一日遂止於野亭須期乃入曰懼違信於諸兒也吾聞侯之來也鄉父老與侯為歸期矣而復濡遲於此以徇一朝之樂隳其所以期父老者此侯之所懼而有不容已於急行也毋為侯淹侯起拜曰正學非敢及此然敢不求承吾子之教
  送方壽卿廣東僉憲序
  士大夫之仕於京者其繁劇難為惟部屬為甚而部屬之中惟刑曹典司獄訟朝夕恆窘於簿書案牘口決耳辨目證心求身不暫離於公座而手不停揮於鉛槧蓋部屬之尤甚者也而刑曹十有三司之中惟雲南以職在京畿廣東以事當權貴其劇且難尤有甚於諸司者若是而得以行其志無愧其職焉則固有志者之所願為而多才者之所欲成也然而紛揉雜沓之中又從而拂抑之牽制之言未出於口而辱已加於身事未解於倒懸而機已發於陷阱議者以為處此而能不撓於理法不罹於禍敗則天下無復難為之事是固然矣然吾以為一有惕於禍敗則理法未免有時而或撓茍惟理法之求伸而欲不必罹於禍敗吾恐聖人以下或有所不能也訟之大者莫過於人命惡之極者無甚於盜賊朝廷不忍一民冒極惡之名而無辜以死也世俗之論皆然而壽卿獨以僉事為樂此其間夫亦容有所未安是以寧處其薄與淹者以求免於過慝歟夫知其不安而不處過慝之懼而淹薄是甘焉是古君子之心也吾於壽卿之行請以此為贈
  提牢㕔壁題名記
  京師天下獄訟之所歸也天下之獄分聽於刑部之十三司而十三司之獄又並繫於提牢㕔故提牢㕔天下之獄皆在焉獄之繫歲以萬計朝則皆自提牢㕔而出以分布於十三司提牢者目識其狀貌手披其姓名口詢耳聽魚貫而前自辰及午而始畢暮自十三司而歸自未及酉其勤亦如之固天下之至繁也其為獄之已成者分為六監其輕若重而未成者又自為六監其桎梏之緩急扃鑰之啓閉寒暑早夜之異防饑渴疾病之殊養其微至於箕箒刀錐其賤至於滌垢除下雖各司於六監之吏而提牢者一不與知即弊興害作執法者得以議擬於其後又天下之至猥也獄之重者入於死其次亦皆徒流夫以共工之罪惡而舜姑以流之於幽州則夫拘繫於此而其情之茍有未得者又可以輕棄之於死地哉是以雖其至繁至猥而其勢有不容於不身親之者是蓋天下之至重也舊制提牢月更主事一人至是𢎞治庚申之十月而予適來當事夫予天下之至拙也其平居無恙一遇紛擾且支離厭倦不能酬酢況茲多病之餘疲頓憔悴又其平生至不可強之日而每歲決獄皆以十月下旬人懐疑懼多亦變故不測之虞則又至不可為之時也夫其天下之至繁也至猥也至重也而又適當天下至拙之人值其至不可強之日與其至不可為之時是亦豈非天下之至難也以予之難不敢忘昔之治於此者將求私淑之而㕔壁舊無題名搜諸故牒則存者僅百一耳大懼泯沒使昔人之善惡無所考徵而後來者益以畏難茍且莫有所觀感於是廼悉取而書之㕔壁雖其既亡者不可復追而將來者尚無窮已則後賢猶將有可別擇以為從違而其間茍有天下之至拙如予者亦得以取法明善而免過愆將不為無小補然後知予之所以為此者固亦推已及物之至情自有不容於已也矣𢎞治庚申十月望
  重修提牢㕔司獄司記
  𢎞治庚申七月重脩提牢㕔工畢又兩越月而司獄司成於是餘姚王守仁適以次來提督獄事六監之吏皆來言曰惟茲㕔若司建自正統破敝傾圮且二十年其卑淺隘陋則草創之制無尤焉矣是亦豈惟無以凜觀瞻而嚴法制將治事者風雨霜雪之不免又何暇於職務之舉而奸細之防哉然茲部之制脩廢補敗有主事一人以專其事又壊不理吾儕小人無得而知之者獨惟拓隘以廣易朽以堅則自吾劉公實始有是吾儕目睹其成而身享其逸劉公之功不敢忘也又曰六監之囚其罪大惡極何所不有作孽造奸吏數逢其殃而民徒益其死獨禁防之不宻哉亦其間容有以生其心自吾劉公始出已意創為木閑令不苛而宻奸不弭而消桎梏可弛縲絏可無吾儕得以安枕無事而囚亦或免於法外之誅則劉公之功於是為大小人事微而謀窒無能為也敢以布於執事實重圖之於是守仁既無以禦其情又與劉公為同僚嫌於私相美譽也乃謂之曰吾為爾記爾所言書劉公之名姓使承劉公之後者益修劉公之職繼爾軰而居此者亦無忘劉公之功則於爾心其亦已矣皆應曰是小人之願也遂記之曰劉君名璉字廷美江西鄱陽人也由𢎞治癸丑進士今為刑部四川司主事雲𢎞治庚申十月十九日
  黃樓夜濤賦朱君朝章將復黃樓為予言其故夜泊彭城之下子瞻呼予曰吾將與子聽黃樓之夜濤乎覺則夢也感子瞻之事作黃樓夜濤賦
  子瞻與客宴於黃樓之上已而客散日夕暝色橫樓明月未出乃隠幾而坐嗒焉以息忽有大聲起於穹窿徐而察之乃在西山之麓倐焉改聽又似夾河之曲或隠或隆若斷若逢若揖讓而樂進歙掀舞以相雄觸孤憤於厓石駕逸氣於長風爾乃乍闔復闢既橫且縱摐摐渢渢洶洶瀜瀜若風雨驟至林壑崩奔振長平之屋瓦舞泰山之喬松咽悲吟於下浦激高響於遙空恍不知其所止而忽已過於呂梁之東矣子瞻曰噫嘻異哉是何聲之壯且悲也其烏江之兵散而東下感帳中之悲歌慷慨激烈吞聲飲泣怒戰未已憤氣決臆倒戈曳載紛紛籍籍狂奔疾走呼號相及而復㑹於彭城之側者乎其赤帝之子威加海內思歸故鄉千乘萬騎霧奔雲從車轍轟霆旌旗蔽空擊萬夫之皷撞千石之鐘唱大風之歌按節翺翔而將返於沛宮者乎於是慨然長噫欠伸起立使童子啓戶憑欄而望之則煙光已散河影垂虹帆檣泊於洲渚夜氣起於郊坰而明月固已出於芒碭之峯矣子瞻曰噫嘻予固疑其為濤聲也夫風水之遭於澒洞之濱而為是也茲非南郭子綦之所謂天籟者乎而其誰倡之乎其誰和之乎其誰聽之乎當其滔天浴日湮谷崩山橫奔四潰茫然東翻以與吾城之爭於尺寸間也吾方計窮力屈氣索神憊懍孤城之岌岌覬須臾之未壊山頽於目懵霆擊於耳聵而豈復知所謂天籟者乎及其水退城完河流就道脫魚腹而出塗泥乃與二三子徘徊茲樓之上而聽之也然後見其汪洋涵浴潏潏汩汩澎湃掀簸震蕩滭渤吁者為竽噴者為篪作止疾徐鐘磬柷敔奏文以始亂武以居呶者嗃者囂者嘷者翕而同者繹而從者而啁啁者而嘐嘐者蓋吾俯而聽之則若奏簫咸於洞庭仰而聞焉又若張鈞天於廣野是蓋有無之相激其殆造物者將以寫千古之不平而用以盪吾胷中之抑鬱者乎而吾亦胡為而不樂也客曰子瞻之言過矣方其奔騰漂蕩而以厄子之孤城也固有莫之為而為者而豈水之能為之乎及其安流順道風水相激而為是天籟也亦有莫之為而為者而豈水之能為之乎夫水亦何心之有哉而子乃欲據其所有者以為歡而追其既往者以為戚是豈逹人之大觀將不得為上士之妙識矣子瞻⿰然而笑曰客之言是也乃作歌曰濤之興兮吾聞其聲兮濤之息兮吾泯其跡兮吾將乘一氣以遊於鴻濛兮夫孰知其所極兮𢎞治甲子七月書於百歩洪之養浩軒
  來雨山雪圖賦
  昔年大雪㑹稽山我時放跡遊其間巖岫皆失色崖壑俱改顔歴髙林兮入深巒銀幢寳纛森圍圜長矛利㦸白齒齒駭心慄膽如穿虎豹之重關澗谿埋沒不可辨長松之杪修竹之下時聞寒溜聲潺潺沓嶂連天凝華積鉛嵯峨嶄削浩蕩無顛嶙峋眩耀勢欲倒溪廻路轉忽然當之卻立仰視不敢前嵌竇飛瀑忽然中瀉氷磴峻嶒上通天罅枯藤古葛倚巖㠂而髙掛如瘦蛟老螭之蟠糾蛻皮換骨而將化舉手攀援足未定鱗甲紛紛而亂下側足登龍虬傾耳俯聽寒籟之颼颼凌風蹀躡直際縹緲恍惚最髙之上頭廼是仙都玉京中有上帝遨遊之三十六瑤宮旁有玉妃舞婆娑十二層之瓊樓下隔人世知幾許真境倒照見毛髮凡骨高寒難久留劃然長嘯天花墜空素屏縞障坐不厭琪林珠樹窺𤫩瓏白鹿來飲澗騎之下千峰寡猿怨鶴時一叫彷彿深谷之底呼其侶蒼茫之外爭行蹙陣排天風鑑湖萬頃寒濛濛䨇袖拂開湖上雲照我鬚睂忽然皓白成衰翁手掬湖水洗䨇眼回看羣山萬朶玉芙蓉草團蒲帳青莎蓬浩歌夜宿湖水東夢魂清徹不得寐乾坤俯仰真在氷壺中幽朔隂巖地歲暮常多雪獨無湖山之勝使我每每對雪長鬱結朝回䇿馬入秋臺高堂大壁寒崔嵬恍然昔日之湖山䨇目驚喜三載又一開誰能縮地法此景何來石田畫師我非爾胷中胡為亦有此來君神骨清莫比此景奇絶酷相似石田此景非爾不能摹來君來君非爾不可當此圖我嘗親遊此景得其趣為君題詩非我其誰乎
  雨霽遊龍山次五松韻
  晴日須登獨秀臺碧山重疊畵圖開閒心自與澄江老逸興誰還白髪來潮入海門舟亂發風臨松頂鶴䨇廻夜憑虛閣窺星漢殊覺諸峰近斗魁
  嚴光亭子勝雲臺雨後高憑遠目開鄉里正須吾軰在湖山不負此公來江邊秋思丹楓盡霜外緘書白鴈廻幽朔㑹傳戈甲散已聞南徼授渠魁
  雪牕閒臥
  夢廻䨇闕曙光浮懶臥茅齋且自由巷僻料應無客到景多惟擬作詩酬千巖積素供開巻疊嶂廻溪好放舟破虜玉關真細事未將吾筆遂輕投
  次韻畢方伯寫懐之作
  孔顔心跡臯䕫業落落乾坤無古今公自平生懐真氣誰能晩節負初心獵情老去驚猶在此樂年來不費尋矮屋低頭真侷促且從峯頂一高吟
  春晴散歩
  清晨急雨過林扉餘㸃煙梢尚滴衣隔水霞明桃亂吐沿溪風暖藥初肥物情到底能容懶世事從前且任非對眼春光惟自領好誰歌詠月中歸
  
  底用舞霓裳巖花自舉觴古崖松半朽陽穀草長芳徑竹穿風磴雲蘿繡石床孤吟動梁甫何處臥龍岡
  次魏五松荷亭晩興
  入座松隂盡日清當軒野鶴復時鳴風光於我能留意世味酣人未解醒長擬心神窺物外休將姓字重鄉評飛騰豈必皆伊呂歸去山田亦可耕
  
  醉後飛觴亂擲梭起從風竹舞婆娑疎慵已分投箕潁事業無勞問保阿碧水層城來鶴駕紫雲䨇闕笑金娥摶風自有天池翼莫倚蓬蒿斥鷃窠
  次張體仁聨句韻
  眼底湖山自一方晩林雲石坐高涼閒心最覺身多繫遊興還堪鬢未蒼樹杪風泉長滴翠霜前巖菊尚餘芳秋江畵舫休輕發忍負良宵燈燭光
  
  山寺幽尋亦惜忙長松落落水浪浪深冬平野風煙淡斜日滄江鷗鷺翔海內交遊惟酒伴年來從跡半僧房相過未盡青雲話無奈官程促去航
  
  青林人靜一燈歸回首諸天隔翠微千里月明京信遠百年行樂故人稀已知造物終難定惟有煙霞或可依總為迂疎多牴牾此生何忍便脂韋
  題郭詡濓溪圖郭生作濓溪像其類與否吾何從辨之使無手中一圈蓋不知其為誰矣然筆畫老健超然自不妨為名筆
  郭生揮寫最超羣夢想形容恐未真霽月光風千古在當時黃九解傳神
  西湖醉中漫書
  湖光㶑灧晴偏好此語相傳信不誣景中況有佳賓主世上更無真畵圖溪風欲雨吟隄樹春水新添沒渚蒲南北䨇峯引高興醉擕青竹不須扶
  文衡堂試事畢書壁
  棘闈秋鎻動經旬事了驚看白髪新造作曾無酣蟻句支離莫作畵蛇人寸絲擬得長才補五色兼愁過眼頻袖手虛堂聽明發此中豪傑定誰真
  諸君以予白髪之句試觀予鬢果見一絲予作詩實未嘗知也漫書一絶識之
  忽然相見尚非時豈亦殷勤效一絲總使皓然吾不恨此心還有爾能知
  遊泰山
  飛湍下雲窟千尺瀉高寒昨向山中見真如畵裏看松風吹短鬢霜氣肅羣巒好記相從地秋深十八盤
  雪巖次蘇潁濱韻
  客途亦幽尋窈窕穿谷底塵土填胷臆到此方一洗仰視劔㦸鋒巑岏顙有泚俯窺蛟龍窟匍伏首如稽絶境固靈秘茲遊實天啓梵宇遍巖壑簷牙相角觝山僧出延客經營設酒醴道引入雲霧峻陟歴堂陛石田惟種椒晩炊仍有米張燈坐小軒矮榻便倦體清遊感疇昔陳李兩昆弟侵晨訪舊跡古碣埋荒薺
  試諸生有作
  醉後相看眼倍明絶憐詩骨逼人清菁莪見辱真慚我膠漆常存底用盟滄海浮雲悲絶域碧山秋月動新情憂時漫作中宵坐共聽蕭蕭落木聲
  再試諸生
  草堂深酌坐寒更蠟炬煙消落絳英旅況最憐文作㑹客心聊喜困還亨春回馬帳慚桃李花滿田家憶紫荊世事浮雲堪一笑百年持此竟何成
  夏日登易氏萬巻樓用唐韻
  髙樓六月自生寒沓嶂廻峯擁碧闌久客已忘非故土此身兼喜是閒官幽花傍晩煙初暝深樹新晴雨未乾極目海天家萬里風塵關塞欲歸難
  再試諸生用唐韻
  天涯猶未隔年回何處嚴光有釣臺樽酒可憐人獨遠封書空有鴈飛來漸驚雪色頭顱改莫漫風情笑口開遙想陽明舊詩石春來應自長莓苔
  次韻陸文順僉憲
  春王正月十七日薄暮甚雨雷電風捲我茅堂豈足念傷茲歲事難為功金縢秋日亦已異魯史冬月將無同老臣正憂元氣泄中夜起坐心忡忡
  太子橋
  乍寒乍暖早春天隨意尋芳到水邊樹裏茅亭藏小景竹間石溜引清泉汀花照日猶含雨岸柳垂隂漸滿川欲把橋名尋野老淒涼空説建文年
  與胡少叅小集
  細雨初晴蠛蜢飛小亭花竹晩涼微後期客到停杯久遠道春來得信稀翰墨多憑消旅況道心無頼入禪機何時喜遂風泉賞甘作山中一白衣
  再用前韻賦鸚鵡
  低垂猶憶隴西飛金鎻長羈念力微祗為能言離土遠可憐折翼歎羣稀春林羞比黃鸝巧晴渚思忘白鳥機千古正平名正賦風塵誰與惜毛衣
  送客過二橋
  下馬溪邊偶共行好山當面正如屏不縁送客何因到還喜門人伴獨醒小洞巧容危膝坐清泉不厭洗心聽經過轉眼俱陳跡多少高厓漫勒銘
  復用社韻一首
  濯纓何處有清流三月尋幽始得幽送客正逢催驛騎笑人且復任沙鷗厓旁石偃門䨇啓洞口蘿垂箔半鈎淡我平生無一好獨於泉石尚多求
  先日與諸友有郊園之約是日因送客後期小詩寫懐
  郊園隔宿有幽期送客三橋故故遲樽酒定應須我久諸君且莫向人疑同遊更憶春前日歸醉先𢬵日暮時卻笑相望纔咫尺無因走馬送新詩
  自欲探幽肯後期若為塵事故能遲緩歸已受山童促久坐翻令溪鳥疑竹裏清醅應幾酌水邊相候定多時臨風無限停雲思回首空歌伐木詩
  三橋客散赴前期縱轡還嫌馬足遲好鳥花間先報語浮雲山頂尚堪疑曾傳江閣邀賓句頗似籬邊送酒時便與諸公須痛飲日斜潦倒更題詩
  待諸友不至
  花間望眼欲崇朝何事諸君跡尚遙自處豈宜同俗駕相期不獨醉春瓢忘形爾我雖多缺義重師生可待招自是清遊須秉燭莫將風雨負良宵
  夏日遊陽明小洞天喜諸生偕集偶用唐韻
  古洞閒來日日遊山中宰相勝封侯絶糧每自嗟尼父慍見還時有仲由雲裏高厓微入暑石間寒溜已含秋他年故國懐諸友魂夢還須到水頭
  將歸與諸生別於城南蔡氏樓
  天際層樓樹杪開夕陽下見鳥飛回城隅碧水光連座檻外青山翠作堆頗恨眼前離別近惟餘他日夢魂來新詩好記同遊處長掃溪南舊釣臺
  諸門人送至龍里道中二首
  蹊路高低入亂山諸賢相送愧間關溪雲壓帽兼愁重峯雪吹衣著鬢斑花燭夜堂還共語桂枝秋殿聽躋攀躋攀之説甚陋聊取其對偶耳相思不用勤書札別後吾言在訂頑雪滿山城入暮天歸心別意兩茫然及門真愧從陳日微服還思過宋年樽酒無因同歲晩緘書有鴈寄春前莫辭秉燭通宵坐明日相思隔隴煙
  贈陳宗魯
  學文須學古脫俗去陳言譬若千丈木勿為藤蔓纒又如崑崙派一瀉成大川人言古今異此語皆虛傳吾茍得其意今古何異焉子才良可進望汝師聖賢學文乃餘事聊雲子所偏
  醉後歌用燕思亭韻
  萬峯攢簇高連天貴陽久客經徂年思親漫想斑衣舞寄友空歌伐木篇短鬢蕭疎夜中老急管哀絃為誰好斂翼樊籠恨已遲奮翮雲霄苦不早緬懐冥寂巖中人蘿衣茝佩芙蓉巾黃精紫芝滿山谷採拾不愁倉囷貧清溪常伴明月夜小洞自報梅花春高閒豈説商山皓綽約真如藐姑神封書遠寄貴陽客胡不來歸浪相憶記取青松澗底枝莫學楊花滿阡陌
  題施總兵所翁龍
  君不見所翁所畵龍雖畵兩目不㸃瞳曾聞弟子誤落筆即時雷雨飛騰空運精入神奪元化淺夫未識徒驚詫操蛇移山律回陽世間不獨所翁畵高堂四壁生風雲黑雷紫電白晝昏山崩谷陷屋瓦震雨聲如瀉長平軍頭角崢嶸幾千丈倏忽神靈露乾象小臣正抱烏號思一墮鬍髯不可上視久眩定凝心神生綃漠漠開嶙峋乃知所翁遺筆跡當年為寫蒼龍真只今旱劇枯原野萬國蒼生望霑灑憑誰拈筆㸃䨇睛一作甘霖遍天下












  王文成全書巻二十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王文成全書巻三十   明 王守仁 撰續編五
  三征公移逸稿
  德洪昔裒次師文嘗先刻奏疏公移凡二十巻名曰別録為師征濠之功未明於天下也既後刻文録志在刪繁取公移三之二而去其一沈子啓原沖年即有志師學搜獵遺文若干篇録公移所遺者類為四巻名曰三征公移逸稿將増刻文録續編用以補其所未備也出以示余余讀而歎曰吾師學敦大原故發諸政事瀾湧川決千態萬狀時出而無窮是稿皆據案批答平常説去殊不經意而仁愛自足以淪人心髓思慮自足以徹人機智文章又足以鼓舞天下之人心若金沙玉屑散落人世人自不能棄之又奚病於繁耶乃為條掲其綱以遺之使讀者即吾師應感之陳跡可以推見性道之淵微雲隆慶庚午八月朔日德洪百拜識
  南贛公移凡三十三條
  批漳南道教練民兵呈正徳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據兵備僉事胡璉呈將各縣民快操練教習頗成看得事茍庇民豈吝小費功有實效何恤浮言叅據呈詞區畫允當仰該道依擬施行再照兵不在多惟貴精練事欲可久尤須簡嚴所募打手等項更宜逐一校閱必皆技藝絶倫驍勇出衆因能別隊量材分等使將有餘勇兵有餘資庶平居不至於冗食臨難可免於敗師批呈繳
  批漳南道進勦呈十一月二十六日
  據兵備僉事胡璉呈盧溪等洞賊首詹師富等勢甚猖獗備將畵圖貼説待期攻𠞰看得兵難遙度事貴乗時今打手民快等兵既已募集仰該道上𦂳宻切相機𠞰撲惟在殱取渠魁毋致橫加平善其大舉夾攻行詳議呈繳
  教習騎射牌十二年五月十六日
  看得五兵之用弓矢為先南方之技騎射所短最宜習演以修長技今南贛諸處軍兵所操弓矢類皆脆弱十歩之外不穿魯縞以是禦敵真同兒戱訪得福建省城弓矢頗勝他處合行選取為此牌仰福建漳南道轉行福建都司選取精巧慣習弓兵四名該道量給口糧腳夫送赴軍門成造弓矢事完仍發原伍著役
  批南安府請兵策應呈六月初十日
  據知府季斆呈各巢賊黨衆多本府兵力寡弱乞添兵恊𠞰該嶺北道議將南康二班頼養介兵撥補縣丞舒富興國謝莊兵雩都張英才兵撥補馮廷瑞統領其本府仍用添兵營策應及行該府起立軍營二處聽候官兵到彼安揷其南康上猶二縣俱該一體起立回報看得頼養介謝莊張英才所統准令與峯山䨇秀等兵更補預建營房議尤適當即行該府議行務要地勢雄壯溝塹深高雖係一時之謀亦為可久之計看得南安上猶所聚兵衆每處不下二千防遏𠞰襲畧已足用各官猶以兵少為辭不能運謀出奇亦已可見今可行令各官分部原領各兵一意防遏另調坎字營一千二百人令指揮來春統領往屯南安又調艮字營一千二百人令指揮姚璽統領往屯上猶二營人馬專以相機𠞰襲為事聲東擊西務使蹤跡靡定修聚復散每令變態無常該道即將該去各兵查給口糧二十四日已時起營前去仍行該府縣官務要恊力同心相為掎角之勢共成夾𠞰之功呈繳
  批嶺北道攻守機宜呈六月二十六日
  據兵備副使楊璋呈稱訪得前項賊徒俱被逃往橫水桶岡大巢屯聚所平巢穴未免復來營給合行知府季斆統領巽字營兵一千二百名防遏大庾縣賊巢縣丞舒富仍統震字營兵一千二百名防遏上猶南康二縣賊巢看得各巢賊黨雖已潰散計其勢窮食絶必將復出剽虜所議防遏事理照議施行仍行縣丞舒富務要在於賊巢總㑹處所屯劄多遣乖覺鄉導分路爪緝探知賊徒將出即便設伏擒𠞰務竭忠誠以副委任毋得虛文粉飾此後但有推奸坐視定行治以軍法再照前項賊徒今皆聚於橫水桶岡若遣重兵直搗其地示以必攻之勢彼將團結自守不暇勢必不敢分衆出掠不過旬餘兩巢之賊可以坐取仍仰該道宻議直搗方畧呈來定奪呈繳
  批漳南道給由呈十二年六月二十八日
  據僉事胡璉呈給由事看得本官才氣充逹執履堅方始因軍機重務以致考滿過期今盜賊既靖合準給由但久安之圖尚切資於經理招撫之衆方有待於緝綏仰本官給由事畢即便作急回任勿為桑梓之遲有孤閭閻之望呈繳
  批兵備道奬勵官兵呈七月初一日
  據副使楊璋呈據知府季斆等依奉本院方畧攻破禾沙石路坑等巢一十九處擒斬首從賊人陳曰能鍾明貴唐洪衆及殺燒死賊從俘獲賊屬奪獲馬牛騾羊器械等項為照各賊肆毒無厭名號不軌若使遂其奸謀得以乘虛入廣其為患害何可勝言副使楊璋乃能先事運謀濳行𠞰襲一夕之間攻破巢穴撲燎原之火於方然障潰岸之波於已決知府季斆指揮馮翔等親領兵衆屢挫賊鋒相應奬勵以旌功能其各營將士俱能用命效力奮勇擒斬亦合一體賞勞為此仰贛州府官吏即便支給商稅銀兩買辦後開禮物及將發去銀牌羊酒就委府衛掌印官備用綵亭皷樂迎送各官用旌𠞰襲之功以明奬勵之典仍將發去賞功銀兩照名給賞其陣亡射傷兵夫亦各查給優恤各官務要益竭忠貞恊謀並勇大作三軍之氣共收萬全之功
  調用三省夾攻官兵七月十五日
  准兵部咨該湖廣廵撫都御史秦題云云已經開陳兩端具本上請去後今准前因除南贛二府兵糧事宜另行外所據領兵等官俱在得人必須先委訪得九江府知府汪𨽻吉安府知府伍文定汀州府知府唐淳久習軍旅惠州府知府陳祥器度深沉俱各才識練逹程鄉縣知縣張戩近征大傘等處獨統率新民奮勇當先功勞尤著撫州府東鄉縣知縣黃堂建昌府新城縣知縣黃文鸑袁州府萍鄉縣知縣高桂吉安府龍泉縣知縣陳允諧素有才名堪以領兵但事干各府各官之中或有違抗推託臨期必致誤事除具本題請但有不遵約束許以軍法從事合就通行知㑹為此仰抄案回府即行本官密切整備衣裝及將上杭縣義官李福英名下打手再行揀選務要驍勇精悍者一千名給與資裝器械聽候命下另有公文至日即便不分星夜兼程前進軍門以憑調用施行
  夾攻防守咨十月
  准湖廣廵撫都御史秦咨云云看得龍泉一縣與上猶縣諸巢接境將來三省夾攻使龍泉所守不固則吉安屬縣俱被騷擾必須大兵一哨就從此路進𠞰方可止賊奔衝已行吉安府知府伍文定備行所屬龍泉萬安太和等縣永新安福等所精選民間打手或在官機兵共二千名編成隊伍督同知縣陳允諧等分統俱赴龍泉縣屯劄該縣鄉夫即日起集守把隘口聽候刻期夾𠞰外今准前因合就咨報為此備由移咨前去煩為查照施行
  行嶺北道催督進𠞰牌十月初十日
  案照先經行仰該道守廵官分投先往上猶大庾等處住劄聽候各哨官兵至日即便催督進𠞰去後今照領兵等官已該本院坐委合行分投催督為此仰抄案回道即便催督各哨官兵遵照方畧依期星夜直抵巢穴務將前賊掃蕩撲滅以靖地方毋遺芽櫱致貽後患本官仍行各官詳察地里險易相度機宜慎重行事毋得輕率寡謀及逗遛退縮致誤事機定行軍法從事軍中未盡事宜亦聽隨機應變施行仍呈本院知㑹俱毋違錯
  刻期㑹𠞰咨十月二十一日
  准廵撫湖廣都御史秦咨議照㑹𠞰事情已該兵部議奉欽依刻期於九月中進兵職等督理兵糧粗有次第近因楊總兵病故又為兩廣路遠約㑹頗難只得改期十月初旬衡州取齊聽候分哨㑹兵具題及差官約㑹進𠞰即今所調漢土官兵不旬日間俱集若令住劄候至閏十二月方行㑹𠞰非惟糧餉不敷亦恐地方騷擾況賊情狡詐必致乘虛奔逸除移文兩廣總鎮軍門查照作急㑹議一面嚴督布守官兵謹把賊路防其奔逸一面督發兵糧委官分哨相機䇿應𠞰殺外備咨貴職查照事理至期督發各哨夾𠞰仍希由咨報等因案照先為𦂳急軍務事本職看得進攻次第江西惟桶岡一處該與湖廣之兵㑹合其長流左溪橫水等處皆深入南安府所屬三縣腹心之內見今不次擁衆奔衝勢難止遏欲將前項賊巢以次相機𠞰撲候貴治之兵齊集夾攻桶岡又經移咨貴職外續據縣丞舒富等呈稱各輋賊首聞知湖廣土兵將到欲奔桶岡集衆拒戰戰而不勝奔入范陽大山乞急為區處等因到院隨將領兵知府邢珣等指授方畧刻期於十月十二日子時發兵進兵本院即日進屯親臨南康督戰遂破橫水左溪等巢但賊首未獲方行各哨追襲今准前因照得江西兵糧粗已齊集及照十一月初一日之期亦已不遠除行兵備等官監督各哨一面分投追襲未獲賊徒一面行令務在十一月初一日移兵徑趨桶岡等處分布夾攻不許後期誤事及行兵備副使楊璋移文叅將史春知㑹外為此合咨前去煩請貴院查照早為督發切勿後時
  橫水建立營塲牌十月二十七日
  照得本院親督諸軍進破橫水等巢賊徒已就誅戮但山高林密誠恐漏殄之徒大軍撤後仍復嘯聚必須建立營塲委官防守為此牌仰典史梁儀恊同千戶林節統領寧都機兵四百名信豐機兵六百名就在橫水大村砍伐木植相視地勢雄阜去處建立營塲一所周圍先䜿木柵逐旋脩築土城聽候本院回軍住劄以憑委官留兵防守各官務要同力恊謀精勤幹理工完之日照依軍功論賞所領兵衆如有不聽約束許以軍令責治其合用夫匠等項聽於南安所屬上猶南康等縣取用該縣俱要即時應付毋得遲違誤事
  搜扒殘冦咨十一月十一日
  據知府邢珣唐淳㑹呈各職近奉本院調發於本年十一月初一日依湖廣刻期夾攻桶岡峒諸巢遵依攻破茶寮等處擒斬賊黨已盡見今各兵四散搜扒無賊可捕訪得官兵未進之先各賊帶領家屬逃往桂東縣連界大山藏躱及將捕獲賊人黃順等備細研審相同但今彼處官兵未見前來若不移文催督誠恐先遁各賊乘虛在彼奔竄各營官兵難於過境搜扒呈乞照詳等因到院查巻先為前事已經通行湖廣江西廣東三省該道兵備守廵等官調集官軍把截夾攻及嚴督府衛所州縣等官起集兵快鄉夫各於賊行要路晝夜把截若賊奔遁就便相機擒捕去後今據前因照得桶岡賊徒陸續濳逃所據守隘等官未暇叅究但今各賊久在彼處藏躱若不速行搜扒將來大兵既撤諸賊必將復歸桶岡重貽後患為此合咨貴院煩將原調官兵量摘三四千前來桂東連界大山逐一搜扒必使果無噍類然後班師庶幾一勞永逸而彼此兩無遺憾及請戒令各兵止於連界大山搜扒不得過境深入尤為地方之幸
  批准惠州府給由呈正德十三年二月二十四日
  據知府陳祥申給由事看得知府陳祥政著循良才堪統馭近因興師之舉且遲考績之行今本官親從本院征𠞰叛賊効勞備至斬獲居多巢穴悉皆掃平地方已就寧靖既喜奏功於露布允宜上最於天曹際賞功之典另行外仰該府即便照例起送給由申繳
  批攻取河源賊巢呈三月二十三日
  據僉事王大用呈河源朱峒吳天王曹總兵鄧都督等一十三圍並上下二山共有先鋒三千餘兵五府六部俱全聲言起城立殿勢誠猖獗看得所呈各賊聚衆三千設官僭號即其事勢亦豈一朝一夕之故而各該府縣等官前此曾無一言申報據法即合拏究但稱所呈亦據傳聞未委虛的又慮萬一果如所呈各該官吏正在𦂳關𠞰截之際姑且俱未叅提仰該道再行查勘的實果如前情即便一面嚴督各該官司加謹防遏一面議處機宜或移夾𠞰之回師或促候調之狼卒度量緩急相機而行如其事未猖揚情猶可撫亦要周防安揷區處得宜俱仰火速具由呈來以憑議奏仍呈總督巡按等衙門公同計議施行呈繳
  批贛州府賑濟呈四月二十八日
  據贛州府呈本府贛縣等七縣將在倉稻穀糶銀賑濟看得兵革之餘民困未蘇加以雨水為災農務多廢雖將來之患固宜撙節預防而目前之急亦須酌量賑濟據該府所申計處得宜合行各縣照議施行仍仰各掌印官務須嚴禁富豪之規利痛革奸吏之夤縁庶官府不為虛文之應而貧民果沾實惠之及各具由回報申繳
  批嶺北道脩築城垣呈五月十五日
  據副使楊璋呈所屬府衛縣城垣倒塌數多而石城一縣尤甚應該估計脩理合委知府季斆邢珣不妨府事督脩本府城垣龍南縣署印推官危壽興國縣知縣黃泗瑞金縣知縣鮑珉各委督脩本縣城垣惟石城縣知縣林順柔懦無為合行同知夏克義估計督脩看得城垣倒塌地方急務幸茲盜賊蕩平正可及時脩築若患至而備則事已無及該道即行各該承委官員查照估算工程措置物料一應事宜各自從長議處呈奪各官務要視官事如家事惜民財如已財因地任力計日驗功役不踰時而成堅久之績費不擾民而有節省之美庶稱保障之職以副才能之舉呈繳
  查訪各屬賢否牌六月十九日
  節該欽奉勅諭軍衛有司官員中政務脩舉者量加奬勸其有貪殘畏縮誤事者文職五品以下武職三品以下徑自拏問發落欽此欽遵切照當職撫臨贛州等處向因親𠞰羣賊多在軍前所據大小衙門官員中間志行之賢否政務之脩廢類皆未暇采訪擬合通行查報為此除布按二司本院自行詢訪外牌仰本道官吏即便從公查訪所屬軍衛有司官員要見某官亷勤公謹某官貪婪畏縮某官罷軟無為某官峻刑酷暴備細開造小冊就於前件下填註印封密切馬上差人齎報以憑覆奏黜陟拿問施行毋得徇情查報不公致有物議自取叅究仍行本道各將掌印佐貳等官年甲籍貫到任年月日期亦開前件揭帖一本印信各令差人齎報不得稽遲
  一仰廣東守廵嶺東嶺南道福建守廵漳南道湖廣守廵上湖南道同
  行漳南道禁支稅牌六月二十八日
  照得上杭河稅原係本院欽奉勅諭軍馬錢糧徑自便宜區畫事理專為軍餉而設自來非奉本院明文分毫不許擅自動支與該省各衙門原無干預牌仰該道官吏今後凡有相應動支止許具由呈稟本院聽候批允不得一槩申請有乖事體漸開多門之弊反生侵漁之姦具依准繳牌
  禁約驛遞牌七月初一日
  照得水西驛遞舊例每遇公差驗有真正關文隨即送赴軍門掛號此乃防姦革弊定規本院撫臨贛州未幾即因盜賊猖獗屢出𠞰平尚未清查訪得近來多有姦詐之徒起一關文輒就洗改或改一名為二三名者或改紅船為站船者或改口糧為廩給者或改下等馬為中等馬上等馬者或該有司支應而夤縁驛遞應付者又有或看望親朋或經過買賣因與驛遞官吏相識求買關文詐偽百端若不掛號清查非惟姦人得計抑且有乖事體為此牌仰本驛所官吏即便印鈐厚白申紙裝釘方尺文簿一様二本送赴軍門每遇公差關文驗無前項奸弊就與謄換隨送軍門掛號給付如或本院出巡就赴該道兵備掛號中間若有交通私與關文或不經本院掛號潛行應付者定行拏問贓罪決不輕貸仍仰今後差撥船隻迎送止許各至交界驛遞倒換立限回還敢有貪圖過關米糧或權要逼勒過界者就便指實申來以憑拏問仍行嶺北道一體查照施行
  申明便宜勅諭七月二十一日
  節該欽奉勅廣東清遠從化後山等處與爾所轄南韶等府壤地相接事體互相有關近該彼處鎮巡官奏稱盜賊生發師行有日如遇彼處行文徵兵協𠞰亦要隨即發兵前去防𠞰應援以收全功毋得自分彼此致失事機欽此欽遵照得南雄府界連南贛大庾信豐龍南等縣而惠州河源興寧亦各逼近賊巢俱係𦂳關奔遁潛匿之處進攻防截之路訪得前賊為患日久雖奉成命徵兵協𠞰誠恐賊計狡猾詐變東追則西竄南捕則北奔若不早為查處未免有誤軍機為此仰抄案回司㑹同三司掌印及各該守廵兵備等官上𦂳調集兵糧聽候尅期防𠞰並將應𠞰賊巢通行查出行拘熟知地利險易鄉導責令畫圖貼説要見某處賊巢連近某處鄉落某巢界抵某處係是良善村寨某處係是善惡相兼某處平垣可以直搗某處險阻可以把截某處係賊必遁之路可以設伏邀擊某處賊所不備可以間道掩撲何處官軍可以起調何官可以委用可以監統糧餉何處措辦住劄何處聽候各要查處停當備由馬上差人飛報本院以憑遵照欽奉勅諭與各該鎮巡官計議而行其有軍中一應進止機宜亦要明白呈報毋分彼此致有疎虞國典具存罪難容恕仍呈總督鎮守巡按衙門知㑹
  犒賞新民牌十月二十八日
  據招撫新民張仲全陳順珠等呈解擒斬賊首池滿仔屠天佑等八名顆到院為照張仲全等始能脫離惡黨誠心向善已為可取又能擒斬叛賊立功報効即其忠勇尤足嘉尚所據張仲全合陞授以百長陳順珠合陞為總甲各給銀牌以酬其功其兵衆三百餘人皆能齊心恊力擒捕叛賊俱合犒賞為此牌差百戶周芳前去龍南縣著落當該官吏即將齎去銀牌給與張仲全陳順珠牛酒及賞功銀兩照數給與部下有功兵衆仍仰督同張仲全等整束部下兵衆㑹同王受鄭志高等併力夾𠞰殘賊務要盡數搜擒照例從重給賞其屠天佑手下走散兵夫原由牽引哄誘皆可免死仍仰張仲全遣人告諭但能悔惡來歸仍與安揷或能擒斬同夥歸投者准其贖罪仍與給賞各役俱聽推官危壽等節制調度務要竭忠盡力愈加奮勇期收全功以圖報稱
  行嶺北等道議處兵餉八月十四日
  節該欽奉勅諭一應軍馬錢糧事宜俱聽便宜區畫以足軍餉欽此欽遵照得近因夾𠞰上猶桶岡等賊糧餉無措當時仰頼朝廷威德兩月之間偶速克㨗不然必致缺乏今各巢雖已掃定而遺黨竄伏難保必無況廣東後山等處方議征𠞰萬一奔決過境調兵遏𠞰糧餉為先查得見行措置軍餉以防民患事例今後江西南贛等府有兵備去處各該軍衛有司所問囚犯審有家道頗可者不拘笞杖徒流並雜犯死罪各照做工年月每日折收工價銀一分送府收貯以備巡撫衙門軍情緩急之用雖有別項公務不得擅支仍要按季申報合幹上司以憑稽考等因照得近來官吏因循不行查照槩將問追工價等銀俱稱類解買穀遂致軍餉無備甚屬故違具訪前項銀兩埋沒侵漁甚衆今姑未查究再行申明仰抄案回道著落當該官吏並行南贛二府衛所縣今後奉到問理等項笞杖徒流雜犯斬絞罪除有力納米照舊外其家道頗可者俱要查照先行事例折納工價俱收貯該府以備本院軍情緩急敢有故違者定行叅以贓罪決不輕貸仍仰各置文簿二扇按季循環開報查考毋致隱匿仍呈撫按衙門知㑹
  再批攻𠞰河源賊巢呈八月二十一日
  據廣東嶺東道僉事朱昻等㑹呈河源縣賊巢一十三處勢相聨絡互為應援賊首吳何俊等並帽子峯賊首譚廣䕶等招亡納叛不止二千餘衆累歲荼毒生靈況又僭稱天王總兵都督等號罪惡滔天人神共怒必須請調大兵𠞰絶根由庶足以雪軍民之寃但此黠賊性尤兇強必藉狼兵可以搗巢攻寨大約以軍兵二萬有餘方克濟事合行布政司查議糧餉並賞功銀兩等項又據惠州府呈云云看得賊衆兵寡委難集事但動調狼兵亦利害相半況開報賊巢前後不同合用糧賞俱合預行查處為此仰抄案回道㑹同各守巡兵備等官將各巢穴再行備細查訪若果賊巢衆多官兵分哨不敷必須添調狼兵仰即徑自呈請該省總督等衙門上𦂳起調若見在官兵畧以足用可以不調狼兵亦免騷擾地方就仰選委謀勇官督同府衛縣所等官將各漢逹官軍兵快鄉夫預先起集選練於該府及近賊縣分密切屯劄勿令張揚候尅期已定然後晝伏夜行出其不意贓擊合𠞰合用糧餉賞功等銀備行廣東布政司查照上年大征事體及時措備毋致臨期誤事如是兵糧措置俱已齊備仰即馬上差人飛報軍門以憑親臨督戰或差官齎執令旗令牌分督進𠞰其各賊奔遁關隘相應江西防截者亦要上𦂳查報以憑調發各毋稽違致有失誤國典具存決難輕貸先選熟知賊情三四人赴軍門聽用軍中一應進止或未盡機宜應呈報者亦就上𦂳呈報仍呈總鎮鎮守巡按等衙門查照知㑹
  優禮謫官牌十一月二十七日
  照得本院奉命提督軍務征𠞰四省盜賊深慮才微責重懼無以仰稱任使合求賢能以資謀畧訪得潮州府三河驛驛丞王思志行高古學問淵源直道不能趨時長才足以濟用惠州府通衢馬驛驛丞李中堅忍之操篤實之學身困而道益亨志屈而才未展合就延引以匡不及為此牌仰該府照牌事理措辦羊酒禮幣差委該縣教官齎送本官處用見本院優禮之意仍照例起關應付以禮起送前赴軍門以憑諮訪該驛印記別行委官署掌先具依准及禮過縁由繳牌
  批漳南道設立軍堡呈十二月初三日
  據兵備僉事周期雍呈深田半砂等處負山濱海地僻人稀以致賊徒誘結勢漸猖獗今雖議立軍堡一時未得完工合行署都指揮僉事侯汴暫且住劄南韶設法擒捕候軍堡已完行令遵照欽奉勅諭前往武平縣駐劄看得所呈深田等處盜賊日漸猖熾各該巡捕等官因循坐視致令滋蔓俱合拏赴軍門但當用人之際姑且記罪仰該道嚴加督捕在目下靖絶以功贖罪及照該道原議設立軍堡十處每堡軍兵不過二三十人勢分力弱恐亦不足以振軍威而扼賊勢仰該道㑹同守備官再加酌量如果軍堡工費浩大且可停止將各堡該戍軍兵分作兩營選委勇官二員分統於各該盜賊出沒地方絡繹搜捕每月限定往來次數就仰經過縣分按月開報兵備官處不時考較督責其該設軍堡止於每日程途所到去處建立一所以備宿歇非獨省費易舉亦且勢併力合地方可恃以無恐盜賊聞風而自息矣但事難遙度該道仍須計審詳議一面呈報務求至當亦無茍從再照前項地方盜賊日盛備禦未立准議暫委守備侯汴前往南韶住劄嚴𠞰捕以靖地方稍候武備既設施行有次仍舊還歸武平住劄該道照議批呈事理即便備行本官查照施行俱毋違錯
  再申明三省勅諭十二月十二日
  節該欽奉勅該兵科給事中周文熙奏湖廣郴衡地方猺賊不乘時處置抑恐遺孽復滋重貽後患乞要推舉撫治憲臣一員前去㑹同湖廣廣東江西鎮巡三司等官相度事宜或設添衛所縣治或置立屯戍屯堡或仍勅爾每年春夏在南贛等處秋冬在郴衡等處住劄整理庶幾委任專一有備無患等因該部議謂宜如所奏施行今特勅爾親詣郴衡等處地方照依周文熙所奏並查照御史王度唐濓及僉事顧英等建言事理從長議處定立長治久安之法應施行者徑自㑹同各該鎮巡等官從長施行事體重大者奏請定奪爾為風憲大臣受茲委託尤宜廣詢博訪擇善而行務使盜息民安地方有頼欽此欽遵巻查先准兵部咨為圖議邊方後患事該兵科給事中周文熙奏該本部覆題巳經案仰湖廣都布按三司即行該道守巡兵備等官一體欽遵各詣郴桂衡州等處督同各該掌印等官相度山川險易之勢諮訪賊情起伏之由查照各官建言事理從長議處方畧要見某處可以開建縣治某處相應添設衛所某處營堡宜脩某處道路宜開備詢高年有識務宜土俗民情如或開建添設等項有勞於民無補於事亦要明白聲説毋拘成議附和雷同別有防奸禦患長䇿俱要備細呈奪毋憚改作仰惟朝廷采納羣䇿非徒茍為文具諒在各官恊心承委決無了塞公移務竭保民安土之謀共圖久安長治之䇿應施行者就便具由呈來以憑㑹議施行若有事體重大該具奏者亦即呈來奏請定奪去後今奉前因擬合通行為此仰抄案回司即行掌印並各該道守巡兵備守備等官一體查照欽遵作急議報施行毋得稽違仍行鎮守巡撫總督總鎮巡按衙門知㑹
  批贛州府給由呈十二月二十五日
  據知府邢珣申給由事照得知府邢珣久勞郡政屢立戰功合有賞功之典出於報最之外今三年之考既因事久稽而六載之期亦計日非遠況地方盜賊雖平瘡痍未起仰行本官照舊支俸益𢎞永圖茍有善可及民何厭久於其道微疾已痊即起視事給由一節六年並考申繳
  行嶺北道裁革軍職巡捕牌十四年五月初五日
  訪得南贛巡捕軍職官員有名無實每遇火盜生發坐視觀望曽不以時策應中間更有不守法律在於私宅接受詞訟嚇取財賄紙米或捕獲一賊則招攀無干之人乗機詐騙僉充總小甲則需索拜見更換鋪夫則索要年例稍或不從百般羅織又如前往所屬巡邏則索要折乾刻取酒食甚至容隠賊徒竊分贓賄欲便拏究縁無指實查行間為此仰抄案回道即將巡捕軍職官員就便裁革一應地方事宜俱令府縣捕盜等官管理中間倘有未盡事宜該道再行議處呈奪仍候考選之日備呈鎮巡等衙門查照知㑹
  遵奉欽依行福建三司清查錢糧五月二十七日
  准兵部咨云云查得先准本部咨題奉欽依備行前來已經案仰福建都布按三司並行所屬一體欽遵仍查各該府縣衛所每年額徵各項秋屯糧米各計若干中間起運每石折銀若干魚課折銀若干存留數內應否輸納本色折收銀兩見今小民拖欠者已徵若干未徵若干有無已徵揑作未徵其各衛所軍士該支月糧某衛所若干石見今某衛所已缺支若干月共該補給米若干石起運秋屯糧米要查是何年月奉何事例分派某府衛所解京今經幾年是否已為定例設若存留必須先查各屬官吏師生旗軍人等歲用錢糧大約共計若干有無足勾及查該司並各府州縣見貯庫內銀兩某項共計若干中間可以借支俟後追補如是扣算不敷應否將前起運存留並查汀漳二府用兵之時所用糧餉係何項錢糧曾否將官軍月糧借輳務要備查明白具由差人馬上齎報一面㑹同三司掌印守巡各官將一應利弊相應興革者逐一查議停當俟本院撫臨之日呈奪去後今准前因合再通行查處為此仰抄案回司即行掌印並各道守巡等官公同本院委官速將前項事情再加用心查議務要事體穏當以便經久明白具由開呈以憑㑹處中間若有未盡事宜亦就查議呈奪毋得虛應故事茍且目前復遺後患罪有所歸
  議處添設縣所城堡巡司咨五月三十日
  准兵部咨云云續據湖廣按察司呈奉巡撫湖廣都御史秦案驗為計處地方以弭盜賊事准兵部咨該本院題備由呈報及移咨到院案候間今准前因為照添設縣所查處更夫並設屯堡置巡司等項事宜俱奉有成命況皆經巡撫衙門悉心區畫各已慮無遺䇿豈能別有議處惟稱分割乳源樂昌二縣里分節行廣東該道㑹勘未報尚恐兩省各官未免互分彼此不肯恊和成事必須貴院不憚一行親臨其地約㑹總督兩廣軍務都御史楊靣㑹一處庶幾兩省之事可以一言而決及照建立三屯摘發湖廣各衛所官軍恊同巡檢弓兵守把一節以今事勢而論亦為久長之防但訪得各衛所官軍皆有安土重遷之懐無故摘撥必致奏告推搪非惟無補於防禦兼且徒益於紛擾似須更為一處必使人情樂從庶幾事功易集本職見奉朝命前往福建巡視地方處置軍人作亂事情不日啓行必須遵照勅㫖候事完回日方可親詣郴衡地方面㑹貴院議處但恐曠日彌久行事益遲為此合咨貴院煩請先為查處施行
  督責哨官牌六月初七日
  照得本院見往福建公幹所有調來贛州教塲操備寧都等縣兵快雖分四哨管領已有定規惟恐本院遠出因而懈怠廢弛頭目人等亦或受財放逃必須委官管領操備為此仰千百戶孫裕等各照軍門原分哨分用心管領不時操練務使行伍整肅武藝精通中間若有拒頑不聽約束者輕則量情責治重則論以軍法斷處其各兵快義官百長人等口糧各照近日減去五分則例每月人各二錢義官百長各三錢五分總小甲各二錢五分俱仰前去贛州府支給亦不許冒名頂替闗支查訪得出定行追給還官仍問重罪發落承委各官務稱委託不得假此生奸擾害未便
  委分巡嶺北道暫管地方事六月初六日
  據副使楊璋呈奉兵部劄付題稱福建軍人作亂事情請勅提督南贛等處軍務都御史王前去處置其南贛等處地方事情合行兵備副使楊璋暫且代替管理一應𦂳急賊情悉聽楊璋徑自從宜施行不許失誤候處置福建事寧之日照舊等因題奉欽依備由劄仰欽遵外今照本職陞任本司按察使啓行在邇缺官管理合就通行呈詳等因看得本官既已陞任本院不日又往福建公幹南贛賊情及該道印信必須得人經理已經案仰江西按察司速委風力老成堂上官一員毋分星夜前赴該道暫且管理去後今照前因為照本院已奉勅書的於本月初九日啓行但分巡該道官員未至所有各處遞報一應公文多係地方事務若待議置停當前去未免顧此失彼愈加積滯合行處置為此仰抄案回府凡遇各該官司齎到一應公文除地方賊情重事俱仰差人送赴分廵該道議處徑自施行仍呈本院知㑹其餘地方盜息民安繳報批申呈詞招由不急之務就便收候類齎本院仍仰作急備行該道查照施行俱毋違錯
  思田公移凡四十九條
  行廣西統領軍兵各官𠞰撫事宜牌嘉靖六年十一月初五日
  先據領兵叅政等官龍誥等稟稱湖兵已至已經行令相機行事去後近訪得各兵已入深地利在速戰若曠日持久未免師老氣衰且臨敵易將進退之間呼吸成敗是以本院沿途且行且訪而傳聞不一未有的報為此牌仰統兵各官公同計議若已在進兵之際則宜遵照舊任提督軍門約束齊心併力務在了事方許旋迴軍門叅謁若猶在遲疑觀望之地而王受盧蘇等尚有可生之道朝廷亦豈以必殺為心則宜旋軍左次開其自新之路聽候本院督臨審處俱毋違錯仍行提督總鎮總兵及巡按等衙門知㑹務在進退合宜不可輕忽誤事
  行南韶二府招集民兵牌十一月十二日
  牌仰韶州南雄府當該官吏即於該府地方及所屬各縣不拘機兵打手各色人內訪求武藝驍勇膽力之士超羣出衆以一當百者每府三名或四名每縣二名或三名無者於別縣通融取補務要年齒少壯三十歲以下者每月給與工食八錢就於機快工食內頂貼仍與辦衣裝器械各名備開年貌親族鄰里限一月之內送赴軍門應用毋得遲違
  奬留僉事顧溱批呈十一月二十三日
  看得士大夫志行無慚不因毀譽而有榮辱君子出處有義豈以人言而為去留況公論自明物情已覩本官素有學術涵養正宜動心忍性以増益其所不能豈可託疾辭歸以求申其憤激此繳
  批嶺西道議處兵屯事宜呈十一月二十三日
  據僉事李香呈看得財匱於兵冗力分於備多此是近日大弊相應議處所呈打手且不必添募仰將該道屯哨分布打手通行查出大約共有若干再加精選去其劣弱大約共得驍勇若干及查某處屯堡可裁某處關隘可革大約共用打手若干某哨堪備操演分聚開闔若何而力不分若何而財不費若何而免於屯兵坐食若何而可以運謀出奇該道㑹同分守道通融斟酌務求簡易可久之道呈來施行
  批廣州衛議處哨守官兵呈十一月二十五日
  據指揮趙璇呈看得軍門哨守官軍兩班共該一千餘名類皆脆弱不堪征調兼亦遠離鄉土往往多稱疾故逃亡非徒無益於公家之用而抑未便於軍士之情仰蒼梧守巡道公同㑹議酌量利害之多寡審察人情之順逆務求公私兩便經久可行之䇿呈來定奪施行批都指揮李翺操演哨守官兵呈十一月二十七日
  看得都指揮李翺所呈足見留心職任不肯偷惰茍安有足嘉尚仰分巡蒼梧道公同坐營官張輗將見在哨守軍兵打手人等分立班次發與李翺在於教塲輪班操演使兵識將意將識士情庶職任不虛緩急可用仰行各官查照施行
  行兩廣都布按三司選用武職官員十二月初七日
  准兵部咨云云為照兩廣地方廣闊武職官員數多當爵鎮臨之初賢否一時未能備知擬合通行詢訪為此仰抄案回司備雲該部題奉欽依內事理合行掌印守巡等官欽遵嚴加詢訪不拘已用未用曾否減革武職官員但有謀勇素著雄才大畧堪任將領者從公舉保以憑具奏推用不許徇情濫舉贓犯人員自貽玷累毋得違錯都司仍轉行總兵等官一體欽遵查照施行行兩廣按察司稽查冒濫關文十二月十二日
  准兵部咨云云擬合通行為此仰抄捧回司照依案驗備奉欽依內事理即行都布二司一體欽遵仍轉行鎮守主副叅將等官今後除地方機密重情應該㑹奏者各具本共差一人於批文列㑹奏職銜其餘常行事務各自行奏報者必須積至二三起以上方許差人亦於批文開坐硃語以便稽考毋得泛填公務字様若是專為已私假借公幹擅便分給符驗關文掛號並承委人等越例索要應付定行從公叅究治罪俱毋違錯
  給思明州官孫黃永寧冠帶劄付牌
  據左江兵備僉事吳天挺呈據思明府族目王瑙等狀告先䝉軍門行取思明州官孫黃永寧領兵聽調乞給冠帶管轄夷民等情勘得官孫黃永寧被占年久今奉斷明若非寵異無以示信合請照依黃澤冠帶事理使地方知為定主實心歸向呈詳到院相應給與為此牌仰官孫黃永寧遵照本院欽奉勅諭內便宜事理就彼暫行冠帶望闕謝恩該襲之時具告撫按衙門另行具奏施行本官孫黃務要持身律下謙以睦鄰修復州治保安境土凡遇征調竭忠効命以報國恩毋得因此輒興越分之思自取侵凌之禍茍違法制罰罪難逃戒之敬之
  省發土官羅廷鳯等牌十二月十七日
  看得那地等州土官羅廷鳯泗城州土舍岑施東蘭州知州韋虎林南丹州土舎莫振亨等帶領兵夫屯守日久勞苦良多即今歲暮天寒豈無室家之念牌至仰本官徑自前來軍門靣聽發放
  給遷隆寨巡檢黃添貴冠帶牌嘉靖七年正月初八日
  據廣西左江道僉事呉天挺呈稱查得方輿勝覽內開思明路下有遷隆州縁無志書案巻可考沿革但查邇年黃冊及審各目老皆稱遷隆洞黃添貴果係官戶宗支凡有徵調黃添貴亦果領兵立功其地界廣有百里雖止征糧四十石而煙爨多踰二千雖額屬思明而徵兵則各自行管束委因失其衙門印信以致地方懷疑生奸合無准行暫立為思明府遷隆寨巡檢司就授黃添貴職事聽其以後立功積効漸次陞改庻人心知勸地方可定等因到院查得先該前巡撫都御史張累經案仰廣西都布按三司及該道兵備守巻等官查勘相同設立巡司似亦相應除另行具題外縁黃添貴正在統兵行事合無遵照欽奉勅諭便宜事理先與冠帶以便行事為此牌仰黃添貴就彼冠帶望闕謝恩暫署土巡檢司事候命下之日方許實授本官務要奉法嚴束下人輯和鄰境保守疆土每遇調遣即便出兵報効立有功勞賞陞不吝如或貪殘恣肆國典具存罪亦難逃
  批左州分俸養親申正月十八日
  據左州申知州周墨分俸回太倉州養親看得本官發身科甲久困下僚雖艱苦備嘗而貧淡如故雖折挫屢及而儒朴猶存凡所施為多不合於時尚而原其處心終不失為善人即其分俸一事亦豈今之仕宦於外者所汲汲而本官申乞不已雖屢遭厭抑之言而愈申懇切之請固流俗共指以為迂而君子反有取焉者也案照先任軍門蓋已屢經批發而公文至今未到想亦道途修阻不易通逹之故本官近該給由道經原籍合就批仰親自齎遞仰蘇州府太倉州當該官吏查照軍門先今批行事理即將本官分回俸給照數查考以慰其一念孝親之誠具由繳報仍行太平府及該州知㑹此繳
  批右江道斷復向武州地土呈正月二十六日
  據叅議鄒輗僉事張邦信呈勘處都康向武二州爭佔安寳峒地土合斷還向武州管業縁由看據所呈官男馮一執稱安寳峒深入地方都康界內遠隔向武六十餘里以近就近應該都康管業其言於人情似亦為便王仲金又執稱國初設立郡州原要犬牙相制今安寳地方深入都康正是祖宗法制其言於國典又為有據況博訪民間物論亦多是向武而疑都康今該道又審得王仲金舊藏吏部勘合奉有聖㫖安寳峒村莊還著向武州管是實先年都康州又曾有印信吐退文書今以此地斷還向武其於天理人心公論國法悉已允當事在不疑不必再行後湖查冊往復勞擾該道又審得王仲金先年混將都康州村峒人畜殺虜要依土俗責令賠償亦於事理相應悉照所議取具王仲金馮一情願賠償吐退歸一親筆供詞備寫劄付用印鈐連送赴軍門重加批判給付各州永為執照以杜後爭此繳
  批左江道推立土官呈二月初一日
  據叅議汪必東呈稱武靖州缺官管事乞推相應土官子孫一員仍授該州職事理辦兵糧仰布政林富㑹同各守巡兵備副叅等官再行從公酌量計議採諸物論度諸人情務要推選素有為該州人民信服愛戴者坐名呈來以憑上請不得茍避一時之嫌疑不顧百年之禍患輕忽妄舉異時事有乖繆追咎始謀責亦難辭此繳
  批遣還夷人歸國申二月十四日
  據兵備副使范嵩呈稱畨人柰邦等不係畨賊又無別項為匪重情合行瓊州府查支官銀買辦船隻量給米飯送回該國若有便船搭附隨宜其原搜獲葫蘆五箇給還收領鎗𨭚等物入官以防在海刼奪之患看得各夷既審進貢是實又無別項詐偽相應聽其回還本國卻淹留日久致令死亡數多而郡縣徒増供饋之擾處置失宜貽累不少仰該道即如所議行令瓊州府查支官銀買辦船隻及措與糧米等項趂此北風未盡上𦂳送發回國若再㑹議往復則愈加遲誤備行合干衙門知㑹施行繳
  批蒼梧道修理梧州府城呈三月十一日
  據僉事李傑呈梧州府城垣修復串樓等項合用木石甎瓦於府庫抽收竹木銀兩動支看得城上串樓雖有風雨崩塌之備亦有兵火焚毀之防得失相半誠有如該道所慮者今議修復雖亦舊貫之仍若損多益少則亦終為浪費該道再行計處或將見在串樓間節拆卸每隔二三十丈則存留三四間或四五間以居防守之兵夫而拓其空地以絶延燒之患一以便人馬往來之奔突旗鼔刀槍之運用以其拆卸之材料修補焚燒之空缺當亦綽然有餘而更樓火鋪之類亦可藉此以脩理矣但地利土宜隨處各異未可以本院一時之見懸斷遙度仰該道廣詢博訪如果有益無損即查本院所議斟酌施行若是得失相半准如該道所呈一面動支銀兩修理一面㑹同各官再加量度計議具由呈報繳
  批永安州知州乞休呈三月十四日
  據僉事申惠呈永安州知州陳克恩立心持已舉無可議委因感嵐瘴心氣不時舉發仍稱母老在家久缺奉侍情甚懇切看得知州陳克恩雖患前病是實然其年力尚強才器可用非可准令休致之時但以母老多病固求歸養情詞懇迫志已難奪其恬退之節孝母之心誠有可尚合照所議准令致仕還鄉仰該道仍備行本官原籍官司務要以禮相待以崇奬恬退孝行之風
  行叅將沈希儀守八寨牌二月二十三日
  為照八寨巢穴及斷藤峽等賊素與柳慶所割地方猺獞村寨連絡交通誠恐乘機奔突亦合督兵防捕為此牌仰叅將沈希儀照牌事理即便督率官兵人等於賊衝要路嚴加把截如遇奔突相機擒捕毋容逃遁仍要嚴禁下人惟在殄除真正賊徒不得妄殺無辜及侵擾良善一草一木敢有違犯者即照軍法斬首示衆所獲功次解送該道分巡官紀驗聽候紀功御史覆驗造報軍中事宜牌內開載不盡者亦聽本官徑自酌量而行一面稟報俱毋違錯
  行左江道𠞰撫仙臺白竹諸猺牌三月二十四日
  照得白竹古陶羅鳯仙臺花相石馬等巢諸賊皆稔惡多年在所必誅已經牌仰各官督兵進𠞰近據叅將張經續稟仙臺花相石馬等猺一月之前皆各出投撫願給告示從此不敢為惡看得各猺投撫誠偽雖未可料但既許其改惡若復進兵襲𠞰未免虧失信義無以心服蠻夷亦合暫且寛宥容其舍舊圖新其白竹古陶羅鳯等賊負險桀驁畧無忌憚若不加𠞰何以分別善惡明示勸懲為此牌仰左江道守巡守備等官叅議汪必東僉事吳天挺叅將張經㑹同湖廣督兵僉事汪溱都指揮謝珮督同各宣慰等官俟牛腸等處事完之日即便移兵進𠞰白竹古陶羅鳯諸賊其領哨官員及引路鄉導人等俱聽叅將張經督同指揮周𦙍宗等分俵停當照例逐一講明然後分投速進縱使諸賊先已聞風逃避亦要嚴兵深入搗其巢穴以宣明本院聲罪致討之義一𠞰不獲至於再再𠞰不獲至於三至四至五至絶終禍根不得以今次斬獲之少或遂濫及已招賊巢虧失信義所損反多經過良善村分尤要嚴禁官土軍兵不得侵犯一草一木有犯令者即以軍法斬首示衆委土目蔡德政統率各土目牌四月初一日
  為照前項城頭兵糧等項雖經行令各目暫行管理但在流官知府處必須通曉事體土目一人專一在府聽候傳布政令通逹土情不然未免上下之情亦有扞格查得土目蔡德政平日頗能通曉事情相應選委為此牌仰本目統率各土目供應人役專一在府聽𠉀答應凡遇差遣及催督公事等項就便遵照傳布督催各管城頭土目人等或有未便情由亦與申逹本府務通上下之情以成一府之治就將七處一城頭撥與本目永遠食用流傳子孫本目務要奉公守法盡心答應其或違犯節制輕則該府官量行究治重則具由三府軍門治以軍法
  批左江道查給狼田呈四月十一日
  據僉事吳天挺呈稱遵奉軍門方畧𠞰平牛腸六寺磨刀等賊所有賊田合行清查免致紛爭宜選委府衛賢能官親查酌量應給還狼民者明立界至給還原主耕種係賊開墾者丈量頃畝均給各里十名招狼佃種俱候成業一年方行起科納糧免差本院之意正欲如此區處據呈足見該道各官用心之勤悉准照依所議就仰行委該府衛賢能官各一員親臨踏勘清查明白酌量給派招佃具由呈報
  行潯州府撫恤新民牌
  照得潯州等處稔惡猺賊既已明正討伐其奔竄殘黨亦合撫處但其驚懼之餘未能遽信必須先將附近良善厚加撫恤使為善者益知勸免然後各賊漸知歸向方可以漸招撫除行守巡該道施行外牌仰知府程雲鵬等即行㑹同指揮等官周𦙍宗等及各縣知縣等官分投親至良善各寨照依案驗內開諭事情諄復曉諭就將發去告示魚鹽量行分給務使向善之心愈加堅定毋為殘賊所扇誘則良民日多而惡黨日消又因而使之勸諭各賊令各改過自新果有誠心來投者即與招撫就便清查侵占田土以絶後爭推選衆所信服之人立為頭目使各統領毋令散亂以漸化導務使日益親附庶幾地方可安而後患可息各官務要誠愛惻怛視下民如己子處民事如家事使德澤垂於一方名實施於四遠身榮功顯何所不可如其苟且目前虛文抵塞欺上罔下假公營私非但明有人非幽有鬼責抑且物議不容
  批興安縣請發糧餉申四月十三日
  據興安縣申稱本縣庫內並無軍餉銀兩亦無堪以動支官錢誠恐湖兵猝至不無誤事合無請給發軍餉銀兩下縣先顧船馬叅看湖兵歸途合用廩給口糧下程犒勞等項已經各有成議自南寧府至梧州止又自梧州至桂林府止又自桂林至全州止各經過幾縣幾驛毎縣驛扣算該銀若干各於該府軍餉銀內照數一併支給各州縣止是應付人夫數十名再不許別項科派勞擾已行該道守巡等官通行各該府縣查照施行去後今已兩月有餘而各州縣尚罔聞知不知該道各官所理何事似此𦂳急軍務尚爾遲慢其餘抑又可知姑記未究外仰按察司將該吏先行提問仍備行各道守巡官今後該行職務各要自任其責可行即行可止即止悉心計處事體重大自難裁決者即為定議呈稟必使政無多門之弊人有畫一之守毋得虛文委下推避旁觀州縣小官無所遵承紛然申擾奔走道路延誤日月曠職廢事積弊滋奸推厥所由罪歸該道各具不違依准回報查考繳
  行亷州府清查十家牌法四月十六日
  案照本院先行十家牌諭專為息盜安民訪得各該官員因循怠惰不行經心幹理雖有委官遍歴城市鄉村查編亦止取具地方開報代為造繳其實未曾編行且承委人員反有假此科取紙張供給或乘機清查流民分外騷擾是本院之意務要安民而各官反以擾民也本欲拏究縁出傳聞姑候另行所有前項牌諭必須專委賢能官員督查清理為此牌仰亷州府推官胡松先將該府及所屬州縣原編牌諭不論軍民在城在鄉逐一挨查務著實舉行仍須責令勤加操演若各官仍前虛文搪塞者指實叅究果有科罰騷擾等項仰即拏問究治仍行各官務將牌諭講究明白必使胷中洞徹沛然若出己意然後施行庶幾事有條理而功可責成各府州縣以次清理非獨因事以別勤惰且將旌罰以示勸懲各具講究過依准繳報查考又訪得各處軍民雜居之地多有桀驁軍職及頑梗軍旗不服有司清查約束妨礙行事者仰行重加懲治應叅職官指名申來以憑拏究斷不輕恕
  行右江道招回新民牌五月初六日
  仰右江道副使翁素即便選委的當官員帶同上林縣知因曉事之人將一十八村搬移上山者通原缺三字復業給與良民旗榜使各安守村寨仍諭以其間有與賊交通結親往來者但能搜捕賊徒立功自贖即不追論既往一體給賞仍要催督分差各官上𦂳搜捕毋令各賊奔逃漸遠曉諭各該地方良善向化村寨務將逃躱各賊盡數擒斬以泄軍民之憤獲功解報一體給賞若是與賊通謀容留隠庇訪究得出國憲難逃如是各賊果有誠心悔罪願來投撫立功報効者亦准免其一死帶來軍門撫諭安挿各官務要盡心竭力上報國恩下除民患副軍門之委託立自已之功名仍督平日與賊交通之人令其鄉導追捕痛加懲改及此機㑹立功自贖果能奮不顧身多獲真正惡賊非但免其既往之罪抑且同受維新之賞若猶疑貳觀望意圗茍免定行斬首示衆斷不虛言各官舎目兵人等若有解到功次即與紀驗明白以憑照例給賞事完之日通送紀功御史衙門覆驗奏報一應機宜牌諭所不能盡者就與副總兵張祐計議施行一面呈報本院不久亦且親臨各該地方躬行賞罰仰各上𦂳立功毋自貽悔
  委官贊畫牌五月初七日
  今差知州林寛齎文前往賓州思恩等處公幹就仰本官在右江道守巡官處隨軍贊畫一應機宜不時差人前赴軍門稟報其領兵頭目盧蘇等亦要遣人催促上𦂳𠞰捕立功報効毋得怠惰放縱玩廢日月徒勞無功本官務要盡心竭慮以副委託
  行叅將沈希儀計𠞰八寨牌五月初九日
  近因八寨猺賊稔惡已經調發思田目兵攻破賊巢方在分投搜捕訪得八寨後路潛通柳州又有一路與韋召假賊巢相通皆未委虛的合行密切查處為此牌仰叅將沈希儀即行密訪若果有潛通賊路就仰本官從宜相機行事或從彼地掩襲韋召假賊巢就從彼巢徑趨八寨後路或以迎候本院為名徑來賓州督調別項軍兵就從八寨取道然須將勇兵精又得知因鄉導可以必勝本院亦無意必之心俱聽本官相機行事量力可行即行可止即止牌至務在慎密毋令一人輕泄
  調發土官岑瓛牌五月初十日
  牌仰歸順州官男岑瓛挑選部下驍勇慣戰精兵二千名各備鋒利器械親自統領前赴軍門面授約束有事差委所帶兵夫但在精勇不許徒多軍門不差旗牌官員正恐張揚事勢騷擾地方故今止差叅隨百戶扈濓前去密切督調前月官男赴軍門叅見已曾當面分付牌至限三日內即便起程星夜前來毋得循常遲慢違誤刻期定行究治決無虛言
  分調土官韋虎林進𠞰事宜牌五月十五日
  除行守備叅將沈希儀相機行事及差南寧鎮撫朱鈺齎捧令旗令牌前去督調外牌仰東蘭州知州韋虎林挑選驍勇慣戰精兵三四千名親自統領就於該州附近三旺德合等處取道密切進兵撲𠞰下岜中寨尋令東鄉馬攔南嶺新村莫村落村等寨賊首韋召蠻召曠召假召僚召號召旺天臘公線仲言轉周韋馬覃廣覃文祥等務要盡數擒斬以靖地方所獲功次通行解赴軍門以憑紀驗給賞如遇叅將沈希儀已到地方仍聽節制行事若是尚未來到仰即火速進𠞰不必等候以致張揚泄漏失誤事機罪有所歸
  行通判陳志敬查禁田州府私徵商稅牌五月十五日
  據委官通判陳志敬呈稱查得田州府舊例鹽每百斤稅銀一分本府河埠稅銀四分半經紀稅銀三分檳榔毎百斤稅銀一錢本府稅課並經紀各稅銀二錢其雜貨亦各稅不一除買辦應用年終俱歸本府此岑猛之餘烈也今尚因之而未除要行照依南寧府事例止容一稅等因到院叅看得思田二府近該本院㑹議設立流官知府控制土官各以土俗自治其官吏合用柴薪馬匹及春秋祭祀等項仍許商課設於河下薄取其稅kao以資給用而本院明文尚未有行乃敢輒先私立抽分巧取民利甚屬違法合當拏問縁無指實合行查究為此牌仰本官即查前項抽分奉何衙門明文惟復積年奸猾私立巧取侵騙稅銀肥已務要從實查明具由星馳呈報一面密切差人訪拏解赴軍門究治以軍法論毋得容情回䕶自取罪戾
  批南寧衛給發土官銀兩申五月十八日
  據南寧衛申原收王仲金賠償都康州銀二百兩令官男馮一差頭目黃淰等四人來領看得王仲金賠償銀兩既該馮一差有的當頭目黃淰齎有該州印信領狀前來關領仰衛審驗是實即將銀兩照數給與黃淰等帶領回州付與馮一收受取收過日期回報仍行該道守巡官備行馮一王仲金務要洗滌舊嫌講信修睦各保土地人民安分守已同為奉法循理之官共享太平無事之樂如其不能自為主張聽信小民扇惑規圖近利懐挾前仇徒使利分下人惡歸一已貫滿罪極滅身亡家前車可鑒後悔何及各遵照奉行此繳
  批左江道紀驗首級呈五月二十八日
  據僉事吳天挺呈獲過牛腸六寺古陶羅鳯等處山巢賊級中間無小功者應否紀驗看得各處用兵多因貪獲首級不肯奮庸破敵往往多致失事是以前月發兵之日本院分付督兵各官務以破巢誅惡為事不以多獲首級為功今若以無小功之故不與紀驗即與前日號令自相矛盾矣其湖兵破巢首級雖無小功仰該道仍與紀驗至於官軍人等𠞰捕所獲仍照常規施行繳
  行左江道犒賞湖兵牌六月初十日
  照得湖廣永保二州官舍頭目土兵先該本院撤放回還道經潯州等處已經行仰該道守巡等官督押前進乘便𠞰除稔惡猺賊隨已破蕩巢穴擒斬數多回報前來就經牌仰各官仍押各兵直抵桂林地方交替及行叅議汪必東就於梧州府庫量支軍餉銀一二千兩帶去省城聽候本院親行犒賞今照本院因地方有事兼患腫毒未能親往行委該道僉事吳天挺前去省城代行賞勞為此牌仰本官即查前項銀兩若未動支就於該府軍餉銀內照數動支二千兩委官管領隨帶廣西省城聽候支給犒賞湖兵等項應用完日開數查考
  奬勞督兵官牌六月初十日
  照得先因廣西思田等處土酋倡亂徵調湖廣永保二司宣慰舍目人等坐委僉事汪溱都指揮謝珮統領前來聽調勦殺後因各酋自縛投順班師回還又該軍門行委各官統領乘便征𠞰潯州牛腸六寺及平南仙臺花相等山積年稔惡賊冦遂能攻破堅巢多有斬獲雖各宣慰素抱報國之心舎目人等並心恊力奮勇効命亦由監督各官設策運謀用能致有成功今師旋有日所據宴勞之禮相應舉行但本院見征八寨猺賊未能親至省城大享軍士合就先行奬勞為此仰本官即便親詣省城公同布按二司掌印等官將軍門發去綵段銀花等物照數備用鼔樂導送僉事汪溱等收領用見本院嘉奬宴勞之意仍行鎮巡衙門知㑹
  計開
  僉事汪溱
  盤盞一副十兩   段二疋十兩
  銀花二枝二兩   席面一卓銀十兩
  都指揮謝珮
  盤盞一副十兩   段二疋十兩
  銀花二枝二兩   席面一卓銀十兩
  部押指揮二員
  毎員銀牌五兩   銀花一枝五錢
  席面銀二兩
  分押千戶八員
  毎員銀牌三兩   銀花一枝五錢
  席面銀一兩
  土舎彭藎臣軍前冠帶劄付六月初十日
  據湖廣上湖南僉事汪溱呈據辰州衛部狎指揮張恩呈據舎目彭九臯等告稱嘉靖五年奉調征𠞰田州有廕襲官男彭虎臣同弟彭良臣自備衣糧報効䝉授彭虎臣冠帶殺賊後因陣亡䝉軍門奏奉欽依勘合內開彭虎臣歿於王事情可矜憐贈指揮僉事移恩弟彭良臣就彼冠帶襲替宣慰使職事免其赴京伊父彭九霄仍陞湖廣布政司右叅政准令致仕除遵依外近奉軍門復調征𠞰行令致仕宣慰彭九霄親統啓行不意宣慰使彭良臣在任病故有彭藎臣係宣慰的親次男見年一十四歲與故兄彭良臣同母冉氏所生應該承襲別無違礙乞比照永順土舎彭宗舜事例賜給冠帶撫管地方等情為照土官襲替必經原籍該管衙門委官重覆查勘今彭藎臣不在隨征之列未經給勘但伊父彭九霄見在統兵本舍又稱選帶家丁三千名前往報効似應俯從呈詳到院為照彭藎臣本以章一早著英風自選家丁隨父報効即其一念報國之誠已有可嘉況有查係應襲次男近日報効家丁於潯州平南諸處又能奮勇破賊斬獲數多則藎臣身雖不出戶庭而功已著於異省除別行具題外合就遵照欽奉勅諭內便宜事理給與官帶為此劄仰官舍彭藎臣先行冠帶就彼望闕謝恩撫管地方仍須立志持身正已律物顧章服之在躬思成人之有道念傳世之既遠期紹述於無窮益竭忠貞以圖報稱先具冠帶日期依准繳報仍徑行本省鎮巡衙門知㑹毋得違錯
  奬勞永保二司官舎土目牌六月初十日
  照得先因思田等處土酋倡亂復調永保二司宣慰彭明輔彭九霄各統領舍目聽調𠞰賊後因各酋自縛投順班師回還又該軍門行委各官統領乘便征𠞰潯州牛腸六寺及平南仙臺花相等山稔惡賊冦遂能攻破堅巢多有斬獲是皆各宣慰及伊官男平日素抱忠誠報國之心故能身督各舎目人等並心恊力奮勇効命致有成功今師旋有日所據宴勞之禮相應舉行但本院見征八寨猺賊未能親至省城大享軍士合就先行奬勞為此牌仰本官即便親詣省城公同布按二司掌印等官將軍門發去禮物照依後開數目各用鼔樂送發宣慰彭明輔彭九霄等収領用見本院嘉奬宴勞之意各宣慰官舎目兵人等杳照單開等則逐一支出賞犒就彼督發各兵回還休息支過數目開單查考俱仍行鎮巡衙門知㑹
  訃開
  保靖宣慰司
  宣慰彭九霄
  盤盞一副十兩  段二疋
  一兩重金花一枝 一兩重銀花一枝席面銀五十兩
  官男彭藎臣
  銀花二枝各一兩 段二疋
  席面銀二十兩
  永順宣慰司
  宣慰彭明輔
  盤盞一副十兩  段二疋
  一兩重金花一枝 一兩重銀花一枝席面銀五十兩
  官男彭宗舜
  銀花二枝各一兩 段二疋
  席面銀二十兩
  冠帶把總頭目毎名三兩重銀牌一面
  領征管隊冠帶頭目毎名二兩重銀牌一面旗甲小頭目洞老毎名一兩重銀牌一面隨征土兵毎名銀二錢 家丁銀一錢
  病故頭目毎名銀四兩
  病故土兵毎名銀二兩
  首級毎顆銀一兩   賊首銀三兩
  生擒毎名銀二兩
  調發武縁鄉兵搜𠞰八寨殘賊牌六月十八日
  先該本院進𠞰八寨賊巢已破但餘黨逃遁尚須追捕訪得各處鄉民素被前賊刼害多有自願出力殺賊報讐及訪得武縁縣地方嬰墟等處鄉兵素稱驍勇慣戰皆肯為民除害已經牌差經歴羅珍等前去起調誠恐各官因循姑未究治看得通判陳志敬蒞官日久前項嬰墟等處鄉兵曽經訓緝頗得其心合委催督為此牌仰本官速往嬰墟等處即將前項鄉兵量行選調多或一千五百名少或八九百名各備鋒利器械仍督經歴羅珍等分統前赴賓州照名關支行糧等項就彼相機搜勦前賊仍聽叅將沈希儀調度節制獲有功次一體重加旌賞仍諭以當此農忙暑月本院亦不忍動勞爾民但欲為爾民除去地方之害不得已而為此爾等各宜仰體此情務要盡心効力以報爾讐是亦一勞永逸之事先將調過名數並起程日期隨牌回報查考
  行右江道犒賞盧蘇王受牌七月初三日
  看得思田頭目盧蘇王受等率領部下兵夫征𠞰八寨搜屯日久勞苦實多合行量加犒勞為此牌仰右江道分巡官即行賓州起撥夫役人等將見貯軍餉糧米照依後開數目運赴三里地方各目劄營去處分給各兵以見本院犒賞之意開數繳報查考
  計開
  盧蘓二百石  王受一百五十石
  給土目行糧牌七月初八日
  照得本院見在進兵征𠞰八寨猺賊而鎮安頭目岑瑜等率領目兵四百五十名前赴軍門自願隨軍殺賊報効意有可嘉除量行犒賞外仰分巡右江道官將各目兵即行照名給與行糧一月就發都指揮高崧哨內聽憑督調殺賊獲有功次一體解驗以憑給賞施行批右江道移置鳯化縣南丹衛事宜呈八月初十日
  㨿副使翁素呈議得南丹衛城垣並鳯化縣城垣合用銀兩看得該道議於八寨地方移立南丹衛三里地方移設鳯化縣俱各查訪相應人心樂從其築立城垣起造公廨等項料價工食一應合用銀兩既經該道守巡官公同計議停當南丹衛該銀三千六百四十五兩鳯化縣該銀三千一百七十六兩其食米南丹衛一萬石鳯化縣八千石毎石價銀三錢共該銀五千四百兩見今各處倉厫貯有糧米尚彀支給候缺米之日照數給價先各量支一半收貯聽用南丹衛一千五百兩鳯化縣一千二百兩准議於南寧府庫貯軍餉銀內支給該道各官仍要推選力量亷能官各一員委同該衛指揮孫綱及該縣掌印哨守官親至南寧府照數支出三面秤對匣收領付賓州庫寄貯置立支銷文簿該道用印鈐記各付一本收執每用銀兩即同該州官開封動支照數登記務在實用不得花費分毫工完之日開數繳報通將各支銷簿㑹合查考該道守巡官仍要不時親詣調度督促工程務在精緻堅牢永久無壊當茲盜賊蕩滅之餘況又秋冬天氣正可及時工作各官務在上𦂳催督晝夜鳩工不日而成一則可以速屯防守之官兵二則可以不妨來歲之農作城完之日本院自行旌保擢用決不虛言各官視官事須如家事刻刻盡心仰稱朝廷之官職中副上司之委任內以建自已之功勞外以垂一方之事業豈不事立身榮功成名顯垂譽無窮者哉若其因循玩愒隳績廢事非獨自取敗壊抑且罪責難逃仰該道備行各官查照施行期務體勤勤囑付之意毋負毋負此繳
  行左江道賑濟牌八月初十日
  案照先因南寧府軍民困苦騷擾二年有餘況天道亢旱青黃不接已經行仰同知史立誠將停歇湖兵之家量行賑給然各色軍民人等同被騷擾均合行賑為此牌仰本道官吏㑹同分巡道即行南寧府備查府城內外大小人戶照依後開等第就於軍餉米內照數通行賑給務使各沾實惠毋容奸吏斗級人等作弊尅減有名無實事完開報查考
  計開
  鄉官舉人監生之家每家三石
  生員每家二石
  大小人戶每家一石貧難小官通行查出量分差等呈來給賑
  批右江道議築思恩府城垣呈八月十五日
  據副使翁素呈估計起造思恩府城池等項通用銀八千五百七十七兩零看得思恩府城垣仰行知府桂鏊自行督工起築合用料價工食等項銀兩准照議於南寜府軍餉銀內動支就仰桂鏊公同該府掌印官當堂秤明匣鎻領回寄貯賓州庫內查明前批南丹衛事理置立文簿支銷該道守廵官仍要不時親至地方料理催督務要修築堅固工程早完事畢開報杳考繳
  奬勞𠞰賊各官牌八月十九日
  照得八寨積為民患今克𠞰㓕罷兵息民此實地方各官與遠近百姓之所同幸昨者敷文之宴已與百姓同致其喜而犒賞尚未及行為此牌仰南寜府官吏即便動支庫貯軍餉銀兩照依後開則例買辦綵幣羊酒分送各官用見本院嘉勞之意開報查考
  計開
  副總兵張裕  副使翁素
  各花二枝二兩  段四疋十兩
  羊四隻三兩   酒四埕一兩
  叅政沈良佐  僉事吳天挺
  副總兵李璋  叅將張經  馮勲
  各花二枝二兩  段二疋六兩
  羊二隻     酒二埕共二兩
  知府桂鏊 同知陳志敬 林寛 推官馮衡同上
  行福建漳州府取回岑邦佐牌
  照得田州府土官岑猛稔惡不悛搆禍鄰境該前軍門奏奉調兵征𠞰並將伊妾子女岑邦相等及各目家屬解京給付功臣之家為奴及將出繼武靖州次男岑邦佐遷徙已將岑邦佐及母妻人口家當差委指揮周𦙍宗等解發福建漳州府安置為民及將岑邦相等押發南雄府監候聽解去後續照本爵欽奉勅諭特命爾提督兩廣及江西湖廣等處地方軍務星馳前去彼處即查前項夷情可撫則撫當𠞰即𠞰公同計議應設土官流官何者經久利便奏聞區處欽此欽遵隨據頭目盧蘇等率衆自縛來降軍門仰體朝廷好生之德俯順其情安挿復業及因其告乞憐憫岑猛原無反叛情罪存其一脈等因已該本爵議將該府四十八甲內割八甲降立田州立其子一人以承其後云云合將岑邦佐仍為武靖州知州保障地方而立邦相於田州以安守其宗祀庶為兩得其宜已經具題外今照前項地方撫處寧靖所據各男應合取回議處為此牌仰福建漳州府官吏即將發去安置為民岑邦佐並母妻人口家當通取到官照例起關沿途給與腳力口糧差委的當人員押送軍門以憑面審施行仍行本省鎮巡衙門及布政司知㑹俱毋違錯
  批叅將沈良佐經理軍伍呈八月二十四日
  看得五屯係遠年賊巢要害之處而備禦廢弛若此正宜及此平蕩之餘經理修復今該道各官公同議處要將城垣展拓建置守備等衙門及將該所分調各處哨守旗軍盡數取回調用廣東恊守官軍發回原衛缺伍獞軍清查足數毎年貼貱藤縣甲首銀一百兩通行除免查編甲軍務足千名之數議處悉當除本院已經依議具奏外仰該道各官照議施行仍行總鎮總兵及鎮巡等衙門知㑹該府縣衛所等官俱仰查照施行繳
  告諭新民八月
  告諭各該地方十冬里老人等今後各要守法安分務以寧靖地方為心不得乘機挾勢侵迫新舊投撫獞猺等人因而脅取財物報復舊言以致驚疑遠近阻抑向善之心有違犯者官府體訪得出或被人告發定行拏赴軍門處以軍法決不輕恕
  批僉事吳天挺乞休呈八月二十五日
  據僉事吳天挺呈乞要致仕看得本官識見練逹才行老成且於左江一道夷情土俗熟諳久習今地方又在𦂳急用人之際本院方切倚任況精力未衰偶有疾患不妨就醫調理豈得遽爾懇辭求歸近因征𠞰潯州諸處賊巢冒暑督兵備歴艱阻功勞茂著不日朝廷必有旌擢之典仰本官且行安心管理該道印信勉進藥餌暫輟歸圖以慰上下之望毋再固辭有孤重委此繳
  批蒼梧道創建敷文書院呈九月初六日
  據僉事李傑呈據梧州府並蒼梧縣學生員黎黻嚴肅等連名呈欲於縣之側照依南寧書院規制鼎建書院一所看得崇正學以淑人心者是固該道與有司各官作興人才之盛心亦足以見該學師生之有志舉而行之夫豈不可但謂本院能講明是學而後人心興起則吾豈敢當哉該學師生既稱號房缺少不足以為講論游息之地合準於舊書院之旁開拓地基増建學舍該道仍為相度經理合用銀兩亦准於該府庫內照數動支務速成功以底實効毋徒浪費以飾虛文完日繳報
  改委南丹衛監督指揮牌
  先該本院分道進𠞰八寨及於八寨周安堡移設南丹衛以控制要害查將遷江等所通賊指揮王祿等明正典刑斬首示衆及將各該目兵通發煙瘴地方哨守後因王祿等哀求免死容令各領目兵殺賊贖罪該道守巡兵備等官亦為懇請遂遵照欽奉勅諭便宜事理容令報効贖罪就委南丹衛指揮孫綱監督王祿等各頭土目兵夫人等與同該衛所官軍前去八寨周安堡相兼屯劄搜𠞰及將移設衛所估算合用木石甎瓦匠作人夫工食等項一靣擇日興工先築土城設立營房以居民衆又委南寧府同知陳志敬支領官餉銀兩前去恊同督理俱具奏行事外今訪得王祿等與孫綱舊連姻婭而該衛各官又皆親舊狎恩恃愛不聽約束所據違梗各官俱合從重究治姑且記罪合行改委看得指揮李楠年力富強才識通敏頗有操持能行紀律為此牌仰本官即便前去守備賓州及新改南丹衛地方遵照本院欽奉勅諭便宜事理暫以都指揮體統行事仍聽副總兵及該道守巡兵備官節制該衛各官及土官王祿等敢有違犯約束者當即治以軍令本官務要殫忠竭力展布才猷與同南寧府同知陳志敬上𦂳起築城垣相機撫𠞰餘賊務建奇功以靖地方以副委任事完之日奏功推用決不相負若玩愒日月茍且因仍事無成効罪亦難逭一應機宜牌內該載不盡者俱聽從宜區處就近於該道守巡等官處計議施行事體重大者一面申稟軍門本官合用廩給等項聽於賓州軍餉銀內支給指揮孫綱仍照舊掌管衛印通行總鎮總兵及鎮巡衙門知㑹


  王文成全書巻三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王文成全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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