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方輿紀要/卷一百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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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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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貢》荊州南僥地,商、周時皆爲蠻夷國,所謂百越地也,亦謂之南越。杜佑曰:「南越亦曰蠻越,戰國時吳起相楚,南並蠻越是也。其屬有甌越、雒越,種類甚蕃,故曰百越。後又謂之揚越。」今詳見廣東。其在天文則翼、軫分野。秦始皇平南越,此爲桂林、象郡地。秦末趙陀兼據此,漢元鼎六年討平之,其地分領於荊、交二州刺史。後漢因之。三國屬於吳,此爲荊州及廣州地。晉時屬於廣州,永和初割始安、臨賀二郡屬湘州。咸和四年復故。義熙八年復屬湘州,十三年復故。宋屬湘、廣二州,齊、梁因之。隋屬揚州部,而不詳所統。隋末爲蕭銑所據,唐討平之。貞觀初屬嶺南道,咸通三年始分爲嶺南西道,治邕州。唐末屬於湖南馬氏。五代周廣順初屬於南漢。宋初屬廣南路,至道三年分爲廣南西路。治桂州。元初置廣西等道宣慰司,隸湖廣行省,至正中始分置廣西等處行中書省。明朝洪武九年改置廣西等處承宣布政使司。今領府十一,內羈縻府三。州四十七,內羈縻者三十八。縣五十三,內羈縻者八。又羈縻長官司四,總爲里一千一百八十三,夏秋二稅約四十三萬一千三百六十石有奇。而衛所參列其中。今仍爲廣西布政使司。

桂林府,屬州二,縣七。
臨桂縣,附郭。興安縣,靈川縣,陽朔縣。
全州,領縣一。
灌陽縣。
永寧州,領縣二。
永福縣,義寧縣。
平樂府,屬州一,縣七。
平樂縣,附郭。恭城縣,富川縣,賀縣,荔浦縣,修仁縣,昭平縣。
永安州。五屯守禦千戶所附見。
梧州府,屬州一,縣九。
蒼梧縣,附郭。藤縣,容縣,岑溪縣,懷集縣。
鬱林州,
博白縣,北流縣,陸川縣,興業縣。
潯州府,屬縣三。
桂平縣,附郭。平南縣,貴縣。
柳州府,屬州二,縣七。
馬平縣,附郭。洛容縣,柳城縣,羅城縣,懷遠縣,融縣,來賓縣。
象州,領縣一。
武宣縣。
賓州,領縣二。
遷江縣,上林縣。南丹衛,遷江屯田千戶所附見。
慶遠府,屬州四,縣五。
宜山縣,附郭。天河縣。
河池州,領縣二。
思恩縣,荔波縣。
南丹州,
東蘭州,
那地州,領縣一,長官司二。
忻城縣,永順長官司,永定長官司。河池守禦千戶所附見。
南寧府,屬州七,縣三。
宣化縣,附郭。隆安縣。
橫州,領縣一。
永淳縣
新寧州,
上思州,
歸德州,
果化州,
忠州,
下雷州。馴象衛附見。
太平府,屬州十八,縣三。
崇善縣,附郭。
左州,
養利州,
永康州,
上石西州,
太平州,
思城州,
安平州,
萬承州,
全茗州,
鎮遠州,
思同州,
茗盈州,
龍英州,
結安州,
結倫州,
都結州,
上下凍州,
思明州,
陀陵縣,羅陽縣。
思恩軍民府,屬縣一。
武緣縣。
鎮安府,
直隸歸順州
思明府,屬州一。
下石西州。祿州、西平州附見。
直隸田州,屬縣一。
上林縣。恩城州、上隆州附見。
直隸泗城州,屬縣一。
程縣。
直隸利州,
直隸奉議州,
直隸向武州,屬縣一。
富勞縣。
直隸都康州,
直隸江州,屬縣一。
羅白縣。
直隸思陵州,
直隸龍州,
直隸憑祥州,
直隸上林長官司,
直隸安隆長官司。

東達湘水,

湘水出桂林府興安縣南九十里之海陽山,徑全州南而東北流入湖廣永州府境。出湘水,則湖南之地在襟帶間矣。

南控交趾,

自南寧府南及太平府、鎮安府、思明府,以及思陵州、龍州、憑祥州之西境、南境,皆與交趾界接。

西接滇、黔,

自泗城州而西,出上林、安隆二長官司,俱接雲南廣南府界。由泗城州而北則達貴州之永寧州,又自利州北境以迄慶遠府之北、柳州府之西北,皆與貴州接壤也。

北逾五嶺。

五嶺在廣西北境者二:自湖廣道州入平樂府賀縣者萌渚嶺也,自全州入桂林府者越城嶺也。全州舊屬湖南,其地在嶺北。蓋廣西之地,實踰嶺而北矣。詳見下。

其名山則有越城嶺,萌渚嶺附。

越城嶺,在桂林府興安縣北三里。一名臨源嶺,亦曰始安嶠。《通典》「五嶺以次而西,其第五嶺曰越城嶺,在始安郡北、零陵郡南」,蓋自衡山以南東窮於海,皆一山之限耳。漢武帝元鼎中,遣路博德出桂陽,下湟水,路蓋出於此。後漢建初八年,鄭弘爲大司農,舊交趾七郡貢獻轉運,皆從東冶泛海而至,東冶,今福建侯官縣。風波艱阻,沈溺相係。弘奏開零陵、桂陽嶠道,自是遂爲通路。建安十六年,交州刺史賴恭自廣信今梧州府。合兵出零陵,憩於越城嶺,卻步騭,即此嶺也。《水經注》:「灕水與湘水出海陽山而分源,湘、灕之間陸地廣百餘步,謂之始安嶠,亦曰越城嶠者是也。」又其地臨湘、灕二水之源,亦謂之臨源嶺,又謂之全義嶺。以興安縣本名全義也。唐光化二年,靜海帥劉士政以馬殷悉定嶺北地,大懼,遣將戴可璠屯全義嶺備之,爲馬殷將秦彥暉所破。後唐清泰三年,楚王馬希範疑其弟靜江帥希杲會漢兵侵蒙、桂二州,遂自帥軍如桂州,踰全義嶺而南,名爲禦漢,實以防希杲也。王氏曰「從來越全義則已奪桂州之險」,蓋粵西之咽喉實自全義嶺操之。其在平樂府賀縣東北二百里者曰萌渚嶺,萌亦作「甿」。與湖廣永州府道州江華縣接界,盤峙百餘里。其水皆南北分流,亦曰萌渚嶠,亦曰臨賀嶺,亦曰白芒嶺,亦曰桂嶺。《廣州記》:「五嶺,一曰臨賀。」《丹鉛錄》「萌渚之嶠在臨賀」,即此矣。晉建興初荊州刺史陶侃擊杜嵹於此。隋開皇十七年,桂州李世賢反,詔虞慶則討平之,將還潭州,臨桂嶺,觀眺山川形勢,曰:「此城險固,加以足糧,若守得其人,攻不可拔。」爲怨者誣以謀反,坐死。宋開寶三年潘美擊劉鋹,自臨賀而南。紹興三年羣盜曹成據道、賀二州,岳飛討之,追破之於賀州。成乃自桂嶺置砦至北藏嶺,連控阨道,以衆十萬守蓬頭嶺。既而飛登桂嶺破之,成奔連州,又走邵州。蓋北藏、蓬頭二嶺,俱與桂嶺相接也。

勾漏山。

勾漏山,在梧州府鬱林州北流縣東北十五里。平川中有石峰千百,皆矗立特起,其巖穴勾曲穿漏,因名。容縣之都嶠,潯州府貴平縣之白石,其林麓皆相接也。山之勝者曰普照巖,巖如覆釜,洞穴當其前。巖之西曰獨秀巖,洞門弘邃,中有石室,容數千人。巖東五里許有白沙洞,縱廣一頃,高數十仞,下有涸井數處,皆舊時採砂處,其沙獨白,因名。其相近者曰玉虛洞,俗名念經窟、觀衝洞。洞中虛明瑩潔,有雲從洞中出則雨,風從洞出則霽。洞西南有巫山寨,規圍二頃,絕壁千仞,圍環左右者凡十有二峰。寨之北曰玉田洞,洞闢三門,中門明廣可入。中有石田數丘,田中積水,無間冬夏。洞之南半里爲王田寨,高十餘仞,其深莫測。北流爲二池,中有小島,其南潛流北出,則溢入大江。又西北曰寶圭洞,爲勾漏之正洞,有石室三,道書以爲第二十二洞天也。寶圭之西則爲勾漏洞,其旁又有龍潭、太陽、太陰諸洞,皆洞之支出者也。志云:勾漏洞天四面石山回繞,其中忽開,平野數里。洞在地上,不煩登陟,外微敞豁,中有暗溪,穿貫而入,與北流水合。其最勝者則爲白沙洞。祝穆云:「勾漏甲於天下,而白沙又爲勾漏第一也。」

其大川則有灕江,

灕江與湘江同源,出桂林府興安縣海陽山,東北流至興安縣北釃爲二流,灕水則從靈渠南出,繞桂林府城而南流,岸旁數山,或扼其沖,或遮其去,故間有亂石沙潭處,清淺爲灘,湛碧爲潭,餘雖深至一二丈,俯視水中草石,洞然清澈無翳也。志云:灕水上流謂之靈渠,自興安縣而南,有斗門,上下六十里。昔秦戍五嶺,命史祿鑿渠以通舟楫。漢滅南越,使歸義越侯嚴爲戈船將軍,出零陵,下灕水。又東漢建武十七年,馬援討徵側,因史祿舊渠開湘水六十里以通饋餉。後江水潰毀,渠遂廞淺。唐寶曆初,觀察使李渤立斗門以通漕舟,自是累加修濬。或謂之埭江。《新唐書》:「景龍中王晙都督桂州,因埭江開屯田數千頃,以息轉輸。」又咸通五年,安南爲南詔所陷,諸道兵屯聚嶺南、江西、湖南,饋運皆溯湘江入零渠、灕水,勞費艱澀,諸軍乏食。有潤州人陳磻石請自福建運米汎海不一月至廣州。從之,諸軍食始足。九年桂州刺史魚孟威因大修靈渠,增置斗門,渠復通利。宋初計使邊詡復修之。嘉祐四年提刑李師中更加濬治。今自靈川縣而南,亦曰靈江,又曰融江;入臨桂界亦曰桂江,亦曰始安江;又經陽朔縣東而入平樂府界,亦名府江;自平樂而南,經昭平縣西以入於梧州界。《平樂舊志》云:「府江北抵桂林,南連梧州,上下八百餘里,兩廣舟船必由之路。其西岸山勢劈削,樹木叢密,苗賊往往據險出沒,致江道阻塞,雖調兵征剿,而林箐深密,不能盡殄也。」《府江考》:「府江自桂林達梧州,亘五百餘里,爲廣右咽喉。東岸連富川、賀縣,北抵恭城;西岸連修仁、荔浦,南抵永安。東則有上中下古摺及桂沖石峒、黃泥嶺、葛家峒諸巢;西則有大小黃牛、大小桐江及磱碌象磯、馬尾沖、蓮花汀等巢,而朦朧、仙迴、高天、水滻等峒與五指、白冒諸巢皆爲羽翼。江界諸嶺,深箐蒙翳,諸傜憑阻其間,縱橫爲患,成化以後始漸就撫。未幾縱惡如故,萬曆初患始息。」《南征記》:「府江諸灘鱗次,由梧州而上有象棋、大結、小結、簡較、三門、鑼鼓諸灘,皆奇險,而雷霹灘尤爲險惡。」府江至梧州之西北仍曰桂江,亦曰灕江,南流過府城西,合於左、右二江,謂之三江口,又東入廣東封川縣界謂之西江,東至番禺入於海。范成大曰:「湘、灕二水皆出靈川之海陽山,行百里,分南北下;北下曰湘,稠灘急瀧,二千里而至長沙水始緩;南下曰灕,名灘三百六十至梧州,又千二百里而至番禺」雲。《漢志・注》:「灕水出陽海山,東南至廣信入鬱林,行九百八十里。」

右江,

右江之源有三:一曰福祿江,源出貴州古州長官司西南,下流入柳州府懷遠縣境,繞縣西,歷融縣東,又南歷柳城縣東,合龍江至府城西而名柳江,泝其源而言亦曰黔江,從其流而名亦之曰潯江也;一曰都勻江,源出貴州黃平州西南,下流入慶遠府天河縣,又南歷府城北謂之龍江,又東經柳州府柳城縣西南,又東合於融江,並流至府城西南而爲柳江,又東南經象州西亦曰象江,又南入武宣縣界合於橫水江;一曰都泥江,源出貴州定番州西北界,三源委曲,俱詳見《川瀆異同》。流入慶遠府南丹州南及那地州北,又東歷忻城縣南,又東南經遷江縣北復東南流,經賓州南爲賓水,又東北流歷來賓縣南,又東至武宣縣西而合柳江,以其自西而東或謂之橫水江也。三水同流,歷武宣縣東南而爲大藤峽,兩岸連山,中多灘險,綿亘數百里,經潯州府武靖州而南繞府城,北至城東而合於鬱江。二江同流,又東過平南縣而爲龔江,又東入梧州府藤縣而爲藤江,至府城西合於桂江,又經府城南而東流以至於番禺,通名爲大江也。由西北而東南,中分粵西之地,傜、僮出沒,多在其間,而自黔入粵,此實爲必爭之道矣。

左江。

左江之上源即盤江也。有二源:一曰北盤江,出四川烏撒府西亂山中,經貴州慕役長官司東南合於南盤江;一曰南盤江,源出雲南曲靖府東南,兩源委曲亦俱詳《川瀆異同》。亦流經慕役長官司東南而會於北盤江,由此並流而入廣西界,經泗城州東始謂之左江。從其流而言之亦曰鬱江。鬱江歷田州東南、奉議州北而入南寧府界,經歸德州南、隆安縣北,又東經府城之南,有左江、右江自府西南來合焉,二江出交趾界,流合鬱江,非左、右江正流也。詳見南寧府。又東流經永淳縣及橫州南,又東經貴縣及潯州府城南,繞府城而東合於黔江,並流經藤縣北至梧州府城西而合於桂江,又東而爲廣東肇慶府之西江也。本名牂牁江。《漢書•西南夷傳》:「夜郎臨牂牁江,江廣百餘步,足以行船。南粵以財物役屬夜郎,西至桐師。夜郎國,見四川遵義府。顏師古曰:「桐師,西南夷種也,在夜郎西,葉榆西南。」唐蒙乃上書曰:『南粵地東西萬餘里,今以長沙、豫章往,水道多絕,難行。若通夜郎浮船牂牁,出其不意,此制粵一奇也。』」元光五年司馬相如通西夷,除邊關,關益斥,西至沫、若水,見四川大川瀘水及大渡河。南至牂牁爲徼。元鼎五年秋,伐南越,以路博德爲伏波將軍,出桂陽,下湟水;楊僕爲樓船將軍,出豫章,下橫浦;一作「湞水」。故歸義粵侯二人爲戈船、下瀨將軍,出零陵,或下灕水,或抵蒼梧;使馳義侯因巴、蜀罪人,發夜郎兵,下牂牁江,咸會番禺。蓋自蜀入粵之道,自漢啓之也。《漢志》註:「鬱水首受夜郎豚水,注又云:「溫水出牂牁郡鐔封縣,豚水出牂牁郡夜郎縣,俱東至廣鬱入鬱水。」鐔封或曰在今遵義府東境。夜郎見遵義府桐梓縣。歐陽忞曰:「鬱江即豚水。」似悞。又陶弼詠鬱江云:「昔年觀地誌,此水出牂牁。」亦未是。蓋江以道通牂牁而名,非遂出於牂牁也。東至四會入海,四會即今廣東屬縣。過郡四,鬱林、蒼梧、合浦、南海。行四千三十里。」《水經注》云:「溫水出牂牁夜郎縣,與《漢志》不合。東至鬱林廣鬱縣爲鬱水,漢時謂之牂牁江。」然則灕、鬱二江,自漢已爲通道,惟黔江則近代始闢焉,故大藤峽之蓁塞,幾如異域也。又西南土司皆以左、右江爲分。右江所轄者,慶遠境內羈縻州、縣、長官司及鎮安府田州、向武、奉議、泗城、歸順諸州,安隆、上林二長官司,以至思恩九巡簡司是也。左江所轄者,南寧境內羈縻諸州,及太平以南羈縻府、州、縣皆是也。蘇濬《土司志序》曰:「兩江谿洞,舊皆荒服,唐太宗時諸夷內附,始置羈縻州、縣,隸於邕州都督府。宋參唐制,析其種落大者爲州,小者爲縣,又小者爲峒,推其雄者爲首領,籍民爲壯丁,以藩籬內郡。其酋皆世襲,分隸諸寨,總隸於提舉。元豐以後,制漸隳矣。元以左、右兩江羈縻州縣俱屬南寧帥府,分司管轄,而上下相遁,姑息爲甚。有明受命,兩江土酋東泝交關,西緣牂牁,際滇之廣南莫不納土歸款,朝廷第因舊疆稍稍增省而已。其初,約束甚堅,綏懷亦至,間有調發,趨命恐後,事已則賜賫亦隨之,邊陲無警者且百年。其後桀驁漸萌,反覆多有。議者欲仿賈生衆建之說,擇封疆延袤兵力雄盛者,則因其勢而瓜分之。夫西南土司,與交州爲鄰,交人不敢窺內地者,以土酋力足制之耳,而可自薄其藩垣哉?嗟夫!中官武弁視土官爲外府,而墨吏以漁人收之,土司尚知奉我之威令乎?故曰:『黷貨則玩,玩則無震。』言兩江者,盍亦反其本哉?」

其重險則有嚴關,秦城附。

嚴關,在桂林府興安縣西南十七里。興安,舊全義縣也。縣北三里曰全義嶺,自嚴關而南二十里爲古秦城關,實爲楚、粵之咽喉。今其地兩山壁立,中爲通道,置關其間,署曰嚴關。或曰漢歸義越侯嚴出零陵,下灕水,定越建功,故以嚴爲名。或曰關當隘路而可畏也。唐光化二年,靜海帥劉士政以馬殷悉定嶺北,大懼,遣將戴可璠屯全義嶺備之。殷遣將秦彥暉擊士政至全義,士政又遣將王建武屯秦城。會可璠掠縣民耕牛犒軍,民怨之,乃爲湖南嚮導曰:「此西南有小徑,距秦城才五十里,僅通單騎。」彥暉即遣別將李瓊由小徑襲秦城,中宵逾垣而入,擒王建武,還示全義壁,全義兵震恐,因擊之,擒可璠。引兵趣桂州,秦城以南二十餘壁皆驚潰,遂圍桂州,士政出降。范成大曰:「秦城,相傳秦始皇發兵戍五嶺之地,城在湘水之南融、灕二水間,遺址尚存,石甃無恙。城北近嚴關,羣山環之,鳥道不可方軌。」秦取南越以其地爲桂林、象郡,而戍兵乃止湘南。蓋嶺之喉衿在是,稍南又不可以宿兵也。宋景炎元年元將阿里海涯謀取廣西,馬塈以所部兵守靜江。而自帥兵守嚴關,元軍攻關不能克,乃以偏師入平樂,過臨桂夾攻塈,塈退保靜江。近代徐謹《征西記》云:「關本爲馬坑嶺,馬塈以阻元兵,鑿嶺斷路處。」按成大已前言之,此說恐未當。魏氏曰:「嚴關北負峻嶺,坡陀險阻,若守禦嚴密,以逸待勞,敵師雖多,無能難也。一失其險,則會城單外,勢不能孤立矣。嚴關之安危,非即粵西之存亡哉?」

大藤峽。

大藤峽,在柳州府象州武宣縣東南三十里,潯州府西北百五十里。志云:峽跨柳、潯二郡間,夾潯江而南,帶象州、永安、修仁、荔浦、平樂,武宣、桂平諸州縣界。峽中之水,皆夾山澗而下,砱砑嶻嶭,最爲險惡。而自大藤峽截潯水而東,又爲府江,府江、大藤相去約二百五十里。《志》云:平樂府南至潯州府平南縣斷藤峽二百五十里是也。諸蠻每恃藤峽爲奧區,以桂平之大宣鄉崇姜里爲前庭,象州東南鄉、武宣北鄉爲後戶,藤縣五屯障其左,貴縣龍山據其右,若兩臂然。峽以北巖峒以百計,如仙女關、九層崖,稱險絕者亦十數處。迤南又有牛腸、大岵諸村,賊皆傍山緣江立寨。又藤峽、府江之間,有力山,險於藤峽數倍。力山南則府江也,地域約六百里,中多傜人,以胡、藍、侯諸姓爲渠魁。其力山諸處僮人更善傅毒弩矢,中人則立斃。《藤峽考》:「大藤峽磅礴六百里。峽以北巢峒屋列,不可殫名,而西羅淥,東紫荊,後根姜、老鼠、白石、橫石、寺塘、桂州厓、仙女關、九層樓尤極險隘。峽以北山稍廉瘠,而牛腸、大岵、大寺、白銀、大灣諸村亦皆倚江立砦,四塞難通。自紫荊折而稍東,爲茶山,爲力山,力山尤險。自紫荊折而東北,爲沙田,爲林峒。迤北折而稍西爲羅運,羅運之險,又倍力山。萬山中傜蠻盤據,登峽巔環眺,則遠近數百里動靜,舉在眉睫間。叛傜每恃險寇盜,急則竄伏林中,莫可究詰。」永樂初南丹蠻亂,志云:即羅淥山蠻也。先是洪武二十年大亨、老鼠、羅淥山生傜作亂,戕殺官吏,至此復叛。楊文討之。文分兵剿大藤峽、江南巖、蓮花寨諸傜,悉平之。久之復熾。景泰間傜人侯大狗爲亂,諸種皆應之,浸淫至廣東雷、廉、高、肇之境。成化初命督臣韓雍討之。雍至南都,會諸將議進兵,皆曰兩廣殘破,盜所在屯聚,宜分兵一由庾嶺入廣東,驅廣東賊,一由湖廣入廣西,困廣西賊。雍曰:「不然。大藤峽賊之巢穴,不覆其根本而剪其枝葉,非計之得也。今鼓行而前,南可攻大藤峽,援高、雷、廉,東可應南、韶,西可取柳、慶,北可斷陽峒諸路,如常山勢,動無不應。既潰其腹心,他無足慮矣。」遂進至全州。會陽峒、西延苗賊爲梗,陽峒在全州境內,西延在全州西北,今有西延巡司。擊滅之。至桂林,衆議乘勝攻峽,雍按圖籍曰:「修仁、荔浦爲藤峽翼蔽,須滅此而後可弱其黨。」乃以永順、保靖及兩江土兵分五路進,追至力山,大敗之。雍抵潯州,延父老問計,皆以大藤險毒,不宜深入,莫若屯兵圍守,坐令賊斃。雍曰:「山峽遼遠六百餘里,勢不可圍。今吾新破府江,士氣十倍,賊且落膽,若遂乘之,破竹之勢成矣。」乃遣歐信等率右軍自象州武宣分五道入,攻其北,白全等帥左軍自桂平、平南分八道入攻其南;又遣孫震等攻左江及龍山五屯,絕其奔軼;雍駐高振嶺以督諸軍;又令歐信既破山北,便提兵深入,夾攻桂州、橫石諸巖;又以村峒、沙田,府江間道也,復令夏正統兵越古眉、雙髻諸山,伏林峒,扼其東奔;於是諸路並進,別遣兵斷諸山口。賊聞官兵至,置婦女積聚於桂州、橫石、寺塘諸寨,而悉力柵峽南以拒官軍。官軍登山力戰,盡破山南、石門、大信、道袍、屋夏諸舍,老鼠、寨嶺、竹踏、紫荊、良胸、沙田、古營、牛腸、大岵等砦。賊遁入桂州、橫石、寺塘、九層樓,皆懸崖絕壁,林箐叢惡,據險立砦以爲固。雍伐山通道至其地,出奇奮擊,用火箭焚其柵。夏正又自林峒出迎擊之,賊大潰,破賊巢三百三十有奇,擒侯大狗而還。《雜志》云:「時雍又破五村、大帽山、黃沙、吳峒等砦。」斬藤峽斷之,易名斷藤峽。分捕雷、高諸寇,悉平之。雍乃即斷藤峽奏置武靖州,又議設東鄉、龍山等巡司,俱以有功土人爲之,賊稍戢。至正德中,峽南賊復出沒橫山,督臣陳金使商人入峽者皆出魚鹽啖之,易峽名爲永通。賊益無所忌。嘉靖初斷藤峽等處賊傜上連八寨,下通仙臺、花相等峒,盤亘三百里,流劫潯、梧上下,遂成大寇。五年王守仁奉命督兩粵,駐南寧,既招降思南叛目王受、田州叛目盧蘇等,議八寨去斷藤稍遠,先攻峽賊,而分兵剿八寨,賊可滅也。於是按兵南寧,遣還永順、保靖土兵,密使乘機擊之。於是永順兵攻牛腸,保靖兵攻大寺諸巢,出賊不意,四面突進。賊大敗退,保仙女大山,據險結寨。官兵復攻拔之,又拔油榨、石壁、大陂等巢,賊走斷藤峽。官軍追至橫石江,賊舟覆死者甚衆。守仁還兵潯州,密檄諸將,分兵剿仙臺等賊。於是永順兵由磐石大黃江口登岸,進剿仙臺、花相等峒;保靖兵由烏江口丹竹埠登岸,進剿白竹、古陶、羅鳳等巢。賊初聞牛腸等寨賊破,皆嚴爲守備。官軍兩路奮擊,大破之,賊走保永安力山,復進兵擣之,賊大潰,奔諸路者皆爲官軍所殲,斷藤峽復寧。十五年峽北賊復聚弩灘爲,亂弩灘舊在武靖州北,今見潯州府。行殺武靖城下。督臣潘旦議討之,參將沈希儀謂宜俟春水漲,從武宣順流下撲之。不聽,使烏閱等道潯州擊之,無功。十七年詔以蔡經代旦。時酋長侯丁公橫甚,潯州參議田汝成以計誅之,因請乘此時滅賊。經於是遣副總兵張經等將左軍會師於南寧,都指揮高乾將右軍會師於賓州。繼而左軍分六道進:王良輔由牛渚灣越武靖,攻紫荊、大沖、根姜、老鼠諸巢;朱昇由三等村渡廖水,攻二驢、石門、軍營、大安、黃泥嶺諸巢;柳溥由白沙灣攻道袍、大井、李儀、洪泥、梅嶺諸巢;淩溥亦由白沙下灣攻大昂、屋夏、小梅嶺諸巢;周維新由白沙上灣攻胡塘、淥水、竹埠諸巢;孫文繡由斷藤峽泝流,與六軍合攻大坑巢。右軍分四道進:孫文傑由武宣過太山廟,從流而下攻碧灘、淥水諸巢。王俊由武宣踰山而東,攻羅淥上峒;戚振攻羅淥中峒;吳同章攻羅淥下峒。兩軍並進,賊大窘,奔林峒而東,欲北走府江。王良輔邀擊之,賊中斷,復西奔。官軍畢至,賊大敗。東奔者入羅運山,復進攻之。右軍抵長洲沿江繞出賊背,賊漫走山谷間,官軍不能窮追乃還。時永安一雲在平南。有小田、羅應、羅鳳、古陶、古思諸傜,亦據險爲亂,並撲滅之。蓋大藤之險,凡三興大役而後底定。志云:大藤峽口舊有藤,大逾斗,長數丈,連峽而生,傜蠻藉以度峽澗,如徒杠然。其地最高,登藤峽巔,數百里可一目盡也。韓雍討峽賊,斷其藤,汁流水赤,賊巢一空。然而,伏戎於莽,消弭之功,未可以旦夕奏矣。
廣西在五嶺西偏,襟帶三江,堤封甚廣。然而外迫交趾,內患傜、僮,諸土司之頑梗,又數數見也。桂林以密邇湖南,聲援易達,故藩司設焉,而平樂以東,實爲東粵之肘腋,疆壤相錯,禍患是均,非可東西限也。梧州據三江之口,聯絡東西,控扼夷夏,故特設重臣,爲安攘之要策。而柳、慶接壤黔中,有右江爲通道;田、泗比鄰滇服,有左江以啓途;一旦有事,皆未可泄泄視也。南寧控扼西江,坐臨交趾,粵西保障,端在是焉。魏濬《西事珥》曰:「古之部置方州,皆因山川形便與其道里遠近所宜,故或因建瓴之勢以臨制上遊,或順臂指之義以控運四海,要歸於建威銷萌,以久安長治而已。若悉割兩江,東包廉、欽、潯、鬱,以盡乎宜、柳之境,屬之邕管,使自爲牧鎮,此所謂臂指之義也,則兩江谿洞可以馴服。兩江既治,雖以南略交趾可也。」或曰如此則何以爲廣西?曰桂林故衡、湘地也,天文分野,上翼屬、軫。九疑、蒼梧之山,形勢曼衍,首起衡嶽,腹盤八桂,而尾達乎蒼梧。湘、灕二水分繞其下,桂林據其上遊,若屋極然,所謂建瓴之勢也。衡、永、邵、道、桂、郴諸郡綴附廣西,並故所轄桂、昭、梧三郡統之,其封略故爲不小矣。今荊湖地理闊遠,行部使者病不能遍歷,而衡、湘間數郡,且歲調兵食以給廣西,何如舉而移之,爲嶺服長治久安之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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