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理大全書 (四庫全書本)/全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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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三十二
  性理四
  
  程子曰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觀其所見何如耳 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 問仁與心何異曰於所主曰心名其徳曰仁曰謂仁者心之用乎曰不可曰然則猶五榖之種待陽氣而生乎曰陽氣所發猶之情也心猶種焉其生之徳是謂仁也 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惻隠之心人之生道也雖桀跖不得無是以生但戕賊之以㓕天耳始則不知愛物俄而至於忍安之以至扵殺充之以至於好殺豈人理也哉 理與心一而人不能㑹之為一 問心有限量乎曰天下無性外之物以有限量之形氣用之不以其道安得廣大其心也心則性也在天為命在人為性所主為心實一道也通乎道則何限量之有必曰有限量是性外有物乎 耳目能視聴而不能逺者氣有限也心無逺近 問心有善𢙣否曰在天為命在義為理在人為性主於身為心其實一也心本善發於思慮則有善有不善若既發則可謂之情不可謂之心譬如水至於流而為派或行於東或行於西却謂之流也 問捨則亡心有亡何也曰否此只是説心無形體纔主著事時便在這裏纔過了便不見如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此句亦須人理㑹心豈有出入亦以操捨而言也放心謂本善而流流於不善是放也 問雜説中以赤子之心為已發是否曰已發而去道未逺也曰大人不失赤子之心若何曰取其純一近道也曰赤子之心與聖人之心若何曰聖人之心明鏡止水 聖人之心未嘗有在亦無不在蓋其道合内外體萬物 體㑹必以心謂體㑹非心於是有心小性大之説聖人之心與天為一或者滯心於智識之間故自見其小耳 有主則虚無主則實必有所事 人之身有形體未必能為主若有人為係虜将去随其所處已有不得與也唯心則三軍之衆不可奪也若并心做主不得則更有甚或問多怒多驚何也曰主心不定也 人心作主不定正如一箇翻車流轉動揺無須㬰停所感萬端又如懸鏡空中無物不入其中有甚定形不學則却都不察及有所學便覺察得是為害著一箇意思則與人成就得箇甚好見識心若不做一箇主怎生奈何張天祺昔常言自約數年自上著牀便不得思量事後須强把他這心來制縳亦須寄寓在一箇形象皆非自然司馬君實自謂吾得術矣只管念箇中字此則又為中繫縛且中字亦何形象若愚夫不思虞冥然無知此又過與不及之分也有人胷中常若有两人焉欲為善如有𢙣以為之間欲為不善又若有羞𢙣之心者本無二人此正交戰之驗也持其志使氣不能亂此大可騐 心定者其言重以舒不定者其言輕以疾 人心必有所止無止則聴於物惟物之聴何所往而不妄也或曰心在我既已入於妄矣将誰使之曰心實使之 人心不得有所繫 人心常要活則周流無窮而不滯於一隅 人必有仁義之心然後仁與義之氣睟然達於外故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也 嘗喻以心知天猶居京師往長安但知出西門便可到長安此猶是言作兩處若要誠實只在京師便是到長安更不可别求長安只心便是天盡之便知性知性便知天一作性便是天當處便認取更不可外求 心具天徳心有不盡處便是天徳處未能盡何縁知性知天盡己心則能盡人盡物與天地叅賛化育賛則直飬之而已 有人説無心曰無心便不是只當云無私心 心要在腔子裏
  張子曰虚心然後能盡心又曰虚心則無外以為累心既虚則公平公平則是非較然易見當為不當為之事自知 心大則百物皆通心小則百物皆病心清時常少亂時常多其清時即視明聴聰四體不待覊束而自然恭謹其亂時反是如此者何也葢用心未熟客慮多而常心少也習俗之心未去而實心未全也有時如失者只為心生若熟後自不然心不可勞當存其大者存之熟後小者可略
  上蔡謝氏曰心本一支離而去者乃意爾
  和靖尹氏曰横渠云由知覺有心之名葢由其知覺强名曰心又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若只寂然不動與木石等也只為感而遂通便是知覺知覺即心也至於揺扇得凉是知覺也譬如睡中人喚己名則矍然而起呼他人名則不應是知覺也
  藍田吕氏曰赤子之心良心也天之所以降衷民之所以受天地之中也寂然不動虚明純一與天地相似與神明為一傳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其謂此歟此心自正不待人而後正而賢者能勿喪不為物欲之所遷動如衡之平不加以物如鑑之明不蔽以垢乃所謂正也惟先立乎大者則小者不能奪如使忿懥恐懼好𢙣憂患一奪其良心則視聴食息從而失守欲區區脩身以正其外難矣 我心所同然即天理天徳孟子言同然者恐人有私意蔽之茍無私意我心即天心
  延平李氏曰虚一而静心方實則物乗之物乗之則動心方動則氣乗之氣乗之則惑惑斯不一矣則喜怒哀樂皆不中節矣
  朱子曰惟心無對 心者氣之精爽 心之理是太極心之動静是隂陽 趙致道謂心為太極林正卿謂心具太極致道舉以為問曰這般處極細難説㸔来心有動静其體則謂之昜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葉賀孫問其體則謂之昜體是如何曰體不是體用之體恰似説體質之體猶云其質則謂之昜理即是性這般所在當活㸔如心字各有地頭説如孟子云仁人心也仁便是人心這説心是合理説如説顔子其心三月不違仁是心為主而不違乎理就地頭㸔始得 問五行在人為五臓然心却具得五行之理以心虚靈之故否曰心屬火縁是箇光明發動底物所以具得許得道理 問人心形而上下如何曰如肺肝五臓之心却是實有一物若今學者所論操舍存亡之心則自是神明不測故五臓之心受病則可用藥補之這箇心則非菖蒲茯苓所可補也問如此則心之理乃是形而上否曰心比性則微有迹比氣則自然又靈 問先生嘗言心不是這一塊某竊謂滿體皆心也此特其樞紐耳曰不然此非心也乃心之神明升降之舍人有病心者乃其舍不寧也凡五臓皆然豈無運用須常在軀殻之内 問靈處是心抑是性曰靈處只是心不是性性只是理 虚靈自是心之本體非我所能虚也耳目之視聴所以視聴者即其心也豈有形象然有耳目以視聴之則猶有形象也若心之虚靈何嘗有物 心官至靈藏往知来問先生前日以揮扇是氣某後思之心之所思耳之所聴目之所視手之持足之履似非氣之所能到氣之所運必有以主之者曰氣中自有箇靈底物事 問知覺是心之靈固如此抑氣之為邪曰不專是氣是先有知覺之理理未知覺氣聚成形理與氣合便能知覺譬如這燭火是因得這脂膏便有許多光𦦨問心之發處是氣否曰也只是知覺又曰所知覺者是理理不離知覺知覺不離理 問心是知覺性是理心與理如何得貫通為一曰不須去貫通本来貫通問如何本来貫通曰理無心則無著處所覺者心之理也能覺者氣之靈也 人心但以形氣所感者而言爾具形氣謂之人合義理謂之道有知覺謂之心又曰知覺便是心之徳 答㳺誠之曰心一而已所謂覺者亦心也今以覺求心以覺用心紛拏廹切恐其為病不但揠苖而已不若日用之間以敬為主而勿㤀焉則自然本心不昧隨物感通不待致覺而無不覺矣故孔子只言克己復禮而不言致覺用敬孟子只言操存舍亡而不言覺存昧亡謝先生雖喜以覺言仁然亦曰心有知覺而不言知覺此心也請推此以驗之所論得失自可見矣 問覺是人之本心不容泯沒故乗間發見之時直是昭著不與物雜於此而自識則本心之體即得其真矣上蔡謂人須是識其真心竊恐謂此然此恐亦随在而有葢此心或昭著於燕閒静一之時如孟子言平旦之氣或發見於事物感動之際如孟子言人乍見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愓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惻隠之心或求之文字而怡然有得如伊川先生所謂有讀論語了後其中得一兩句喜者或索之講論而恍然有悟如夷子聞孟子極論一本之説遂憮然為間而受命凡此恐皆是覺處若素未有覺之前但以為己有是心而求以存之恐昏隔在此不知實為何物必至覺時方始識其所以為心者既嘗識之則恐不肯甘心以其虛明不昧之體迷溺於卑汙苟賤之中此所以汲汲求明益不能已而其心路已開亦自有可進歩處與夫茫然未識指趣者大不侔矣故某竊疑覺為小學大學相承之機不知是否曰所論甚精但覺似少渾厚之意 答王子合曰心猶鏡也但無塵垢之蔽則本體自明物来能照今欲自識此心是猶欲以鏡自照而見夫鏡也既無此理則非别以一心又識一心而何 心字一言以蔽之曰生而已天地之大徳曰生人受天地之氣而生故此心必仁仁則生矣心須兼廣大流行底意㸔又須兼生意㸔且如程先生言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只天地便廣大生物便流行生生不窮 問生物之心我與那物同便㑹相感曰這生物之心只是我底觸物便自然感非是因那物有此心我方有此心且赤子不入井牛不觳觫時此心何之須常粧箇赤子入井牛觳觫在面前方有此惻隠之心無那物時便無此心乎 問程子云心生道也人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惻隠之心生道也如何曰天地生物之心是仁人之禀賦接得此天地之心方能有生故惻隠之心在人亦為生道也又曰惻隠之心乃是得天之心以生生物便是天之心問心生道也一段上面心生道莫是指天地生物之心下面惻隠之心人之生道莫是指人所得天地之心以為心葢在天只有此理若無那形質則此理無安頓處故曰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上面猶言繼善下面猶言成性曰上面心生道也全然做天底也不得葢理只是一箇渾然底人與天地渾合無間 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是心乃屬天地未屬我底此乃是衆人者至下面各正性命則方是我底故又曰惻隠之心人之生道也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物之所得以為心人未得之此理亦未嘗不在天地之間只是人有是心便自具是理以生又不可道有心了却討一物来安頓放裏面似恁地處難㸔須自體認得 問程子謂有主則虚又謂有主則實曰有主於中外邪不能入便是虚有主於中理義甚實便是實中有主則實實則外患不能入此重在主字上有
  主則虚虚則外邪不能入重在敬字上言敬則自虚静故邪不得而奸之也 問有主則實又曰有主則虚如何分别曰只是有主於中外邪不能入自其有主於中言之則謂之實自其外邪不入言之則謂之虚又曰若無主於中則目之欲也從這裏入耳之欲也從這裏入鼻之欲也從這裏入大凡有所欲皆入這裏便滿了如何得虚一云皆入這裏来這裏面便滿了以手指心曰如何得虚因舉林擇之作主一銘云有主則虚神守其都無主則實鬼闞其室又曰有主則實既言有主便已是實了却似多了一實字㸔来這箇實字謂中有主則外物不能入矣 問有主則實謂人具此實然之理故實無主則實謂人心無主私欲為主故實曰心虗則理實心實則理虚有主則實此實字是好葢指理而言也無主則實此實字是不好葢指私欲而言也以理為主則此心虚明一毫私意著不得譬如一泓清水有少許砂土便見 人心活則周流無偏係即活憂患樂好皆偏係也 心要活活是生活之活對著死説活是天理死是人欲一云天理在則活人欲用則死周流無窮活便能如此 問人心要活則周流無窮而不滯於一隅如何是活曰心無私便可推行活者不死之謂人心之動變態不一所謂五分天理五分人欲者
  特以其善𢙣交戰而言爾有先發於天理者有先發於人欲者葢不可以一端盡也 與張敬夫曰某謂感於物者心也其動者情也情根乎性而宰乎心心為之宰則其動也無不中節矣何人欲之有惟心不宰而情自動是以流於人欲而每不得其正也然則天理人欲之判中節不中節之分特在乎心之宰與不宰而非情能病之亦已明矣葢雖曰中節然是亦情也但其所以中節者乃心爾今夫乍見孺子入井此心之感也必有怵愓惻𨼆之心此情之動也内交要譽𢙣其聲者心不宰而情之失其正也怵愓惻隠乃仁之端又可以其情之動而遽謂之人欲乎大抵未感物時心雖為已發然苖裔發見却未嘗不在動處凡舍是而别求却恐無下功處也 問心有善𢙣否曰心是動底物事自然有善𢙣且如惻隠是善也見孺子入井而無惻隠之心便是𢙣矣離著善便是𢙣然心之本體未嘗不善又却不可説𢙣全不是心若不是心是甚麽做出来古人學問便要窮理致知直是下工夫消磨𢙣去善自然漸次可復操存是後面事不是善𢙣時事 心無間於已發未發徹頭徹尾都是那處截做已發未發如放僻邪侈此心亦在不可謂非心 問形體之動與心相闗否曰豈不相闗自是心使他動曰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形體亦有運動耳目亦有視聴此是心已發抑未發曰喜怒哀樂未發又是一般然視聴行動亦是心向那裏若形體之行動心都不知便是心不在行動都没理㑹了説甚未發未發不是漠然全不省亦常醒在這裏不恁地困 問惻隠羞𢙣喜怒哀樂固是心之發曉然易見處如未惻隠羞𢙣喜怒哀樂之前便是寂然静時然豈得塊然如槁木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聞見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舉動不審此時喚作如何曰喜怒哀樂未發只是這心未發耳其手足運動自是形體如此 問人心是箇靈底物如日間未應接之前固是寂然未發於未發中固常恁地惺不恁瞑然不省若夜間有夢之時亦是此心之己動猶晝之有思如其不夢未覺正當大寐之時此時謂之寂然未發則全沉沉瞑瞑萬事不知不省與木石葢無異與死相去亦無㡬不可謂寂然未發不知此時心體何所安存所謂靈底何所寄寓聖人與常人於此時所以異者如何而學者工夫此時又何以為騐也曰寤寐者心之動静也有思無思者又動中之動静也有夢無夢者又静中之動静也但寤陽而寐隂寤清而寐濁寤有主而寐無主故寂然感通之妙必於寤而言之又問竊謂人生具有隂陽之氣神發於陽魄根於隂心也者則麗隂陽而乗其氣無間於動静即神之所㑹而為魄之主也晝則隂伏藏而陽用事陽主動故神運魄隨而為寤夜則陽伏藏而隂用事隂主静故魄定神蟄而為寐神之運故虚靈知覺之體𤍞然呈露有苗裔之可㝷如一陽復後萬物之有春意焉此心之寂感所以為有主神之蟄故虗靈知覺之體沉然潛𨼆悄無蹤跡如純坤之月萬物之生性不可窺其朕焉此心之寂感所以不若寤之妙而於寐也為無主然其中實未嘗泯而有不可測者存呼之則應驚之則覺則是亦未嘗無主而未嘗不妙也故自其大分言之寤陽而寐隂而心之所以為動静也細而言之寤之有思者又動中之動而為陽之陽也無思者又動中之静而為陽之隂也寐之有夢者又静中之動而為隂之陽也無夢者又静中之静而為隂之隂也又錯而言之則思之有善與𢙣者又動中之動陽明隂濁也無思而善應與妄應者又動中之静陽明隂濁也夢中有正與邪者又静中之動陽明隂濁也無夢而易覺與難覺者又静中之静陽明隂濁也一動一静循環交錯聖人與衆人則同而所以為陽明隂濁則異聖人於動静無不一於清明純粹之主而衆人則雜焉而不齊然則人之學力所係於此亦可以騐矣曰得之 問覺得間嘗心存時神氣清爽是時視必明聴必聰言則有倫動則有序有思慮則必專一若身無所事則一身之内如鼻息出入之粗細緩急血脉流行間或凝滯者而有纎微疾癢之處無不分明覺得當時别是一般精神如醉醒寐覺不知可以言心存否曰理固如此然亦不可如此屑屑計功效也 問遺書云心本善發於思慮則有善不善如何曰疑此段微有未穏處葢凡事莫非心之所為雖放僻邪侈亦是心之為也善𢙣但如反覆手耳翻一轉便是𢙣止安頓不著也便是不善如當惻隠而羞𢙣當羞𢙣而惻隠便不是又問心之用雖有不善亦不可謂之非心否曰然 問心本善發於思慮則有善不善程子之意是指心之本體有善而無𢙣及其發處則不能無善𢙣也胡五峯云人有不仁心無不仁先生以為下句有病如顔子其心三月不違仁是心之仁也至三月之外未免少有私欲心便不仁豈可直以為心無不仁乎某近以先生之意推之莫是五峰不曾分别得體與發處言之否曰只為他説得不備若云人有不仁心無不仁心有不仁心之本體無不仁則意方足耳 問心既發則可謂之情不可謂之心如何曰心是貫徹上下不可只於一處看既發則可謂之情不可謂之心此句亦未稳問程子云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
  曰此語與横渠心統性情相似 心主扵身其所以為體者性也所以為用者情也是以貫乎動静而無不在焉 心體固本静然亦不能不動其用固本善然亦能流而入於不善夫其動而流於不善者固不可謂心體之本然然亦不可不謂之心也但其誘於物而然耳故先聖只説操則存存則静而其動也無不善矣舍則亡於是乎有動而流於不善者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出者亡也入者存也本無一定之時亦無一定之處持係於人之操舎如何耳只此四句説得心之體用始終真妄邪正無所不備又見得此心不操即舍不出即入别無閑處可安䪺之意 胡文定公所謂不起不滅心之體方起方滅心之用能常操而有則雖一日之間百起百滅而心固自若者自是好語但讀者當知所謂不起不滅者非是塊然不動無所知覺也又非百起百滅之中别有一物不起不滅也但此心瑩然全無私意是則寂然不動之本體其順理而起順理而滅斯乃所以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云耳問心該誠神備體用故能寂而感感而寂其寂然
  不動者誠也體也感而遂通者神也用也體用一源顕微無間唯心之謂歟曰此説甚善 問心無私主有感皆通曰無私主也不是慏悻沒理㑹只是公善則好之𢙣則𢙣之善則賞之𢙣則刑之此是聖人至公至神之化心無私主如天地一般寒則徧天下皆寒熱則徧天下皆熱便是有感皆通又問心無私主最難曰亦是克去己私心便無私主心有私主只是相契者便應不相契者便不應如好讀書人見書便愛不好讀書人見書便不愛 問大學或問中論心處每每言虚言靈或言虚明或言神明孟子盡心注云心人之神明竊以為此等專指心之本體而言又見孟子舉心之存亡出入集註以為心之神明不測竊以為此兼言心之體用而盡其始終反覆變態之全夫其本體之通靈如此而其變態之神妙又如此則所以為是物者必不囿於形體而非粗淺血氣之為竊疑是人之一身神氣所聚所以謂之神舍人而無此則身與偶人相似必有此而後有精神知覺做得箇活物恐心又是身上精靈底物事不知可以如此㸔否又嘗求所以存是心者竊見伊川言人心作主不定如破屋中禦冦又云如一箇翻車每每教學者做箇主或云立箇心又云人心須要定使他思時方思乃是明道云人有四病四病皆不由自家則是心須教由自家以此似見得心雖是活物神明不測然是自家身上物事所主在我收住後放去放去後又復收回自家可以自作主宰但患不自做主若自家主張著便在不主張著便走去及纔㝷求著又在故學者須自為之主使此心常有管攝方得又嘗求所以為主之實竊見伊川論如何為主敬而已矣又似見得要自做主宰須是敬葢敬便收束得来謹密正是著力做主處不敬便掉放踈散不復做主了某於存心工夫又粗見如此不知是否曰理固如此然須用其力不可只做好話説過又當有以培飬之然後積漸純熟向上有進歩處 問心具衆理心雖昏蔽而所具之理未嘗不在但當其蔽隔之時心自為心理自為理不相贅屬如一物未格便覺此一物之理與心不相入似為心外之理而吾心邈然無之及既格之便覺彼物之理為吾心素有之物夫理在吾心不以未知而無不以既知而有然則所以若内若外者豈其見之異耶抑亦本無此事而某所見之謬耶曰極是 心與理一不是理在面前為一物理便在心之中心包蓄不住随事而發恰似那藏相似除了經函裏面㸃燈四方八面皆如此光明燦爛但今人亦少能㸔得如此 問心之為物衆理具足所發之善固出於心至所發不善皆氣禀物欲之私亦出於心否曰固非心之本體然亦是出於心也又問此所謂人心否曰是問人心亦兼善𢙣否曰亦兼説問程子以心使心之説竊謂此二心字只以人心道心判之自明白葢上心字即是道心專以理義言之也下心字即是人心而以形氣言之也以心使心則是道心為一身之主而人心其聴命也不審是否曰亦是如此然觀程先生之意只是説自作主宰耳自人心而收之則是道心自道心而放之便是人心人心如卒徒道心如将 飢欲食渇欲飲者人心也得飲食之正者道心也須是一心只在道上少間那人心自降伏得不見了人心與道心為一恰似無了那人心相似只是要得道心純一道心都發見在那人心上 問人心道心如飲食男女之欲出於其正即道心矣又如何分别曰這箇畢竟是生於血氣心定者其言重以舒言發於心心定則言必審故的確而舒遲不定則内必紛擾有不待思而發故淺易而急廹此亦志動氣之騐也 心大則百物皆通通只是透得那道理去病則是窒礙了問如何是心小則百物皆病曰此言狹隘則事有窒礙不行如仁則流於姑息義則入於殘暴皆見此不見彼 問横渠云心要洪放又曰心大則百物皆通心小則百物皆病孫思邈云膽欲大而心欲小竊謂横渠之説是言心之體思邈之説是言心之用未知是否曰心自有合要大處有合要小處若只著題目㫁了則便無可思量矣 問心如何能通以道使無限量曰心不是横門硬迸教大得須是去物欲之蔽則清明而無不知窮事物之理則脱然有貫通處横渠曰不以聞見梏其心大其心則能體天下之物所謂通之以道便是脱然有貫通處若只守聞見便自然狹窄了 横渠所謂立得心只是作得主底意思 問横渠説客慮多而常心少習俗之心勝而實心未完所謂客慮與習俗之心有分别否曰也有分别客慮是泛泛底思慮習俗之心便是從来習染偏勝底心實心是義理底心 問某嘗著心説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所以為生物之主者天之心也人受天命而生因全得夫天之所以生我者以為一身之主渾然在中虚靈知覺常昭昭而不昧生生而不可已是乃所謂人之心其體則即所謂元亨利貞之道具而為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即所謂春夏秋冬之氣發而為測隠羞𢙣辭讓是非之情故體雖具於方寸之間而其所以為體則實與天地同其大萬物葢無所不備而無一物出乎是理之外用雖發乎方寸之間而其所以為用則實與天地相流通萬事葢無所不貫而無一理不行乎事之中此心之所以為妙貫動静一𩔰微徹表裏始終無間者也人惟拘於隂陽五行所值之不純而又重以耳目口鼻四肢之欲為之累於是此心始梏於形器之小不能廓然大同無我而其靈亦無以主於心矣人之所以欲全體此心而常為一身之主者必致知之力到而主敬之功專使胷中光明瑩浄超然於氣禀物欲之上而吾本然之體所與天地同大者皆有以周徧昭晣而無一理之不明本然之用與天地流通者皆無所隔絶間㫁而無一息之不生是以方其物之未感也則此心澄然惺惺如鑑之虚如衡之平蓋真對越乎上帝而萬理皆有定於其中矣及夫物之既感也則妍𡟎髙下之應皆因彼之自爾而是理固周流該貫莫不各止其所如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自無分數之差而亦未嘗與之俱往矣静而天地之體存一本而萬殊動而天地之用逹萬殊而一貫體常涵用用不離體體用渾淪純是天理日常呈露於動静間夫然後向之所以全得於天者在我真有以復其本而維天於穆之命亦與之為不已矣此人之所以存夫心之大略也所謂體與天地同其大者以理言之耳葢通天地間惟一實然之理而已為造化之樞紐古今人物之所同得但人為物之靈極是體而全得之總㑹於吾心即所謂性雖㑹在吾之心為我之性而與天固未嘗間此心之所謂仁即天之元此心之所謂禮即天之亨此心之所謂義即天之利此心之所謂智即天之貞其實一致非引而譬之也天道無外此心之理亦無外天道無限量此心之理亦無限量天道無一物之不體而萬物無一之非天此心之理亦無一物之不體而萬物無一之非吾心那箇不是心做那箇道理不具於心天下豈有性外之物而不統於吾心是理之中也哉但以理言則為天地公共不見其切於己謂之吾心之體則即理之在我有統屬主宰而其端可㝷也此心所以至靈至妙凡理之所至其思随之無所不至大極於無際而無不通細入於無倫而無不貫前乎上古後乎萬世而無不徹近在跬歩逺在萬里而無不同雖至於位天地育萬物亦不過充吾心體之本然而非外為者此張子所謂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者也所謂用與天地相流通者以是理之流行言之耳葢是理在天地間流行圓轉無一息之停凡萬物萬事小大精粗無一非天理流行吾心全得是理而天理之在吾心亦本無一息不生生而不與天地相流行人惟欲浄情逹不隔其所流行然後常與天地流通耳且如惻隠一端近而發於親親之間親之所以當親是天命流行者然也吾但與之流行而不虧其所親者耳一或少有虧焉則天理隔絶於親親之間而不流行矣次而及於仁民之際如老者之所以當安少者之所以當懐入井者之所以當怵惕亦皆天命流行者然也吾但與之流行而不失其所懐所安所怵惕者耳一或少有失焉則天理便隔絶於仁民之際而不流行矣又逺而及於愛物之際如方長之所以不折胎之所以不殺殀之所以不夭亦皆天命流行者然也吾但與之流行而不害其所長所胎所殀者耳一或少有害焉則天理便隔絶於愛物之際而不流行矣凡日用間四端所應皆然但一事不到則天理便隔絶於一事之下一刻不貫則天理便隔絶於一刻之中惟其千條萬緒皆随彼天則之自爾而心為之周流貫通無人欲之間焉然後與元亨利貞流行乎天地之間者同一用矣此程子所以指天地變化草木蕃以形容恕心充擴得去之氣象也然亦必有是天地同大之體然後有是天地流通之用亦必有是天地流通之用然後有是天地同大之體則其實又非两截事也或謂天命性心雖不可謂異物然各有界分不可誣也今且當論心體便一向與性與天衮同説去何往而不可若見得脱灑一言半句亦自可見更宜涵飬體察某思之體與天地同大用與天地流通自原頭處論竊恐亦是如此然一向如此則又渉於過髙而有不切身之𡚁不若且只就此身日用見定言渾然在中者為體感而應者為用為切實也又覺聖賢説話如平常然曰此説甚善更寛著意思涵泳則愈見精密矣然又不可一向如此向無形影處追㝷更宜於日用事物經書指意史傳得失上做工夫即精粗表裏融㑹貫通而無一理之不盡矣 問心存時也有邪處故有人心道心如佛氏所謂作用是性也常常心存曰人心是箇無揀擇底心道心是箇有揀擇底心佛氏也不可謂之邪只是箇無揀擇的心到心存時已無大段不是處了
  南軒張氏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有是心也天命之謂性精微深奥非言所可窮極而妙其藴者心也
  象山陸氏曰人心至靈此理至明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
  勉齋黄氏曰古人以心配火此義最精 説虚靈知覺便是理固不可説虚靈知覺與理是两項亦不可須當説虚靈知覺上見得許多道理且如孩提之童知愛其親長而知敬其兄愛敬處便是道理知愛知敬便是知覺雖然如此説若㸔不分明又錯㸔成两項不若只将怵惕惻隠一句㸔為尤切葢怵惕惻隠因情以見理也能怵惕惻隠則知覺也 心之能為性情之主宰者以其虚靈知覺也此心之理烱然不昧亦以其虚靈知覺也自當随其所指各自體認其淺深各自不同心能主宰則如謝氏常惺惺之謂此只是能持敬則便能如此若此心之理烱然不昧如大學所謂明徳須是物格知至方能如此正不須安排併合也 人惟有一心虚靈知覺者是也心不可無歸藏故有血肉之心血肉之心不可無歸藏故有此身體身體不可無所蔽故須裘葛不可無所寄故須棟宇其主則在心而已今人於屋宇身體衣服反切切求過人而心上却全不理㑹
  北溪陳氏曰心者一身之主宰也人之四肢運動手持足履與夫飢思食渴思飲夏思葛冬思裘皆是此心為之主宰如今心恙底人只是此心為邪氣所乗内無主宰所以日用飲食動作失其常度與平人異理義都喪了只空有箇氣往来於脈息之間未絶耳大抵人得天地之理為性得天地之氣為體理與氣合方成箇心有箇虚靈知覺便是身之所以為主宰處然這虚靈知覺有從理而發者有從氣而發者又各不同也 心只似箇器一般裏面貯底物便是性康節謂心者性之郛郭説雖粗而意極切葢郛郭者心也郛郭中許多人煙便是心中所具之理相似所具之理便是性即這所具的便是心之本體理具於心便有許多妙用知覺從理上發来便是仁義禮智之心便是道心若知覺從形氣上發来便是人心便易與理相違人只有一箇心非有兩箇知覺只是所以為知覺者不同且如飢而思食渴而思飲此是人心至於食所當食飲所當飲便是道心如有飢餓濵死而蹴爾嗟来等食皆不肯受這心從何處發来便是就裏面道理上發来然其嗟也可去其謝也可食此等處禮義又隠微難曉須是識見十分明徹方辨别得 心有體有用具衆理者其體應萬事者其用寂然不動者其體感而遂通者其用體即所謂性以其静者言也用即所謂情以其動者言也聖賢存飬工夫至到方其静而未發也全體卓然如鑑之空如衡之平常定在這裏及其動而應物也大用流行姸媸髙下各因物之自爾而未嘗有絲毫銖两之差而所謂鑑空衡平之體亦嘗自若而未嘗與之俱往也性只是理全是善而無𢙣心含理與氣理固全是善氣尚含两頭在未便全是善底物纔動便易從不善上去心是箇活物不是帖静死定在這裏常愛動心之動是乗氣動故文公感興詩曰人心妙不測出入乗氣機正謂此也心之活處是因氣成便㑹活其靈處是因理與氣合便㑹靈所謂妙者非是言至好是言其不可測忽然出忽然入無有定時忽在此忽在彼亦無定處操之便存在此舍之便亾失了故孟子曰操則存舍則亾出入無時莫知其鄉者惟心之謂與存便是入亡便是出然出非是裏面本體走出外去只是邪念感物逐他去而本然之正體遂不見了入非是自外面已放底牽入来只一念提撕警覺便在此人須是有操存涵飬之功然後本體常卓然在中為此身主宰而無亡失之患所貴於學問者為此也故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此意極為人深切 心雖不過方寸大然萬化皆從此出正是原頭處故子思以未發之中為天下之大本已發之和為天下之逹道 仁者心之生道也敬者心之所以生也 此心之量極大萬理無所不包萬事無所不統古人每言學必欲其愽孔子所以學不厭者皆所以極盡乎此心無窮之量也孟子所謂盡心者須是盡得箇極大無窮之量無一理一物之或遺方是真能盡得心然孟子於諸侯之禮未之學豈非爵禄法制之未詳聞畢竟是於此心無窮之量終有所欠缺未盡處 心至靈至妙可以為堯舜參天地格鬼神雖萬里之逺一念便到雖千古人情事變之秘一照便知雖金石至堅可貫雖物類至幽至微可通 横渠曰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虚是以理言理與氣合遂生人物受得去成這性於是乎方有性之名性從理来不離氣知覺從氣来不離理合性與知覺遂成這心於是乎方有心之名
  潛室陳氏曰人心如鏡物来則應物去依舊自在不曾迎物之来亦不曾送物之去只是定而應應而定問明道言中有主則實實則外患不能入伊川云心有主則虛虚則邪不能入無主則實實則物来奪之所主不同何也曰有主則實謂有主人在内先實其屋外客不能入故謂之實有主則虚謂外客不能入只有主人自在故又謂之虛知惟實故虛葢心既誠敬則自然虚明 問伊川説心本善發於思慮則有善有不善思慮從心生心若善思慮因何有不善曰思慮以交物而蔽故有不善 問赤子之心與未發之中同否曰赤子之心只是真實無偽然喜怒哀樂已是倚向一邉去了如生下時便有嗜慾不如其意便要號啼雖是真實已是有所倚著若未發之中却渾然寂然喜怒哀樂都未形見只有一片空明鏡界未有倚靠此時只可謂之中要之赤子之心不用機巧未發之中乃存飬所致二者實有異義
  西山真氏曰北辰常不移故能為列宿之宗人心常不動故能應萬物之變不動非無所運用之謂也順理而應不随物而遷雖動猶静也 收之使入者大本之所以立推之使出者逹道之所以行不收是謂無體不推是謂無用太極之有動静人心之有寂感一而已矣 大舜十六字開萬世心學之源後之聖賢更相授受雖若不同然大抵教人守道心之正而遏人心之流耳孟子於仁義之心則欲其存而不放本心欲其勿喪赤子之心欲其不失凡此皆所謂守道心之正也易言懲忿窒慾孔子言克己大學言好樂憂患則不得其正孟子言寡欲以小體之飬為戒以飢渴之害為喻凡此皆所謂遏人心之流也心一而已爾由義理而發無以害之可使與天地參由形氣而發無以檢之至於違禽獸不逺始也特毫毛之間終焉有霄壌之隔此精一之功所以為理學之要歟
  鶴山魏氏曰人之一心至近而逺至小而大至微而著所以包括神明管攝性情者也
  臨川吴氏曰心學之妙自周子程子發其秘學者始有所悟以致其存存之功周子云無欲故静程子云有主則虗此二言者萬世心學之綱要也不為外物所動之謂静不為外物所實之謂虚静者其本虚者其効也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二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三
  性理五
  心性情定性 情意 志氣志意 思慮附
  程子曰自性之有形者謂之心自性之有動者謂之情問喜怒出於性否曰固是纔有生識便有性有性
  便有情無性安得有情 問喜怒出於外如何曰非出於外感於外而發于中也問性之有喜怒猶水之有波否曰然湛然平靜如鏡者水之性也及遇沙石地勢不平便有湍激或風行其上便為波濤洶洶此豈水之性也哉人性中只有四端人豈有許多不善底事然無水安得波浪無性安得情也 問性善而情不善乎曰情者性之動也要歸之於正而已亦何得以不善名之
  張子曰心統性情者也 有形則有體有性則有情發于性則見於情發於情則見於色以類而應也
  龜山楊氏曰六經不言無心惟佛氏言之亦不言修性惟楊雄言之心不可無性不假修故易止言洗心盡性記言正心尊德性孟子言存心飬性
  河東𠉀氏曰性之動便是情主宰處便是心
  五峯胡氏曰探視聴言動無息之本可以知性察視聴言動不息之際可以㑹情視聴言動道義明著孰知其為此心視聴言動物欲引取孰知其為人欲是故誠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動心妙性情之徳性情之徳庸人與聖人同聖人妙而庸人之所以不妙者拘滯於有形而不能通爾今欲通之非致知何適哉 氣之流行性為之主性之流行心為之主
  朱子曰性猶太極也心猶隂陽也太極只在陰陽之中非能離隂陽也然至論太極自是太極隂陽自是隂陽惟性與心亦然所謂一而二二而一也仁義禮智性也惻隐羞惡辭讓是非情也以仁愛以義惡以禮讓以智知者心也性者心之理也情者性之動也心者性情之主也 未動為性已動為情心則貫乎動静而無不在焉 性對情言心對性情言合如此是性動處是情主宰是心大抵心與性似一而二似二而一此處最當體認 在天為命禀於人為性既發為情此其脈理甚實仍更分明易曉惟心乃虚明洞徹統前後而為言耳據性上說寂然不動處是心亦得據情上説感而遂通處是心亦得故孟子説盡其心者知其性也文義可見性則具仁義禮智之端實而易察知此實理則心無不盡盡亦只是盡曉得耳如云盡曉得此心者由知其性也 問心性之别曰這箇極難説且是難為譬喻如伊川以水喻性其説本好却使曉不得者生病心大槩似箇官人天命便是君之命性便如職事一般此亦大槩如此要自理㑹得如邵子云性者道之形體葢道只是合當如此性則有一箇根苖生出君臣之義父子之仁性雖虚都是實理心雖是一物却虚故能包含萬理這箇要人自體察始得又曰性是心之道理心是主宰於身者四端便是情是心之發見處四者之萌皆出于心而其所以然者則是此性之理所在也 問未發之前心性之别曰心有體用未發之前是心之體已發之際乃心之用如何指定説得葢主宰運用底便是心性便是㑹恁地做底理性則一定在這裏到主宰運用却在心情只是㡬箇路子隨這路子恁地做去底却又是心 問靜是性動是情曰大扺都主於心性字從心從生情字從心從青性是有此理且如天命之謂性要須天命箇心了方是性 人多說性方説心看來當先説心古人制字亦先制得心字性與情皆從心以人之生言之固是先得這道理然纔生這許多道理却都具在心裏且如仁義自是性孟子則曰仁義之心惻隐羞惡自是情孟子則曰惻隠之心羞惡之心葢性即心之理情即性之用今先說一箇心便教人識得箇情性底總腦教人知得箇道理存著處若先説性却似性中别有一箇心横渠心統性情語極好顛倒不破 問心性情曰孟子説惻隐之心仁之端也一叚極分曉惻隐羞惡是非辭讓是情之發仁義禮智是性之體性中只有仁義禮智發之為惻隐羞惡辭讓是非乃性之情也 問性情心仁曰性無不善心所發為情或有不善説不善非是心亦不得却是心之本體本無不善其流為不善者情之遷於物而然也性是理之總名仁義禮智皆性中一理之名惻隐羞惡辭讓是非是情之所發之名此情之出於性而善者也其端所發其㣲皆從此心出故曰心統性情者也性不是别有一物在心裏心具此性情心失其主却有時不善如我欲仁斯仁至我欲不仁斯失其仁矣回也三月不違仁言不違仁是心有時乎違仁也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存養主一使之不失仁乃善 性情心惟孟子横渠説得好仁是性惻隐是情須從心上發出來心統性情者也性只是合如此底只是理非有箇物事若是有底物事則既有善亦必有惡惟其無此物只是理故無不善心統性情者也寂然不動而仁義禮智之理具焉
  動處更是情有言静處是性動處是心如此則是將一物分作兩處了心與性不可以動静言凡物有心而其中必虚如鷄心猪心之屬切開可見人心亦然只這些虚處便包蔵許多道理彌綸天地該括古今推廣得來葢天葢地莫不由此此所以為人心之妙歟理在人心是之謂性性如心之田地充此中虚莫非是理而已心是神明之舍為一身之主宰性便是許多道理得之於天而具於心者發于智識念慮處皆是情故曰心統性情者也 問明道云禀於天為性感為情動為心伊川則又云自性之有形者謂之心自性之有動者謂之情如二程説則情與心皆自夫一性之所發彼問性而對以情與心則不可謂不切所問者然明道以動為心伊川以動為情自不相侔不知今以動為心是耶以動為情是耶㦯曰情對性言静者為性動者為情是説固然也今若以動為情是則明道何得却云感為情動為心哉横渠云心統性情者也既是心統性情伊川何得却云自性之有形者謂之心自性之有動者謂之情耶如伊川所云却是性統心情者也不知以心統性情為是耶性統心情為是耶此性情心三者未有至當之論也曰近思録中一叚云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注云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注云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夫寂然不動是性感而遂通是情故横渠云心包性情者也此説最為穏當如前二程先生說話恐是記録者誤耳如明道感為情動為心感與動如何分得若伊川云自性之有形者謂之心某直理㑹他說不得以此知是門人記録之誤也 問人當無事時其中虚明不昧此自氣自然動處便是性曰虚明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於中無少欠缺便是性感物而動便是情横渠説得好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此是總説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是就人物上説 看横渠心統性情之說乃知此話大有功始尋得箇情字著落與孟子説一般孟子言惻隐之心仁之端也仁性也惻隐情也此是情上見得心又曰仁義禮智根於心此是性上見得心葢心便是包得那性情性是體情是用 五峯云心妙性情之徳妙是主宰運用之意五峯此説不是曽去研窮深體如何直見得恁地 問論性有已發之性有未發之性曰性纔發便是情情有善惡性則全善心又是一箇包總性情底大抵言性便須見得是元受命於天其所禀賦自有本根非若心可以一概言也却是漢儒解天命之謂性云木神仁金神義等語却有意思非茍言者學者要體㑹親切又曰若不用明破只恁涵養自有到處亦自省力 性是未動情是已動心包得已動未動葢心之未動則為性已動則為情所謂心統性情者也欲是情發出來底心如水性猶水之静情則水之流欲則水之波瀾但波瀾有好底有不好底欲好底如我欲仁之類不好底則一向奔馳出去若波濤翻浪大叚不好底欲則滅却天理如水之壅决無所不害孟子謂情可以為善是說那情之正從性中流出來者元無不好也 心主宰之謂也動静皆主宰非是静時無所用及至動時方有主宰也言主宰則混然體統自在其中心統攝性情非儱侗與性情為一物而不分别也心者主乎性而行乎情故喜怒哀樂未發則謂之
  中發而皆中節則謂之和心是做工夫處 心之全體湛然虚明萬理具足無一毫私欲之間其流行該徧貫乎動静而妙用又無不在焉故以其未發而全體者言之則性也以其已發而妙用者言之則情也然心統性情只就渾淪一物之中指其已發未發而為言耳非是性是一箇地頭心是一箇地頭情又是一箇地頭如此懸隔也 問心性情之辨曰程子云心譬如榖種其仁具生之理是性陽氣發生處是情推而論之物物皆然 性具許多道理昭昭然者屬性未發理具已發理應則屬心發動則情所以存其心則養其性心該備通貫主宰運用吕云未發時心體昭昭程云有指體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李先生云心者貫幽明通有無 心性指其寂然不動處情指其發動處 有是形則有是心而心之所得乎天之理則謂之性仁義禮智是也性之所感於物而動則謂之情惻隐羞惡辭讓是非是也是三者人皆有之不以聖凡為有無也但聖人則氣清而心正故性全而情不亂耳學者則當存心以養性而節其情也今以聖人為無心而遂以為心不可以須臾有事然則天之所以與我者何為而獨有此贅物乎 性只是理情是流出運用處心之知覺即所以具此理而行此情者也以智言之所以知是非之理則智也性也所以知是非而是非之者情也具此理而覺其為是非者心也此處分别只在毫釐之間精以察之乃可見耳 問横渠言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所謂性者恐兼天地之性氣質之性而言否所謂心者併人心道心言否曰非氣無形無形則性善無所賦故凡言性者皆因氣質而言但其中自有所賦之理耳人心道心亦非有兩物也 性是理心是包含該載敷施發用底 康節云性者道之形體心者性之郛郭身者心之區宇此語雖說得粗畢竟大概好 問心之動性之動曰動處是心動底是性又問先生謂動處是心動底是性竊推此二句只在底處兩字上如糓種然生處便是糓生底却是那裏面些子曰若以糓譬之榖便是心那為粟為菽為禾為稻底便是性康節所謂心者性之郛郭是也包裹底是心發出不同底是性 心以性為體心將性做饀子模様葢心之所以具是理者以有性故也 心有善惡性無不善若論氣質之性亦有不善 心性理拈著一箇則都貫穿惟觀其所指處輕重如何如養心莫善於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存雖指理言然心自在其中操則存此存雖指心言然理自在其中 問人之生禀乎天之理以為性其氣清則為知覺而心又不可以知覺言當如何曰難說以天命之謂性觀之則命是性天是心心有主宰之義然不可無分别亦不可太説開成兩箇當熟玩而黙識其主宰之意可也 有這性便發出這情因這情便見得這性因今日有這情便見得本來有這性 性不可言所以言性善者只看他惻隐辭讓四端之善則可以見其性之善如見水流之清則知源頭必清矣四端情也性則理也發者情也其本則性也如見影知形之意 性不可説情却可説所以告子問性孟子却答他情葢謂情可為善則性無有不善所謂四端者皆情也仁是性惻隠是情惻隠是仁發出來底端芽如一箇榖種相似榖之生是性發為萌芽是情所謂性只是那仁義禮智四者而已四件無不善發出來則有不善何故殘忍便是那惻隠反底冐昧便是那羞惡反底 仁義者天理之目而慈愛羞惡者天理之施於此看得分明則性情之分可見
  北溪陳氏曰情與性相對情者性之動也在心裏面未發動底是性事物觸著便發動出來底是情寂然不動是性感而遂通是情這動底只是就性中發出來不是别物其大目則為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中庸只説喜怒哀樂四箇孟子又指惻隠羞惡辭讓是非四端而言大抵都是情性中有仁動出為惻隠性中有義動出為羞惡性中有禮智動出為辭讓是非端是端緒裏面有這物其端緒便發從外靣來若内無仁義禮智則其發也安得有許四端大概心是箇物貯此性發出底便是情孟子曰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惻𨼆羞惡等以情言仁義等以性言必又言心在其中者所以統情性而為之主也
  問明道云在人為性主於身為心心發於思慮謂之情如此則性乃心情之本而横渠則以為心統性情如何潛室陳氏曰心居性情之間向裏即是性向外即是情心居二者之間而統之所以聖賢工夫只在心裏著到一舉而兼得之横渠此語大有功
  西山真氏曰誠者真實無妄之理天之命於人人之受于天性此而已故曰誠成天下之性凡天下所有之理莫不具于一性之中故曰性立天下之有情者性之動也效如爻者效也之效天下之理不能無變動卦之有爻所以像之性之有情亦猶是也未發則理具于性既發則理著於情情之動須因乎物所以不能無動則理也故曰情效天下之動仁義禮智性之徳惻隠以下情之徳性情之徳雖具而發揮運用則在此心而已故中庸論大本達道必以戒懼慎獨為主葢該寂感貫動静者心也心得其正然後性之本然者全而情之發亦中節矣故曰心妙性情之徳
  張子問定性未能不動猶累於外物何如程子曰所謂定者動亦定静亦定無將迎無内外茍以外物為外牽已而從之是以己性為有内外也且以性為隨物于外則當其在外時何者為在内是有意於絶外誘而不知性之無内外也既以内外為二本則又烏可遽語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易曰貞吉悔亡憧憧徃來朋從爾思茍規規於外誘之除將見滅於東而生於西也非惟日之不足顧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大率患在於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今以惡外物之心而求照無物之地是反鑑而索照也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孟氏亦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與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兩忘也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明明則尚何應物之為累哉聖人之喜以物之當喜聖人之怒以物之當怒是聖人之喜怒不繫於心而繫於物也是則聖人豈不應於物哉烏得以從外者為非而更求在内者為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視聖人喜怒之正為如何哉夫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第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於道亦思過半矣已下論性
  問定性書也難理㑹朱子曰也不難定性字説得也詫異此性字是箇心字意明道言語甚圓轉初讀未曉得都沒理㑹子細看却成叚相應此書在鄠時作年甚少 明道定性書自胷中瀉出如有物在後面逼逐他相似皆寫不辦黄直卿曰此正所謂有造道之言曰然只是一篇之中都不見一箇下手處童蜚卿曰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這莫是下工處否曰這是説已成處且如今人私欲萬端紛紛擾擾無可奈何如何得他大公所見與理皆是背馳如何便得他順應楊道夫曰這便是先生前日所謂也須存得這箇在曰也不由你存此心紛擾者著甚方法也不能得他住這須是見得須是知得天下之理都著一毫私意不得方是所謂知止而後有定也不然只見得他如生龍活虎相似更把捉不得 定性一章明道言不惡事物亦不逐事物今人惡則全絶之逐則又為物引將去惟不拒不流泛應曲當則善矣葢横渠有意於絶外物而定其内明道意以為須是内外合一動亦定靜亦定則應物之際自然不累於物茍只静時能定則動時恐却被物誘去矣 問聖人動亦定静亦定所謂定者是體否曰是曰此是惡物來感時定抑善惡來皆定曰惡物來不感這裏自不接曰善物則如何曰當應便應有許多分數來便有許多分數應這裏自定曰子哭之慟而何以見其為定曰此是當應也須是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再三誦此語以為説得圓 問聖人定處未詳曰知止而後有定只看此一句便了得萬物各有當止之所知得則此心自不為物動曰舜號泣於旻天象憂亦憂象喜亦喜當此時何以見其為定曰此是當應而應當應而應便是定若不當應而應便是亂了當應而不應則又是死了 問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學者卒未到此奈何曰雖未到此規模也是恁地廓然大公只是除却私意事物之來順他道理應之且如有一事自家見得道理是恁地却有箇偏曲底意思要為那人便是不公便逆了這道理不能順應聖人自有聖人大公賢人自有賢人大公學者自有學者大公又問聖賢大公固未敢請學者之心當如何曰也只要存得這箇在克去私意這兩句是有頭有尾説話大公是包說順應是就裏面細説公是忠便是維天之命於穆不已順應便是乾道變化各正性命 廓然而大公是寂然不動物來而順應是感而遂通 問定性書云大率患在於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曰此一書首尾只此兩頃伊川文字叚數分明明道多只恁成片説將去初看似無統子細理㑹中間自有路脈貫串將去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自後許多説話都只是此二句意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此是説廓然而大公孟子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此是説物來而順應第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是應物來而順應這須子細去看方始得問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以明
  覺為自然所謂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所謂普萬物順萬事者即廓然而大公之謂無心無情者即物來而順應之謂自私則不能廓然而大公所以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物來而順應所以不能以明覺為自然曰然 明道云不能以有為為應迹應迹謂應事物之迹若心則未嘗動也 問定性書所論固是不可有意於除外誘然此地位高者之事在初學恐亦不得不然否曰初學也不解如此外誘如何除得有當應者亦只得順他便看理如何理當應便應不當應便不應此篇大綱只在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兩句其他引昜孟子皆是如此末謂第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一篇著力𦂳要只在此一句遽忘其怒便是廓然大公觀理之是非便是物來順應明道言語渾淪子細看節節有條理曰内外兩忘是内不自私外應不鑿否曰是大抵不可以在内者為是而在外者為非只得隨理順應 人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惟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舊時謂觀理之是非纔見已是而人非則其争愈力後來看不如此如孟子所謂我必不仁也其自反而仁矣其横逆由是也則曰此亦妄人而已矣人情易發而難制明道云人能於怒時遽忘其怒
  亦可見外誘之不足畏而於道亦思過半矣此語可見然有一説若知其理之曲直不必校却好若見其直而又怒則愈甚大抵理只是此理不在外求若於外復有一理時却難為只有此理故 問聖人恐無怒容否曰怎生無怒容合當怒時必亦形於色如要去治那人之罪自為笑容則不可曰如此則恐涉忿厲之氣否曰天之怒雷霆亦震舜誅四凶當其時亦須怒但當怒而怒便中節事過便消了更不積 問定性書是正心誠意工夫否曰正心誠意以後事 定性者存養之功至而得性之本然也性定則動静如一而内外無間矣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不以其定乎君子之學亦以求定而已矣故廓然而大公者仁之所以為體也物來而順應者義之所以為用也仁立義行則性定而天下之動一矣所謂貞也夫豈急於外誘之除而反為是憧憧哉然常人之所以不定者非其性之本然也自私以賊夫仁用智以害夫義是以情有所蔽而憧憧耳不知自反以去其所蔽顧以惡外物為心而反求照於無物之地亦見其用力愈勞而燭理愈昧益以憧憧而不自知也艮其背則不自私矣行無事則不用知矣内外兩忘非忘也一循於理不是内而非外也不是内而非外則大公而順應尚何事物之為累哉聖人之喜怒大公而順應天理之極也衆人之喜怒自私而用知人欲之盛也忘怒則公觀理則順二者所以為自反而去蔽之方也夫張子之於道固非後學所敢議然意其强探力取之意多涵養之功少故不能無疑於此程子以是發之其㫖深哉
  勉齋黄氏曰定性字當作定心看若以心有内外則不惟未可語定亦且不識心矣問天地之常至而順應是第二段此書大意不過此二句而已廓然大公是不絶乎物物來順應是不累乎物曰固是如此然自心普萬物情順萬事便是不絶乎物無情無心便是不累乎物只是此兩意貫了一篇又曰自易曰貞吉悔亡至而除也是第三段此乃引易以結上段之意貞吉則虚中無我不絶乎物而亦不累乎物也憧憧則累乎物矣自人之情至索照也是第四段 -- 𠭊 or 叚 ?只是與前二段意相反自私便是求絶乎物不能以明覺為自然故反累乎物自易曰艮其背至應物為累哉是第五段亦引易以結上文艮不獲其身則無我無我則不自私用智而鑿則不以明覺為自然故不若内外之兩忘也自聖人之喜至為如何哉是第六段以聖人喜怒明其廓然大公物來順應也後靣是第七叚未嘗無怒而觀理是非則未至於聖人而於道思過半矣以此讀之則自粲然明白矣又曰未一叚専説順應一邊然未嘗不怒則是大公朱文公舊説亦兼大公順應而言葢以遽忘其怒為大公也
  西山真氏曰定性者理定於中而事不能惑也理定於中則當静之時固定也動之時亦未嘗不定也不隨物而徃不先物而動故曰無將迎理自内出而周於事事自外來而應以理理即事也事即理也故曰無内外夫能定能應有寂有感皆心之妙也所以然者性也若以定與寂為是而應與感為非則是以性為有内外也事物之來以理應之猶鑑懸於此而形不能遁也鑑未嘗隨物而照性其可謂隨物而在外乎故事物未接如鑑之本空者性也事物既接如鑑之有形者亦性也内外曷嘗有二本哉如此則知事物不能累吾之性雖酬酢萬變未嘗不定也
  䨇峯饒氏曰君子之學惟其知性之無内外也故其存於中者常豁然而大公知應事接物各有當然之理莫非吾性之理也故其感於外者常因事物之來而順理以應之此其所以能定也衆人惟其不知此理故不能豁然大公而常梏於自私不能物來順應而每事常鑿智以為用此其所以不能定也
  問意是心之運用處是發處朱子曰運用是發了問情亦是發處何以别曰情是性之發情是發出恁地意是主張要恁地如愛那物是情所以去愛那物是意情如舟車意如人去使那舟車一般已下論情意 心意猶有痕跡如性則全無兆朕只是許多道理在這裏問意是心之所發又説有心而後有意則是發處
  依舊是心主之到私意盛時心也隨去曰固然 問情意之别曰情是㑹做底意是去百般計較做底意因有是情而後用 問情意如何體認曰性情則一性是不動情是動處意則有主向如好惡是情好好色惡惡臭便是意 未動而能動者理也未動而欲動者意也
  北溪陳氏曰意者心之所發也有思量運用之義大扺情者性之動意者心之發情是就心裏靣自然發動改頭換面出來底正與性相對意是心上發起一念思量運用要恁地底情動是就全體上論意是就一念處論合數者而觀纔應接事物時便都呈露在靣前且如一件事物來接著在内主宰者是心動出來或喜或怒是情裏靣有箇物能動出來底是性運用商量要喜那人要怒那人是意心向那所喜所怒之人是志喜怒之中節處又是性中道理流出來即其當然之則處是理其所以當然之根原處是命一下許多物事都在靣前未嘗相離亦粲然不相紊亂以意比心則心大意小以全體言意是就全體上發起一念慮處 毋意之意是就私意説誠意之意是就好底意説 人常言意思去聲思者思平聲也思慮念慮之類皆意之屬
  程子曰志御氣則治氣役志則亂人忿慾勝志者有矣以義理勝氣者鮮矣已下論志氣志意 問人有少而勇老而怯少而亷老而貪何為其然也曰志不立為氣所使故也志勝氣則一定而不可變也曽子易簀之際其氣微可知也惟其志既堅定則雖死生之際亦不為之動也况老少之異乎 問志意之别曰志自所存主言之發則意也發而當理也發而不當私也
  朱子曰性者即天理也萬物禀而受之無一理之不具心者一身之主宰意者心之所發情者心之所動志者心之所之比於情意尤重氣者即吾之血氣而充乎體者也比於他則有形噐而較粗者也 心之所之謂之志日之所之謂之時志字從之從心時字從之從日志是心之所之一直去底意又是志之經營往來底是那志底脚凡營為謀度往來皆意也所以横渠云志公而意私 問意志曰横渠云以意志兩字言則志公而意私志剛而意柔志陽而意陰 志是公然主張要做事底意是私地潛行間發處志如伐意如侵
  北溪陳氏曰志者心之所之之猶向也謂心之正面全向那裏去如志於道是心全向於道志於學是心全向於學一直去求討要必得那箇物事便是志若中間有作輟或退轉底意便不得謂之志 志有趣向期必之意趣向那裏去期料要恁他决然必欲得之便是志人若不立志只泛泛地同流合汙便做成甚人須是立志以聖賢自期便能卓然拔出於流俗之中不至隨波逐浪為碌碌庸軰之歸若甘心於自暴自棄便是不能立志 立志須是髙明正大人多有好資質純粹静淡甚近道却甘心為卑陋之歸不肯志於道只是不能立志 孟子曰士尚志立志要髙不要卑 論語曰博學而篤志立志要定不要雜要堅不要緩如顔了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若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皆以聖人自期皆是能立志孟子曰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猶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孟子以舜自期亦是能立志
  西山真氏曰志者心之用也心無不正而其用則有正邪之分志者進徳之基若聖若賢莫不發軔乎此志之所趨無逺不達穹山窮海不能限也志之所向無堅不入鋭兵精甲不能禦也善惡二途惟道與利而已志乎道則理義為之主而物欲不能移志乎利則物欲為之主而理義不能入堯桀舜蹠之所繇以異也可不謹乎
  魯齋許氏曰雲從龍風從虎氣從志龍虎所在而風雲從之志之所在而氣從之
  程子曰思慮不得至於苦已下論思慮 要息思慮便是不自思慮 不深思則不能造於道不深思而得者其得易失 欲知得與不得於心氣上驗之思慮有得中心悦豫沛然有裕者實得也思慮有得心氣勞耗者實未得也强揣度耳 人多思慮不能自寧只是做他心主不定 未有不能體道而能無思者故坐忘則坐馳有忘之心是則思而已矣 泛乎其思不若約之可守也思則來舎則去思之不熱也 吕與叔嘗言患思慮多不能驅除曰此正如破屋中禦㓂東靣一人來未逐得西面又一人至矣左右前後驅逐不暇葢其四面空疎盗固易入無縁作得主定又如虚器入水水自然入若以一器實之以水置之水中水何能入來葢中有主則實實則入患不能入自然無事
  問思可去否上蔡謝氏曰思如何去思曰睿睿作聖思豈可去問遇事出言毎思而發是否曰雖不中不逺矣
  問程子云要息思慮便是不息思慮朱子曰思慮息不得只敬便都沒了 問思慮紛擾曰公不思慮時不識箇心是何物須是思慮時知道這心如此紛擾漸漸見得却有下工夫處 問知與思於人身最𦂳要曰然二者也只是一事知如手相似思是教這手去做事也思所以用夫知也 人心無不思慮之理若當思而思自不當苦苦排抑却反成不静也
  魯齋許氏曰慎思視之所見聴之所聞一切要箇思字君子有九思思曰睿是也要思無邪目望見山便謂之青可乎惟知故能思 或問心中思慮多奈何曰不知所思慮者何事果求所當知雖千思萬慮可也若人欲之萌即當斬去在自知之耳人心虚靈無槁木死灰不思之理要當精於可思慮處
  臨川呉氏曰常人非無思而不見其有得何也不思其則是謂妄思惡有妄思而可以有得者哉思必于其則而後為思之正則必于其得而後為思之成則也者帝之衷民之彛性分所固有事理之當然也稽諸夫子之言則無邪其綱九思其目也無邪者心之則曰明曰聰曰温曰恭曰忠曰敬者視聴色貎言事之則也思之思之其有不得之者乎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三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四
  性理六
  
  程子曰道未始有天人之别但在天則為天道在地則為地道在人則為人道 天之自然謂之天道 天以生為道天命猶天道也以其用言也則謂之命觀生理可以知道 繫辭云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又云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又曰一隂一陽之謂道隂陽亦形而下者也而曰道者惟此語截得上下最分明元來只此是道要在人黙而識之或者以清虚一大為天道此乃以器言而非道也 道即性也若道外尋性性外尋道便不是 書言天叙天秩天有是理聖人循而行之所謂道也 道之外無物物之外無道是天地之間無適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親即君臣而君臣在所嚴以至為夫婦為長㓜為朋友無所為而非道此道所以不可須㬰離也故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若有適有莫則於道為有間非天地之全也 冲漠無眹萬象森然已具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如百尺木自根本至枝葉皆是一貫不可道上面一叚事無形無兆却待人旋要安排引入來教入塗轍既是塗轍却只是一箇塗轍 今語道則須待要寂滅湛静形使如槁木心使如死灰豈有真做墻壁木石而謂之道所貴乎智周天地萬物而不遺又㡬時要如死灰所貴乎動容周旋中禮又㡬時要如槁木論心術無如孟子也只謂必有事焉今既如槁木死灰則却於何處有事 謂張子厚曰道者天下之公也而學者欲立私説何也子厚曰心不廣也曰彼亦是羙事好而為之不知廼所當為强私之也 問道無真假曰既無真則是假耳既無假則是真矣真假皆無尚何有哉必曰是者為真非者為假不亦顯然而易明乎問何謂誠何謂道曰自性言之謂之誠自理言之謂之道其實一也
  張子曰道所以可久可大以其肖天地而不雜也與天地不相似其違道也逺矣 人知道為自然而未識自然之為軆 天地之道無非以至虚為實人須於虚中求出實聖人虚之至故擇善自精心之不能虚由有物榛礙金鐵有時而腐山岳有時而摧凡有形之物即易壊惟太虚處無動揺故為至實詩云徳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 太虚者自然之道行之要在思故又曰思誠 事無大小皆有道在其間能安分則謂之道不能安分謂之非道顯諸仁天地生萬物之功則人可得而見也所以造萬物則人不可得而見是藏諸用也
  藍田吕氏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良心所發莫非道也在我者惻隠羞惡辭遜是非皆道也在彼者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之交亦道也在物之分則有彼我之殊在性之分則合乎内外一體而已是皆人心所同然乃吾性之所固有也
  上蔡謝氏曰聖人之道無顕㣲無内外由灑掃應對進退而上達天道本末一以貫之
  和静尹氏謂吕堅中曰吾道甚平易明白須行到無内外無思慮方得
  五峯胡氏曰隂陽成象而天道著矣剛柔成質而地道著矣仁義成徳而人道著矣 道者體用之總名仁其體義其用合體與用斯為道矣 堯舜禹湯文王仲尼之道天地中和之至非有取而後為之者也是以周乎萬物通乎無窮日用而不可離也 道不能無物而自道物不能無道而自物道之有物猶風之有動水之有流也夫孰能間之故離物求道者妄而已矣
  延平李氏曰道之可以治心猶食之充飢衣之禦寒也身有迫於飢寒之患者遑遑焉為衣食之謀造次顛沛未始忘也至於心之不治有沒世不知慮者豈愛心不若口體哉弗思甚矣然飢而思食不過乎菽粟之甘寒而求衣不過乎綈布之温道之所可貴亦不過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間行之以仁義忠信而已耳捨此之不務而必求夫誣詭譎恠可以駭人耳目者而學之是猶飢寒切身者不知菽粟綈布之為羙而必期乎珍異侈靡之奉焉求之難得享之難安終亦必亡而已矣
  朱子曰這道體浩浩無窮 聖人之道如飢食渴飲聖人之道有高逺處有平實處 合内外平物我此見道之大端盖道只是致一公平之理而已 道之常存初非人所能預只是此箇自是亘古亘今常在不滅之物雖被人作壊終殄滅他不得 鳶飛魚躍道體随處發見 天高地下人位乎中天之道不出乎隂陽地之道不出乎柔剛是則舍仁與義亦無以立人之道矣然而仁莫大於父子義莫大於君臣是謂三綱之要五常之本人倫天理之至 通天下只是一箇天機活物流行發用無間容息據其已發者而指其未發者則已發者人心而凡未發者皆其性也亦無一物而不備矣夫豈别有一物拘於一時限於一處而名之哉即夫日用之間渾然全體如川流之不息天運之不窮耳此所以體用精粗動静本末洞然無一毫之間而鳶飛魚躍觸處朗然也存者存此而已養者養此而已 問昔有問伊川如何是道伊川曰行處是又問明道如何是道明道令於君臣父子兄弟上求諸先生之言不曾有髙逺之説曰明道之説固如此然君臣父子兄弟之間各有當然之理此便是道 問韓持國言道上無克此説猶可至説道無真假則誤甚矣曰正縁其謂道無真假所以言無克若知道有真假則知假者在所當克也 道之大本豈别是一物但日用中随事觀省久當自見然亦須是虚心游意積其功力庶幾有得 道是統名理是細目 道訓路大槩説人所共由之路理各有條理界瓣因舉康節云夫道也者道也道無形行之則見於事矣如道路之道坦然使千億萬年行之人知其歸者也 問道與理如何分曰道便是路理是那文理問如木理相似曰是問如此却似一般曰道字包得大理是道字裏面許多理脉又曰道字宏大理字精宻 問程子云冲漠無眹萬象森然已具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如百尺之木自根本至枝葉皆是一貫不可道上面事無形無兆却待人旋安排引入來教入途轍他所謂途轍者莫只是以人所當行者言之凡所當行之事皆是先有此理却不是臨行事時旋去尋討道理曰此言未有這事先有這理如未有君臣已先有君臣之理未有父子已先有父子之理不成元無此理直待有君臣父子却旋將道理入在裏靣又問既是塗轍却只是一箇塗轍是如何曰是這一箇事便只是這一箇道理精粗一貫元無兩様今人只見前面一叚事無形無兆將謂是空蕩蕩却不知道冲漠無眹萬象森然已具又問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應字是應務之應否曰未應是未應此事已應是已應此事未應固是先却只是後來事已應固是後却只是未應時理 問冲漠無眹一叚曰未有事物之時此理已具少間應處只是此理所謂塗轍即是所由之路如父之慈子之孝只是一條路從源頭下來 問未應不是先一條曰未應如未有此物而此理已具到有此物亦只是這箇道理塗轍是車行處且如未有塗轍而車行必有塗轍之理 答吕子約曰道之得名只是事物當然之理元徳直以訓行則固不可當時若但以當行之路答之則因彼之説發吾之意而冲漠之云亦自通貫矣今且以來示所引一隂一陽君臣父子形而上下冲漠氣象等説合而析之則隂陽也君臣父子也皆事物也人之所行也形而下者也萬象紛羅者也是數者各有當然之理即所謂道也當行之路也形而上者也冲漠之無眹者也若以形而上者言之則冲漠者固為體而其發於事物之間者為之用若以形而下者言之則事物又為體而其理之發見者為之用不可槩謂形而上者為道之體天下達道為道之用也 問伊川云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須着如此説曰這是伊川見得分明故云須着如此説形而上者是理形而下者是物如此開説方見分明如此了方説得道不離乎器器不違乎道處如為君須止於仁這是道理合如此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這是道理合如此今人不解恁地説便不索性兩邉説怎生説得通 問形而上下如何以形言曰此言最的當設若以有形無形言之便是物與理相間㫁了所以明道謂截得分明者只是上下之間分别得一箇界止分明器亦道道亦器有分别而不相離也 道須是合理與氣㸔理是虚底物事無那氣質則此理無安頓處易説一隂一陽之謂道這便兼理與氣而言隂陽氣也一隂一陽則是理矣猶言一闔一闢謂之變闔闢非變也一闔一闢則是變也盖隂陽非道所以隂陽者道也道是道理事事物物皆有箇道理器是形迹事事
  物物亦皆有箇形迹有道須有器有器須有道凡有形有象者皆器也其所以為是器之理者則道也這箇在人㸔始得指器為道固不得離器於道亦不得須知形而上者指理而言形而下者指事物而言道即理也以人所共由而言則謂之道以其各有條理而言則謂之理其目則不出乎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而其實無二物也 經書中所言只是這一箇道理都重三疊四説在裏只是許多頭面出來如語孟所載也只是這許多話一箇聖賢出來説一畨了一箇聖賢又出來從頭説一畨如書中堯之所説也只是這箇舜之所説也只是這箇以至於禹湯文武所説也只是這箇又如詩中周公所賛頌文武之盛徳亦只是這箇便若桀紂之所以危亡亦只是反了這箇道理若使别撰得出來古人須自撰了惟其撰不得所以只共這箇道理 道者古今共由之理如父之慈子之孝君仁臣忠是一箇公共底道理徳便是得此道於身則為君必仁為臣必忠之類皆是自有得於己方解恁地堯所以脩此道而成堯之徳舜所以脩此道而成舜之徳自天地以先羲黄以降都只是這一箇道理亘古今未嘗有異只是代代有一箇人出來做主做主便即是得此道理於已不是堯自是一箇道理舜又是一箇道理文王周公孔子又别是一箇道理老子説失道而後徳他都不識分做兩箇物事便將道做一箇空無底物事㸔吾儒説只是一箇物事以其古今公共是這一箇不着人身上説謂之道徳即是全得此道於己他説失道而後徳失徳而後仁失仁而後義若離了仁義便是無道理了又更如何是道 道不須别去尋討只是這箇道理非是别有一箇道被我忽然㸔見攫拏得來方是見道只是如日用底道理恁地是恁地不是事事理㑹得箇是處便是道 道者兼體用該費隠而言也 道體用雖極精㣲聖人之言則甚明白問汎觀天地間日往月來寒往暑來四時行百物生這是道之流行發見處即此而總言之其往來生化無一息間㫁處便是道體否曰此體用説得是但總字未當總便成兼用説了只就那骨處便是體如水之或流或止或激成波浪是用即這水骨可流可止可激成波浪處便是體如這身是體目視耳聼手足運動處便是用如這手是體指之運動提掇處便是用因舉語論集注曰往者過來者續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曰即是此意 問前説體用無定所是隨處説如此若合萬事為一大體用則如何曰體用也定見在底便是體後來生底便是用此身是體動作處便是用天是體萬物資始處便是用地是體萬物資生處便是用就陽言則陽是體隂是用就隂言則隂是體陽是用 體是這箇道理用是他用處如耳聼目視自然如此是體也開眼看物着耳聼聲便是用人只是合當做底便是體人做處便是用譬如此扇子有骨有柄用紙糊此則體也人揺之則用也如尺與秤相似上有分寸星銖則體也將去秤量物事則用也 問去歲聞先生曰只是一箇道理其分不同所謂分者莫只是理一而其用不同如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與國人交之信之類是也曰其體已畧不同君臣父子國人是體仁敬慈孝與信是用
  樂菴李氏曰道非事不形事非道不行 道一而已而以脩身為本自脩身以及於治國平天下皆是道也或問如何是道曰世所謂學道者往往外求不知
  向外去又那得道若能於父子親於君臣義於夫婦和於兄弟敬於朋友信只此便是道何必他求今人更不去人倫上尋討但曰吾學道亦惑矣
  南軒張氏曰道者天命之全體流行無間貫乎古今通乎萬物者也衆人自昧之而是理也何嘗有間㫁聖人盡之而亦非有所増益也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立則俱立達則俱逹蓋公天下之理非有我之得私此仁之道所以為大而命之理所以為㣲也 當其可即是道蓋事事物物之間道無往而不存然無適而不為中也 凡一飲食一起居之間莫不有其道焉賢者隨時而循理在聖人則如影之隨形道固不離乎聖人也
  象山陸氏曰此道充塞宇宙天地順此而動故日月不過而四時不忒聖人順此而動故刑罰清而民服古人所以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也
  東萊吕氏曰夫道非窮天以為髙非極地以為深人之所性之中固有之矣其體則純而不雜其用則施之無方
  勉齋黄氏曰隂陽分而五行具人物生而萬事出太極之妙為之根底而周流其間充塞宇宙貫徹古今不可㬰離也形交氣感而禀受不齊慾動情勝而好惡無節心以形役志以氣移理以慾昏性以情鑿鄉之不可離者梏亡茅塞莫之存矣圖書出而天文始兆聖賢生而人文始開二儀肇分仁義著矣五氣順布五事備矣禮以天秩典以天叙而教行焉因至顯之象驗至㣲之理即人事之當然察天命之本然加之以操存持養則動容周旋無適而不由於斯道之中矣聖賢之功與天無間凡有血氣莫不尊親心之秉彛不可已也 三才之植立萬化之流行自一息至於不可終窮自一毫至於不可限量所以綱維主宰者道而已道非他行乎天理之當然不雜以人欲之私而已自古帝王參天地賛化育更堯舜禹湯六七君上下數百千年致治之盛常如一日豈有出於此道之外哉詩書載籍之傳其詳可睹也春秋戰國以來異論滋熾其術愈工其説愈巧其效愈邈彼豈不知聖帝明王豐功偉績之可慕哉䧟人欲之私而昧天理之正帝王體統卒以泯沒而民生不見隆古之盛千有餘年於此矣可勝歎哉循乎道者如此戾乎道者如彼然則有志於世者其轍迹可考也然道之在天下與三才並立萬化並行雖顯晦不同未嘗亡也神而明之其惟人乎 或問某在匡山時聞饒師魯言道必三節看方宻如洒掃應對是事必有當然之理又必有所以然之故以事對當然則事是粗當然者是精以當然對所以然則當然者是粗所以然者是精某既疑道之難以三節分又疑道之不可以粗言也遂求質於胡文伯量胡文云朱文公嘗謂心之神靈妙衆理而宰萬事者也此乃精中之精粗中之精精中之精粗中之精八字朱文公語也以此論之則師魯之言未為不然今敢以質之先生曰昔人之言道惟以道對器體對用道對器則器可以包用洒掃應對即精義入神之類是也體對用則用可以包器中庸之言費隠孟子之言仁義禮智惻隐羞惡恭敬是非之類是也又何嘗分三節道亦豈可以粗言今師魯之言既不是伯量之舉例又不類二者皆失之也至於粗中之精精中之精八字往往朱文公之意亦不如此前一叚恐以魂魄為粗義理為精後一叚則知又能運用此理者也噫㣲言之絶而大義之乖只在目前矣可懼也哉
  北溪陳氏曰道猶路也當初命此字是從路上起意人所通行方謂之路一人獨行不得謂之路道之大綱只是日用間人倫事物所當行之理衆人所共由底方謂之道大槩是就日用人事上説方見得人所通行底意親切若就此推原來厯不是就人事上剗然有箇道理如此其根原皆是從天來故横渠謂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此便是推原來厯天即理也古聖賢説天多是就理上論理無形狀以其自然而致故謂之天若就天之形體論也只是箇積氣恁蒼蒼茫茫實有何形質但横渠此天字是説理理不成死定在這裏一元之氣流出來生人生物便有箇路脉恁地便是人物所通行之道此就造化推原其所從始如此至子思説率性之謂道只是就人物已受得來處説随其所受之性便自然有箇當行之路不待人安排着其實道之得名須就人所通行處説只是日用人事所當然之理古今所共由底路所以名之曰道 道只是人事之理耳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自有形而上者言之其隐然不可見底則謂之道自有形而下者言之其顯然可見底則謂之器其實道不離乎器道只是器之理人事有形狀處都謂之器人事中之理便是道道無形狀可見所以明道曰道亦器也器亦道也須着如此説方截得上下分明 道流行乎天地之間無所不在無物不有無一處欠缺子思言鳶飛魚躍上下察以證之有以見道無不在甚昭著分曉在上則鳶飛戾天在下則魚躍于淵皆是這箇道理程子謂此子思喫𦂳為人處活潑潑地所謂喫𦂳云者只是𦂳切為人説所謂活潑潑云者只是實真見這道理在面前如活底物相似此正如顔子所謂卓爾孟子所謂躍如之意都是真見得這道理分明故如此説 易説一隂一陽之謂道隂陽氣也形而下者也道理也只是隂陽之理形而上者也孔子此處是就造化根原上論大凡字義須是隨本文看得透方可如志於道可與適道道在邇等類又是就人事上論聖賢與人説道多是就人事上説惟此一句乃是贊易時説來厯根原儒中竊禪學者又直指隂陽為道便是指氣為理了 學者求道須從事物千條萬緒中磨錬當來若就事事物物上看亦各有箇當然之理且足容重足是物重是足當然之理手容恭手是物恭是手當然之理如視思明聼思聰明與聰便是視聼當然之理又如坐如尸立如齊如尸如齊便是坐立當然之理以類而推大小髙下皆有箇當然恰好道理古今所通行而不可廢者道之大原自是出扵天自未有天地之先固是先有此理然纔有理便有氣纔有氣此理便在乎氣之中而不離乎氣氣無所不在則理無所不通其盛著見於造化發育而其實流行乎日用人事千條萬緒人生天地之内物類之中全具是道與之俱生不可須㬰離故欲求道者須是就人事中盡得許多千條萬緒當然之理然後可以全體是道而實具於我非可舍吾身人事超乎二氣之表只管去窮索未有天地始初之妙為道體則在我此身有何干渉 道非是外事物有箇虚空底其實道不離乎物離物則無所謂道且如君臣有義義底是道君臣是器若要看義底道理須就君臣上看不成脱了君臣之外别有所謂義父子有親親底是道父子是器若要看得親底道理須就父子上看不成脱了父子之外别有所謂親即夫婦而夫婦在所别即長㓜而長㓜在所序即朋友而朋友在所信亦非外夫婦長㓜朋友而有所謂别序與信
  或問形而上者謂之道何以言形潜室陳氏曰一物必有一理道即器中之理器既有形道即因而顯分開不得先聖欲開悟後學不柰何指開示人所以俱言形者見本是一物若除了此字止言上者謂之道下者謂之器却成二片矣 道只是當行底理天下事事物物與自家一身凡日用常行那件不各有當行㡳道理那曾一歇走離得才離得則物非物事非事吾身日用常行者皆非是矣故道即路之謂也之燕之越無非是路才無路便是荆棘草莽聖人之道只是眼前當然底一時走離不得後學求道只就此上看不用窈窈㝠㝠探索深逺如此為道皆日用而不知者也
  西山真氏曰器者有形之物也道者無形之理也明道先生曰道即器器即道兩者未嘗相離蓋凡天下之物有形有象者皆器也其理便在其中大而天地亦形而下者乾坤乃形而上者天地以形體言乾坤以性情言乾健也坤順也即天地之理日月星辰風雨霜露亦形而下者其理即形而上者以身言之身之形體皆形而下者曰性曰心之理乃形而上者至於一物一器莫不皆然且如燈燭者器也其所以能照物形而上之理也且如椅桌器也而其用理也天下未嘗有無理之器無器之理即器以求之則理在其中如即天地則有健順之理即形體則有性情之理精粗本末初不相離若舍器而求理未有不蹈於空虚之見非吾儒之實學也
  䨇峯饒氏曰道者天下當然之理原於天之所命根於人之所性而著見於日用事物之間如大路然本無難知難行之事學者患不得其門而入耳茍得其門而入則由愚夫愚婦之可知可能以至於盡性至命之地無逺之不可到也
  
  程子曰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 一物之理即萬物之理 物物皆有理如火之所以熱水之所以寒至於君臣父子間皆是理 理則天下只是一箇理故推至四海而凖須是質諸天地考諸三王不易之理故敬則只是敬此者也仁是仁此者也信是信此者也 理與心一而人不能㑹為一者有己則喜自私私則萬殊宜其難一也 隨時觀理而天下之理得矣 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彛好是懿徳萬物皆有理順之則易逆之則難各循其理何勞於己力哉 所以謂萬物一體者皆有此理只為從那裏來生生之謂易生則一時生皆完此理人則能推物則氣昏推不得不可道他物不與有也 或問太虚曰亦無太虚遂指虚曰皆是理安得謂之虚天下無實於理者 天理云者這一箇道理更有甚窮已 寂然不動感而遂通者天理具備元無少欠不為堯存不為桀亡父子君臣常理不易是不曾動來因不動故言寂然雖不動感便通感非自外也 視聼思慮動作皆天也人但於其中要識得真與妄尔 天理自然之理也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致便是天理 觀天理亦須放開意思開闊得心胷便可見 有徳者得天理而用之既有諸己所用莫非中理 物有自得天理者如蜂蟻知衛其君豺獺知祭禮亦出於人情而已天地生物各無不足之理常思天下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有多少不盡分處 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皆自然而然非有安排也 萬物莫不有對一隂一陽一善一惡陽長則隂消善增則惡减斯理也推之其逺乎人只要知此耳 質必有文自然之理也理必有對生生之本也有上則有下有此則有彼有質則有文一不獨立二必為文非知道者孰能識之
  張子曰所謂天理也者能説諸心能通天下之志之理也
  上蔡謝氏曰天理也人亦理也循理則與天為一與天為一我非我也理也理非理也天也唯文王有純徳故曰在帝左右帝謂文王帝是天之作用處或曰意必固我有一焉則與天地不相似矣曰然理上怎安得箇字易曰與天地相似故不違相似猶自是語
  朱子曰萬物各具一理萬理同出一原萬物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原但所居之位不同則其理之用不一如為君須仁為臣須敬為子須孝為父須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異其用然莫非理之流行也 問萬理粲然還同不同曰理只是這一箇道理則同其分不同君臣有君臣之理父子有父子之理 問既是一理又謂五常何也曰謂之一理亦可謂之五理亦可以一包之則一分之則五問分為五之序曰渾然不可分 理只是一箇理理舉著全無欠闕且如言著仁則都在仁上言著誠則都在誠上言著忠恕則都在忠恕上言著忠信則都在忠信上只為只是這箇道理自然血脉貫通 理是有條理有文路子當文路子從那裏去自家也從那裡去文路子不從那裏去自家也不從那裏去須尋文路子在何處只挨著理了行 只是這箇理分做四叚又分做八叚又細碎分將去四叚者意其為仁義禮智 理如一把線相似有條理如這竹籃子相似指其上行篾曰一條子恁地去又别指一條曰一條恁地去又如竹木之文理相似直是一般理横是一般理有心便存得許多理 理便是心之所有之理心便是理之所㑹之地 至㣲之理至著之事一以貫之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形而上者指理而言形而下者指事物而言事事物物皆有其理事物可見而其理難知即事即物便要見得此理只是如此看但要真實於事物上見得這箇道理然後於已有益為人君止於仁為人子止於孝必湏就君臣父子上見得此理大學之道不曰窮理而謂之格物只是使人就實處窮竟事事物物上有許多道理窮之不可不盡也 天下之理至虚之中有至實者存至無之中有至有者存夫理者寓於至有之中而不可以目擊而指數也然而舉天下之事莫不有理且臣之事君便有忠之理子之事父便有孝之理目之視便有明之理耳之聽便有聰之理貎之動便有恭之理言之發便有忠之理只是常常恁地省察則理不難知也 問性即理如何曰物物皆有性便皆有其理曰枯槁之物亦有理乎曰不論枯槁他本來都有道理因指案上花瓶便有花瓶道理書燈便有書燈道理水之潤下火之炎上金之從革木之曲直土之稼穡一一都有性都有理人若用之又着順他理始得若把金來削做木用把木來鎔做金用便無此理 天理既渾然然既謂之理則便是箇有條理底名字故其中所謂仁義禮智四者合下便各有一箇道理不相混雜以其未發莫見端緒不可以一理名是以謂之渾然非是渾然裏面都無分别而仁義禮智却是後來旋次生出四件有形有狀之物也須知天理只是仁義禮智之縂名仁義禮智便是天理之件數 問理有能然有必然有當然有自然處皆湏兼之方於理字訓義為備否且舉其一二如惻隐者氣也其所以能是惻隐者理也蓋在中有是理然後能形諸外為是事外不能為是事則是其中無是理矣此能然處也又如赤子之入井見之者必惻隠蓋人心是箇活底然其感應之理必如是雖欲忍之而其中惕然自有不能以己也不然則是槁木死灰理為有時而息矣此必然處也又如赤子入井則合當為惻隠蓋人與人類其待之理當如此而不容不如此也不然則是為悖天理而非人類矣此當然處也當然亦有二一就合做底事上直言其大義如此入井當惻隠與夫為父當慈為子當孝之類是也一泛就事中又細㨂别其是是非非當做與不當做處如視其所當視而不視其所不當視聽其所當聽而不聽其所不當聽則得其正而為理非所當視而視與當視而不視非所當聽而聽與當聽而不聽則為非理矣此亦當然處也又如所以入井而惻隠者皆天理之真流行發見自然而然非有一毫人為預乎其間此自然處也其他又如動静者氣也其所以能動静者理也動則必静静必復動其必動必静者亦理也事至則當動事過當静者亦理也而其所以一動一静又莫非天理之自然矣又如親親仁民爱物者事其所以能親親仁民愛物者理見其親則必親見其民則必仁見其物則必愛者亦理也在親則當親在民則當仁在物則當愛其當親當仁當愛者亦理也而其所以親之仁之愛之又無非天地之自然矣凡事皆然能然必然者理在事先當然者正就事而言其理自然則貫事理言之也四者皆不可不兼該而止就事言者必見理直截親切在人道為有力所以大學章句或問論難處惟専以當然不容己者為言亦此意熟則其餘自可類舉矣曰此意甚備大學本亦更有所以然一句後來看得且要見得所當然是切要處若果得不容己處即自可黙㑹矣 問程子云視聽思慮動作皆天也人但於中要識得真與妄耳真妄是於那發處别識得天理人欲之分如何曰皆天也言視聽思慮動作皆是天理其順發出來無非當然之理即所謂真其妄者却是反乎天理者也雖是妄亦無非天理只是發得不當地頭譬如一草木合在山上此是本分今却移在水中其為草木固無以異只是那地頭不是恰如善固性也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之意 問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對是物也理安得有對曰如髙下小大清濁之類皆是曰髙下小大清濁又是物也如何曰有髙必有下有大必有小皆是理必當如此如天之生物不能獨隂必有陽不能獨陽必有隂皆是對這對處不是理對其所以有對者是理合當恁地 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問如何便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曰真箇是未有無對者看得破時真箇是差異好笑且如一隂一陽便有對至於太極却對甚底曰太極有無極對曰此只是一句如金木水火土即土亦似無對然皆有對太極便與隂陽相對此是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便對過却是横對了土便與金木水火相對蓋金木水火是有方所土却無方所亦對得過一云四物皆資土故也胡氏謂善不與惡對惡是反善如仁與不仁如何不可對若不相對覺説得天下事故尖斜了沒箇是處一云湖南學者云善無對不知悪乃善之對惡者反乎善者也 問天下之理無獨必有對有動必有静有隂必有陽以至屈伸消長盛衰之類莫不皆然還是他合下便如此邪曰自是他合下來如此一便對二形而上便對形而下然就一言之一中又自有對且如眼前一物便有背有面有上有下有内有外二有各自為對雖説無獨必有對然獨中又自有對且如某盤路兩兩相對末稍中間只空一路若似無對然此一路對了三百六十路此所謂一對萬道對器也 天下之物未嘗無對有隂便有陽有仁便有義有善便有惡有語便有嘿有動便有動然又却只是一箇道理如人行出去是這脚行歸亦是這脚譬如口中之氣嘘則為温吸則為寒耳蔡季通云理有流行有對待先有流行後有對待
  曰難説先有後有季通舉太極説以為道理皆然且執其説
  東萊吕氏曰天下事有萬不同然以理觀之則未嘗異君子湏當於異中而求同則見天下之事本未嘗異
  勉齋黄氏曰此身只是形氣神理理精於神神精於氣氣精於形形則一定氣能呼吸能冷暖神則有知覺能運用理則知覺運用上許多道理然有形則斯有氣有氣斯有神有神斯有理只是一物分出許多名字知此則心性情之類皆可見矣
  或問伊川有云在物為理處物為義又曰在義為理何如潜室陳氏曰理對義言則理為體而義為用理對道言則道為體而理為用 又問遺書云天地生物各無不足之理常思天下君臣父子有多少不盡分處既曰無不足如何又有不盡分處曰天理本無不足人自虧欠他底
  北溪陳氏曰理與義對説則理是體義是用理是在物當然之則義是所以處此理者故程子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 如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等類若不是實理如此則便有時廢了惟是實理如此所以萬古常然雖更亂離變故終有不可得而殄滅者 理與性字對説理乃是在物之理性乃是在我之理在物底便是天地人物公共底道理在我底乃是此理已具得為我所有者 道與理大槩只是一件物然拆為二字亦須有分别道是就人所通行上立字與理對説則道字較寛理字較實理有確然不易底意故萬古通行者道也萬古不易者理也理無形狀如何見得只是事物上一箇當然之則便是理則是凖則法則有箇確定不易底意只是事物上正當合做處便是當然無過些亦無不及些如為君止於仁仁便是為君當然之則為臣止於敬敬便是為臣當然之則為父止於慈為子止於孝孝慈便是父子當然之則又如足容重重便是足容當然之則手容恭恭便是手容當然之則如尸便是坐中當然之則如齊便是立中當然之則古人格物窮理要就事物上窮箇當然之則亦不過只是窮到那合做恰好處而已
  或問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何如魯齋許氏曰便是一以貫之又問理出於天天出於理曰天即理也有則一時有本無先後 有是理而後有是物譬如木生知其誠有是理而後成木之一物表裏精粗無不到如成果實相似如水之流滿出東西南北皆可體立而用行積實於中發見於外則為惻隐為羞惡内無而外自不應凡物之生必得此理而後有是形無理則無形孟子所謂非人者無此理何異於禽獸哉事物必有理未有無理之物兩件不可離無物則理何所寓讀史傳事實文字皆已往粗迹但其中亦有理在聖人觀轉蓬便知造車或觀擔夫争道得運筆意亦此類也但不可泥於迹而不知變化雖淺近事物亦必有形而上者但學者能得聖神功用之妙以觀萬事萬物之理可也則形而下者事為之間皆粗迹而不可廢
  臨川呉氏曰理之在人心猶水之在地中晝夜生生而不竭是之謂有原心理之發見猶原泉之初出毋滑壊毋閼絶將混混乎其常活而常清矣 夫凡物必有所以然之故亦必有所當然之則所以然者理也所當然者義也程子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理之有義猶形影聲響也世豈有無義之理哉理如玉之膚也至㣲而至宻有旁通廣取其義不一而足者是以聖人之學必精義而入神
  
  程子曰徳者得也須是實到這裏須得 一徳立而百善從之 存諸中為徳發於外為行徳之成其可見者行也 得之於心謂之有徳自然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豈待勉强也 徳性者言性之可貴與言性善其實一也性之徳者言性之所有 有徳者得天地而用之既有諸己所以莫非中理 心是天徳心有不盡處便是天徳處未能盡人心莫不有知惟蔽於人欲則亡天徳也 聖賢
  論天徳蓋謂自家元是天然完全自足之物若無所汙壊即當直而行之若小有汙壊即敬以治之使復如舊
  張子曰徳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 接物處皆是小徳統㑹處便是大徳 富貴之得不得天也至於道徳則在己求之而無不得也 循天下之理之謂道得天下之理之謂徳故曰易簡之善配至徳
  龜山楊氏曰仁義而足乎已斯謂之徳
  上蔡謝氏曰徳可以易言耶動容周旋中禮聖人之事也止曰盛徳之至具天下之至善止曰有徳為天下之大惡止曰失徳故禮樂皆得謂之有徳
  五峯胡氏曰徳有本故其行不窮孝悌也者徳之本歟朱子問呉必大如何是徳曰只是此道理因講習躬行後見得是我之所固有故守而勿失耳曰尋常看據於徳如何説必大以横渠得寸守寸得尺守尺對曰須先得了方可守如此説時依舊認徳字未着今且説只是這道理然湏長長提撕令在己者决定是做得如此如方獨處黙坐未曽事君親接朋友然在我者已渾全是一箇孝悌忠信底人以此做出事來事親則必孝事君則必忠與朋友交則必信不待旋安排蓋存於中之謂徳見於事之謂行易曰君子以成徳為行正謂以此徳而見諸事耳 存之於中謂理得之於心謂徳發見於行事為百行 徳是得於天者講學而得之得自家本分底物事 問韓子道與徳為虚位如何曰亦説得通蓋仁義禮智是實此道徳字是通上下説却虚如有仁之道義之道仁之徳義之徳此道徳只随仁義上説是虚位他又自説道有君子小人徳有凶有吉謂吉人則為吉徳凶人則為凶徳君子行之為君子之道小人行之為小人之道如道二仁與不仁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之類若是志於道據於徳方是好底方是道徳之正 中庸分道徳曰父子君臣以下為天下之達道智仁勇為天下之達徳君有君之道臣有臣之道徳便是箇行道底故為君主於仁為臣主於敬仁敬可喚做徳不可喚做道
  東萊吕氏曰至徳以道為本至徳者精粹而不可名者之謂道體⿰氵専 -- 溥博淵深無聲無臭無下手處惟至徳以道為本則有所依據識得體叚 今人不識徳字往往見一事之善則謂之徳殊不知此乃行也實有諸己之謂徳見諸行事之謂行既實有於已矣須見於行事之間然後吾之行全進
  或問道也徳也仁也三者所處不同潜室陳氏曰道謂事事物物當然之理徳乃行是道實得於心仁謂本心之徳愛之理乃諸徳之總㑹處在一人身上只是一箇物事但一節宻一節耳
  北溪陳氏曰徳者得也不能離得一箇得字古經書雖是多就做工夫實有得上説然亦有就本原來厯上論如所謂明徳者是人生所得於天本來光明之理具在吾心者故謂之明徳如孩提之童無不知愛親敬兄此便是得於天本明處有所謂達徳者是古今天下人心之所同得故以達言有所謂懿徳者是得天理之粹羙故以懿言之又有所謂徳性者亦只是在我所得於天之正理故謂之徳性 道是天地間本然之道不是因人做工夫處論徳便是就人做工夫處論徳是行是道而實有得於吾心者故謂之徳何謂行是道而實有得於吾心如實能事親便是此心實得這孝實能事兄便是此心實得這悌大槩徳之一字是就人做工夫已到處論乃是做工夫實有得於已了不是就方做工夫時説 道與徳不是判然二物道是公共的徳是實得於身為我所有的所謂天徳者自天而言則此理公共在天得之為天徳其道流行賦予為物之所得亦謂之天徳若就人論則人得天之理以生亦謂之天徳其所為純得天理之真無人偽之雜亦謂之天徳
  西山真氏曰徳者何仁義禮智是也此所謂體也徳専以其本體而言才兼言其著於用者聖人之所謂才有與徳合言之者才難之才即所謂徳也徳全則才亦全矣中庸謂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寛裕温柔足以有容也發彊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宻察足以有别也蓋惟聖人為能兼五者之全非五者之全不足以言聖 臯陶謨有六徳三徳之分小大不同而皆適於用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五
  性理七
  
  程子曰天地之大徳曰生天地絪緼萬物化醇生之謂性萬物之生意最可觀此元者善之長也斯所謂仁也又曰非仁則無以見天地 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我也如其皆我何所不盡不能有諸己則其與天地萬物豈特相去千萬而已哉 自古不曾有人解仁字之義須是道與他分别出五常若只是兼體却只有四也且譬一身仁頭也其他四端手足也至如易雖言元者善之長然亦須通四徳以言之問仁曰此在諸公自思之将聖賢所言仁處類聚
  觀之體認出来孟子曰惻隠之心仁也後人遂以愛為仁惻隠固是愛也愛自是情仁自是性豈可專以愛為仁孟子言惻隠為仁盖為前已言惻隠之心仁之端也既曰仁之端則不可便謂之仁退之言博愛之謂仁非也仁者固博愛然便以博愛為仁則不可仁者必愛指愛為仁則不可不仁者無所知覺指
  知覺為仁則不可 觀物於静中皆有春意切脉最可體仁 觀雞雛此可觀仁 仁之道要之只消道一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将公便喚做仁 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只為公則物我兼照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也 人之一肢病不知痛癢謂之不仁人之不仁亦猶是也盖不知人道之在己也知仁道之在己而由之乃仁也視聴言動一於禮謂之仁 仁則一不仁則二 大率把捉不定皆是不仁去不仁則仁存 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如求經義皆栽培之意 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義禮智信皆仁也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而已 至仁則天地為一身而天地之間品物萬形為四肢百體夫人豈有視四肢百體而不愛者哉聖人仁之至也獨能體是心而已曷嘗支離多端而求之自外乎故能近取譬者仲尼所以示子貢以為仁之方也醫書有以手足風頑謂之四體不仁為其疾痛不以累其心故也夫手足在我而疾痛不與知焉非不仁而何世之忍心無恩者其自棄亦若是而已 孟子云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仁者人此者也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仁也若以敬直内則便不直矣行仁義豈有直乎必有事焉而勿正則直也夫能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則與物同矣故曰敬義立而徳不孤是以仁者無對放之東海而凖放之西海而凖放之南海而凖放之北海而凖醫家言四體不仁最能體仁之名也
  張子曰虚者仁之原禮義者仁之用 虚則生仁仁在理以成之 敦厚虚静仁之本敬和接物仁之用
  龜山楊氏曰論語言仁處皆仁之方也若正所謂仁則未之甞言也故曰子罕言利與命與仁要道得親切惟孟子言仁人心也最為親切 李似祖問何以知仁曰孟子以惻隠之心為仁之端平居但以此體究乆乆自見因問似祖尋常如何説隠似祖云如有隠憂勤恤民隠皆疾痛之謂也曰孺子将入井而人見之者必有惻隠之心疾痛非在己也而為之疾痛何也似祖曰出於自然不可已也曰安得自然如此若體究此理知其所從来則仁之道不逺矣
  上蔡謝氏曰心者何也仁是已仁者何也活者為仁死者為不仁今人身體麻痺不知痛癢謂之不仁桃杏之核可種而生者謂之桃仁杏仁言有生之意推此仁可見矣 問一日静坐見一切事平等皆在我和氣中此是仁否曰此只是静中工夫只是心虚氣平也須是應事時有此氣象方好 仁者天之理非杜撰也故哭死而哀非為生也經徳不回非干祿也言語必信非正行也天理當然而已矣當然而為之是為天之所為也聖門學者大要以克己為本克己復禮無私心焉則天矣
  和靖尹氏曰鮑某嘗問伊川仁者愛人便是仁乎伊川云愛人仁之事耳焞時侍坐歸因取論語中説仁事致思乆之忽有所得遂見伊川請益曰某以仁惟公可盡之伊川沉思乆之云思而至此學者所難及也天心所以至仁者惟公爾人能至公便是仁 謝收嘗問學於伊川伊川云學之大無如仁汝謂仁是如何謝乆之無入處一日再問愛人是仁否伊川云愛人乃仁之端非仁也謝收去焞因曰某謂仁者公而已伊川云何謂也焞曰能好人能惡人伊川云善涵養不易見得到此
  延平李氏答朱元晦書曰仁字難説論語一部只是説與門弟子求仁之方知所以用心庶㡬私欲沈天理見則知仁矣如顔子仲弓之問聖人所以答之之語皆其切要用力處也孟子曰仁人心也心體通有無貫幽明無不包括與人指示於發用處求之也又曰仁者人也人之一體便是天理無所不備具若合而言之人與仁之名亡則渾是道理也来諭以謂仁是心之正理能發能用底一箇端緒如胎育包涵其中生氣無不純備而流動發生自然之機又無頃刻停息憤盈發洩觸處貫通體用相循初無間㫁此説推擴得甚好但又云人之所以為人而異乎禽獸者以是而已若犬之性牛之性則不得而與焉若如此説恐有礙盖天地中所生物本源則一雖禽獸草木生理亦無頃刻停息間㫁者但人得其秀而最靈五常中和之氣所聚禽獸得其偏而已此其所以異也若謂流動發生自然之機與夫無頃刻停息間㫁即禽獸之體亦自如此若以為此理唯人獨得之即恐推測體認處未精於他處便有差也又云須體認到此純一不雜處方見渾然與物同體氣象一段語却無病又云從此推出分殊合宜處便是義以下數句莫不由此而仁一以貫之盖五常百行無往而非仁也此説大槩是然細推之却似不曾體認得伊川所謂理一分殊龜山云知其理一所以為仁知其分殊所以為義之意盖全在知字上用着力也謝上蔡語錄云不仁便是死漢不識痛癢了仁字只是有知覺了了之體段若於此不下工夫令透徹即何縁見得本源毫髪之分殊哉若於此不了了即體用不能兼舉矣此正是本源體用兼舉處人道之立正在於此仁之一字正如四徳之元而仁義二字正如立天道之隂陽立地道之柔剛皆包攝在此二字爾大抵學者多為私欲所昏故用力不精不見其效若欲於此進步須把㫁諸路頭静坐黙識使之泥滓漸漸消去方可不然亦只是説也更熟思之
  朱子曰天地以生物為心者也而人物之生又各得夫天地之心以為心者也故語心之徳雖其總攝貫通無所不備然一言以蔽之則曰仁而已矣盖天地之心其徳有四曰元亨利貞而元無不統其運行焉則為春夏秋冬之序而春生之氣無所不通故人之為心其徳亦有四曰仁義禮智而仁無不包其發用焉則為愛恭宜别之情而惻隠之心無所不貫故論天地之心者則曰乾元坤元則四徳之體用不待悉數而足論人心之妙者則曰仁人心也則四徳之體用亦不待遍舉而該盖仁之為道乃天地生物之心即物而在情之未發而此體已具情之既發而其用不窮誠能體而存之則衆善之源百行之本莫不在此此孔門之教所以必使學者汲汲於求仁也其言有曰克己復禮為仁言能克去己私復乎天理則此心之體無不在而此心之用無不行也又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則亦所以存此心也又曰事親孝事兄弟及物恕則亦所以行此心也又曰求仁得仁則以讓國而逃諫伐而餓為能不失乎此心也又曰殺身成仁則以欲甚於生惡甚於死為能不害乎此心也此心何心也在天地則坱然生物之心在人則温然愛人利物之心包四徳而貫四端者也或曰若子之言則程子所謂愛情仁性不可以愛為仁者非歟曰不然程子之所謂以愛之發而名仁者也吾之所論以愛之理而名仁者也盖所謂情性者雖其分域之不同然其脉絡之通各有攸属者則曷嘗判然離絶而不相管哉吾方病夫學者誦程子之言而不求其意遂至於判然離愛而言仁故特論此以發明其遺意而子顧以為異乎程子之説不亦誤哉或曰程氏之徒言仁多矣盖有謂愛非仁而以萬物與我為一為仁之體者矣陳淵問楊龜山曰萬物與我為一其仁之體乎曰然亦有謂愛非仁而以心有知覺釋仁之名者矣上蔡謝氏曰心有所覺謂之仁仁則心與事為一草木五榖之實謂之仁取名于生也生則有所覺矣四體之偏痺謂之不仁取名于不知覺也不知覺則死矣事有感而隨之以喜怒哀樂應之以酬酢萬變者非知覺不能也身與事接而心漠然不省者與四體不仁無異也然則不仁者雖生無以異于死雖有心亦鄰于無心雖有四體亦弗為吾用也故視而弗見聴而弗聞食而不知其味此善學者所以急急于求仁也今子之言若是然則彼皆非歟曰彼謂物我為一者可以見仁之無不愛矣而非仁之所以為體之真也彼謂心有知覺者可以見仁之包乎智矣而非仁之所以得名之實也觀孔子答子貢博施濟衆之問與程子所謂覺不可以訓仁者則可見矣予尚安得復以此而論仁哉抑泛言同體者使人含糊昏緩而無警切之功其𡚁或至於認物為己者有之矣専言知覺者使人張皇迫躁而無沉潜之味其𡚁或至於認欲為理者有之矣一忘一助二者盖胥失之而知覺之云者於聖門所云樂山能守之氣象尤不相似予尚安得復以此而論仁哉因并記其語作仁説













  ○問仁者天地生物之心曰天地之心只是箇生凡物皆是生方有此物如草木之萌芽枝葉條榦皆是生方有之人物所以生生不窮者以其生也才不生便乾枯死了這箇是統論一箇仁之體○仁也者天地所以生物之心而人物之所得以為心者也惟其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是以未發之前四徳具焉曰仁義禮智而仁無不統已發之際四端著焉曰惻隠羞惡辭遜是非而惻隠之心無所不通此仁之體用所以涵育渾全周流貫徹專一心之妙而為衆善之長也 問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曰須先識得元與仁是箇甚物事更就自家身上看甚麽是仁甚麽是義禮智既識得這箇便見得這一箇能包得那數箇元只是初底便是如木之萌如草之芽其在人如惻然有隠初来底意思便是所以程子謂看雞雛可以觀仁為是那嫩小底便是仁底意思在楊道夫曰如先生之言正是程子説復其見天地之心復之初爻便是天地生物之心也曰今只將公所見看所謂心譬如榖種生之性便是仁陽氣發處乃情也觀之便見 問仁者心之徳愛之理曰仁者心之徳猶言潤者水之徳燥者火之徳愛之理猶言水之根木之源試以此意思之仁者愛之理理是根愛是苗仁之愛如糖之甜醋之酸愛是那滋味 仁是根愛是苗不可便喚苗做根然而這箇苗却定是從那根上来 愛是惻隠惻隠是情其理則謂之仁心之徳徳又只是愛謂之心之徳却是愛之本柄 心之徳是統言愛之理是就仁義禮智上分説如義便是宜之理禮便是别之理智便是知之理但理㑹得愛之理便理㑹得心之徳又曰愛雖是情愛之理是仁也仁者愛之理愛者仁之事仁者愛之體愛者仁之用愛是箇動物事理是箇静物事理便是性緣裏面有這愛之理所以發出来無不愛程子曰心如榖種其生之性乃仁也生之性便是愛之理 問渾然無私便是愛之理行仁而有得於己便是心之徳否曰如此解釋文義亦可但恐本領上未透徹爾 又問一性禀於天而萬善皆具仁義禮智所以分統萬善而合為一性者也方寂然不動此理完然是為性之本體及因事感發而見於中節之時則一事所形一理隨著一理之當一善之所由得仁固性也而見於事親從兄之際莫非仁之發也有子謂孝弟行仁之本説者於是以愛言仁而愛不足以盡之以心喻仁而心實宰之必曰仁者愛之理然後仁之體明曰仁者心之徳然後仁之用顯學者識是愛之理而後可以全此心之徳如何曰大意固如此然説得未明只看文字意脉不接續處便是見得未親切曰莫是不合分體用言之否曰然只是一箇心便自具了仁之體用喜怒哀樂未發處是體發於惻隠處便却是情因舉天地萬物同體之意極問其理曰須是近裏著身推究未干天地萬物事也須知所謂心之徳者即程先生榖種之説所謂愛之理者則正謂仁是未發之愛愛是已發之仁爾只以此意推之不須外邊添入道理若於此處認得仁字即不妨與天地萬物同體若不㑹得便将天地萬物同體為仁却轉無交涉矣孔門之教説許多仁却未曾正定説出盖此理直是難言若立下一箇定説便該括不盡且只於自家身分上體究乆之自然通達程子謂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専言則𮎛四者須是統看仁如何却包得數者又却分看義禮智信如何亦謂之仁大抵於仁上見得盡須知發於剛果處亦是仁發於辭遜是非亦是仁且欵曲研究識盡全體正猶觀山所謂横看成嶺直看成峰若自家見他不盡初謂只是一嶺及少時又見一峯出来便是未曾盡見全山到底無定據也 問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此即人物初生時騐之可見人物均受天地之氣而生所以同一體如人兄弟異形而皆出父母胞胎所以皆當愛故推老老之心則及人之老推幼幼之心則及人之幼惟仁者其心公溥實見此理故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否曰人與萬物均受此氣均受此理所以皆當愛便是不如此愛字不在同體上説自不属同體事他那物事自是愛這箇是説那無所不愛了方能得同體若愛則是自然愛不是同體了方愛惟其同體所以無所不愛所以愛者以其有此心也所以無所不愛者以其同體也仁者愛之理只是愛之道理猶言生之性愛則是理之見於用者也盖仁性也性只是理而已愛是情情則發於用性者指其未發故曰仁者愛之理情則已發故曰愛者仁之用 問仁者愛之理曰這一句只将心性情看便分明一身之中渾然自有箇主宰者心也有仁義禮智則是性發為惻隠羞惡辭遜是非則是情惻隠愛也仁之端也仁是體愛是用又曰愛之理愛自仁出也然亦不可離了愛去説仁問韓愈博愛之謂仁曰是指情為性了問周子説愛曰仁與博愛之説如何曰愛曰仁猶曰惻隠之心仁之端也是就愛處指出仁若博愛之謂仁之謂便是把博愛做仁了終不同 以生字説仁生自是上一節事當来天地生我底意我而今須要自體認得試自看一箇物堅硬如頑石成甚物事此便是不仁藹乎若春陽之温汎乎若醴酒之醇此是形容仁底意思 仁是根惻隠是萌芽親親仁民愛物便是推廣到枝葉處 問伊川云萬物之生意最可觀曰物之初生其夲未逺固好㸔及榦成葉茂便不好看如赤子入井時惻隠怵惕之心只些子仁見得時却好看到得發政施仁其仁固廣便看不見得何處是仁 萬物之生天命流行自始至終無非此理但初生之際淳粹未散尤易見爾只如元亨利貞皆是善而元則為善之長亨利貞皆是那裏来仁義禮智亦皆善也而仁則為萬善之首義禮智皆從這裏出爾 仁自是箇和柔底物事譬如物之初生自較和柔及至夏間長茂方始稍堅硬秋則収結成實冬則斂藏然四時生氣無不該貫如程子説生意處非是説以生意為仁只是説生物皆能發動死物則都不能譬如榖種蒸殺則不能生也又曰以糓種譬之一粒糓春則發生夏則成苗秋則結實冬則収藏生意依舊包在裏面每箇榖子裏有一箇生意藏在裏面種而後生也仁義禮智亦然又曰仁與禮自是有箇發生底意思義與智自是有箇收斂底意思 或問仁有生意如何曰只此生意心是活物必有此心乃能知辭遜必有此心乃能知羞惡必有此心乃能知是非此心不生又烏能辭遜羞惡是非且如春之生物也至於夏之長則是生者長秋之遂亦是生者遂冬之成亦是生者成也百榖之熟方及七八分若斬㫁其根則生者䘮矣其榖亦只得七八分若生者不䘮須及十分収而藏之生者似息矣只明年種之又復有生 問曩者論仁包四者䝉教以初底意思看仁昨觀孟子四端處似頗認得此意曰如何曰仁者生之理而動之機也惟其運轉流通無所間㫁故謂之仁故能貫通四者曰這自是難説他自活今若恁地看得来只見得他用處不見他體了問生之理便是體否曰若要見得分明只看程先生説心譬如榖種生之性便是仁便分明若更要真實識得仁之體只看夫子所謂克己復禮克去己私如何便喚得做仁曰若如此看則程子所謂公字愈覺親切曰公也只是仁底殻子盡他未得在畢竟裏面是箇甚物事生之性也只是状得仁之體 問仁包四徳如元者善之長從四時生物意思觀之則隂陽都偏了曰如此則秋冬都無生物氣象但生生之意至此退了到得退未盡處則陽氣依舊在 問周子牕前草不除去即是謂生意與自家一般曰他也只是偶然見與自家意思相契又問横渠驢鳴是天機自動意思曰固是他也是偶然見他如此如謂草與自家意一般木葉便不與自家意思一般乎如驢鳴與自家呼喚一般馬鳴便不與自家一般乎問程子觀天地生物氣象也是如此曰他也只是偶然見如此便説出来示人而今不成只管去守看生物氣象 問程子謂切脉可以體仁莫是心誠求之之意否曰還是切脉底是仁那脉是仁曰切脉是仁曰若如此則當切脉時又用着箇意思去體仁復問童蜚卿曰切脉體仁又如何曰脉是那血氣周流切脉則便可以見仁曰然恐只是恁地脉理貫通乎一身仁之理亦是恁地又問雞雛如何是仁楊道夫曰先生嘗謂初與嫩底便是曰如此㸔較分明盖當是時飲啄自如未有所謂争鬪侵凌之患者只此便是仁也 問觀雞雛此可觀仁何也曰凡物皆可觀此偶見雞雛而言耳小小之物生理悉具 問聖賢言仁有專指體而言者有包體用而言者曰仁對義禮智言之則為體専言之則兼體用 孔子説仁多説體孟子説仁多説用如克己復禮惻隠之心之類 以心之徳而專言之則未發是體已發是用以愛之理而偏言之則仁便是體惻𨼆是用 問程子云仁道難言唯公近之非以公訓仁當公之時仁之氣象於此固可嘿識然學者之於仁非徒欲識之而已 仁是愛底道理公是仁底道理故公則仁仁則愛公却是仁發處無公則仁行不得 公之為仁公不可與仁比並看公只是無私纔無私這仁便流行程先生云唯公為近之却不是近似之近纔公仁便在此故云近猶云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不是道在先後上只知先後便近於道如去其壅塞則水自流通水之流通却不是去壅塞底物事做出來水自是元有只被塞了纔除了塞便流仁自是元有只被私意隔了纔克去己私做底便是仁葉賀孫問公是仁之體仁是理曰不用恁地説徒然不分曉只公是無私無私則理無或蔽今人喜也是私喜怒也是私怒哀也是私哀懼也是私懼愛也是私愛惡也是私惡欲也是私欲茍能克去己私擴然大公則喜是公喜怒是公怒哀懼愛惡欲莫非公矣此處煞係利害顔子所授於夫子只是克己復禮為仁 或問仁與公之别曰仁在内公在外又曰惟仁然後能公又曰仁是夲有之理公是克己工夫極至處故惟仁然後能公理甚分明故程子曰公而以人體之則是克盡己私之後只就自身上看便見得仁也 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盖公猶無塵也人猶鏡也仁則猶鏡之光明也鏡無纎塵則光明人能無一毫之私欲則仁然鏡之明非自外求也只是鏡元来自有這光明今不為塵所昏耳人之仁亦非自外得也只是人心元来自有這仁今不為私欲所蔽耳故人無私欲則心之體用廣大流行而無時不仁所以能愛能恕仁之道只消道一公字非以公為仁須是公而以人體之伊川自曰不可以公為仁世有以公為心而惨刻不恤者須公而有惻隠之心此功夫却在人字上盖人體之以公方是仁若以私欲則不仁矣 仁是人心所固有之理公則仁私則不仁未可便以公為仁須是體之以人方是仁公恕愛皆所以言仁者也公在仁之前恕與愛在仁之後公則能仁仁則能愛能恕故也問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竊謂此段之意人字只
  是指吾此身而言與中庸言仁者人也之人自不同不必重看緊要却在體字上盖仁者心之徳主性情宰萬事本是吾身至親至切底物公只是仁之理専言公則只虚空説著理而不見其切於己故必以身體之然後我與理合而謂之仁亦猶孟子合而言之道也然公果如之何而體如之何而謂之仁亦不過克盡己私至於此心豁然瑩净光潔徹表裏純是天理之公生生無間㫁則天地生物之意常存故其寂而未發惺惺不昧如一元之徳昭融於地中之復無一事一物不涵在吾生理之中其隨感而動也惻然有隠如春陽發達於地上之豫無一事非此理之貫無一物非此生意之所被矣此體公之所以為仁所以能恕所以能愛雖或為義為禮為智為信無所往而不通也不審是否曰此説得之 問公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愛是仁之發處恕是推其愛之之心以及物否曰如公所言亦非不是只是自是凑合不著都無滋味又問莫是帶那上文公字説否曰然恕與愛本皆出於仁然非公則安能恕安能愛又問愛只是合下發處便愛未有以及物在恕則方能推己以及物否曰仁之發處自是愛恕是推那愛底愛是恕之所推者若不是恕去推那愛也不能及物也不能親親仁民愛物只是自愛而已若裏面元無那愛又只推箇甚麽如開⿰氵⿱𠫓丹相似是裏面元有這水所以開着便有水來若裏面元無此水如何㑹開着便有水若不是去開溝縱有此水也如何得他流出来愛水也開之者恕也又問若不是推其愛以及物縱有此愛也無可得及物否曰不是無可得及物若不能推則不能及物 或問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施與用如何分别曰恕之所施施其愛爾不恕則雖有愛而不能及人也又曰施是從這裏流出用是就事説推己為恕恕是從己流出去及那物愛是才調恁地愛如水恕如水之流又問先生謂愛如水恕如水之流退而思有所未合竊謂仁如水愛如水之潤恕如水之流不審如何曰説得好昨日説過了又曰恕是分俵那愛底如一桶水愛是水恕是分俵此水何處一杓故謂之施愛是仁之用恕所以施愛者又曰施用两字移動全不得這般處惟有孔孟能如此下自荀楊諸人便不能便不移易者昔有言盡己之謂忠盡物之謂恕伊川言盡物只可言信推己之謂恕盖恕是推己只可言施如此等處極當細看 上蔡以知覺言仁只知覺得那應事接物底如何便喚做仁須是知覺那裏方是且如一件事是合做與不合做覺得這箇方是仁喚着便應抉着便痛這是心之流注在血氣上底覺得那理之是非這方是流注在理上底喚着不應抉着不痛這固是死人固是不仁喚得應抉着痛只這便是仁則誰箇不㑹如此須是分作三截看那不聞痛癢底是不仁只覺得痛癢不覺得理底雖㑹那一等也不便是仁須是覺這理方是 或問謝上蔡以覺言仁是如何曰覺者是要覺得箇道理須是分毫不差方能全得此心之徳這便是仁若但知得箇痛癢則凡人皆覺得豈盡是仁者耶醫者以頑痺為不仁以其不覺故謂之不仁不覺固是不仁然便謂覺是仁則不可 問程門以知覺言仁克齋記乃不取何也曰仁離愛不得上蔡諸公不把愛做仁他見伊川言博愛非仁也仁是性愛是情伊川也不是道愛不是仁若當初有人㑹問必説道愛是仁之情仁是愛之性如此方分曉惜門人只領那意便專以知覺言之於愛之説若将凂焉遂蹉過仁地位去説将仁更無安䪺處見孺子匍匐将入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這處見得親切聖賢言仁皆從這處説又問知覺亦有生意曰固是将知覺説来冷了覺在知上却多些小搭在仁邉仁是和底意然添一句又成一重須自㸔得便都理㑹得 答張敬夫書曰胡廣仲引孟子先知先覺以明上蔡心有知覺之説己自不倫其謂知此覺此亦未知指何為説要之大本既差勿論可也今觀所示乃直以此為仁則是以知此覺此為知仁覺仁也仁本吾心之徳又将誰使知之而覺之邪若據孟子本文則程子釋之已詳矣曰知是知此事知此事當如此也覺是覺此理知此事之所以當如此之理也意已分明不必更求𤣥妙且其意與上蔡之意亦初無干涉也上蔡所謂知覺正謂知寒暖飽飢之類耳推而至於酬酢佑神亦只是此知覺無别物也但所用有小大爾然此亦只是智之發用處但惟仁者為能兼之故謂仁者心有知覺則可謂心有知覺謂之仁則不可盖仁者心有知覺乃以仁包四者之用而言猶云仁者知所羞惡辭讓云爾若曰心有知覺謂之仁則仁之所以得名初不為此也今不究其所以得名之故乃指其所兼者便為仁體正如言仁者必有勇有徳者必有言豈可遂以勇為仁言為徳哉又答曰来教云夫其所以與天地萬物一體者以夫天地之心之所有是乃生生之藴人與物所公共所謂愛之理也熹詳此數句似頗未安盖仁只是愛之理人皆有之然人或不公則於其所當愛者反有所不愛惟公則視天地萬物皆為一體而無所不愛矣若愛之理則是自然本有之理不必為天地萬物同體而後有也熹向所呈似仁説其間不免尚有此意方欲改之而未暇来教以為不如克齋之云是也然於此却有所未察竊謂莫若将公字與仁字且各作一字㸔得分明然後却看中間两字相近處之為親切也若遽混而言之乃是程子所以訶以公便為仁之失此毫釐間正當子細也又㸔仁字當并義禮智字看然後界限分明見得端的今舍彼三者而獨論仁字所以多説而易差也又謂體用一源内外一致為仁之妙此亦未安盖義之有羞惡禮之有恭敬智之有是非皆内外一致非獨仁為然也南軒張氏與朱子書曰仁之為説推原其本人與天地萬物一體也是以其愛無所不至猶人之身無分寸之膚而不貫通則無分寸之膚不爱也故以惟公近之之語形容仁體最為親切欲人體夫所以愛者言仁然爱字只是明得其用必曰仁者愛之理乃更親切夫其所以與天地一體者以夫天地之心之所存是乃生生之藴人與物所公共所謂愛之理者此也故探其本則未發之前愛之理存乎性是乃仁之體察其動則已發之際愛之施被乎物是乃仁之用體用一源内外一致此仁之所以為妙也又答曰程子言仁本末甚備今撮其大要不過數言盖曰仁者生之性也而愛其情也孝悌其用也公者所以體仁猶言克己復禮為仁也學者於前三言者可以識仁之名義於後一言者可以知其用力之方矣今不深考其本末指意之所在但見其分别性情之異便謂愛之與仁了無干涉見其以公為近仁便謂直指仁體最為深切殊不知仁乃性之徳而愛之本因其性之有仁是以其情能愛但或蔽於有我之私則不能盡其體用之妙惟克己復禮廓然大公然後此體渾全此用昭著動静本末血脉貫通爾程子之言意盖如此非謂愛之與仁了無干涉也此説前書言之已詳今請復以两言决之如熹之説則性發為情情根於性未有無性之情無情之性各為一物而不相管攝二説得失此亦可見非謂公之一字便是直指仁體也細觀来喻所謂公天下而無物我之私則其愛無不溥矣不知此两句甚處是直指仁體處若以愛無不溥為仁之體則陷於以情為性之失髙明之見必不至此若以公天下而無物我之私便為仁體則恐所謂公者漠然無情但如虚空木石雖其同體之物尚不能有以相愛况能無所不溥乎然則此两句中初未嘗有一字説着仁體須知仁是夲有之性生物之心惟公為能體之非因公而後有也故曰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細㸔此語却是人字裏面帶得仁字過来由漢以来以愛言仁之𡚁正為不察性情之辨而遂以情為性爾今欲矯其𡚁反使仁字汎然無所歸宿而性情遂至於不相管可謂矯枉過直是亦枉而已矣其𡚁将使學者終日言仁而實未嘗識其名義且又并與天地之心性情之徳而昧焉竊謂程子之意必不如此南軒書云仁説如天地以生物為心之語平㸔雖不妨然不若只云天地生物之心人得之為人之心似完全仁道難明惟公近之然不可便以公為仁又曰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此意指仁之體極為深切愛只是情盖公天下而無物我之私焉則其愛無不溥矣如此看乃可由漢以来言仁者盖未嘗不以愛為言也 問愛之理實具于心心之徳發而為愛否曰解釋文義則可實下工夫當如何曰據其已發之愛則知其為心之徳指其未發之仁則知其為愛之理曰某記少時與人講論此等道理見得未真又不敢㫁定觸處問人自為疑惑皆是臆度所致至今思之可笑須是就自己實做工夫處分明見得這箇道理意味自别如克己復禮則如何為仁居處恭執事敬與出門如見大賓之類亦然克己復禮本非仁却須從克己復禮中尋究仁在何處親切貼身體驗出来不須向外處求周謨曰平居持養只克去己私便是本心之徳流行發見無非愛而已曰此語近正如䟽導溝渠初為物所壅蔽才䟽導得通則水自流行克己復禮便是䟽導意思流行處便是仁 問敦厚虚静者仁之本曰敦厚虚静是為仁之本又問虛者仁之原曰虚只是無欲故虚虚明無欲此仁之所由生也又問此虚字與一大清虚之虚如何曰這虚也只是無欲渠便将這箇喚做道體然虚對實而言却不似形而上者 程子云大率把捉不定皆是不仁問心之本體湛然虚明無一毫私欲之累則心徳未嘗不存矣把捉不定則為私欲所亂是心外馳而其徳亡矣曰如公所言則是把捉不定故謂之不仁今此但曰皆是不仁乃是言惟其不仁所以致把捉不定也 余正叔謂無私欲是仁曰謂之無私欲然後仁則可謂無私便是仁則不可盖惟無私欲而後仁始見如無所壅底而後水方行方叔曰與天地萬物為一體是仁曰無私是仁之前事與天地萬物為一體是仁之後事唯無私然後仁惟仁然後與天地萬物為一體要在二者之間識得畢竟仁是甚模様欲曉得仁名義須并義禮智三字看欲真箇見得仁底模様須是從克己復禮做工夫去今人説仁如糖皆道是甜不曾喫着不知甜是甚滋味聖人都不説破在學者以身體之而已矣問程子云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仁也如何以此便
  謂之仁曰亦是仁也若能到私欲净盡天理流行處皆可謂之仁 問存得此心便是仁曰且要存得此心不為私欲所勝遇事每每着精神照管不可隨物流去須要緊緊守着若常存得此心應事接物雖不中不逺思慮紛擾于中都是不能存此心此心不存合視處也不知視合聴處也不知聴或問莫在於敬否曰敬非别是一事常喚醒此心便是人每日只鶻鶻突突過了心都不曾収拾得在裏面又曰仁雖似有剛直意畢竟本是箇温和之物但出来發用時有許多般須得是非辭遜㫁制三者方成仁之事及至事定三者各退仁仍舊温和緣是他本性如此人但見有是非節文㫁制却謂都是仁之本意則非也春本温和故能生物所以説仁如春 問求仁曰看來仁字只是箇渾淪底道理如大學致知格物所以求仁也中庸博學審問謹思明辨力行亦所以求仁也學者須是求仁所謂求仁者不放此心聖人亦只
  教人求仁盖仁義禮智四者仁足以包之若是存得仁自然頭頭做着不用逐事安排故曰茍志於仁矣無惡也今看大學亦要識此意所謂顧諟天之明命無他求其放心而已 前軰教人求仁只説是淵深温粹義理飽足 問仁曰聖賢説話有説自然道理處如仁人心是也有説做工夫處如克己復禮是也二程先生之前學者全不知有仁字凡聖賢説仁
  處不過只作愛字看了自二先生以來學者始知理㑹仁字不敢只作愛説然其流復不免有弊者盖専務説仁而於𢮥存涵泳之功不免有所忽略故無復優柔厭飫之味克己復禮之實不但其蔽也愚而已而又一向離了愛字懸空揣摸既無真實見處故其為説恍惚驚怪𡚁病百端殆反不若全不知有仁字而只作愛字看却之為愈也某竊嘗謂若實欲求仁固莫若力行之近但不學以明之則有摘埴㝠行之患故其蔽愚若主敬致知交相為助則自無此蔽矣若且欲曉得仁之名義則又不若且將愛字推求若見得仁之所以愛而愛之所以不能盡仁則仁之名義意思瞭然在目矣初不必求之於恍惚有無之間也
  南軒張氏曰仁者天下之正理此言仁乃天下之正理也天下之正理而體之於人所謂仁也若一毫之偏則失其正理而為不仁矣
  勉齋黄氏曰仁包四者包字須看得出嘗記朱先生云未發則有仁義禮智之性而仁則包四徳已發則有惻隠羞惡恭敬是非之情而惻隠則貫四端貫字如一箇物串在四箇物裏面過包字如四箇物都合在一箇物裏面
  北溪陳氏曰仁道甚廣大精微可以用處只為愛而發見之端為惻𨼆又曰仁是此心生理全處常生生不息故其端緒方從心中萌動發出來自然惻然有隠由惻隠而充及到那物上遂成愛故仁乃是愛之根而惻𨼆則根之萌芽而愛則又萌芽之長茂已成者也觀此則仁者愛之理愛者仁之用自可見得脉絡相闗處矣 孔門教人求仁為大只専言仁以仁包萬善能仁則萬善在其中矣至孟子乃兼仁義對言之猶四時之隂陽也 自孔門後人都不識仁漢人只把做恩愛説是又太泥了愛又就上起樓起閣将仁看得全粗了故韓子遂以博愛為仁至程子始分别得明白謂仁是性愛是情然自程子此言一出門人又将愛全掉了一向求髙逺去不知仁是愛之性愛是仁之情愛雖不可以正名仁而仁亦豈能離得愛上蔡遂専以知覺言仁夫仁者固能知覺謂知覺為仁則不可若轉一步看只知覺純是理便是仁也龜山又以萬物與我為一為仁體夫仁者固能與萬物為一謂與萬物為一為仁則不可此乃是仁之量若能轉来看只於與物為一之前徹表裏純是天理流行無間便是仁也吕氏克己銘又欲克去有己須與物合為一體方為仁認得仁都曠蕩在外了於我都無統攝必已與物對時方下得克己工夫若平居獨處不與物對時工夫便無可下手處可謂踈濶之甚據其實已如何得與物合一洞然八方如何得皆在我闥之内此不過只是箇想像仁中大底氣象如此耳仁實何在焉殊失向来孔顔傳授心法本㫖其他門人又淺皆無有説得親切者 仁有以理言者有以心言者有以事言者以理言則只是此心全體天理之公如文公所謂心之徳愛之理此是以理言者也心之徳乃専言而其體也愛之理乃偏言而其用也程子曰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亦以理言者也以心言則知此心純是天理之公而絶無一毫人欲之私以間之也如夫子稱回心三月不違仁程子謂只是無纖毫私欲少有私欲便是不仁及雍也不知其仁等類皆是以心言者也以事言則只是當理而無私心之謂如夷齊求仁而得仁殷有三仁及子文之忠文子之清皆未知焉得仁等類是也若以用工言則只是去人欲復天理以全其本心之徳而已矣如夫子當時荅羣弟子問仁雖各隨其才質病痛之不同而其㫖意所歸大槩不越乎此
  問明道謂學者能識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如講求經義皆栽培之意若仁之在人心一耳不學之人獨無仁乎潜室陳氏曰識得仁體謂滿腔子是惻隠之心既體認得分明無私意夹雜又須讀書涵泳義理以灌溉滋養之 問周子曰愛曰仁程子云愛自是情仁自是性豈可専以愛為仁程子學周子者也何故議論迥别曰善言性者必有騐於情故孟子以惻隠為仁之端周子以愛言仁皆是借情以明性若便以愛為仁則是指情作性語死不圓矣韓子博愛之仁是 問仁者有知覺知覺何可以盡仁哉仁者特有之耳竊以為纔言知覺已入智中来曰程子雖有以覺言仁然不専主此説其他話頭甚多上蔡專主此説所以晦翁絶口不言只説愛之理心之徳此一轉語亦含知覺在中可更思求 問仁者偏言之只一事兼言之則包四端四端皆心之徳頭面逈異仁既是愛之理則義禮智亦當謂之理四者皆當用工夫然孔門大率多去仁上着力何邪曰所謂愛之理是偏言之将四端分作四去看截然界限不可相侵心之徳是兼言之將四端只作仁字看仁為善之長猶家之嫡長子包貫得諸子故獨以理言以心徳言須見移在諸位上用不同方是詣理 問晦翁説仁為愛之理心之徳如何曰愛是情理是性心統情性者也单説愛字與心字猶是就情上看必曰愛之理心之徳方和性在裏面是愛之所以為愛而心之所以為心者也是之謂仁前軰謂心為榖種能生處即是他所以為榖種處故桃杏之核皆曰仁孔門不曾正説仁之體段只説求仁為仁之方孟子方説怵惕惻隠處以状仁之體段又説仁人心也須認得仁為人心方見仁着落所以不仁之人全無人心既無人心問他恁麽羞惡恭敬是非仁包四端即此可見心如榖種所以生處是性生許多枝葉處便是情心亦是有形影底物事情亦是有形影底物事獨性無形影 問程子云把捉不定皆是不仁者曰仁人心也心走作不在腔子裏則人形雖具而所以為形者死矣故謂之不仁
  西山真氏曰仁之一字從古無訓且如義訓宜禮訓理又訓履智訓知皆可以一字名其義惟仁不可以一字訓孟子曰仁者人也亦只是言仁者乃人之所以為人之理亦不是以人訓仁盖縁仁之道大包五常貫萬善所以不可以一言盡之自漢以後儒者只将愛字説仁殊不知仁固主乎愛然愛不足以盡仁孟子曰惻隠之心仁之端也惻隠者此心惻然有隠即所謂愛也然只是仁之發端而已韓文公言博愛之謂仁程先生非之以為仁自是性愛自是情以愛為仁是以情為性也至哉言乎朱文公先生始以愛之理心之徳六字形容之所謂愛之理者言仁非止乎愛乃愛之理也盖以體言之則仁之道大無所不包發而為用則主乎愛仁者愛之體也愛者仁之用也愛者如見赤子入井而惻然欲有以救之以至矜憐憫惜慈祥恩恵愛之謂也性中既有仁發出来便是愛如根上發出苗以苗為出於根則可以苗便為根則不可以愛出於仁則可以愛便作仁則不可故文公以愛之理三字言之方説得盡又曰心之徳何也盖心者此身之主而其理則得於天仁義禮智皆此心之徳而仁又為五常之本如元亨利貞皆乾之徳而元獨為四徳之長天之元即人之仁也元為天之全徳故仁亦為人心之全徳然仁之所以為心之徳者正以主乎愛故也仁所以能愛者盖天地以生物為心而人得之以為心是以主乎愛也愛之理心之徳六字之義乃先儒所未發而朱文公始發之其有功於學者至矣豈可不深味之乎 自非聖人未有不由恕而至仁者故孟氏亦曰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恕以強言盖明用力之難學者當以強矯自厲云爾夫恕之所以難者何也道心惟㣲物欲易錮私見一立人已異觀天理之公於是遏絶而不行矣有志扵仁者當知穹壤之間與吾並生莫非同體體同則性同性同則情同公其心平其施必均齊而無偏吝必方正而無頗邪帥是以往將無一物不獲者所以謂絜矩之道也然大學既言絜矩而繼以義利者豈異指哉利則惟己是營義則與人同欲世之君子平居論説孰不以平物我公好惡為當然而私意横生莫能自克者以利焉爾利也者其本心之螟蟊正塗之榛莽歟大學丁寧扵絶簡孟子懇激扵首章聖賢深切為人未有先乎此者然則士之求仁當自絜矩始而推其端又自明義利之分始凡天下至㣲之物皆有箇心發生皆從此出縁是禀受之初皆得天地發生之心以為心故其心無不能發生者一物有一心自心中發出生意又成無限物且如蓮實之中有所謂么荷者便儼然如一根之荷他物亦莫不如是故上蔡先生論仁以桃仁杏仁比之謂其中有生意纔種便生故也惟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全具天地之理故其為心又最靈於物故其所藴生意纔發出則近而親親推而仁民又推而愛物無所不可以至於覆冐四海恵利百世亦自此而推之爾此人心之大所以與天地同量也然一為利祿所汩則私意横生遂流而為殘忍為刻薄則生意消亡頑如鐵石便與禽獸相去不逺豈不可畏也哉今為學須要常存此心平居省察覺得胷中盎然有慈祥惻怛之意無忮忍刻害之私此即所謂本心即所謂仁也便當存之養之使之不失則萬善皆從此而生 人得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其心本無不仁只因有私欲便有違仁之時能克去私欲則心常仁矣心者指知覺而言也仁者指心所具之理而言也盖圓外竅中者是心之體謂形質也此乃血肉之心虚靈知覺者是心之靈靈謂精爽也言其妙則謂神明不測仁義禮智信是心之理理即性也知覺屬氣凡能識痛癢識利害識義理者皆是也此所謂人心若仁義禮智信則純是義理此所謂道心人能克去私欲則所知覺者皆義理不能克去私欲則所知覺者物我利害之私而已純是理即是不違仁雜以私欲便是違仁手足不仁者非曰手足自不仁也盖手足本吾一體緣風痺之人血氣不貫於手足便與不屬己相似人與物亦本吾一體縁頑忍之人此心不貫於人物亦與不屬已相似風痺之人不仁於手足頑忍之人不仁於民物皆以其不屬已故也殊不知天地吾之父母與人雖有彼我之異與物亦有貴賤之殊要本同一體只緣私意一生天理冺絶便以人己為二致亦如手足本是吾身之物只縁風邪所中血氣隔塞遂以手足為外物手足民物之比也風邪私意之比也人無私意之害則民物之休戚自然相闗一見赤子入井則此心為之怵惕無風邪之病則手足之痒痾亦自然相闗雖小小疾苦此心亦為之痛楚當如此玩味方曉程子痿痺不仁之意
  魯齋許氏曰仁為四徳之長元者善之長前人訓元為廣大直是有理心胷不廣大安能愛敬安能教思容保民無疆 仁與元俱包四徳而俱列並稱所謂合之不渾離之不散仁者性之至而愛之理也愛者情之發而仁之用也公者人之所以為仁之道也元者天之所以為仁之至也仁者人心之所固有而私或蔽之以陷於不仁故仁者必克己克己則公公則仁仁則愛未至於仁則愛不可以充體若夫知覺則知之用而仁者之所兼也元者四徳之長故兼亨利貞仁者五常之長故兼義禮智信此二者所以必有知覺不可便以知覺名仁也
  臨川吴氏曰天之為天也元而已人之為人也仁而已四序一元也五常一仁也人之有仁如木之有本木有本枝榦所由生也人有仁萬善所由出也人而賊其仁猶木戕其本也木無本則其枝瘁而榦枯人不仁則其心死而身雖生也奚取 仁者夀非聖人之言乎天地生物之心曰仁惟天地之夀最乆聖人之仁如天地亦惟上古聖人之夀最乆人所禀受有萬不齊豈能人人如聖人之仁哉夫人全徳固未易全然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而非仁者得三百三千之一亦可謂仁則亦可以得夀矣予嘗執此觀天下之人凡氣之温和者夀質之慈良者夀量之寛洪者夀貌之重厚者夀言之簡黙者夀盖温和也慈良也寛洪也重厚也簡黙也皆仁之一端其夀之長决非猛厲殘忍褊狹輕薄淺躁者之所能及也 夫東南西北地之四方也而東為先元亨利貞天之四徳也而元為長地之東天之元時之春人之仁也易曰體仁足以長人仁者何人之心也茍能體此則有我之私纎芥不留及物之春洞徹無間真足為人之長矣不然失其本心沒於下流而不能自㧞也又奚長之云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五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
  性理二
  氣質之性
  程子曰生之謂性性即氣氣即性生之謂也人生氣禀理有善惡然不是性中原有此兩物相對而生也有自㓜而善有自㓜而惡后稷之克岐克嶷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食我始生人知其必滅若敖氏之類是氣禀有然也善固性也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蓋生之謂性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説纔説性時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夫所謂繼之者善也者猶水流而就下也皆水也有流而至海終無所汚此何煩人力之為也有流而未逺固已漸濁有出而甚逺方有所濁有濁之多者有濁之少者清濁雖不同然不可以濁者不為水也如此則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故用力敏勇則疾清用力緩怠則遲清及其清也則却只是元初水也亦不是將清來換却濁亦不是取出濁來置在一隅也水之清則性善之謂也固不是善與惡在性中為兩物相對各自出來此理天命也順而循之則道也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則教也自天命以至於教我無加損焉此舜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 問生之謂性與天命之謂性同乎曰性字不可一槩論生之謂性止訓所禀受也天命之謂性此言性之理也今人言天性柔緩天性剛急皆生來如此此訓所禀受也若性之理也則無不善曰天者自然之理也氣之所鍾有偏正故有人物之殊有清濁故有智
  愚之等 形易則性易性非易也氣使之然也 問人性本明其有蔽何也曰性無不善其偏蔽者由氣禀清濁之不齊也 韓退之説叔向之毋聞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食我之生知其必滅宗此無足怪其始便禀得惡氣便有滅宗之理所以聞其聲而知之也使其能學以勝其氣復其性可無此患
  廣平游氏曰氣之所值有全有偏有邪有正有粹有駁有厚有薄然後有上智下愚中人之不同也猶之大塊噫氣其名為風風之所出無異氣也而呼者吸者呌者號者其聲若是不同以其所託者物物殊形爾因其聲之不同而謂有異風可乎
  龜山楊氏曰人所資禀固有不同者若論其本則無不善然而善者其常也亦有時而惡矣猶人之生也氣得其和則為安樂人及其有疾也以氣不和而然也然氣不和非其常治之而使其和則反常矣其常者性也此孟子所以言性善也横渠説氣質之性亦云人之性有剛柔緩急强弱昏明而已非謂天地之性然也今夫水之清者其常然也至於湛濁則沙泥渾之矣沙泥既去其清者自若也是故君子於氣質之性必有以變之其澄濁而求清之義歟
  或問人有智愚之品不同何也上蔡謝氏曰氣禀異耳聖人不忿疾于頑者憫其所遇氣禀偏駁不足疾也然則可變歟曰其性本一安不可變之有
  朱子曰有天地之性有氣質之性天地之性則太極本然之妙萬殊之一本也氣質之性則二氣交運而生一本而萬殊也 天命之謂性命便是誥劄之類性便是合當做底職事如主簿銷注縣尉巡捕心便是官人氣質便是官人所習尚或寛或猛情便是當㕔處斷事性只是仁義禮智所謂天命之與氣質亦相衮同才有天命便有氣質不能相離若闕一便生物不得既有天命湏是有此氣方能承當得此理若無此氣則此理如何頓放天命之性本未嘗偏但氣質所禀却有偏處氣有昏明厚薄之不同然仁義禮智亦無闕一之理但若惻隱多便流為始息柔懦若羞惡多便有羞惡其所不當羞惡者且如言光必有鏡然後有光必有水然後有光光便是性鏡水便是氣質若無鏡與水則光亦散矣謂如五色若頓在黑多處便都黑了入在紅多處便都紅了却看你稟得氣如何然此理却只是善既是此理如何得惡所謂惡者却是氣也 天命之性若無氣質却無安頓處且如一勺水非有物盛之則水無歸著程子云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所以發明千古聖賢未盡之意甚為有功 問天命之謂性只是主理言纔説命則氣亦在其間矣非氣則何以為人物理何所受曰是 人之所以生理與氣合而已天理固浩浩不窮然非是氣則雖有是理而無所湊泊故必二氣交感凝結生聚然後是理有所附著凡人之能言語動作思慮營為皆氣也而理存焉故發而為孝弟忠信仁義禮智皆理也然就人之所稟而言又有昏明清濁之異故上智生知之資是氣清明純粹而無一毫昏濁所以生知安行不待學而能如堯舜是也其次則亞於生知必學而後知必行而後至又其次者資禀既偏又有所蔽湏是痛加工夫人一已百人十已千然後方能及亞於生知者及進而不已則成功一也 性只是理然無那天地氣質則此理没安頓處但得氣之清明則不蔽固此理順發出來蔽固少者發出來天理勝蔽固多者則私欲勝便見得本原之性無有不善孟子所謂性善周子所謂純粹至善程子所謂性之本與夫反本窮源之性是也只被氣質有昏濁隔了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學以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矣故説性湏兼氣質説方備又曰臯陶謨中所論寛而栗等九徳皆是論反氣質之意只不曾説破氣質耳或問寛而栗等而下一字便是工夫曰然 性非氣質則無所寄氣非天性則無所成 問氣質之性曰纔説性時便有些氣質在裏若無氣質則這性亦無安頓處所以繼之者只説得善到成之者便是性 論天地之性則專主理言論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未有此氣已有此性氣有不存而性却常在雖其方在氣中然氣自是氣性自是性亦不相夾雜至論其徧體於物無處不在則又不論氣之精粗莫不有是理若論本原既有理然後有氣若論禀賦則有是氣而後理隨以具故有是氣則有是理無是氣則無是理性即理也當然之理無有不善者故孟子之言性
  指性之本而言然必有所依而立故氣質之禀不能無淺深厚薄之别孔子曰性相近也兼氣質而言問天理變易無窮由一隂一陽生生不窮繼之者善全是天理安得不善孟子言性之本體以為善者是也二氣相軋相取相合相乖有平易處有傾側處自然有善有惡故禀氣形者有惡有善何足怪語其本則無不善也曰此却無過 問人之徳性本無不備而氣禀所賦鮮有不偏將性對氣字看性即是此理理無不善者因堕在形氣中故有不同所謂氣質之性者是如此否曰固是但氣禀偏則理亦欠闕了氣質之性生而知者氣極清而理無蔽也學知以下則氣之清濁有多寡而理之全闕繫焉 問氣質有清濁不同曰氣禀之殊其類不一非但清濁二字而已今人有聰明事事曉者其氣清矣而所為未必皆中於理則是其氣不醇也有謹厚忠信者其氣醇矣而所知未必皆達於理則是其氣不清也推此求之可見 人所禀之氣雖皆是天地之正氣但衮來衮去便有昏明厚薄之異蓋氣是有形之物纔是有形之物便自有美有惡也 問所謂美惡恐即通書所謂剛柔善惡竊疑清濁以氣言剛柔美惡以氣之為質言清濁恐屬天剛柔美惡恐屬地清濁屬知美惡屬才清濁分智愚美惡分賢不肖上智則清之純而無不美大賢則美之全而無不清上智恐以清言大賢恐以美言其實未嘗有偏若中庸稱舜智回賢是也下此則所謂智者是得清之多而或不足於美所謂賢者是得剛柔一偏之善而或不足於清於是始有賢智之偏故其智不得為上智其賢不得為大賢雖愚不肖恐亦自有差等蓋清濁美惡似為氣質中隂陽之分陽清隂濁陽善隂惡故其氣錯糅萬變而大要不過此四者但分數參互不齊遂有萬殊曰陳了翁云天氣而地質前軰已有此説矣又問氣之始有清無濁有美無惡濁者清之變惡者美之變以其本清本美故可易之以反其本然則所謂變化氣質者似亦所以復其初也曰氣之始固無不善然騰倒到今日則其雜也乆矣但其運行交錯則其善惡却各自有㑹處此上智下愚之所以分也 氣升降無時止息理只附氣惟氣有昏濁理亦隨而間隔 人之氣稟有清濁偏正之殊故天命之性亦有淺深厚薄之異要亦不可不謂之性 問氣禀在於人身既復天理氣禀還去得否曰天理明則彼如何著得問理無不善則氣禀胡為有清濁之殊曰纔説著氣便自有寒有熱有香有臭 氣質之性便只是天地之性只是這箇天地之性却從那裏過好底性如水氣質之性如著些醬與䀋便是一般滋味 性譬之水本皆清也以淨器盛之則清以不淨器盛之則臭以汚泥之器盛之則濁本然之清未嘗不在但既臭濁猝難得便清故雖愚必明雖柔必强也煞用氣力然後能至 有是理而後有是氣有是氣則必有是理但氣禀之清者為聖為賢如寳珠在清泠水中禀氣之濁者為愚為不肖如珠在濁水中所謂明明徳者是就濁水中揩拭此珠也物亦有是理又如寳珠落在至汚濁處然其所禀亦間有些明處就上面便自不昧問物之塞得甚者雖有那珠如在深泥裏面更取不出曰也是如此 問性如日月氣濁者如雲霧曰然 人性如一團火煨在灰裏撥開便明 人性雖同禀氣不能無偏重有得木氣重者則惻隠之心常多而羞惡辭讓是非之心為其所塞而不發有得金氣重者則羞惡之心常多而惻隠辭讓是非之心為其所塞而不發水火亦然唯隂陽合徳五性全備然後中正而為聖人也 問人有敏於外而内不敏又有敏於内而外不敏莫是禀氣强弱曰不然淮南子云金水内明日火外明氣偏於内故内明氣偏於外則外明 氣禀所拘只通得一路極多様或厚於此而薄於彼或通於彼而塞於此有人能盡通天下利害而不識義理或工於百工技藝而不解讀書或知孝於親而薄於他人如明皇友愛諸弟長枕大被終身不變然而為君則殺其臣為父則殺其子為夫則殺其妻便是有所通有所蔽是他性中只通得一路故於他處皆礙也是氣禀也是利害昏了 問以堯為父而有丹朱以鯀為父而有禹如何曰這箇又是二氣五行交際運行之際有清濁人適逢其㑹所以如此 問天地之氣當其昏明駁雜之時則其理亦隨而昏明駁雜否曰理却只恁地只是氣自如此又問若氣如此理不如此則是理與氣相離矣曰氣雖是理之所生然既生出則理管他不得如這理寓於氣了日用間運用都由這箇氣只是氣强理弱理管攝他不得 沈僴問或謂性所發時無有不善雖氣禀至惡者亦然但方發之時氣一乘之則有善有不善耳僴以為人心初發有善有惡所謂幾善惡也初發之時本善而流入於惡者此固有之然亦有氣禀昏愚之極而所發皆不善者如子越椒之類是也且以中人論之其所發之不善者固亦多矣安得謂之無不善邪曰不當如此説如此説得不是此只當以人品賢愚清濁論有合下發得善底也有發得不善底也有發得善而為物欲所奪流入於不善底極多般様今有一様人雖無事在這裏坐他心裏也只思量要做不好事如蛇虺相似只欲咬人他有甚麽發得善明道説水處最好皆水也有流而至海終無所汚有流而未遠固已漸濁有流而甚遠方有所濁有濁之多者濁之少者只可如此説 人之性皆善然而有生下來善底有生下來便惡底此是氣禀不同且如天地之運萬端而無窮其可見者日月清明氣𠉀和正之時人生而禀此氣則為清明渾厚之氣湏做箇好人若是日月昏暗寒暑反常皆是天地之戾氣人若禀此氣則為不好底人何疑人之為學却是要變化氣禀然極難變化如孟子道性善不言氣禀只言人皆可以為堯舜若勇猛直前氣禀之偏自消功夫自成故不言氣禀看來吾性既善何故不能為聖賢却是被這氣禀害如氣禀偏於剛則一向剛暴偏於柔則一向柔弱之類人一向推托道氣禀不好不向前又不得一向不察氣禀之害只昏昏地去又不得湏知氣禀之害要力去用功克治裁其勝而歸於中乃可濓溪云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故聖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惡自至其中而止矣 問蔡季通主張氣質太過曰形質也是重且如水之氣如何似長江大河有許多洪流金之氣如何似一塊鐡恁地硬形質也是重被此生壊了後理終是拗不轉來又曰孟子言人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不知人何故與禽獸異又言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不知人何故與犬羊異此兩處似欠中間一轉語湏著説是形氣不同故性亦少異始得恐孟子見得人性同處自是分曉直截却於這些子未甚察又曰陳了翁云氣質之用狹道學之功大與季通説正相反若論其至不可只靠一邉如了翁之説則何故自古只有許多聖賢如季通之説則人皆委之於生質更不修為湏是看人工夫多少如何若工夫未到則氣質之性不得不重若工夫至則氣質豈得不聽命於義理也湏著如此説方盡 孔孟言性之異畧而論之則夫子雜乎氣質而言之孟子乃專言其性之理也雜乎氣質而言之故不曰同而曰近蓋以為不能無善惡之殊但未至如其所習之遠耳以理而言則上帝之降衷人心之秉彛初豈有二理哉但此理在人有難以指言者故孟子之告公都子但以其才與情者明之譬如欲觀水之必清而其源不可到則亦觀諸流之未逺者而源之必清可知矣此二義皆聖賢所罕言者而近世大儒如河南程先生横渠張先生嘗發明之其説甚詳 問孟子言性與伊川如何曰不同孟子是剔出而言性之本伊川是兼氣質而言要之不可離也 邵浩問曰趙書記嘗問浩如何是性浩對以伊川云孟子言性善是極本窮原之性孔子言性相近是氣質之性趙云安得有兩様只有中庸説天命之謂性自分明曰公當初不曾問他既謂之善固無兩般纔説相近湏有兩様便自説不得因問天命之謂性還是極本窮原之性抑氣質之性曰是極本窮原之性天之所以命只是一般縁氣質不同遂有差殊孟子分明是於人身上挑出天之所命者説與人要見得本原皆善 孟子言性只説得本然底論才亦然荀楊韓諸人雖是論性其實只説得氣荀子只見得不好人底性便説做惡楊子見半善半惡底人便説善惡混韓子見天下有許多般人所以立為三品之説就三子中韓子説又較近他以仁義禮智為性以喜怒哀樂為情只是中間過接處少箇氣字 問氣質之説起於何人曰此起於張程某以為極有功於聖門有補於後學讀之使人深有所感前此未曾有人説到此如韓退之原性中説三品説得也是但不曾分明説是氣質之性耳性那裏有三品來孟子説性善但説得本原處下靣却不曾説得氣質之性所以亦費分䟽諸子説性惡與善惡混使張程之説早出則這許多説話自不用紛爭故張程之説立則諸子之説泯矣因舉横渠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又舉明道云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且如只説箇仁義禮知是性世間却有生出來便無狀底是如何只是氣禀如此若不論那氣這道理便不周匝所以不備若只論氣禀這箇善這箇惡却不論那一原處只是這箇道理又却不明此自孔子曾子子思孟子理㑹得後都無人説這道理 程子云生之謂性性即氣氣即性生之謂也蓋天之付與萬物者謂之命物之禀受於天者謂之性然天命流行必二氣五行交感凝聚然後能生物也性命形而上者也氣則形而下者也形而上者一理渾然無有不善形而下者則紛紜雜糅善惡有所分矣故人物既生則即此所禀以生之氣而天命之性有焉此程子所以發明告子生之謂性之説而以性即氣氣即性者言之也又曰生之謂性是生下來喚做性底便有氣禀夾雜便不是理底性了如椀盛水後人便以椀為水水却本清椀却有淨有不淨問生之謂性他這一句且是説禀受處否曰是性即氣氣即性他這且是衮説性便是理氣便是氣是未分别説其實理無氣亦無所附又問性即氣氣即性此言人生性與氣混合者曰有此氣為人則理具於身方可謂之性又曰性者渾然天理而已纔説性時則已帶氣矣所謂離了隂陽更無道此中最宜分别 程子云人生氣禀理有善惡然不是性中元有此兩物相對而生也有自㓜而善有自㓜而惡是氣禀有然也善固性也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蓋所禀之氣所以必有善惡之殊者亦性之理也氣之流行性為之主以其氣之或純或駁而善惡分焉故非性中本有二物相對也然氣之惡者其性亦無不善故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故先生嘗云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本非惡但或過或不及便如此蓋天下無性外之物本皆善而流於惡耳又曰人生氣禀理有善惡此理字不是説實理猶云理當如此只作合字看問善固性也固是若云惡亦不可不謂之性則此理本善因氣而鶻突雖是鶻突然亦是性也曰他原頭處都是善因氣偏這性便偏了然此處亦是性如人渾身都是惻隠而無羞惡都羞惡而無惻隠這箇便是惡徳這箇喚做性邪不是如墨子之心本是惻隠孟子推其弊到得無父處這箇便是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又問惡是氣禀如何云亦不可不謂之性曰既是氣禀惡便牽引得那性不好蓋性只是搭附在氣禀上既是氣禀不好便和那性壊了又曰性本善而今乃惡亦是此性為惡所汩如水為泥沙所混不成不喚做水 程子云蓋生之謂性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説纔説性時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夫所謂繼之者善也者猶水流而就下也蓋性則性而已矣何言語之可形容哉故善言性者不過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而性之韞因可黙識矣如孟子之論四端是也觀水之流而必下則水之性下可知觀性之發而必善則性之韞善亦可知也又曰人生而靜以上即是人物未生時人物未生時只可謂之理説性未得此所謂在天曰命也纔説性時便已不是性者言纔謂之性便是人生以後此理已堕在形氣之中不全是性之本體矣故曰便已不是性也此所謂在人曰性也大抵人有此形氣則是此理始具於形氣之中而謂之性纔是説性便已渉乎有生而兼乎氣質不得為性之本體也然性之本體亦未嘗雜要人就此上面見得其本體元未嘗離亦未嘗雜耳又曰性湏是箇氣質方説得箇性字若人生而靜以上只説得箇天道下性字不得所以子貢曰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便是如此所謂天命之謂性者是就人身中指出這箇是天命之性不雜氣禀者而言爾若纔説性時則便是夾氣禀而言所以説時便已不是性也濓溪説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矣濓溪説性只是此五者他又自有説仁義禮智底性時若論氣禀之性則不出此五者然氣禀底性便是那四端底性非别有一種性也然所謂剛柔善惡中者天下之性固不出此五者然細推之極多般様千般萬種不可窮究但不離此五者爾問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説人生而靜是説那初生時更説向上去便只是天命了曰所以大哉乾元萬物資始只説是誠之源也至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方是性在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便兼氣質了問恐只是兼了情曰情便兼質了所以孟子答告子問性却説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説仁義禮智却説惻𨼆羞惡恭敬是非去蓋性無形影情却有實事只得從情上説入去又曰夫所謂繼之者善也者猶水流而就下也此繼之者善指發處而言之也性之在人猶水之在山其清不可得而見也流出而見其清然後知其本清也所以孟子只就見孺子入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處指以示人使知性之本善者也易所謂繼之者善也在性之先此所引繼之者善也在性之後蓋易以天道之流行者言此以人性之發見者言唯天道流行如此所以人性發見亦如此若水之就下處當時只是衮説了蓋水之就下便是喻性之善如孟子所謂過顙在山雖不是順水之性然不謂之水不得這便是前面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之説 程子云皆水也有流而至海終無所汚此何煩人力之為也有流而未遠固已漸濁有出而甚遠方有所濁有濁之多者有濁之少者清濁雖不同然不可以濁者不為水也如此則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故用力敏勇則疾清用力緩怠則遲清及其清也則却只是元初水也亦不是將清來換却濁亦不是取出濁來置在一隅也水之清則性善之謂也固不是善與惡在性中為兩物相對各自出來此又以水之清濁譬之水之清者性之善也流至海而不汚者氣禀清明自㓜而善聖人性之而全其天者也流未遠而已濁者氣禀偏駁之甚自㓜而惡者也流既遠而方濁者長而見異物而遷焉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濁有多少氣之昏明純駁有淺深也不可以濁者不為水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然則人雖為氣所昏流於不善而性未嘗不在其中特謂之性則非其本然謂之非性則初不離是以其如此故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惟能學以勝氣則知此性渾然初未嘗壊所謂元初水也雖濁而清者存固非將清來換濁既清則本無濁固非取濁置一隅也如此則其本善而已矣性中豈有兩物對立而並行也哉問以水喻性謂天道純然一理便是那水本來清隂陽五行交錯雜糅而有昏濁便是那水被泥汚了昏濁可以復清者只因他母子清曰然那下愚不移底人却是那臭穢底水問也湏可以澄治曰也減得些分數因言舊時人嘗裝惠山泉去京師或時臭了京師人會洗水將沙石在筧中上靣傾水從筧中下去如此十數畨便漸如故問物如此更推不去却是那臭泥相似曰是如此 程子云此理天命也順而循之則道也循此而脩之各得其分則教也自天命以至於教我無加損焉此舜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蓋此理天命也該始終本末而言也脩道雖以人事而言然其所以脩者莫非天命之本然非人私智所能為也然非聖人有不能盡故以舜明之問此理天命也他這處方提起以此理説則是純指上靣天理而言不雜氣説曰固是又曰理離氣不得而今講學用心著力却是用這氣去尋箇道理又問水之清則性善之謂也至於舜禹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一節是言學者去求道不是外靣添聖人之教人亦不是强人分外做曰此理天命也一句亦可見又曰程子生之謂性一叚當作三節看其間有言天命者有言氣質者生之謂性是一節水流就下是一節清濁又是一節横渠云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將此兩箇性字分别自生之謂性以下凡説性字者孰是天地之性孰是氣質之性則其理自明矣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七
  性理九
  仁義禮智信
  程子曰仁者公也人此者也義者宜也權量輕重之極也禮者别也智者知也信者有此者也萬物皆有性此五常性也 仁義禮智信於性上要言此五事湏要分别出仁則固一一所以為仁惻隐則屬愛乃情也非性也恕者入仁之門而恕非仁也因其惻隠之心知其有仁惟四者有端而信無端只有不信更無信如東西南北已有定體更不用信若以東為西以南為北則有不可信如東即東西即西則無信 仁載此四事由行而宜之謂義履此之謂禮知此之謂智誠此之謂信 仁義禮智信五者性也仁者全體四者四支仁體也義宜也禮别也智知也信實也 凡有血氣之類皆具五常但不知充而已矣
  張子曰仁不得義則不行不得禮則不立不得智則不知不得信則不能守此致一之道也
  朱子曰在天只是陰陽五行在人得之只是剛柔五常之徳 或問仁義禮智性之四徳又添箇信字謂之五性如何曰信是誠實此四者實有是仁實有是義禮智皆然如五行之有土非土不足以載四者 仁只是一箇渾然天理義字如一横劍一利刃相似凡事物到前便兩分去胷中許多勞勞攘攘到此一齊割斷了君子義以為質義以為上義不食也義弗乘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此是義十分精熟用便見也禮者節文也智主含蔵分别有知覺無運用信是義理之全體本質不可得而分析者故明道言四端不言信 得此生意以有生然後有禮智義信以先後言之則仁為先以大小言之則仁為大 問䝉喻仁意思云義禮智信上著不得又湏見義禮智上上少不得方見得仁統五常之意今以樹為喻夫樹之根固有生氣然貫徹首尾豈可謂榦與枝花與葉無生氣也曰固然只如四時春為仁有箇生意在夏則見其有箇亨通意在秋則見其有箇成實意在冬則見其有箇貞固意在夏秋冬生意何嘗息本雖凋零生意則常存大抵天地間只一理隨其到處分許多名字出來四者於五行各有配惟信配土以見仁義禮智實有此理不是虚説又如乾四徳元最重其次貞亦重以明始終之義非元則無以生非貞則無以終非終則無以為始不始則不能成終矣如此循環無窮也 或問人之所以為性者五而獨舉仁義何也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不過乎陰陽五行而五行實一陰陽也故人之所以為性者雖有仁義禮智信之殊然其曰仁義則其大端已舉矣葢以陰陽五行而言則木火皆陽金水皆陰而土無不在以性而言則禮者仁之餘知者義之歸而信亦無不在也 人禀五行之秀以生故木神曰仁則愛之理也而其發為惻隠火神曰禮則敬之理也而其發為恭遜金神曰義則宜之理也而其發為羞惡水神曰智則别之理也而其發為是非土神曰信則實有之理也而其發為忠信是皆天理之固然人心之所以為妙也 答袁機仲曰所論仁義禮智分屬五行四時葢天地之間一氣而已分陰分陽便是兩物故陽為仁而陰為義然陰陽又各分而為二故陽之初為木為春為仁陽之盛為火為夏為禮陰之初為金為秋為義陰之極為水為冬為智葢仁之惻隠方自中出而禮之恭敬則已盡發於外義之羞惡方自外入而智之是非則已全伏於中故其象類如此非是假合附㑹若能黙㑹於心便自可見元亨利貞其理亦然五行之中四者既各有所屬而土居中宫為四行之地四時之主在人則為信為真實之義而為四徳之地衆善之主也五聲五色五臭五味五蔵五蟲其分倣此葢天人一物内外一理一通貫徹初無間隔若不見得則雖生於天地間而不知所以為天地之理雖有人之形貌而亦不知其所以為人之理矣 程珙問論語多是説仁孟子却兼説仁義意者夫子説元氣孟子説陰陽仁恐是體義恐是用先生嘗曰孔孟之言有同有異固所當講然今且當理㑹何者為仁何者為義如何説箇仁義二字底道理大凡天之生物各付一性性非有物只是一箇道理之在我者耳故性之所以為體只是仁義禮智信五字天下道理不出於此韓文公云人之所以為性者五其説最為得之却為後世之言性者多雜所以將性字作知覺心意看了非聖賢所説性字本指也五者之中所謂信者是箇真實無妄底道理如仁義禮智皆真實而無妄者也故信字更不湏説只仁義禮智四字於中各有分别不可不辯葢仁則是箇温和慈愛底道理義則是箇斷制裁割底道理禮則是箇恭敬撙節底道理智則是箇分别是非底道理凡此四者具於人心是乃性之本體方其未發漠然無形象之可見及其發而為用則仁者為惻𨼆義者為羞惡禮者為恭敬智者為是非隨事發見各有苗脈不相殽亂所謂情也故孟子曰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恭敬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謂之端者猶有物在中而不可見必因其端緒發見於外然後可得而尋也葢一心之中仁義禮智各有界限而其性情體用又自各有分别湏是見得分明然後就此四者之中又自見得仁義兩字是箇大界限如天地造化四序流行而其實不過於一陰一陽而已於此見得分明然後就此又自見得仁字是箇生底意思通貫周流於四者之中仁固仁之本體也義則仁之斷制也禮則仁之節文也智則仁之分别也正如春之生氣貫徹四時春則生之生也夏則生之長也秋則生之收也冬則生之蔵也故程子謂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正謂此也孔子只言仁以其専言者言之也故但言仁而仁義禮智皆在其中孟子兼言義以其偏言者言之也然亦不是於孔子所言之外添入一箇義字但於一理之中分别出來耳其又兼言禮智亦是如此葢禮又是仁之著智又是義之蔵而仁之一字未嘗不流行乎四者之中也若論體用亦有兩説葢以仁存於心而義形於外言之則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而以仁義相為體用若以仁對惻隠義對羞惡而言則就其一理之中又以未發已發相為體用若認得熟看得透則玲瓏穿穴縱横顚倒無處不通而日用之間行著習察無不是著工夫處矣曰孔門方説仁字則是列聖相傳到此方漸次説親切處爾夫子所以賢於堯舜於此亦可見其一端也或問仁義禮智信有本耶曰亦孝弟而已矣但以
  愛親而言則為仁之本也其順乎親則為義之本也敬乎親則為禮之本也其知此者則為智之本其誠此者則為信之本也葢人之所以為五常百行之本無不在此孟子之論仁義禮智樂之實者正為是爾此其所以為至徳要道也歟
  北溪陳氏曰仁者心之全徳兼統四者義禮智信無仁不得葢仁是心中箇生理常流行生生不息徹終始無間斷茍無這生理則心便死了其待人接賔恭敬何自而發必無所謂禮處事之際必不解裁制而無所謂義其於是非也亦頑然無所知覺而無所謂智既無是四者又烏有所謂實理哉就事物言父子有親便是仁君臣有義便是義夫婦有别便是禮長㓜有序便是智朋友有信便是信此是竪觀底意若横而觀之以仁言則所謂親義别序信皆莫非此心天理流行又是仁以義言則只那合當親合當義合當别合當序合當信底皆各當乎理之宜又是義以禮言則所以行乎親義别序信中之節文又是禮以智言則所以知是五者當然而不昩又是智以信言則所以實是五者誠然而不妄又是信若又錯而言之親親仁也所以愛親之誠則仁之仁也所以誎乎親則仁之義也所以温凊定省之節文則仁之禮也自良知無不知是愛則仁之智也所以為事親之實則仁之信也從兄義也所以愛兄之誠則義之仁也所以常敬在兄則義之義也所以徐行後長之節文則義之禮也自良知無不知是敬則義之智也所以為從兄之實則義之信也敬賔禮也所以懇惻於中則禮之仁也所以接待之宜則禮之義也所以周旋之節文則禮之禮也所以酬酢而不亂則禮之智也所以為敬賔之實則禮之信也察物智也是是非非之懇惻則智之仁也是是非非之得宜則智之義也是是非非之中節則智之禮也是是非非之一定則智之智也所以為是非之實則智之信也復言信也由乎天理之公則信之仁也發而皆天理之宜則信之義也出而中節則信之禮也所以有條而不紊則信之智也所以為是言之實則信之信也 仁義禮智信五者謂之五常亦謂之五性就造化上推原來只是五行之徳仁在五行為木之神在人性為仁義在五行為金之神在人性為義禮在五行為火之神在人性為禮智在五行為水之神在人性為智人性中只有仁義禮智四位却無信位如五行木位東金位西火位南水位北而土無定位只寄處於四位之中木屬春火屬夏金屬秋水屬冬土無專氣只分寄旺於四季之間四行無土便都無所該載猶仁義禮智無信便都不實了只仁義禮智之實理便是信信却易曉仁義禮智湏逐件看得分明乂要合聚看得脈絡都不亂 四者端緒日用間常常發見只是人看理不明故茫然不知得且如一事到面前便自有箇是有箇非湏是知得此便是智若是也不知非也不知便是心中頑愚無知覺了既知得是非已明便湏判斷只當如此做不當如彼做有可否從違便是義若要做此又不能割捨得彼只管半間不界便是心中頑鈍而無義既斷定了只如此做便看此事如何是太過如何是不及做得正中恰好有箇節文無過無不及此便是禮做事既得中更無些子私意夾雜其間便都純是天理流行此便是仁事做成了從頭至尾皆此心真實所為便是信此是從下説上去若從上説下來且如與箇賔客相接初問纔聞之便自有箇懇惻之心怛然動於中是仁此心既怛然動於中便肅然起敬去接見他是禮既接見畢便湏合作如何待輕重厚薄處之合宜便是義或輕或重或厚或薄明白一定是智從首至末皆真實是信此道理循環無端若見得熟則大用小用皆宜横説䜿説皆通 程子論心譬如榖種生之性便是仁此一語説得極親切只按此為凖去看更兼所謂仁是性愛是情及仁不可訓覺與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等數語相叅照體認出來則主意不差而仁可得矣義就心上論則是心之裁制决斷處宜字乃裁斷後事裁斷當理然後得宜凡事到面前便湏有剖判是可是否文公謂義之在心如利刃然物來觸之便成兩片若可否都不能剖判便是此心頑鈍無義了且如有一人來邀我同出去便湏能剖判當出不當出若要出又不要出於中遲疑不能决斷更何義之有此等處湏是自㸔得破如韓文公以行而宜之之謂義則是就外面説成義外去了禮者天理之節文而人事之儀則朱子以此兩句對言之何也蓋天理只是人事中之理而具於心者也天理在中而著見於事人事在外而根於中天理其體而人事其用也儀謂容儀而形見於外者有粲然可象底意與文字相應則謂法則凖則是箇骨子所以存於中者乃確然不易底意與節字相應文而後儀節而後則必有天理之節文而後人人事之儀則禮者心之敬而天理之節文也心中有箇敬油然自生便是禮見於應接便自有箇節文節則無太過文則無不及如做事太質無文彩是失之不及末節繁文太盛是流於太過天理之節文乃其恰好處便是理合當如此更無太過更無不及當然而然便即是中智只是心中一箇知覺處知得是是非非恁地確定是智孟子謂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知是知識弗去便是確定不易之意信在性只是四者都實底道理及發出來便為忠信之信由内面有此信故發出來方有忠信之信忠信只是一物而判作二者便是信之端緒是就外面應接事物發原處説
  魯齊許氏曰五常性也天命之性性分中之所固有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所行之道也率性之道職分之所當然
  
  程子曰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也一本云李邦直云不欺之謂誠便以不欺為誠徐仲車云不息之謂誠中庸言至誠無息非以無息解誠也或以問先生先生遂云然○勤以天為無妄動以人欲則妄矣無妄者至誠也至誠者天之道也 信不足以盡誠猶愛不足以盡仁閑邪則誠自存不是外面捉一箇誠將來存著 不誠則有累誠則無累 誠則無不敬未至於誠則敬然後誠 主一者謂之敬一者謂之誠 誠之為言實而已矣
  張子曰誠則實也太虚者天之實也萬物取足於太虚人亦出於太虚太虚者心之實也 誠者虚中求出實
  藍田吕氏曰誠者理之實然一而不可易者也 實理不二則其體無雜其體不雜則其行無間故至誠無息
  上蔡謝氏曰誠是實理非專一也
  朱子曰誠者實有此理 誠實理也亦誠慤也由漢以來専以誠慤言誠至程子乃以實理言後學皆棄誠慤之説不觀中庸亦有言實理為誠處亦有言誠慤為誠處不可只以實為誠而以誠慤為非誠也 問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也曰非無妄故能誠無妄便是誠無妄是四方八面都去得不欺猶是兩箇物事相對 無妄是兼天地萬物所同得底渾淪道理不欺是就一邉人身説 問無妄誠之道不欺則所以求誠否曰無妄者聖人也謂聖人為無妄則可謂聖人為不欺則不可又問此正所謂誠者天之道思誠者人之道否曰然無妄是自然之誠不欺是著力去做底 無妄自是我無妄故誠不欺者對物而言之故次之 上蔡云誠是實理不是専説是理後人便只於理上説不於心上説未是 問誠與信如何分曰誠是箇自然之實信是箇人所為之實中庸説誠者天之道也便是誠若誠之者人之道也便是信上是下不是誠是自然底實信是人做底實故曰誠者天之道這是聖人之信若衆人之信只可喚做信故信未可喚做誠誠是自然無妄之謂如水只是水火只是火仁徹底是仁義徹底是義 誠者實有之理自然如此忠信以人言之湏是人體出來方見得誠字以心之全體而言忠字以其應事接物而言此義理之本名也至曾子所言忠恕則是聖人之事故其忠與誠仁與恕得通言之 問性誠曰性是實誠是虚性是理底名誠是好處的名性譬如這扇子誠譬則這扇子做得好又曰五峯云誠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此語分得輕重虚實處却好某以為道字不若改做徳字更親切 問誠是體仁是用否曰理一也以其實有故謂之誠以其體言則有仁義理智之實以其用言則有惻隠羞惡恭敬是非之實故曰五常百行非誠非也葢無其實矣又安得有是名乎 問一心之謂誠盡心之謂忠其分如何又謂忠天道也其與盡心之義同否曰一心之謂誠專以體言盡心之謂忠是當體之用忠天道也對恕推己而言正指盡心之義 誠字在道則為實有之理在人則為實然之心而其維持主宰全在敬字今但實然用力於敬則日用工夫自然有總㑹處而道體之中名實異同先後本末皆不相礙若不以敬為事而徒曰誠則所謂誠者不知其將何所錯且五常百行無非可願雜然心目之間又将何所擇而可乎問誠敬二字如何看輔廣云先敬然後誠曰且莫理㑹先後敬是如何誠是如何廣曰敬是把捉工夫誠則到自然處曰敬也有把捉時也有自然時誠也有勉為誠時亦有自然誠時且説此二字義敬只是箇收歛畏懼不縱放誠只是箇朴直慤實不欺誑初時湏著如此不縱放不欺誑到得工夫到時則自然不縱放不欺誑矣 誠是不欺妄底意思敬是不放肆底意思 妄誕欺詐為不誠怠惰放肆為不敬此誠敬之别
  勉齋黄氏曰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矣無妄便是誠者天之道不欺便是誠之者人之道 誠字也隨人看如説誠自不妄語入不妄語只是不欺裏面一路未及躬行底話假如天下雷行物與無妄天地這一副當道理與你都恁實剥剥地仁便實是仁義便實是義更無一㸃虚乂如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循環不已曷嘗有些子挫過今年冬至一陽來復明年冬至亦一陽來復這是真實無妄人體這實理便莫以欺偽存心所為不欺是外面為事裏面湏實是如此纔有七分為善更有兩三分為不善底意便是不實如顔子三月不違仁是三月間無不實三月之後未免有之即是有些不實便屏去了
  北溪陳氏曰誠字後世都説差了到伊川方云無妄之謂誠字義始明至晦翁又增兩字曰真實無妄之謂誠道理分曉易明後世説至誠兩字動不動輒加諸人只成箇謙恭敬謹底意思不知誠者真實無妄之謂至誠乃是真實極至而無一毫之不盡惟聖人可以當之如何可容易以加諸人 誠字本就天道論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只是一箇誠天道流行自古及今無一毫之妄暑往則寒來日往則月來春生了便夏長秋殺了便冬蔵元亨利貞終始循環萬古常如此皆是真實道理為之主宰如天行一日一夜一周而又過一度與日月星辰之運行躔度萬古不差皆是誠實道理如此又就果木觀之甜者萬古甜苦者萬古苦靑者萬古常青白者萬古常白紅者萬古常紅紫者萬古常紫圓者萬古常圓缺者萬古常缺一花一葉文縷相等對萬古常然無一毫差錯便待人力十分安排撰造來終不相似都是真實道理自然而然此中庸所以謂其為物不貳其生物不測而五峯亦曰誠者命之道乎皆形容得親切就人論則只是這實理流行付與於人自然發見出來底未説到做工夫處且誠之一字不成受生之初便具這理到賦形之後未死之前這道理便無了在吾身日用常常流行發見但人之不察耳如孩提之童無不知愛親敬兄都是這實理發見出來乃良知良能不待安排又如乍見孺子將入井便有怵惕之心至行道乞人饑餓瀕死而蹴爾嗟來等食乃不屑就此皆是降𠂻秉彞真實道理自然發見出來雖極惡之人物慾昏蔽之甚及其稍息則良心之實自然發見終有不可殄滅者此皆天理自然流行真實處雖曰見於在人而亦天之道也及就人做工夫處論則又是慤實不欺之理是乃人事之當然此人之道也故存心全體慤實固誠也若一言之實亦誠也一行之實亦誠也 誠與信相對論則誠是自然信是用力誠是理信是心誠是天道信是人道誠是以命言信是以性言誠是以道言信是以徳言
  西山真氏曰唐虞之時未有誠字舜典所謂允塞即誠之義也至伊尹告太甲乃曰鬼神無常享享于克誠誠字始見於此
  臨川呉氏曰誠者中之實也純乎天理之實為誠徇人欲則妄矣
  忠信
  程子曰盡己無歉為忠體物無違為信表裏之義也盡己為忠盡物為信極言之盡己者盡己之性也盡物者盡物之性也信者無偽而已於天性有所損益則為偽矣易無妄曰天下雷行物與無妄動以天理故也 忠信者以人言之要之則實理也
  朱子曰盡己之謂忠盡物之謂信只是一理但忠是盡己信却是於人無所不盡猶曰忠信内外也 忠自裏靣發出信是就事上説忠是要盡自家這箇心信是要盡自家這箇道理 信者忠之驗忠只是盡己因見於事而為信又見得忠如此 忠信只是一事但自我而觀謂之忠自彼而觀謂之信此程子所以有盡己為忠盡物為信之論也 忠信只是一理自中心發出來便是忠著實便是信謂與人説話時説到底見得恁地了若説一半不肯盡説便是不忠有這事説這事無這事便説無便是信只是一箇理自其發於心謂之忠驗於事謂之信 問發己自盡為忠循物無違為信所謂發己莫是奮發自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意否循物無違未曉其義曰發己自盡但謂凡出於己者必自竭盡而不使其有茍簡不盡之意耳非奮發之謂也循物無違謂言語之發循其物之真實而無所背戾如大則言大小則言小言循於物而無所違耳
  問明道云發己自盡為忠循物無違為信表裏之謂也又曰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忠信内外也葢因其理之有定當其可而無違是之謂忠信忠信本無二致自其發於内而言之之謂忠自其因物應之之謂信故曰表裏之謂也明道以此釋曾子之言曰為人謀而不忠與朋友交而不信為人謀則謀在我是亦發於中之意與朋友交則朋友在外是亦遇事而應之之意明道論忠信内外大槩如此否南軒張氏曰盡於己為忠形於物為信忠信可以内外言亦可以體用言也要之形於物者即其盡於己者也玩程子之辭意義葢包涵矣
  北溪陳氏曰忠信二字從古未有人解得分曉諸家説忠都只以事君不欺而言夫忠固能不欺而以不欺名忠則不可如此則忠之一字只事君方使得説信又只以不疑而言信固能不疑而以不疑解信則不可如此則所謂不疑者不疑何事説字骨不出直至程子曰盡已之謂忠以實之謂信方説得確定盡己是盡自家心裏面以所存主者而言湏是無一毫不盡方是忠如十分底話只説得七八分猶留兩三分便是不盡不得謂之忠以實是就言上説有話只據此實物説無便曰無有便曰有若以無為有以有為無便是不以實不得為之信忠信非判然二物從内面發出無一不盡是忠發出外來皆以實是信明道發得又明暢曰發已自盡為忠循物無違為信從己心中發出無一不盡是忠循物之實而言無些子違背他如是便曰是不與是底相背非便曰非不與非底相背便是信伊川説得簡要確實明道説得發越條暢信有就言上説是發言之實有就事上説是做事
  之實有以實理言有以實心言 忠信兩字近誠字忠信只是實誠也只是實但誠是自然實的忠信是做工夫實底誠是就本然天賦真實道理上立字忠信是就人做工夫上立字 問忠信之信與五常之信如何分别曰五常之信以心之實理而言忠信之信以言之實理而言湏是逐一㸔得透徹古人言語有就忠信之信言者有就五常之信言者不可執一看若泥著則不通 聖人分上忠信便只是誠是天道賢人分上忠信只是思誠是人道 誠與忠信對則誠天道忠信人道忠與信對則忠天道信人道孔子云主忠信主與賔相對賔是外人出入無常主人是吾家之主常在這屋裏以忠信為吾心之主是心中常要忠信葢無時而不在是也心中所主者忠信則其中許多道理便都實在這裏若無忠信則一切道理都虚了主字下得極有力 忠信等字骨看得透則無往而不通如事君之忠亦只是盡己之心以事君為人謀之忠亦只是盡己之心以為人謀耳忠信是就人用工夫上立字大抵性中只有仁義
  禮智四位萬善皆從此而生四位實為萬善之總括如忠信如孝弟等類皆在萬善之中孝弟便只是仁之實但到那事親事兄處方始目之曰孝弟忠信便只是五常實理之發但到那接物發言處方始名之曰忠信
  忠恕
  上蔡謝氏曰昔人有問明道先生云如何斯可謂之恕心明道曰充廣得去則為恕心如何是充廣得去底氣象曰天地變化草木蕃充廣不去時如何曰天地閉賢人隠察此可以見盡不盡矣 忠恕猶形影也無忠做恕不出來
  河東侯氏曰無恕不見得忠無忠做不出恕來誠有是心之謂忠見於功用之謂恕
  朱子曰主於内為忠見於外為恕忠是無一毫自欺處恕是稱物平施處 忠因恕見恕由忠出 忠只是一箇忠做出百千萬箇恕來 忠恕只是體用便是一箇物事猶形影要除一箇除不得若未曉且看過去却時復潛玩忠與恕不可相離一歩 忠是本根恕是枝葉非是别有枝葉乃是本根中發出枝葉枝葉即是本根 忠恕猶曰中庸不可偏舉 人謂盡己之謂忠盡物之謂恕盡己之謂忠固是盡物之謂恕則未盡推己之謂恕盡物之謂信 忠者天下大公之道恕所以行之也忠言其體天道也恕言其用人道也 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不其忠乎天地變化草木蕃不其恕乎 問忠恕之别曰猶形影也無忠則不能為恕矣 忠恕両字在聖人有聖人之用在學者有學者之用又曰就聖人身上説忠者天之天恕者天之人就學者身上説忠者人之天恕者人之人要之只是箇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意思 問程子言如心為恕如心之義如何曰萬物之心便如天地之心天下之心便如聖人之心天地之生萬物一箇物裏面便有一箇天地之心聖人於天下一箇人裏面便有一箇聖人之心聖人之心自然無所不到此便是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聖人之忠恕也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便是推己之心求到那物上賢者之忠恕也又曰恕只是推得去推不去底人只要理㑹自己不管别人别人底事便説不闗我事今如此人便為州為縣亦只理㑹自己百姓盡不管他直是推不去又問恕字恁地闊曰所以道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其恕乎又曰也湏是忠無忠把甚麽推出來忠者盡己之心無少偽妄以其必於此而本焉故曰道之體恕者推己及物各得所欲以其必由是而之焉故曰道之用 問孔子言恕必兼忠如何對子貢只言恕曰不得忠時不成恕説恕時忠在裏面
  南軒張氏曰忠體也恕用也體立而用未嘗不存其中用之所形體亦無乎不具也
  北溪陳氏曰忠信是以忠對信而論忠恕又是以忠對恕而論伊川謂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忠是就心説是盡己之心無不真實者恕是就待人接物處説只是推己心之所真實者以及人物而已字義中心為忠是盡己之中心無不實故為忠如心為恕是推己心以及人要如己心之所欲者便是恕夫子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只是就一邉論其實不止是勿施己所不欲者凡己之所欲者湏要施於人方可如己欲孝人亦欲孝己欲弟人亦欲弟必推己之所欲孝欲弟者以及人使人亦得以遂其欲孝欲弟之心己欲立人亦欲立己欲達人亦欲達必推己之所欲立欲達者以及人使人亦得以遂其欲立欲達之心便是恕只是己心流底去到那那而已然恕道理甚大在士人只一門之内應接無㡬其所推者有限就有位者而言則所推者大而所及者甚廣茍中天下而立則其所推者愈大如吾欲以天下養其親却使天下之人父母凍餓不得以遂其孝吾欲長吾長㓜吾㓜却使天下之人兄弟妻子離㪚不得以安其處吾欲享四海之富却使海内困窮無告者不得以遂其生生之樂如此便是全不推己便是不恕 大槩忠恕只是一物就中截作兩片則為二物上蔡謂忠恕猶形影説得好葢存諸中者既忠則發出外來便是恕應事接物不恕則在我者必不十分真實故發出忠底心便是恕底事做成恕底事便是忠底心 有天地之忠恕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是也有聖人之忠恕吾道一以貫之是也有學者之忠恕己所不欲勿論於人是也皆理一而分殊 聖人本無私意此心豁然大公物來而順應何待於推學者未免有私意錮於其中視物未能無爾汝之間湏是用力推去方能及到那物上既推得去則亦豁然大公矣所以子貢問一言可以終身行之者其恕乎葢學者湏是著力推己以及物則私意無所容而仁可得矣自漢以來恕字義甚不明至有謂善恕己量主者
  而范忠宣公亦謂以恕己之心恕人不知恕之一字就己上著不得據他説恕字只是箇饒人底意思如此則是己有過且自恕己人有過又并恕人是相率為不肖之歸豈古人推己如心之義乎故忠宣公謂以責人之心責己一句説得是以恕己之心恕人一句説得不是其所謂恕恰似今人説且恕不輕之意字義不明為害非輕
  西山真氏曰忠之為義先儒以為中心釋之又以盡己言之葢本諸心而無偽者忠也發乎已而必盡者亦忠也然未有本諸心而不盡於己盡乎己而不本諸心者其亦一而已爾聖賢之言忠不顓於事君也為人謀必忠也於朋友必告告也事親必忠養也至於以善教人以利教民無適而非忠也平居有一之可媿而能盡忠其君無是道也恕者如心之謂非寛厚之謂也如我能為善亦欲他人如我之善我無惡亦欲人如我之無惡我欲立亦欲人之立我欲達亦欲人之達大槩是視人如己推己及物之謂 忠者盡己之心也恕者推己之心以及人也忠盡乎内者也恕形於外者也己之心既無一毫之不盡則形之於外亦無一毫之不當如事親當孝事兄當悌處朋友當信事事物物各盡其所以當然之理以處之即是恕也有忠而後有恕忠者形也恕者影也如有形而後有影也在聖人則曰誠在學者則曰忠誠是自然而然忠是湏用著力在聖人則不必言恕在學者則當言恕葢聖人不待乎推學者先盡己而後能及人故有待乎推也然學若能於忠恕二字上著力於盡己盡人之間無不極其至久之亦可以到至誠地位恭敬
  程子曰發於外者謂之恭有諸中者謂之敬
  朱子嘗因言恭敬二字如忠信或云敬主於中者也恭發於外者也曰凡言發於外比似主於中者較大葢必充積盛滿而後發於外則發於外者豈不如主於中者然主於中者却是本不可不知 恭主容敬主事有事著心做不易其心而為之是敬恭形於外敬主於中自誠身而言則恭較緊自行事而言則敬為切初學則不如敬之切成徳則不如恭之安敬是主
  事然專言則又如修己以敬敬以直内只偏言是主事恭是容貌上説 問恭敬二字恭在外工夫猶淺敬在内工夫大段細宻曰二字不可以深淺論恭敬猶忠信兩字問恭即是敬之發見曰本領雖在敬上若論那大處恭反大於敬若不是裏靣積盛無縁發出來做得恭 問恭敬二字語孟之言多矣如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居處恭執事敬行已也恭事上也敬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伊川先生言發於外者謂之恭有諸中者謂之敬葢恭敬只一理曰恭主容敬主事自學者而言則恭不如敬之力自成徳而言則敬不如恭之安 問恭與敬如何曰恭是主容貌而言貌曰恭手容恭敬是主事而言執事敬事思敬問敬如何是主事而言曰而今做一件事湏是專心在上面方得不道是不好事而今若讀論語心又在孟子上如何理㑹得若做這一件事心又在那事永做不得又曰敬是畏底意思又曰敬是就心上説恭是對人而言又曰若有事時則此心便即專在這一事上無事則此心湛然又曰恭是謹敬是畏荘是嚴嚴威儼恪非所以事親是荘於這處使不得若以臨下則湏是荘臨之以荘則敬不荘以蒞之則民不敬人常恭敬則心常光明
  北溪陳氏曰恭有嚴底意敬字較實 身體嚴整容貎端荘此是恭底意但恭是敬之見於外者敬是恭之存於中者敬與恭不是二物如形影然未有内無敬而外能恭者亦未有外能恭而内無敬者此與忠信忠恕相闗一般 坐如尸立如齊便是敬之容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便是恭之容敬工夫細宻恭氣象闊大且如恭敬古人皆如此著力如堯之欽明舜之温恭湯之聖敬日躋文王之緝熈敬止都是如此做工夫 誠與敬字不相闗恭與敬字却相闗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七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八
  道統
  朱子曰道之在天下者未嘗亡惟其託於人者或絶或續故其行扵世者有眀有晦是皆天命之所爲非人智力之所能及也夫天髙地下而二氣五行紛紜錯糅升降往來於其間其造化發育品物散殊莫不有固然之理而其最大者則仁義禮智之性君臣父子昆弟夫婦朋友之倫是已而其周流充塞無所虧間夫豈以古今治亂爲存亡者哉然氣之運也則有醇漓判合之不齊人之稟也則有清濁昏眀之或異是以道之所以託於人而行於世者惟天所畀乃得與焉河圗出而八卦畫洛書呈而九疇叙而孔子於斯文之興喪亦未嘗不推之扵天自周衰孟軻氏沒而此道之傳不屬至宋受命五星集奎開文眀之運而周子出焉不由師傳黙契道體建圗屬書根極領要當時見而知之有程氏者遂擴大而推明之而周公孔子孟氏之傳煥然復眀於時非天所畀其孰能與於此 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唐子西嘗於一郵亭梁間見此語蔡季通云天先生伏羲堯舜文王後不生孔子亦不得後又不生孟子亦不得二千年後又不生二程亦不得此道更前後聖賢其説始備自堯舜以下若不生箇孔子後人去何處討分曉孔子後若無箇孟子也未有分曉孟子後數千載乃始得程先生兄弟發明此理今㸔來漢唐以下諸儒説道理見在史策者直是説夢只有箇韓文公依稀説得畧似耳 自鄒孟氏沒而聖人之道不傳世俗所謂儒者之學内則局於章句文詞之習外則雜於老子釋氏之言而其所以脩己治人者遂一出於私智人爲之鑿淺陋乖離莫適主統使其君之徳不得比於三代之隆民之俗不得躋扵三代之盛若是者盖已千有餘年於今矣濓溪周子奮乎百世之下乃始深探聖賢之奥疏觀造化之原而獨心得之立象著書闡發幽秘詞義雖約而天人性命之微脩己治人之要莫不畢舉河南兩程先生既親見之而得其傳於是其學遂行於世士之講於其説者始得以脱於俗學之陋異端之惑而其所以脩己治人之意亦往往有能卓然不惑於世俗利害之私而慨然有志於堯舜其君民者盖三先生者其有功於當世於是爲不小矣
  勉齋黄氏曰道原於天具於人心著於事物載於方策眀而行之存乎其人聖賢迭興體道經世三綱既正九疇既叙則安且治聖賢不作道術分裂邪説誣民充塞仁義則危且亂世之有聖賢其所闗繫者甚大生而榮死而哀秉彛好徳之良心所不能自已也堯舜禹湯文武周公生而道始行孔子孟子生而道始明孔孟之道周程張子繼之周程張子之道文公朱先生又繼之此道綂之傳歴萬世而可考也 有太極而隂陽分有隂陽而五行具太極二五妙合而人物生賦於人者秀而靈精氣凝而爲形魂魄交而爲神五常具而爲性感於物而爲情措諸用而爲事物之生也雖偏且塞而亦莫非太極二五之所爲此道原之出於天者然也聖人者又得其秀之秀而最靈者焉於是繼天立極而得道綂之傳故能叅天地贊化育而統理人倫使人各遂其生各全其性者其所以發明道統以示天下後世者皆可考也堯之命舜則曰允執厥中中者無所偏倚無過不及之名也存諸心而無偏倚措之事而無過不及則合乎太極矣此堯之得於天者舜之得統於堯也舜之命禹則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舜因堯之命而推其所以執中之由以爲人心形氣之私也道心性命之正也精以察之一以守之則道心爲主而人心聽命焉則存之心措之事信能執其中曰精曰一此又舜之得統於堯禹之得統於舜者也其在成湯則曰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此又因堯之中舜之精一而推其制之之法制心以禮制事以義則道心常存而中可執矣曰禮曰義此又湯之得統於禹者也其在文王則曰不顯亦臨無射亦保此湯之以禮制心也不聞亦式不諫亦入此湯之以義制事也此文王之得統於湯者也其在武王受丹書之戒則曰敬勝怠者吉義勝欲者從周公繫易爻之辭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曰敬者文王之所以制心也曰義者文王之所以制事也此武王周公之得統於文王者也至於夫子則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又曰文行忠信又曰克己復禮其著之大學曰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亦無非數聖人制心制事之意焉此又孔子得統於周公者也顔子得於博文約禮克己復禮之言曾子得之大學之義故其親受道統之傳者如此至於子思則先之以戒懼謹獨次之以知仁勇而終之以誠至於孟子則先之以求放心而次之以集義終之以擴充此又孟子得統於子思者然也及至周子則以誠爲本以欲爲戒此又周子繼孔孟不傳之緒者也至二程子則曰涵養湏用敬進學則在致知又曰非眀則動無所之非動則明無所用而爲四箴以著克己之義焉此二程得統於周子者也先師文公之學見之四書而其要則尤以大學爲入道之序盖持敬也自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而見於齊家治國平天下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内有以盡其節目之詳此又先師之得其統於二程者也聖賢相傳埀世立教粲然明白若天之埀象昭昭然而不可易也故嘗撮其要指而明之居敬以立其本窮理以致其知克己以滅其私存誠以致其實以是四者而存諸心則千聖萬賢所以傳道而教人者不越乎此矣
  北溪陳氏曰粤自羲皇作易首闡渾淪神農黄帝相與繼天立極而宗統之傳有自來矣堯舜禹湯文武更相授受中天地爲三綱五常之主臯陶伊傅周召又相與輔相施諸天下爲文明之治孔子不得行道之任乃集羣聖之法作六經爲萬世師而囬參伋軻實傳之上下數千年無二説也軻之後失其傳天下騖於俗學葢千數百餘年昏昏冥冥醉生夢死不自覺也及濓溪先生與河南二程先生卓然以先知先覺之資相繼而出濓溪不由師傳獨得於天提綱啟鑰其妙具在太極一圗而通書四十章又以發圗之所未盡上與羲皇之易相表裏而下以振孔孟不傳之墜緒所謂再闢渾淪二程親受其旨又從而光大之故天理之微人倫之著事物之衆鬼神之幽與凢造道入徳之方脩己治人之術莫不秩然有條理備見於易傳遺書使斯世之英才志士得以探討服行而不失其所歸河洛之間斯文洋洋與洙泗並聞而知者有朱文公又即其遺言遺旨益精明而瑩白之上以達羣聖之心下以統百家而㑹於一葢所謂集諸儒之大成而嗣周程之嫡統粹乎洙泗濓洛之淵源者也
  果齋李氏曰太極之妙立乎形氣未具之先而行乎氣形已具之内葢造化之樞紐品彚之根柢也人之生也全而得之其體則有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有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情而心兼統焉以之應事接物莫不各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己者是則所謂道也斯道也無物不有大而至於天地之運小而至於一塵之微不能外也無時不然逺而至於古今之變近而至於一息之頃不能違也分而言之一物各具一太極也合而言之萬物體統一太極也是故自一而萬則體統燦然而不可亂自萬而一則根本渾然而未嘗離體用一源也隱顯無間也朱子之道之至其與太極爲一者歟葢自夫子設教洙泗以博文約禮授學者顔子子思孟子相與共守之未嘗失墜其後正學失傳士各以意爲學其務於該洽者既以聞見積累自矜而流於泛濫駁雜之歸其溺於徑約者又謂不立文字可以識心見性而䧟於曠蕩空虚之域寥寥千載而後周程張子出焉歴時未久浸失其真朱子出而後合伊洛之正傳紹鄒魯之墜緒前賢後賢之道該徧全體其亦可謂盛矣葢古者易更三古而混於八索詩書煩亂禮樂散亡而莫克正也夫子從而正之贊之定之刪之又作春秋六經始偹以爲萬世道徳之宗主秦火之餘六經既已爛脱諸儒各以己見妄穿鑿爲説未嘗有知道者也周程張子其道眀矣然於經言未暇釐正一時從游之士或殊其旨遁而入於異端者有矣朱子於是考訂訛謬探索深微總裁大典勒成一家之言仰包純古之載籍下採近世之文獻集其大成以定萬世之法然後斯道大明如日中天有目者皆可觀也夫子之經得先生而正夫子之道得先生而明起斯文於將墜覺來裔於無窮雖與天壤俱敝可也後世雖有作者其不可及也夫
  西山眞氏曰道之大原出於天其用在天下其傳在聖賢此子思子之中庸所以有性道教之别也葢性者智愚所同得道者古今所共由而明道闡教以覺斯人則非聖賢莫能與故自堯舜至於孔子率五百嵗而聖人出孔子既沒曾子子思與孟軻氏復先後而推明之百有餘年之間一聖三賢更相授受然後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所以開天常立人紀者粲然昭陳埀示㒺極然則天之生聖賢也夫豈偶然哉不幸戰國嬴秦以後學術渙散無所統盟雖以董相韓文公之賢相望於漢唐而於淵源之正體用之全猶有未究其極者故僅能著衛道之功於一時而無以任傳道之責於萬世迨至我宋大儒繼出以主張斯文爲己任葢孔孟之道至周子而復明周子之道至二程子而益明二程之道至朱子而大明其視曾子子思鄒孟氏之傳若合符節豈人之所能爲也哉天也
  臨川吴氏曰道之大原出於天羲農黄帝繼天立極是謂三皇道統之𫝊實始於此黄帝而後少皥顓帝髙辛繼之通堯舜謂之五帝堯舜禹臯君臣也而並生唐虞之際所以爲盛也成湯伊尹生於商之初興而傅説生於商之中世文武周召生扵周之盛際而孔子生扵周之既衰夫子以來始不得位而聖人之道不行扵是始教授弟子而惟顔曾得其𫝊顔子早死曽子𫝊之子思子思𫝊之孟子孟子沒而不得其𫝊焉至周子始有以接乎孟子之𫝊扵千載之下二程子則師扵周子而𫝊其學後又有朱子集周程之大成是皆得夫道統之𫝊者也聖賢繼作前後相承吾道正脉賴以不墜
  聖賢
  總論
  程子曰氣化之在人與在天一也聖人扵其間有功用而已 問楊子云觀乎天地則見聖人曰不然觀乎聖人則見天地 聖人即天地也天地中善惡一切函容覆載故聖人之志止欲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聖人天地之用也 聖人之心如天地之造化生養萬物而不尸其功應物而見於彼復何存於此乎 聖人一言即全體用不期然而然也 因是人有可喜則喜之聖人之心本無喜也因是人有可怒則怒之聖人之心本無怒也 聖人之徳無所不盛古之稱聖人者自其尤盛而言之尤盛者見於於遇也而或以爲聖人有能有不能非知聖人者也惟聖人善通變 一行豈所以名聖人至於聖則
  自不可見何嘗道聖人孝聖人亷 聖人濟物之心無窮而力或有所不及 聖人之責人也常緩便見只欲事正無顯人過惡之意 聖人無優劣有則非聖人也 凡人有己必用才聖人忘己何才之足言聖人責已感處多責人應處少 聖人之心未嘗
  有志亦無不在盖其道合内外體萬物 聖人之心雖當憂勞未嘗不安靜其在安靜亦有至憂而未嘗勞也 元氣㑹則生賢聖 體道少能體即賢盡能體即聖 人多昏其心聖賢則去其昏 或曰賢聖氣象何自而見之曰姑以其言觀之亦可也 聖賢之處世莫不於大同之中有不同焉不能大同者是亂常拂理而已不能不同者是隨俗習汚而已 學者必識聖賢之體聖人猶化工也賢人猶巧工也翦綵以爲花設色以畫之非不宛然肖之而欲觀生意之自然則無之也 聖人愈自卑而道自高賢人不髙則道不尊聖賢之分也 合天人通義命此大賢以上事 或謂賢者好貧賤而惡富貴是反人之情也所以異於人者以守義安命焉耳
  張子曰賢人當爲天下知聖人當受命雖不受知不受命然爲聖爲賢乃吾性分當勉爾 洪鐘未嘗有聲由扣乃有聲聖人未嘗有知由問乃有知或謂聖人無知則當不問之時其猶木石乎曰有不知則有知無不知則無知故曰聖人未嘗有知由問乃有知也聖人無私無我故功髙天下而無一介累於其心葢有一介存焉未免乎私己也
  五峰胡氏曰聖人之應事也如水由於地中未有可止而不止可行而不行者也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者大賢之分也達則兼善天下窮則兼善萬世者聖人之分也
  朱子曰聖人萬善皆備有一毫之失此不足爲聖人聖人不知己是聖人 問聖人憂世覺民之心終其身至死而不忘耶抑當憂世覺民非其時此意亦常在懷但不戚戚發露也若終其身常不忘則不見聖人胸中休休焉和樂處若時或恬然不戚戚發露則又不見聖人於斯人其心相闗甚切處若憂世之心與和樂之心並行而不悖則二者氣象又爲如何曰聖人之心樂天知命者其常也憂世之心則有感而後見爾 聖賢之心正大光明洞然四達故能春生秋殺過化存神而莫知爲之者學者湏識得此氣象而求之庶無差失若如世俗常情支離巧曲瞻前顧後之不暇則又安能有此等氣象
  魯齋許氏曰聖人以中道公道應物而已無我無人無作爲以天下才治天下事應之而已但精微之理聖人之能事也 天運時刻不暫停聖人明睿所照見於無形非常人智慮所及者 先賢言語皆格言然亦有一時一事有爲而言者故或不可爲後世法或行之便生弊唯聖人言語萬世無弊雖有爲而言皆可通行無弊
  孔子
  周子曰道徳高厚教化無窮實與天地㕘而四時同其惟孔子乎
  程子曰孔子之道著見於行如鄉黨之所載者自誠而眀也
  朱子曰孔子天地間甚事不理㑹過若非許大精神亦吞許多不得 問孔子不是不欲仕只是時未可仕曰聖人無求仕之義君不見用只得且恁地做 問孔子當衰周時可以有爲否曰聖人無有不可爲之事只恐權柄不入手若得權柄在手則兵隨印轉將逐符行近温左氏傳見定哀時煞有可做的事問固是聖人無不可爲之事聖人有不可爲之時否曰便是聖人無不可爲之時若時節變了聖人又自處之不同又問孔子當衰周豈不知時君必不能用已曰聖人却無此心豈有逆料人君能用我與否到得後來說吾不復夢見周公與鳳鳥不至河不出圗吾已矣夫時聖人亦自知其不可爲矣但不知此等話是幾時說據陳恒弑其君孔子沐浴而朝請討之時是獲麟之年那時聖人猶欲有爲也 問看聖人汲汲皇皇不肯沒身逃世只是急扵救世不能廢君臣之義至於可與不可臨時依舊裁之以義曰固是但未湏說急於救世自不可不仕又問若據危邦不入亂邦不居有道則見無道則隠等語却似長沮桀溺之徒做得是曰此爲學者言之聖人做作又自不同又問聖人亦明知世之不可爲否曰也不是明知不可但天下無不可爲之時茍可以仕則仕至不可處便止
  東萊呂氏曰禹稷思天下饑溺由己饑溺孔子歴聘諸國以至誨人不倦皆是合當做事自古聖人之於天下皆如此
  顔子
  程子曰聖人之徳行固不可得而名狀若顔子底一箇氣象吾曹亦心知之欲學聖人且湏學顔子 學者要學得不錯湏是學顔子有凖的 問顔子如何學孔子到此深䆳曰顔子所以大過人者只是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與能屢空耳 問顔子勇乎曰孰勇於顔子觀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爲者亦若是孰勇於顔子如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之類抑可謂大勇矣 孔子弟子少有㑹問者只顔子能問又却終日如愚 顔子作得禹稷湯武事功若徳則别論 問陋巷貧賤之人亦有以自樂何獨顔子曰貧賤而在陋巷俄然處富貴則失其本心者衆矣顔子簞瓢由是萬鐘由是 問顔子得淳和之氣何故天曰衰周天地和氣有限養得仲尼已是多也
  張子曰顔子知當至而至焉故見其進也不極善則不處焉故未見其止也知必至者如志於道致廣大極髙明此則儘逺大所處則直是精約極善者湏以中道方謂極善盖過則便非善不及亦非善此極善是顔子所求也所以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高逺處又要求精約處又要至顔子之分必是入神處又未能精義處又未至然顔子雅意則直要做聖人 學不能推究事理只是心麤至如顔子未至於聖人處猶是心麤
  問顔子初時只是天資明睿而學力精敏於聖人之言皆深曉黙識未是於天下之理廓然無所不通至於所謂卓爾之地乃是廓然貫通而知之至極與聖人生知意味相似矣不審是否朱子曰是如此 問顔子之學莫是先於性情上着工夫否曰然 問顔子比湯如何曰顔子只據見在事業未必及湯使其成就則湯又不得比顔子前軰說禹與顔子雖是同道禹比顔子又粗些顔子比孟子則孟子當粗㸔磨稜合縫猶有未盡處問先生舊云顔子優於湯武如何見得曰這般處說不得據自㸔覺得顔子渾渾無㾗迹
  南軒張氏曰顔子之所至亞於聖人孔門高弟莫得而班焉及考魯論師友之所稱有曰不遷怒不貳過而已有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而已自學者觀之疑若近而易識然而顔子之所以善學聖人者實在乎此則聖門之學其大略亦可見矣
  問張子云顔子未到聖人處猶是心粗如何潛室陳氏曰聖人心如百分秤體統光明查滓渾化故分毫處皆照顔子未到查滓渾化地位猶未免有暗處故謂之心粗
  曾子
  程子曰曾子傳聖人學其徳後來不可測安知其不至聖人如言吾得正而斃且休理㑹文字只㸔他氣象極好被他所見處大後人雖有好言語只被氣象卑終不類道 曾子傳聖人道只是一箇誠篤語曰參也魯如聖人之門子游子夏之言語子貢子張之才辯聦明者甚多卒傳聖人之道者乃質魯之人人只要一箇誠實聖人說忠信處甚多曾子孔子在時甚少後來所學不可測且易簀之事非大賢以上作不得曽子之後有子思便可見 曾子易簀之際志於正而已矣無所慮也與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爲者同心
  朱子曰曾子之爲人敦厚質實而其學專以躬行爲主故其真積力久而得以聞乎一以貫之之妙然其所以自守而終身者則固未嘗離乎孝敬信讓之規而其制行立身又專以輕富貴守貧賤不求人知爲大是以從之游者所聞雖或甚淺亦不失爲謹厚脩潔之人所記雖或甚疎亦必有以切於日用躬行之實曾子說話盛水不漏 曾子父子相反參合下不
  曾見得只從日用間應事接物上積累做去及至透徹那小處都是自家的了㸃當下見得甚高做處却又欠闕 曾子之學大抵力行之意多
  子思
  龜山楊氏曰孔子殁羣弟子離散分處諸侯之國雖各以所聞授弟子然得其傳者葢寡故子夏之後有田子方子方之後爲莊周其去本寖逺矣獨曾子之後子思孟子之傳得其宗子思之學中庸是也
  朱子曰曾子大抵偏於剛毅這終是有立脚處所以其他日諸子皆無傳惟曾子獨得其傳到子思也恁地剛毅孟子也恁地剛毅惟是有這般人方始凑合得著惟是這剛毅等人方始立得定子思别無可考只孟子所稱如摽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靣再拜稽首而不受如云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之類這是甚麽様剛毅
  孟子
  程子曰孟子言己志有徳之言也論聖人之事造道之言也
  張子曰孟子於聖人猶是麤者
  龜山楊氏曰道之不行久矣自周衰以來處士横議儒墨異同之辨起而是非相勝非一日也孟子以睿智剛明之材出於道學陵夷之後非堯舜之道不陳於王前非孔子之行不行於身思以道援天下紹復先王之令緒其自任可謂至矣當是之時人不知存亡之理恃强威弱挾衆暴寡以謂久安之勢在此而已夫由其道則七十里而興不由其道雖天下而亡古今之常理也彼方恃强挾衆而驟以仁義之言誘之動逆其所順則不悟其理者宜其迂闊而不足用也故轍環於齊魯晉宋之郊而道終不行亦其勢然矣雖膏澤不下於民其志不施於事業而世之賴其力亦豈鮮哉方世衰道微使儒墨之辨息而姦言詖行不得逞其志無君無父之教不行於天下而民免於禽獸則其爲功非小矣古人謂孟子之功不在禹下亦足爲知言也
  和靖尹氏曰趙岐謂孟子通五經尤長於詩書岐未爲知孟子者某謂孟子精通於易孟子踐履處皆是易也試讀易一遍然後㸔孟子便見楊子謂孟子知言之要知徳之奥非茍知之亦允蹈之此最善論孟子者
  五峰胡氏曰孟子生世之大弊承道之至衰藴經綸之大業進退辭受執極而不變用極而不亂屹然獨立於横流使天下後世曉然知强大威力之不可用士所以立身大夫所以立家諸侯所以立國天王所以保天下必本諸仁義也偉哉 孟子云萬物皆偹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自孟子而後天下之人能立身建功就事者其言其行豈不皆有合於道然求如孟子知性者不可得也
  朱子曰孟子比之孔門原憲謹守必不似他然他不足以及人不足以任道孟子便擔當得事孟子不甚細膩如大匠把得䋲墨定千門萬户自在 荅林擇之曰近略整頓孟子說見得此老直是把得定但常放教到極險處方與一斡轉斡轉後便見天理人欲直是判然非有命世之才見道極分明不能如此然亦只此便是英氣害事處便是才高無可依據處學者亦不可不知也 問孟子露其才盖亦時然而已豈孟子亦有戰國之習否曰亦是戰國之習如三代人物自是一般氣象左氏所載春秋人物又是一般氣象戰國人物又是一般氣象 答呂伯恭曰如孟子論愛牛制産本末雖殊然亦聲其說於立談之間大抵聖賢之言隨機應物初無理事精粗之别其所以格君心者自其精神力量有感動人處非爲恐彼逆疑吾說之迂而姑論無事之理以嘗試之也若必如此則便是世俗較計利害之私何處更有聖賢氣象耶
  南軒張氏曰孟子在戰國多眷眷於齊宣王其去也又遲遲而不去只爲齊宣王有好善之資難爲棄之耳
  程子曰仲尼元氣也顔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殺盡見仲尼無所不包顔子示不違如愚之學於後世有自然之和氣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則露其才時然而已仲尼天地也顔子和風慶雲也孟子㤗山巖巖之氣象也觀其言皆可以見之矣仲尼無迹顔子微有迹孟子其迹著以下論孔顔曾思孟 孔子儘是明快人顔子豈弟孟子儘雄辯 或謂孔子尊周孟子欲齊王行王政何也曰譬如一樹有可栽培之理則栽培之不然湏種聖賢何心視天命之改與未改爾 魯衛齊梁之君不足與有爲孔孟非不知也然自任以道則無不可爲者也 孔子爲宰則爲宰爲陪臣則爲陪臣皆能發明大道孟子必得賔師之位然後能明其道猶之有許大形象然後爲㤗山許多水然後爲海以此未及孔子 孔子沒曾子之道日益光大𫝊孔子之道者曾子而已曾子𫝊之子思子思𫝊之孟子孟子死不得其𫝊至孟子而聖人之道益尊 孔孟之分只是要别箇聖人賢人如孟子若爲孔子事業則儘做得只是難似聖人譬如翦綵以爲花花則無不似處只是無他造化功綏斯來動斯和此是不可及處仲尼聖人其道大當定哀之時人莫不尊之後弟
  子各以其所學行異端遂起至孟子時不得不辨也問使孔孟同時將與孔子並駕其説于天下耶將
  學孔子耶曰安能並駕雖顔子亦未達一間耳顔孟雖無大優劣觀其立言孟子終未及顔子 顔子黙識曽子篤信得聖人之道者二人也 顔回在陋巷淡然進徳其聲氣若不可聞者有孔子在焉若孟子安得不以行道爲己任哉 孟子有功於道爲萬世之師其才雄只見雄才便是不及孔子處人湏當學顔子便入聖人氣象 孟子之於道若温淳淵懿未有如顔子者於聖人幾矣後世謂之亞聖容有取焉顔子具體顧微耳在充之而已孟子生而大全顧
  未粹耳在養之而已 人有顔子之徳則有孟子之事功孟子之事功與禹稷並 傳經爲難如聖人之後纔百年傳之己差聖人之學若非子思孟子則幾乎息矣道何嘗息只是人不由之道非亡也幽厲不由也
  上蔡謝氏曰孔子曰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於天之將喪斯文下便言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則是文之興喪在孔子與天爲一矣葢聖人徳盛與天爲一出此等語自不覺耳孟子地位未能到此故曰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舎我其誰聽天所命未能合一 孔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爲謟當時諸國君相怎生當得他聖人恁地禮數是他只管行禮又不與你計較長短與上夫夫言便誾誾如也與下大夫言便侃侃如也冕者瞽者見之便作過之便趨葢其徳全盛自然到此不是勉强做出來氣象與孟子渾别孟子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猶自㕘較彼我未有合一底氣象 人之氣禀不同顔子似弱孟子似强顔子具體而微所謂具體者合下來有恁地氣象但未彰著耳㣲如易知㣲知彰㣲顯闡幽之微孟子强勇以身任道後車數十乘從者數百人所至王侯分庭抗禮壁立萬仞誰敢正覷著非孟子恁地手脚也撑拄此事不去雖然猶有大底氣象未能消磨得盡不然藐大人等語言不說出來所以見他未至聖人地位 顔子充擴其學孟子能爲其大孟子之才甚高顔子之學粹羙
  或問古來誰好學和靖尹氏曰惟孔子好學曰孔子猶好學乎曰孔子言我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又言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豈不是惟孔子好學孔子又非妄言以欺天下後世者其次莫如顔子 問晁以道謂以孔子賢於堯舜私孔子者也以孟子配孔子卑孔子也此語如何曰不湏如此較優劣惟韓退之說得最好自堯舜相傳至孔子孟子軻死不得其傳便是
  五峰胡氏曰皇皇天命其無息也體之而不息者聖人也是故孔子學不厭教不倦顔子晞夫子欲罷而不能孟子承先聖周旋而不舍我知其久於仁矣 學之道莫過乎繹孔子孟軻之遺文孔子定書刪詩繫易作春秋何區區於空言所以上承天意下憫斯人故丁寧反覆三四不倦使人知所以正心誠意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本也孟軻氏閑先聖之道慨然憂世見齊梁之君開陳理義提世大綱一掃東周五霸之弊發興廢撥亂之心其傳聖人之道純乎純者也
  朱子曰觀聖賢代作未有孔子便無論語之書未有孟子便無孟子之書 問顔子合下完具只是小要漸漸恢廓孟子合下大只是未粹要索學以克之此莫是才具有異曰然孟子覺有動蕩底意思 問伊川云聖人與理爲一無過不及中而已敢問顔子擇乎中庸未見其止嘆夫子瞻前忽後則過不及雖不見於言行而亦嘗動於心矣此亦是失否曰此一叚說得好聖人只是一箇中底道理問若使曾子爲邦比顔子如何曰想得不似顔子熟然曾子亦大故有力曾子子思孟子大略皆相似 孔門弟子如子貢後來見識煞高然終不及曾子今人只見曾子唯一貫之㫖遂得道統之傳此雖固然但曾子平日是箇剛毅有力量壁立千仞底人觀其所謂士不可以不𢎞毅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底言語可見雖是做工夫處比顔子覺粗然緣他資質剛毅先自把捉得定故得卒傳夫子之道後來有子思孟子其傳永逺孟子氣象尤可見 曾子本是魯拙後既有所得故守得夫子規矩定其教人有法所以有傳若子貢則甚敏見得易然又雜往往教人亦不似曾子守定䂓矩故其後無傳 問顔淵仲弓不同曰聖人之徳自是無不備其次則自是易得不備如顔子已是煞周全了只比之聖人更有些未完如仲弓則偏於淳篤而少顔子剛明之意 孔門只一箇顔子合下天資純粹到曾子便過於剛與孟子相似世衰道微人欲横流不是剛勁有脚跟底人定立不住 孟子才高學之無可依據爲他元來見識自高顔子才雖未嘗不高然其學却細膩切實所以學者有用力處孟子終是麤 伊川曰學者湏是學顔子孟子說得麤不甚子細只是他才高自至那地位若學者學他或㑹錯認了他意思若顔子說話便可下手做孟子底更湏解說方得 問孟子無可依據學者當學顔子如養氣處豈得謂無可依據曰孟子皆是要用顔子曾就己做工夫所以學顔子則不錯 問顔子春生孟子并秋殺盡見曰仲尼無不包顔子方露出春生之意如無伐善無施勞是也使此更不露便是孔子孟子便如秋殺都發出來露其才如所謂英氣是發用處都見 孟子明則動矣未變也顔子動則變矣未化也
  潛室陳氏曰顔子一身渾是義理不知有人孟子見義理之無窮惟知反已顔子之量無涯孟子之言有迹問謝顯道謂顔子學得親切如孟子不知顔子所
  學甚處與孟子相似曰學顔子有依據孟子才高難學葢顔子之學親切勝如孟子也
  䨇峰饒氏曰顔孟均之爲大賢也而一可學一難學者顔子如和風慶雲人皆可以即之孟子如泰山巖巖可望而不可攀其規模氣象之不同亦以氣禀之有異故也
  魯齋許氏曰陽貨以不仁不智劫聖人聖人應得甚閒暇他人則或以卑遜取辱或以剛直取禍或不能禦其勃然之勢必不得停當聖人則辭遜而不卑道存而不亢或曰孟子遭此如何曰必露精神
  孔孟門人
  程子曰子貢之知亞於顔子知至而未能至之者也强者易抑子路是也弱者難强宰我是也
  或問孔子許子路升堂其品第甚高何以見龜山楊氏曰觀其死猶不忘結纓非其所養素定何能爾耶茍非其人則遑遽急廹之際方寸亂矣
  朱子曰曾㸃之志如鳯凰翔於千仞之上 曾㸃見得事事物物上皆是天理流行良辰羙景與幾箇好朋友行樂他㸔見日用之間莫非天理在在處處莫非可樂他自見得那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處此是可樂天理 曾㸃見道無疑心不累事其胷次灑落有非言語所能形容者 曾㸃有康節的意思將那一箇物玩弄曾㸃開闊漆雕開深穏 問曽㸃氣象曰曾㸃氣象固是從容灑落然湏見得他因甚得如此始得若見得如此自然見得他做得堯舜事業處 子路全義理 孟子極尊敬子路 夫子乘桴之嘆獨許子路之能從而子路聞之果以爲喜且㸔此等處聖賢氣象是如何世間許多紛紛擾擾如百千蚊蚋鼓發狂閙何嘗入得他胷次耶若此等處放不下更說甚克己復禮直是無交渉也 子路仕衛之失前輩論之多矣然却是見不到非知其非義而茍爲也 問孔門學者如子張全然務外不知如何地學却如此曰也干他學甚事他在聖門亦豈不曉得爲學之要只是資質是箇務外的人所以終身只是這意思子路是箇好勇底人終身只是說出那勇底話而今學者閑時都㑹說道理當如何只是臨事時依前只是他那本來底靣目出來都不如那閑時所說者 子張過高子夏窄狹 子張是箇務外之人子㳺是箇高簡虚曠不屑細務的人子夏是箇謹守䂓矩嚴毅底人 子貢俊敏子夏謹嚴但將論語子夏之言㸔甚嚴毅孔子門人自顔曾而下惟二子後來想大故長進 吳公言偃恱周公仲尼之道而北學於中國身通受業遂因文學以得聖人之一體豈不可謂豪傑之士哉今以論語考其話言類皆簡易疎通高暢宏達其曰本之則無者雖若見詘於子夏然要爲知有本也則其所謂文學固宜有以異乎今世之文學矣既又考其行事則武城之政不小其邑而必以詩書禮樂爲先務其視有勇足民之效葢有不足爲者至使聖師爲之莞爾而笑則其與之之意豈淺淺哉及其取人則又以二事之細而得滅明之賢亦其意氣之感黙有以相契者以故近世論者意其爲人必當敏於聞道而不滯於形器豈所謂南方之學得其精華者乃自古而已然也耶 問孟子恁地而公孫萬章之徒皆無所得曰他只是逐孟子上上下下不曾自去理㑹又曰孔子於門人恁地提撕警覺尚有多少病痛
  西山真氏曰閔子言行見於論語者唯四章合而言之見其躬至孝之行辭不義之祿氣和而正言謹而確此其所以亞於顔淵而與曾子並稱也歟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八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九
  諸儒一
  周子名惇頥字茂叔號濂溪
  山谷黄氏曰茂叔人品甚高胷中洒落如光風霽月好讀書雅意林𡐍初不為人窘束短於取名而惠於求志薄於徼福而厚於得民菲於奉身而燕及𡞦嫠陋於希世而尚友千古
  程子曰自再見茂叔後吟風弄月以歸有吾與㸃也之意又曰茂叔䆫前草不除問之云與自家意思一般
  延平李氏曰黄山谷謂周子洒落如光風霽月此善形容有道者氣象
  朱子曰山谷謂周子洒落者只是形容一箇不疑所行清明高逺之意若有一毫私吝心何處更有此等氣象耶只如此有道者胸懷表裏亦自可見 先生在當時人見其政事精絶則以為宦業過人見其有山林之志則以為襟懷洒落有仙風道氣無有知其學者惟程太中知之宜其生兩程夫子也 先生博學力行聞道甚早遇事剛果有古人風為政精宻嚴恕務盡道理 先生信古好義以名節自砥礪奉己甚約俸禄盡以周宗族奉賔友家無百錢之儲襟懷飄洒雅有髙趣尤樂佳山水遇適意處或徜徉終日廬山之麓有溪焉發源於蓮華峯下潔清紺寒下合於湓江先生濯纓而樂之因寓以濂溪之號 濂溪清和季通云其學精慤深宻孔經甫嘗祭以文曰公年壯盛玉色金聲從容和毅一府皆傾墓碑亦謂其精宻嚴恕氣象可想矣 周子看得這理熟縱横妙用只是這數箇字都括盡了周子從理處看邵子從數處看都只是這理劉砥曰畢竟理較精粹曰從理上看則用處大數自是細碎 問周子是從上靣先得曰也未見得是恁地否但是周先生天資高想見下靣工夫也不大故費力 今人多疑濂溪出於希夷鄭可學曰濂溪書具存如太極圖希夷如何有此說曰張忠定公嘗云公事有隂陽此說全與濂溪同忠定見希夷蓋亦有些來歷但當時諸公知濂溪者未嘗言其有道曰此無足怪程太中獨知之曰然又問明道之學後來故别但其本自濂溪發之只是此理推廣之耳但不如後來程門授業之多曰當時既未有人知無人徃復只得如此 秦漢以來天下之士莫知所以為學是以天理不明而人欲熾道學不傳而異端起人挾其私智以馳騖一世宋興有濂溪者作然後天理明而道學之傳復續盖以闡夫太極隂陽五行之奥而天下之為中正仁義者得以知其所自來言聖學之有要而下學者知勝私復禮之可以馴致於上逹明天下之有本而言治者知誠心端緒之可以舉而措之於天下其所以上接洙泗千載之統下啓河洛百世之傳者脉絡分明而䂓模亦宏逺矣 先生之學性諸天誠諸己而合乎前聖授受之統又得二程以傳之而其流遂及於天下非有爵賞之勸刑辟之威而天下學士靡然鄉之 賛先生像曰道䘮千載聖逺言堙不有先覺孰開我人書不盡言圖不盡意風月無邉庭草交翠
  南軒張氏曰濂溪始學陳希夷後來自有所見其學問如此而舉世不知為南安獄掾日惟程太中始知之可見無分毫矜誇此方是朴實頭下工夫底人 自孟子没聖學失傳歷世乆逺其間儒者非不知尊敬孔孟而講習六經至攷其所得則不越於詁訓文義之間而止矣於所謂聖人之心所以本諸天地而措諸天下與來世者蓋鮮克渉其藩而况睹其大全者哉惟周先生出乎千載之後而有得於太極之妙今其圖與書具存道學有傳實在乎此 自秦漢以來言治者汩於五伯功利之習求道者淪於異端空虚之說故言治者若無預於學而求道者反不渉於事孔孟之書僅傳而學者莫得其門而入生民不克睹乎三代之盛可勝歎哉惟濂溪先生崛起於千載之後獨得微㫖於殘編斷簡之中推本太極以及乎隂陽五行之流布人物之所以生化於是知人之為至靈而性之為至善萬理有其宗萬事循其則舉而措之則可見先王之所以為治者皆非私智之所出孔孟之意于以復明 先生之學淵源精粹寔自得於其心而其妙乃在太極一圖窮二氣之所根極萬物之所行而明主静之為本以見聖人之所以立人極而君子之所當修為者故其所養内充闇然而日章雖不得大施於時而蒞官所至如春風和氣隨時發見被飾萬物百世之下聞其風者猶將咨嗟興起之不暇 去古益逺儒學陵夷先生起於逺方乃超然有所自得於其心本乎易之太極中庸之誠以極乎天地萬物之變化其教人使之志伊尹之志學顔子之學推之於治先王之禮樂刑政可舉而行如指諸掌於是河南二程先生兄弟從而得其說推明究極之廣大精微殆無餘藴學可以至於聖治不可以不本於學而道徳性命初不外乎日用之實而詖滛邪遁之說皆無以自隠其形可謂盛矣然則先生發端之功顧不大哉
  北山陳氏曰昔夫子之道其精微在易而所以語門人者皆日用常道未嘗及易也夫子殁門人各以所聞傳道于四方者其流或少差獨曽子子思之傳得其正子思復以其學授孟軻氏斯時也百氏之說昌矣孟軻氏殁又曠千載而泯不傳濂溪周子出始發明孔子易道之藴提其要以授哲人旣又手為圖筆為書然後孔氏之傳復續凢今之學知有孔氏大易之藴大學中庸七篇之㫖歸者皆自先生發之先生之功在後學深長且逺者以此也
  鶴山魏氏曰周子奮自南服超然獨得以上承孔孟氏垂絶之緒河南二程子神交心契相與疏瀹闡明而聖道復著曰誠曰仁曰太極曰性命曰隂陽曰鬼神曰義利綱條彪列分限曉然學者始有所凖的於是知身之貴果可以位天地育萬物果可以為堯舜爲周公仲尼而其求端用力又不出乎暗室屋漏之隠躬行日用之近亦非若異端之虚寂百氏之支離也濂溪奪乎百世之下始探造化之至賾建圖著書
  闡發幽秘即斯人日用常行之際示學者窮理盡性之歸使誦其遺言者始得以曉然於洙泗之正傳而知世之所謂學者非滯於俗師則淪於異端蓋有不足學者於是二程親得其傳而聖學益以大振雖三人於時皆不及大用而嗣徃聖開來哲發天理正人心使孔孟絶學獨盛於宋朝而超出乎百代功用所關誠為不小
  臧氏格曰先生所得之奥不俟師傳匪由知索神交心契固已得其本流不然嗜溪流之紺寒愛庭草之交翠體夫子之無言窮顔淵之所以樂是果何味而獨嚅嚌之耶故能發前聖之所未發覺斯人之所未覺使高逺者不墮於荒忽循守者不淪於滯固私意小智何所容其巧詭經僻說何所肆其誣功用豈不偉哉
  程子名顥字伯淳號明道
  伊川序先生行實曰先生資禀旣異而充養有道純粹如精金温潤如良玉寛而有制和而不流忠誠貫於金石孝弟通於神明視其色其接物也如春陽之温聽其言其入人也如時雨之潤胸懷洞然徹視無間測其藴則浩乎若滄溟之無際極其徳羙言蓋不足以形容其行已内主於敬而行之以恕見善若出諸己不欲弗施於人居廣居而行大道言有物而動有常自十五六時聞汝南周茂叔論道遂厭科舉之業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濫於諸家出入於老釋者㡬十年反求諸六經而後得之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知盡性至命必本於孝悌窮神知化由通於禮樂辨異端似是之非開百代未明之惑秦漢而下未有臻斯理也謂孟子没而聖學不傳以興起斯文為己任其言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難辨昔之惑人也乗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高明自謂之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言為無不周徧實則外於倫理窮深極微而不可入堯舜之道天下之學非淺陋固滯則必入於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誕妖異之說競起塗生民之耳目溺天下於汚濁雖髙才明智膠於見聞醉生夣死不自覺也是皆正路之蓁蕪聖門之蔽塞闢之而後可以入道先生進將覺斯人退將明之書不幸早世皆未及也其言平易易知賢愚皆獲其益如群飲於河各充其量其教人自致知至於知止誠意至於平天下洒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循循有序其接物辨而不間感而能通教人而人易從怒人而人不怨賢愚善惡咸得其心狡偽者獻其誠暴慢者致其恭聞風者誠服覿徳者心醉
  藍田吕氏曰先生負特立之才知大學之要博聞強記躬行力究察倫明物極其所止渙然心釋洞見道體其造於約也雖事變之感不一應之以是心而無窮雖天下之理至衆知反之吾身而自足其致於一也異端並立而不能移聖人復起而不與易其養之成也和氣充浹見于聲容然望之崇深不敢慢也遇事優為從容不迫然誠心懇惻弗之措也其自任之重也寧學聖人而未至不欲以一善成名寧以一物不被澤為己病不欲以一時之利為己功其自信之䔍也吾志可行不茍潔其去就吾義所安小官有所不屑也
  廣平游氏曰時有同明道先生在䑓列者志未必同然心慕其為人嘗語人曰他人之賢者猶可得而議也乃若伯淳則如羙玉然反覆視之表裏洞徹莫見疵瑕
  或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如伯淳莫將做天下一人看龜山楊氏曰固是
  上蔡謝氏曰先生坐如泥塑人接人則渾是一團和氣學者湏是胸懷擺脫得開始得有見先生在鄠縣
  作簿時詩云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随栁過前川旁人不識予心樂將謂偷閑學少年看他胸懷直是好與曾㸃底事一般又詩云閑来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牎日已紅萬物静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富貴不滛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明道門擺脫得開為他所過者化
  華陽范氏曰先生以獨智自得去聖人千有餘嵗發其關鍵直覩堂奥一天地之理盡事物之變故其貎肅而氣和志定而言厲望之可畏即之可親叩之者無窮從容以應之其出愈新真學者之師也
  河間劉氏曰先生徳性充完粹和之氣盎於靣背樂易多恕終日怡恱未嘗見其忿厲之容
  河南朱氏曰先生之學以誠為本仰觀乎天清明穹窿日月之運行隂陽之變化所以然者誠而已俯察乎地廣博持載山川之融結草木之蕃殖所以然者誠而已人居天地之中㕘合無間純亦不已者其在兹乎先生得聖人之誠者也才周萬物而不自以為髙學濟三才而不自以為足行貫神明而不自以為異識照古今而不自以為得至於六經之奥義百家之異說研窮搜抉判然胸中天下之事雖萬變交於前而燭之不失毫釐權之不失輕重凡貧賤富貴死生皆不足以動其心非所得之深所養之厚能至是歟盖其所知上極堯舜三代帝王之治其所以包涵博大悠逺纎悉上下與天地同流下至行師用兵戰陣之法皆造其極外之夷狄情狀山川道路之險易邊鄙防戍厈堠控帶之要靡不究知其吏事操決文法簿書又皆精宻詳練而所有不試其萬一
  河間邢氏曰先生徳性絶人外和内剛眉目清峻語聲鏗然恕早從先生之弟學初見先生於磁州其氣貎清明夷粹其接人和以有容其斷義剛而不犯其思索妙造精義其言近而測之益逺恕盖始怳然自失而知天下有成徳君子所謂完人者若先生是已
  武夷胡氏曰聖人志在天下國家與常人志在功名全别孟子傳聖人之道故曰予豈若是小丈夫哉諫於其君而不受則悻悻然見於其靣去則窮日之力且看聖人氣象則别明道却是如此元豊中有詔起吕申公司馬温公温公不起明道作詩送申公又詩寄温公其意直是眷眷在天下國家雖然如此於去就又却分明不放過一歩
  范陽張氏曰明道書牎前有草茂覆砌或勸之芟明道曰不可欲常見造物生意又置盆池畜小魚數尾時時觀之或問其故曰欲觀萬物自得意草之與魚人所共見惟明道見草則知生意見魚則知自得意此豈流俗之見可同日而語
  陳恬賛曰賢哉先生始於孝弟孝䔍於親弟友其弟推以治人不為而化民靡有争揖譲于野移之事君讜言忠謨姦邪之言感動欷歔舉以教人粹然王道天下英材躬服允蹈本以正身惟徳温温如冬之日如夏之雲終其黙識洞暢今古鈎深窮微該世之務賢哉先生超然絶倫大用甚邇胡奪之年先生之道不在其弟方其初起天下咸喜今其西矣天下懐矣誰為有力進之君矣俾行其道覺斯民矣
  朱子曰明道說話渾淪煞髙學者難看 明道說底話恁地動彈流轉 賛先生像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休山立玉色金聲元氣之㑹渾然天成瑞日祥雲和風甘雨龍徳正中厥施斯普
  程子名頥字正叔號伊川
  司馬光吕公著嘗言於朝曰程頥之為人言必忠信動遵禮義實儒者之髙蹈聖世之逸民又曰頥道徳純備學問淵博有經天緯地之才有制禮作樂之具實天民之先覺聖代之真儒也公著又言曰程頥年三十四有特力之操出群之姿洞明經術通古今治亂之要實有經世濟物之才非同拘士曲儒徒有偏長使在朝廷必為國器
  王巖叟嘗言於朝曰程頥學極聖人之精微行全君子之純粹與其兄顥俱以徳名顯於時又曰頥抱道養徳之日乆而濳神積累之功深静而閱天下之義理者多必有嘉言以新聖聽
  明道嘗曰異日能尊師道是吾弟若接引後學隨人才而成就之則不敢譲
  或謂自秦漢以下卓乎天下之習不能蔽也程正叔而已觀正叔所言未嘗務脫流俗只是一箇是底道理自然不墮流俗中龜山楊氏曰然觀其論婦人不再適人以謂寧餓死若不是見得道理分明如何敢說這様話
  邵氏伯温曰先生嘗渡漢中中流船㡬覆舟中人皆懼先生獨正襟安坐如常問之曰心存誠敬爾
  河南朱氏曰伊川先生以言乎道則貫徹三才而無一毫之為間以言乎徳則并包衆美而無一善之或遺以言乎學則博通古今而無一物之不知以言乎才則開物成務而無一理之不緫
  胡安國言於朝曰程頥脩身行法䂓矩凖繩獨出諸儒之表雖崇寧間曲加防禁學者私相傳習其後門人稍稍進用傳者浸廣士大夫爭相淬勵而其間志利禄者託其說以自售分黨相排衆論洶洶深誚其徒而乃上及於頥竊以為過矣夫聖人之道所以垂訓萬世無非中庸然中庸之義不明乆矣自頥兄弟始發明之然後其義可思而得也不然則或謂高明所以處已中庸所以應事接物本末上下析為二途而其義不明矣士學宜師孔孟此其至論也然孔孟之道不傳久矣自頥兄弟始發明之而後其道可學而至也不然則或以六經語孟之書資口耳取世資以干禄愈不得其門而入矣今欲使學者蹈中庸師孔孟而禁使不得從頥之學是入室而不由户也不亦誤乎
  范陽張氏曰伊川之學自踐履中入故能深識聖賢氣象如曰孔子元氣也顔子景星慶雲也孟子有泰山巖巖氣象自非以心體之安能别白如此
  朱子曰先生遊太學時胡翼之方主教導嘗以顔子所好何學論試諸生得先生所試大驚即延見處以學職吕希哲與先生鄰齋首以師禮事焉旣而四方之士從游者日益衆 先生年十八上書闕下勸仁宗以王道為心生靈為念黜世俗之論期非常之功問前輩多言伊川似孟子曰不然伊川謹嚴雖大故以天下自任其實不似孟子 問程先生當初進說只以聖人之說為可必信先王之道為可必行不狃滯於近䂓不遷惑於衆口必期致天下如三代之世何也曰也不得不恁地說如今說與學者也只得教他依聖人言語恁地做去待他就裏面做工夫有見處便自知得聖人底是確然恁地 有咎伊川著書不以示門人者再三誦之先生不以為然也因坐復嘆曰公恨伊川著書不以示人某獨恨當時提撕也不緊故當時門人弟子布在海内炳如日星自今觀之皆不滿人意只今易傳一書散滿天下家置而人有之且道誰曾看得他箇果有得其意者否果曽有行得他箇否 問伊川臨終時或曰平生學底正要今日用伊川開目曰說要用便不是此是如何曰說要用便是兩心 書伊川帖曰近世學者閱理不精正坐讀書太草草耳况春秋大義數十炳若日星固已見於傳序而所謂不容遺忘者又非先生决不能道也夫三綱五常大倫大法有識以上即能言之而臨小利害輙以失其所守正以學不足以全其本心之正是以無所根著而忘之耳旣有以自信其不容遺忘又不覺因事而形於筆札之間非先生之徳盛仁熟左右逢原能及是耶 賛先生像曰䂓圓矩方繩直凖平允矣君子展也大成布帛之文菽粟之味知徳者希孰識其貴
  張子曰昔嘗謂伯淳優於正叔今見之果然其救世之志甚誠切亦於今日天下之事儘記得熟以下緫論二程 學者不可謂少年自緩便是四十五十二程從十四嵗時便銳然欲學聖人今盡及四十未能及顔閔之徒伊川可如顔子然恐未如顔子之無我
  榮陽吕氏曰二程之學以聖人為必可學而至而已必欲學而至於聖人
  嵩山晁氏曰伊川嘗謂明道云吾兄弟近日說話太多明道云使見吕晦叔則不得不少見司馬君實則不得不多
  武夷胡氏曰程氏之文於易則因理以明象而知體用之一源於春秋則見諸行事而知聖人之大用於諸經語孟則發其微指而知求仁之方入徳之序程氏之行其行已接物則忠誠動於州里其事親從兄則孝悌顯於家庭其辝受取舍非其道義則一介不以取與諸人雖禄之千鍾不顧也 昔嘗見鄒志完論近世人物因問程明道如何志完曰此人得志使萬物各得其所又問伊川如何曰却不得比明道又問何以不得比曰為有不通處曰伊川不通處必有言行可證願聞之志完色動徐曰有一二事恐門人或失其傅後來在長沙再論二先生學術志完却曰伊川見處極髙因問何以言之曰昔鮮于侁曾問顔子在陋巷不改其樂不知所樂者何事伊川却問曰尋常道顔子所樂者何侁曰不過是說顔子所樂者道伊川曰若說有道可樂便不是顔子以此知伊川見處極髙
  五峯胡氏曰二程倡久絶之學於今日其功比於孔子作春秋孟子闢楊墨
  馮氏忠恕曰王霖言明道伊川随侍太中知漢州宿一僧寺明道入門而右從者皆随之伊川入門而左獨行至法堂上相㑹伊川自謂此是頥不及家兄處盖明道和易人皆親近伊川嚴重人不敢近也
  朱子曰明道伊川先生之學以大學論語孟子中庸為標指而達於六經使人讀書窮理以誠其意正其心脩其身而自家而國以及於天下其道坦而明其說簡而通其行端而實是盖將有以振百代之沉迷而内之聖賢之域其視一時之事業詞章論議氣節所繫孰為輕重所施孰為短長當有能辨之者 明道徳性寛大䂓模廣濶伊川氣質剛方文理宻察其道雖同而造徳各異故明道嘗為條例司官不以為凂而伊川所作行狀乃獨不載其事明道猶謂青苗可且放過而伊川乃於西監一狀較計如此此可謂不同矣然明道之放過乃孔子之獵較為兆而伊川之一一理㑹乃孟子之不見諸侯也此亦何害其為同耶但明道所處是大賢以上事學者未至而輕議之恐失所守伊川所處雖髙然實中人皆可跂及學者只當以此為法則庶乎寡過矣然又當觀用之淺深事之大小裁酌其意難執一意此君子所以貴窮理也 濂溪在當時無有知其學者惟程太中獨知之明道當初想明得煞容易便無𨚗查滓只一再見濂溪當時又不似而今有許多言語出來不是他天資髙見得易如何便明得或問遺書中載明道語便自然洒落明快曰自是他見得容易伊川易傳却只管脩改晩年方出其書若是明道作想無許多事嘗見門人有祭明道文云先生欲著樂書有志未就不知其書要如何作 問明道濂溪俱髙不如伊川精切曰明道說話超邁不如伊川說得的確濂溪也精宻不知其他書如何但今所說這些子無一字差錯明道之言發明極致通透洒落善開發人伊川之言即事明理質慤精深尤耐咀嚼然明道之言一見便好久看愈好所以賢愚皆獲其益伊川之言乍見未好久看方好故非久於玩索者不能識其味此其自任所以有成人材尊師道之不同 明道渾然天成不犯人力伊川功夫造極可奪天巧 明道語宏大伊川語親切 明道所見甚俊偉故說得較快初看時便好子細看亦好 明道言語儘寛平伊川言語初難看細讀有滋味某說大處自與伊川合小處却時有意見不同 問明道曽看釋老書伊川則莊列亦不曽看曰後来湏著看不看無縁知他道理 伊川好學論十八時作明道十四五便學聖人二十及第出去做官一向長進定性書是二十二三時作是時遊山許多詩甚好 問明道可比顔子伊川可比孟子否曰明道可比顔子孟子才髙恐伊川未到孟子處然伊川收束檢制處孟子却不能到 問明道到處響應伊川入朝成許多事此亦可見二人用處曰明道從容伊川都挨不行問伊川做時似孟子否曰孟子較活絡問孟子做似伊川否先生首肯 或謂二程之於濂溪亦若横渠之於范文正公耳曰先覺相𫝊之秘非後學所能窺測誦其詩讀其書則周范之造詣固殊而程張之契悟亦異如曰仲尼顔子所樂吟風弄月以歸皆是當時口傳心授的當親切處後來二先生舉似後學亦不將作第二義看然則行狀所謂反求之六經然後得之者特語夫功用之大全耳至其入處則自濓溪不可誣也若横渠之於文正則異於是葢當時粗發其端而已受學乃先生自言此豈自誣者耶大抵近世諸公知濓溪甚淺如吕氏童䝉訓記其嘗著通書而曰用意髙逺夫通書太極之說所以明天理之根源究萬物之終始豈用意而為之又何髙下逺近之可道哉 問學於明道恐易開發學於伊川恐易成就曰在人用力若不用力恐於伊川無向傍處明道却有悟人處 聞伯夷栁下惠之風者頑亷薄敦皆有興起此孟子之善想象者也孔子元氣也顔子和風慶雲也孟子泰山巖嚴之氣象也此程夫子之善想象者也今之想象大程夫子者當識其明快中和處小程夫子者當識其初年之嚴毅晩年又濟以寛平處豈徒想象而已哉必還以驗之吾身者如何也若言論風㫖則誦其詩讀其書字字而訂之句句而議之非惟求以得其所言之深㫖將併與其風範氣象皆得之矣 某自十四五時讀程張書至今四十餘年但覺其義之深指之逺而近世紛紛所謂文章議論者殆不足復過眼信乎孟氏以來一人而已然非用力之深者亦無以自信其必然也
  南軒張氏曰二程先生始嘗受學于周先生而其自得之深充養之至精粹純宻更益光大聖門之大全至是發明無遺憾矣 讀諸先生之書惟覺二程先生完全精粹愈讀愈無窮不可不詳味也 二先生所以教學者不越於居敬窮理二事取其書反覆讀之則可以見盖居敬有力則其所窮者愈精窮理浸明則其所居益有地二者盖互相發也 二先生其猶一氣之周流乎何其理之該而不偏辭之平而有味也讀遺書易傅他書真難讀也
  張子名載字子厚號横渠
  程子曰子厚以禮教學者㝡善使學者先有所據守某接人治一作談經論道者亦甚多肯言及治體者誠未有如子厚 子厚才髙其學更先從雜博中過来問子厚立言得無有㡬於迫切者乎曰子厚之為
  人謹且嚴是以其言似之方之孟子則寛宏舒泰有不及也然孟子猶有英氣存焉是以未若顔子之懿渾然無圭角之可見也 某接人多矣不雜者三人張子厚邵堯夫司馬君實 子厚之氣似明道 答横渠書曰所論大槩有苦心極力之象而無寛裕温柔之氣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屢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時有之明睿所照者如目所睹纎㣲盡識之矣考索至者如揣料於物約見彷彿耳能無差乎更望完養思慮涵泳義理他日自當條暢
  吕晦叔薦先生于朝曰張載學有本原西方之學者皆宗之神宗即命召見問治道皆以復三代為對他日見執政執政語之曰新政之更懼不能任事求助於子何如先生曰朝廷將大有為天下士願與下風若與人為善則孰敢不盡如教玉人追琢則人亦故有不能執政嘿然
  藍田吕氏曰先生志氣不群少孤自立無所不學與邠人焦寅游寅喜談兵先生說其言當康定用兵時年十八慨然以功名自許上書謁范文正公公一見知其逺器欲成就之乃責之曰儒者自有名教何事於兵因勸讀中庸先生讀其書雖愛之猶未以為足也於是又訪諸釋老之書累年盡究其說知無所得反而求之六經嘉祐初見洛陽程伯淳正叔昆弟于京師共語道學之要先生渙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乃盡棄異學淳如也間起從仕日益乆學益明方未第時文潞公以故相判長安聞先生名行之美聘以束帛延之學宫異其禮際士子矜式焉晩自崇文移疾西歸終日危坐一室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識之或終夜起坐取燭以書其志道精思未始湏㬰息亦未嘗湏㬰忘也學者有問多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學必如聖人而後已聞者莫不動心有進而自得之者窮神知化一天人立大本斥異學自孟子以來未之有也 先生氣質剛毅徳盛貎嚴然與人居乆而日親其治家接物大要正己以感人人未之信反躬自治不以語人雖有未喻安行而無悔故識與不識聞風而畏聞人之善喜見顔色答問學者雖多不倦有不能者未嘗不開其端有可語者必丁寧以誨之惟恐其成就之晩
  廣平游氏曰子厚學成徳尊與孟子比然猶秘其學明道曰處今之時當隨其資教之雖識有明暗亦各有得焉子厚用其言故關中學者躬行之多與洛人並
  或論横渠龜山楊氏曰正叔先生亦自不許他曰先生嘗言自孟子之後無他見識何也曰如彼見識秦漢以來何人到此
  和靖尹氏曰横渠昔在京坐虎皮說周易聽從甚衆一夕二程先生至論易次日撤去虎皮曰吾平日與諸公說者皆亂道有二程近到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輩可師之乃歸陜西
  或問横渠言十五年學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學不成有多少病在莫是如伊川說若不知得只是覷却堯學他行事無堯許多聦明睿知怎生得似他動容周旋中禮朱子曰也是如此更有多少病良乆曰人便是被一箇氣質局定變得些子了又有些子變得些子又更有些子問横渠只是硬把捉故不安否曰他只是學箇恭自驗見不曽熟不是學箇恭又學箇安 横渠云吾學旣得於心則脩其辭命辭無差然後斷事斷事無失吾乃沛然看來理㑹道理須是說得出一字不穩便無下落所以横渠中夜便筆之於紙只要有下落而今理㑹得有下落底臨事尚脚忙手亂况不曽理㑹得下落横渠如此若論道理他却未熟然他地位却要如此髙明底則不必如此横渠之學是苦心得之乃是致曲與伊川異以孔子為非生知渠葢執好古敏以求之故有此說不知好古敏以求之非孔子做不得 問横渠之教以禮為先某恐謂之禮則有品節每遇事須用秤停當禮方可遵守初學者或未嘗識禮恐無下手處敬則有一念之肅便已改容更貎不費安排事事上見得此意如何曰古人自幼入小學便教以禮及長自然在䂓矩之中横渠却是以官法教人禮也易學今人乍見往往以為難某嘗要取三禮編成一書事多蹉過若有朋友只兩年工夫可成 横渠教人道夜間自不合睡只為無可應接他人皆睡了己不得不睡他做正䝉時或夜裏黙坐徹曉他直是恁地勇方做得因舉曽子任重道逺一叚曰子思曽子直恁地方被他打得透 問程張之門於六經多指說道之精㣲學之要領與夫下手處雖甚精切易見然被他開了四至便覺規模狹了曰横渠最親切程氏規模廣大學者少有能如横渠輩用功者近看得横渠用工最親切直是可畏 問横渠似孟子否曰横渠嚴宻孟子宏闊又問孟子平正横渠高處太高僻處太僻曰是又曰横渠之於程子猶伯夷伊尹之於孔子 或云諸先生說話皆不及小程先生雖大程亦不及曰不然明道說話儘高邵張說得端的處儘好且如伊川說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大叚寛而不切如横渠說心統性情這般所在說得的當又如伊川謂鬼神者造化之迹却不如横渠所謂二氣之良能也 明道之學從容涵泳之味洽横渠之學苦心力索之功深 曾子剛毅立得墻壁在而後可傳之子思孟子伊川横渠甚嚴游楊之門倒塌了若天資大叚高則學明道若不及明道則且學伊川横渠 賛先生像曰早恱孫呉晚逃佛老勇撒臯比一變至道精思力踐妙契疾書訂頑之訓示我廣居
  西山真氏曰張子有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極為前聖繼絶學為萬世開太平又曰此道自孟子後千有餘嵗若天不欲此道復明則不使今人有知者既使人有知者則必有復明之理此皆先生以道自任之意
  邵子名雍字堯夫號康節
  程子曰邵堯夫先生始學於百原堅苦刻厲冬不爐夏不扇夜不就席者數年衛人賢之先生歎曰昔人尚友於古而吾未嘗及四方遽可已乎於是走呉適楚過齊魯客梁晉乆之而歸曰道其在是矣葢始有定居之意先生少時自雄其材慷慨有大志既學力慕髙逺謂先王之事為可必致及其學益老徳益邵玩心髙明觀於天地之運化隂陽之消長以達乎萬物之變然後頺然其順浩然其歸在洛㡬三十年始至蓬蓽環堵不蔽風雨躬㸑以養其父母居之𥙿如講學於家未嘗强以語人而就問者日衆鄉里化之逺近尊之士人之道洛者有不之公府而必之先生之廬先生徳氣粹然望之可知其賢然不事表暴不設防畛正而不諒通而不汙清明坦夷洞徹中外接人無貴賤親疎之間群居燕飲笑語終日不敢甚異於人顧吾所樂何如耳病畏寒暑常以春秋時行遊城中士大夫家聴其車音倒屣迎致雖兒童奴𨽻皆知懽喜尊奉其與人言必依於孝弟忠信樂道人之善而未嘗及其惡故賢者恱其徳不賢者服其化所以厚風俗成人材者先生之功多矣又曰先生之學得之於李挺之挺之得之於穆伯長推其源流逺有端緒今穆李之言及其行事槩可見矣而先生純一不雜汪洋浩大乃其所自得者多矣 謂周純明曰吾從堯夫先生游聴其議論振古之豪傑也惜其無所用於世周曰所言何如曰内聖外王之道也 堯夫襟懐放曠如空中樓閣四通八達也 堯夫於物理上儘說得亦大叚漏泄他天機 堯夫詩雪月風花未品題他便把這些事便與堯舜三代一般此等語自孟子後無人曽敢如此言來直是無端又如言湏信畫前元有易自從刪後更無詩這箇意思元古未有人道來 堯夫詩云梧桐月向懐中照楊栁風來面上吹真風流人豪也又詩云頻頻到口微成醉拍拍滿懐都是春不止風月言皆有理萬事皆出於理自以為皆有理故要得從心妄行緫不妨堯夫又得詩云聖人喫緊些兒事其言太急迫此道理平鋪地放着裏何必如此 世之博文强識者衆矣其終未有不入於禪學者特立不惑子厚堯夫而已然其說之流亦未免於有弊也 子厚堯夫之學善自開大者也堯夫細行或不謹而其卷舒運用亦熟矣 邵堯夫病革且言試與觀化一遭子厚言觀化他人便觀得自家自家又如何觀得化嘗觀堯夫詩意纔做得識道理却於儒術未見所得
  上蔡謝氏曰邵堯夫直是豪才嘗有詩云當年志氣欲横秋今日看來甚可羞事到強為終屑屑道非心得竟悠悠鼎中龍虎忘看守碁上山河廢講求又有詩云斟有淺深存爕理飲無多少繫經綸卷舒萬古興亡手出入千重雲水身此人在風塵時節偏是偏霸手叚學須是天人合一始得又有詩云萬物之中有一身一身中有一乾坤能知造化備於我肯把天人别立根天向一中分體用人於心上起經綸天人安有兩般義道不虚行只在人問此詩如何曰說得大體亦是但不免有病不合說一中分體用又問曰此句何故有病曰昔富彦國問堯夫云一從甚處起曰公道從甚處起富曰一起於震邵曰一起於乾問兩說如何曰兩說都得震謂發生乾探本也若㑹得天理更說甚一二 問堯夫所學如何曰與聖門却不同問何故却不同曰他也只要見物理到逼眞處不下工夫便差却問何故却不着工夫曰為他見得天地進退萬物消長之理便敢做大於聖門下學上逹底事更不施功堯夫精易之數事物之成敗始終人之禍福脩短筭得來無毫髪差錯如指此屋便知起於何時至某年月日而壞無不如其言然二程不貴其術堯夫喫不過一日問伊川曰今歲雷從甚處起伊川曰起處起如堯夫必用推筭某更無許多事邵即黙然
  和靖尹氏曰康節之學本是經世之學今人但知其明易數知未來事却小了他學問如陳叔易賛云先生之學志在經綸最為盡之
  吕氏家塾記曰邵堯夫先生居洛四十年安貧樂道自云未嘗皺眉所居寢息處為安樂窩自號安樂先生又為甕牖讀書燕居其下旦則焚香獨坐晡時飲酒三四甌微醺便止不使至醉也中間州府以更法不餉餽寓賔乃為薄粥以代之好事者或載酒以濟其乏嘗有詩曰莫道山翁拙於用也能康濟自家身喜吟詩作大字書然遇興則為之不牽強也大寒暑則不出毎出乘小車用一人挽之為詩以自詠曰花似錦時高閣望草如茵處小車行司馬公贈以詩曰林間髙閣望已久花外小車猶未來隨意所之遇主人喜客則留三五宿又之一家亦如之或經月忘返雖性高潔而接人無賢不肖貴賤皆懽然如親嘗自言若至大病自不能支其遇小疾得有客對話不自覺疾之去體也學者來從之問經義精深浩博應對不窮思致幽逺妙極道數間與相知之深者開口論天下事雖乆存心世務者不能及也
  張氏曰先生少受學於北海李之才挺之又游河汾之曲以至淮海之濵渉於濟汶逹於梁宋茍有逹者必訪以道無常師焉乃退居共城廬於百原之上大覃思於易經夜不設寢日不再食三年而學以大成大名王豫天恱慱逹之士尤長於易聞先生之篤志愛而欲教之既與之語三日得所未聞始大驚服卒捨其學而學焉北面而尊師之衛人乃知先生之為有道也年三十餘來游于洛以為洛邑天下之中可以觀四方之士乃定居焉先生清而不激和而不流遇人無貴賤賢不肖一接以誠長者事之少者友之善者與之不善者矜之故洛人乆而益尊信之四方之學者與大夫之過洛者莫不慕其風而造其廬先生之教人必隨其才分之髙下不驟語而强益之或聞其言若不適其意先生亦不屑也故來者多而從者少見之者衆而知之者尚寡及接之乆察其所處無不中於理叩其所有愈乆而愈新則皆心恱而誠服先生未嘗有求於人或餽之以禮者亦不苟辭洛人為買宅丞相富公為買園以居之年六十始為隠者之服隆寒盛暑閉門不出曰非退者之宜也其於書無所不讀諸子百家之學皆究其本原而釋老技術之說一無所惑其志晩尤喜為詩平易而造於理
  歐陽氏 曰康節邵先生嘗以為學者之患在於好惡先成乎心而挾其私智以求於道則敝於所好而不得其真故求之至於四方萬里之逺天地隂陽屈伸消長之變無所不可而必折衷於聖人雖深於象數先見黙識未嘗以自名也其學純一而不雜居之而安行之而成平夷渾大不見圭角其自得深矣
  朱子曰康節本是要出來有為底人然又不肯深犯手做凡事直待可做處方試為之纔覺難便拽身退正張子房之流 康節學於李挺之請曰願先生微開其端毋竟其說此意極好學者當然須是自理㑹出來便好 伊川之學於大體上瑩徹於小小節目上猶有疎處康節能盡得事物之變却於大體上有未瑩處劉用之云康節善談易見得透徹曰然伊川又輕之嘗有簡與横渠云堯夫說易好聴今夜試來聴他說看某嘗說此便是伊川不及孔子處只觀孔子便不如此 程邵之學固不同然二程所以推尊康節者至矣葢以其信道不惑不雜異端班於温公横渠之間則亦未可以其道不同而遽貶之也又曰康節之學抉摘窈微與佛老之言豈無一二相似而卓然自信無所汚染此其所見必有端的處比之温公欲䕶名教而不言者又有間矣 或言康節心胸如此快活如此廣大如何得似他曰他是甚麽様做工夫 問近日學者有厭拘檢樂舒放惡精詳喜簡便者皆欲慕邵堯夫之為人曰邵子這道理豈易及哉他腹裏有這箇學能包括宇宙終始古今如何不做得大放得下今人却恃箇甚後敢如此因誦其詩云日月星辰髙照曜皇王帝伯大鋪舒可謂人豪矣康節之學其骨髓在皇極經世其花草便是詩黄直卿云其詩多說閑静樂的意思大煞把箇事了曰這箇未說聖人只顔子之樂亦不恁地看他詩篇篇只管說樂次第樂得來厭了聖人得底如喫飲相似只飽而已他却如喫酒又曰他都是有箇自私自利底意所以明道有要之不可以治天下國家之說 康節詩儘好看楊道夫問舊張無垢引心賛云廓然心境大無倫盡此規模有幾人我性即天天即性莫於㣲處起經綸不知如何曰是殆非康節之詩也林少𨽻云朱内翰作問何以辨曰若是真實見得必不恁地張皇道夫曰舊看此意似與性為萬物之一原而心不可以為限量同曰固是但只是摸空說無着實處如康節云天向一中分造化人從心上起經綸多少平易實見得者自别又問一中分造化曰本是一箇而消息盈虚便生隂陽事事物物皆恁地有消便有息 問康節之嘗有荘老之說如何曰便是他有些子這箇曰如此莫於道體有異否曰他嘗說老子得易之體孟子得易之用體用自分作兩截曰他又說經綸如何曰看他只是以術去處得這事恰好無過如張子房相似他所以極口稱賛子房也二程謂其粹而不雜以今觀之亦不可謂不雜曰他說風花雪月莫是曽㸃意思否曰也是見得眼前這箇好曰意其有與自家意思一般之意曰也是他有這些子若不是却淺陋了 邵堯夫詩雪月風花未品題此言事物皆有造化 邵堯夫六十嵗作首尾吟百三十餘篇至六七年間終渠詩玩侮一世只是一箇四時行焉百物生焉之意 或問康節詩曰施為欲似千鈞弩磨礪當如百鍊金問千鈞弩如何曰只是不妄發如子房在漢謾説一句當時承當者者便須百碎 康節詩云幽暗巖崖生鬼魅清平郊野見鸞凰聖人道其常也只是就那光明處理㑹說與人那幽暗處知得有多少怪異 康節以品題風月自負然實强似皇極經世書 問先生須得邵堯夫先知之術先生久之曰吾之所知者惠迪吉從逆凶滿招損謙受益若是明日晴後日雨吾又安能知耶 賛先生像曰天挺人豪英邁蓋世駕風鞭霆厯覧無際手探月窟足躡天根閑中今古醉裏乾坤















  性理大全書卷三十九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
  諸儒二
  程子門人
  程子曰吕與叔閑居中某嘗窺之必見其儼然危坐可謂敦篤矣學者湏恭敬但不可令拘廹拘廹則難乆也 吕和叔任道擔當其風力甚勁然深潜縝密有所不逮於與叔 游酢非昔日之游酢也固是頴然資質温厚讀西銘已能不逆於心言語外立得箇意思便道中庸矣楊時雖不逮酢然煞頴悟 游酢楊時是學得靈利髙才也楊時於新學極精今日一有所問能盡知其短而持之介甫之學大抵支離某甞與楊時讀了數篇其後盡能推類以通之 林大節雖差魯然所問便能躬行 劉質夫乆於其事自小來便在此聖學不傳乆矣吾生百世之後將明斯道興斯學於既絶力小任重而懼其難者亦有冀矣以謂茍能使知之者廣則用力者衆何難之不易也游吾門者衆矣而信之篤得之多行之果守之固若質夫者幾希他人之學敏則有矣未易保也質夫之至吾無疑焉 李端伯相聚雖不乆未見他操履然才識頴悟自是不能已也 吕進伯可愛老而好學理㑹直是到底 邢明叔明辦有才氣其於世務練習蓋美材也晩溺於佛所謂日月至焉而已者豈不可惜哉 范淳夫色温而氣和其人如玉尤可以開陳是非導人主之意 謝顯道為切問近思之學其才能充而廣之者也吾道有望矣 謝良佐因論求舉於方州與就試於大學得失無以異遂不復計較明且勇矣 謝良佐記問甚博曰賢却記得許多可謂玩物䘮志良佐身汗面赤曰此便是惻隠之心 與范巽之語聞而多礙者先入也與吕與叔語宜礙而信者致誠也 尹焞魯張繹俊俊恐過之魯者終有守也 楊應之在交游中英氣偉度過絶於人未見其比可望以託吾道者
  吕氏大忠曰蘇季明徳性純茂强學篤志
  龜山楊氏曰游定夫與兄醇俱以文行知名於時所交皆天下豪英定夫雖少而一時老師宿儒咸推先之伊川以事至京師一見謂其資可適道時明道知扶溝縣兄弟方以倡明道學為己任設庠序聚邑人子弟教之召定夫来職學事定夫欣然徃從之得其微言於是盡棄其學學焉 伊川稱游定夫徳宇睟然問學日進政事亦絶人逺甚於師門見稱如此其所造可知矣 定夫筮任之初縣有疑獄十餘年不决公攝邑事一問得其情而釋之精練如素官者人服其明 定夫自幼不羣讀書一過目輙成誦比壯益自力心傳目到不為世儒之習誠於中形諸外儀容辭令燦然有文望而知為成徳君子也其事親無違交朋友有信蒞官遇僚吏有恩意人樂於自盡而無敢慢其令者恵政在民戴之如父母故去則見思愈乆而不忘若其道學足以覺斯人餘潤足以澤天下遭時清明不究所用士論共惜之
  河東侯氏曰明道先生謂謝子雖少魯直是誠篤理㑹事有不透其顙有泚其憤悱如此 明道先生平和簡易惟劉絢庶幾似之
  上蔡謝氏曰昔在二程先生門下明道最愛中立伊川最愛定夫觀二人氣象亦相似
  和靖尹氏曰謝顯道習舉業已知名徃扶溝見明道先生受學志甚篤明道一日謂之曰爾輩在此相從只是學某言語故其學心口不相應盍若行之請問焉曰且静坐伊川每見人静坐便嘆其善學 周恭叔未三十見伊川持身嚴苦塊然一室未嘗窺牗㓜議母黨之女登科後其女雙瞽遂娶焉愛過常人伊川曰頥未三十時亦做不得此事 馮忠恕問陳叔易言伊川嘗許良佐有王佐才有諸曰無此語先生晩年顯道来見留十餘日先生謂焞如見顯道試問此來所得如何焞即徃問焉謝曰良佐每常聞先生語多疑惑今次見先生聞語判然無疑所得如此焞具以告先生曰某見得他也是如此不聞有此語爾
  華陽范氏曰吕與叔修身好學行如古人 朱光庭初受學於安定先生告以為學之本主於忠信既終身力行之及見二程先生而聞格物致知為進道之門正心誠意為入徳之方服行其教造次不忘甞謂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惟孔孟為然故力排異端以扶聖道
  武夷胡氏曰河南二程先生得孟子不傳之學於遺經以倡天下而升堂覩奥號稱髙弟在南方則廣平游定夫上蔡謝顯道龜山楊中立三人是也 龜山天資夷曠濟以問學充養有道徳噐早成積於中者純粹而宏深見於外者簡易而平澹閒居和樂色笑可親臨事裁處不動聲氣與之游者雖羣居終日嗒然不語飲人以和而鄙薄之態自不形也推本孟子性善之説發明中庸大學之道有欲知方者為指其攸趣無所隠也當時公卿大夫之賢者莫不尊信之又曰先生造養深逺燭理甚明混迹同塵知之者鮮知之者知其文學而已不知者以為蔡氏所引此公無求於人蔡氏焉能凂之行年八十志氣未衰精力少年殆不能及朝廷方嚮意儒學日新聖徳延禮此老置之經席朝夕咨訪禆補必多至於裁决危疑經理世務若燭照數計而龜卜也 侯師聖安於覊苦守節不移固所未有至於講論經術則通貫不窮商確時事則纎微皆察
  陳氏曰明道在頴昌時龜山先生因徃從學明道甚喜毎言曰楊君最㑹得容易及歸送之出門謂坐客曰吾道南矣又曰謝顯道為人誠實但聰悟不及先生 明道每言楊君聰明謝君如水投石然亦未甞不稱其善伊川自涪歸見學者凋落多從佛學獨先生與謝文不變因歎曰學者皆流於夷狄矣惟有楊謝二君長進
  馮氏忠恕曰和靖言甞侍坐伊川問曰張繹每聞先生語徃徃言下觧悟焞聞先生語湏再三尋思或更請問然後觧悟然他日持守恐繹不及焞伊川以為然伊川殁未幾思叔亦殁和靖被召嘗曰思叔若在到今自當召用必能有為於世
  祁氏曰張思叔三十歳方見伊川後伊川一年卒初以文聞於鄉曲後来作文字甚少伊川每云張繹朴茂
  吕氏稽中曰尹和靖應進士舉䇿問議誅元祐貴人和靖曰噫尚可以干禄乎哉不對而出告於程子曰吾不復應進士舉矣程子曰子有母在和靖歸告其母母曰吾知汝以為善養不知汝以禄養於是退不復就舉程子聞之曰賢哉母也 大觀中新學日興有言者曰程頥倡為異端尹焞張繹為之左右和靖遂不欲仕而聲聞益盛徳益成同門之士皆尊畏之伊川曰我死而不失其正尹氏子也
  吕氏本中曰龜山天資仁厚寛大能容物又不見其涯涘不為崖異絶俗之行以求世俗名譽與人交終始如一性至孝㓜喪母哀毁如成人事繼母尤謹熈寕中既舉進士得官聞河南兩程先生之道即徃從學既歸閑居累年沉浸經書推廣師說窮探力索務極其趣涵蓄廣大而不敢輕自肆也本中嘗聞於先輩長者以為明道先生温然純粹終身無疾言遽色先生實似之
  章氏曰龜山先生嘗云程門後来成就莫踰王信伯胡安國嘗薦其學有師承識通世務使司獻納必有補於聖時
  朱子曰吕與叔惜乎壽不永如天假之年必所見又别程子稱其深潛縝密可見他資質好又能㴠養某若只如吕年亦不見得到此田地矣與叔本是箇剛底氣質涵養得到所以如此故聖人以剛之徳為君子柔為小人若有其剛矣湏除去那剛之病全其為剛之徳相次可以為學若不剛終是不能成 問與叔論選舉狀立士規以養徳厲行更學制以量才進藝定貢法以取賢歛才立試法以試用養才立辟法以興能備用立舉法以覆實得人立考法以責任考功曰其論甚高使其不死必有可用 與叔後来亦㸔佛書朋友以書責之吕云某只是要看他道理如何其文集上雜記亦多不純想後来見二程了却好游定夫清徳重望皎如日星雖奴𨽻之賤皆知之其流風餘韻足以師世範俗 定夫事業不得大施獨有中庸論孟說垂於世考其師友所稱味其話言所傳則夫造道之深流風之逺有可得而推者矣 龜山天資高朴實簡易然所見一定更不湏窮究某甞謂這般人皆是天資出人非假學力 龜山觧文字著述無綱要詩文説道理之類才說得有意思便無收殺包揚曰是道理不透否曰雖然亦是氣質弱問龜山晩年出處不可曉其召也以蔡京然在朝亦無大建明曰以今觀之則可以追咎當時無大建明若自家處之不知當時所當建明者何事或云不過擇將相為急曰也只好説擇將相固是急然不知當時有甚人可做當時將只説种師道相只説李伯紀然固皆嘗用之矣又况自家言之彼亦未便見聽據當時事勢亦無可為者不知有大聖賢之才如何爾問龜山當時何意出来曰龜山做人也茍且是時
  未免禄仕故胡亂就之茍可以少行其道龜山之志也然来得已不是及至又無可為者只是説得那没𦂳要底事當此之時茍有大力量咄嗟間眞能轉移天下之事来得也不枉既不能然又只是隨衆鶻突又曰他當時一出追奪荆公王爵罷配享夫子且欲毁劈三經板士子不樂遂相與聚問三經有何不可輙欲毁之當時龜山亦謹避而已問或者疑龜山此出為無補於事徒爾紛紛或以為大賢出處不可以此議如何曰龜山此行固是有病但只後人又何曾夢到他地位在惟胡文定以柳下恵援而止之而止比之極好 龜山之出人多議之惟胡文定之言曰當時若能聽用决湏救得一半此語最公 上蔡為人英果明决强力不倦克己復禮日有課程所著論語説及門人所記遺語皆行於世如以生意論仁以實理論誠以常惺惺論敬以求是論窮理其命意皆精當而直指窮理居敬為入徳之門則又最得明道教人之綱領嘗宰徳安府之應城胡文定以典學使者行部過之不敢問以職事顧因介紹請以弟子禮見入門見吏卒植立庭中如土木偶人肅然起敬遂禀學焉其同時及門之士亦皆稱其言論閎肆善啟發人今讀其書尚可想見也某自少時妄意為學即頼先生之言以發其趣而平生所聞先生行事又皆高邁卓絶使人興起凛然常懼其一旦冺沒而無傳也 上蔡語雖不能無過然都是確實做工夫来問人之病痛不一各隨所偏處去上蔡才高所以病痛盡在矜字曰此說是 明道以上蔡記誦為玩物喪志蓋為其意不是理㑹道理只是誇多闘靡為能若明道㸔史不蹉一字則意思自别此正為己為人之分 問上蔡説横渠以禮教人其門人下稍頭低只溺於刑名度數之間行得来困無所見處如何曰觀上蔡說得又自偏了這都㸔不得禮之大體所以都易得偏如上蔡説横渠之非以為欲得正容謹節這自是好如何廢這箇得如專去理㑹刑名度數固不得又全廢了這箇也不得 尹彦明見伊川後半年方得大學西銘㸔此意思也好也有病蓋且養他氣質淘潠去了那許多不好底意思如學記所謂未卜禘不視學游其志也之意此意思固好然也有病者蓋天下有多少書若半年間都不教他看一字幾時讀得天下許多書所以彦明終竟後来工夫少了或曰想得當時大學亦未成倫緒難㸔在曰然彦明㸔得好想見煞著日月㸔臨了連格物也㸔錯了所以深不信伊川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之説是㸔箇甚 和靖持守有餘而格物未至故所見不精明無活法 和靖在程門直是十分鈍底被他只就一箇敬字上做工夫終被他做得成 自其上者言之有明未盡處自其下者言之有明得一半便謂只是如此尹氏亦只是明得一半便謂二程之教止此孔孟之道亦只是如此惟是中人之性常常要著力照管自家這心要常在湏是窮得透徹方是 和靖只是一箇篤實守得定如涪州被召祭伊川文云不背其師則有之有益於世則未也因言學者只守得某言語已自不易少間又自轉移了 和靖主一之功多而窮理之功少故説經雖簡約有益學者但推説不去不能大發明在經筵進講少開悟啟發之功紹興初入朝滿朝注想如待神明然亦無大開發處是時高宗好㸔山谷詩尹云不知此人詩有何好處陛下㸔他作什麽只説得此一言然只如此説亦何能開悟人主大抵觧經固要簡約若告人主湏有反覆開導推説處使人主自警省蓋人主不必學者可以令他去思量如孔子答哀公顔子好學之問與答季康子詳略不同此告君之法也 和靖當經筵都說不出張魏公嘗問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此孟子至論和靖曰未是張曰何者為至和靖曰好善優於天下為至張初不喜伊洛之學此語極中其病然正好發明惜但此而止耳 尹子之學有偏處渠初見伊川將朱公掞所抄語録去呈想是他為有㸔不透處故伊川云某在何必觀此書蓋謂不如當面與他説耳尹子後来遂云語録之類不必㸔不知伊川固云某在不必觀今伊川既不在如何不觀又如云易傳是伊川所自作者其他語録是學者所記故謂只當㸔易傳不當㸔語録然則夫子所自作者春秋而已論語亦門人所記也謂學夫子者只當㸔春秋不當㸔論語可乎 朱公掞文字有幅尺是見得明也南軒云朱公掞奏狀說伊川不著曰不知如何方是説著大意只要説得實便好如伊川説物便到四凶上及吕與叔中庸皆説實話也 范淳夫純粹精神短雖知尊敬程子而於講學處欠缺如唐鑑極好讀之亦不無憾又曰淳夫資質極平正㸃化得是甚次第 李朴先之大槩是能尊尚道學但恐其氣剛亦未能遜志於學問 問郭冲晦何如人曰西北人氣質重厚淳固但見識不及如兼山易中庸義多不可曉不知伊川晚年接人是如何問游楊諸公早見程子後来語孟中庸說猶踈略何也曰游楊諸公皆才髙又博洽略去二程處參較所疑及病敗處各能自去求雖其說有踈略處然皆通明不似兼山輩立論可駭也 問伊川門人如此其衆不知何故後来更無一人見得親切或云游楊亦不乆親炙曰也是諸人無頭無尾不曾盡心在上面也各家去奔走仕宦所以不能理㑹得透如卲康節從頭到尾極終身之力而後得之雖其不能無偏然就他這道理所謂成而安矣如茂叔先生資禀便較髙他也去仕宦只他這所學自是從合下直到後来所以有成某㸔来這道理若不是𢬵生盡死去理㑹終不觧得又曰吕與叔髙於諸公大叚有筋骨惜其早死若不早死却湏理㑹得到 與叔文集煞有好處他文字極是實説得好處如千兵萬馬飽滿伉壯上蔡雖有過當處亦自是説得透龜山文字却怯弱似是合下㑹得易游楊謝諸公當時已與其師不相似却似别立一
  家謝氏發明得較精彩然多不穏貼和靖語却實然意短不似謝氏發越龜山語録與自作文又不相似其文大叚照管不到前面説如此後面又都反了縁他只依傍語句去皆是不透龜山年髙與叔年四十七他文字大綱立得脚来健多有處説得好又切若有夀必煞進游定夫學無人傳無語録 學者氣質上病最難救如程門謝氏便如師也過游與楊便如商也不及皆是氣質上病 上蔡之學初見其無礙甚喜之後細觀之終不離禪底見觧如灑掃應對處此只是小子之始學程先生因發明雖始學然其終之大者亦不離乎此上蔡於此類處便說得大了道理自是有小有大有初有終若如此説時便是不安於其小者初者必知其中有所謂大者方安為之如曾子三省處皆只是實道理上蔡於小處説得亦大了如游楊觧書之類多使聖人語来反正如觧不亦樂乎便云學之不講為憂有朋友講習豈不樂乎之類亦不自在大率諸公雖親見伊川皆不得其師之説 上蔡多説過了龜山巧又别是一般巧得又不好范諫議説得不巧然亦好和靖又忒不巧然意思好 伊川之門上蔡自禪門来其說亦有差張思叔最後進然深惜其早世使天予之年殆不可量其他門人多出仕宦四方研磨亦少龜山最老其所得亦深 思叔持守不及和靖乃伊川語非特為品藻二人蓋有深意和靖舉以語人亦非自是乃欲人識得先生意耳若以其自是之嫌而不言則大不是將無處不窒礙矣 問上蔡議論莫太過曰上蔡好於事上理㑹理却有過處又問和靖專於主敬集義處少曰和靖主敬把得定亦多近傍理龜山說話頗淺狹范淳夫雖平正而亦淺又問嘗見震澤記善錄彼親見伊川何故如此之差曰彼只見伊川面耳 問和靖立朝議論曰和靖不觀他書只是持守得好他語録中説涵養持守處分外親切有些朝廷文字多是吕稽中輩代作問龜山立朝却有議多議論曰龜山雜博是讀多少文字龜山少年未見伊川時先去㸔莊列等文字後来雖見伊川然而此念熟了不覺時發出来游定夫尤甚羅仲素時復亦有此意 一日論伊川門人云多流入釋氏陳文蔚曰只是游定夫如此恐龜山輩不如此曰只論語序便可見 㸔道理不可不子細程門高弟如謝上蔡游定夫楊龜山輩下梢皆入禪學去必是程先生當初説得髙了他門只晫見上一截少下面著實工夫故流弊至此問程門誰真得其傳曰也不盡見得如劉質夫朱公掞劉思叔輩又不見他文字㸔程門諸公力量見識比之康節横渠皆趕不上 韓退之云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門弟子不能徧觀而盡識也故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此説甚好㸔来資質定了其為學也只就他資質所尚處添得些小好而已所以學貴公聽並觀求一個是當處不貴徒執已自用今觀孔子諸弟子只除了曾顔之外其他説話便皆有病程子諸門人上蔡有上蔡之病龜山有龜山之病和靖有和靖之病無有無病者問也是後来做工夫不到故如此曰也是合下見得不周徧差了又曰而今假令親見聖人説話盡傳得聖人之言不差一字若不得聖人之心依舊差了何况猶不得其言若能得聖人之心則雖言語各别不害其為同如曾子説話比之孔子又自不同子思傳曾子之學比之曾子其言語亦自不同孟子比之子思又自不同然自孔子以後得孔子之心者惟曾子子思孟子而已後来非無能言之士如楊子雲法言模倣論語王仲淹中說亦模倣論語言愈似而去道亦逺及至程子方略明得四五十年為得聖人之心然一傳之門人則已皆失其眞矣其終卒歸於擇善固執明善誠身博文約禮而已只是要人自去理㑹
  南軒張氏曰磨而不磷湼而不緇湏還孔子吾人只當學子路如龜山晚年一出不是道要官職當時意思亦是要去其間救正直到後来圍城不知救正得如何磨不磷湼不緇是聖人事龜山自處地位太高爾吳晦叔言上蔡自見二先生為克己之學有一研
  平生極愛惜遂去之然猶徃来於心其天資最高尚且如此以見克己之難也程裿因言上蔡自謂後来於噐物之類置之只為合要用卻無健羡心此工夫極至處可謂勇矣曰上蔡偏處雖多惟其勇故工夫亦極至龜山天資粹美矯厲之工少而涵養之工多問游先生如何曰亞於二公
  覺軒蔡氏近思後録曰楊應之勁挺不屈自為布衣以至官於朝未嘗有求於人亦未嘗假人以言色篤信好學至死不變 劉質夫氣和而體莊持論不茍合跬歩不忘學 李端伯胷中閎肆開發與人交洞照其情和而不流時靡有爭遇事如控轡逐曲舞交屈折如意 吕和叔明善志學性之所得者盡之於心心之所知者踐之於身妻子刑之朋友信之鄉黨宗之可謂至誠敏徳矣 和叔與人語必因其可及而喻諸義治經説得於身踐而心解其文章不作於無用 楊遵道孝友和易中外無間言平居無喜愠色與人辨論綱振條析發微指極氷觧的破聞者欽聳退而察其私言若不能出諸口蓋度不身踐不茍言也 劉安節貎温望之知其有容過人無貴賤小大一以誠雖忤己者未嘗見其怒色恚辭其與人遊常引其所長而隂覆其不及 張思叔因讀孟子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䘮其元始有得處後更窮理造微少能及之者 馬時中天資重厚雖勇於為義而恥以釣名居朝凡所建明輙削其藁故人少知者
  西山眞氏讀書記曰吕希哲從安定胡先生於太學與程先生並舎察程先生學問淵源非他人比首以師禮事之由是知見日益廣大然未嘗專主一說不私一門務略去枝葉一意涵養直截徑㨗以造聖人為說書二年日夕勸道人主以脩身為本脩身以正心誠意為主心正意誠天下自化不假他術身不能脩左右之人且不能喻况天下乎其行已務自省察校量以自進益晩年甞言十餘年前在楚州橋壞墮水中時覺心動數年前大病已稍勝前今次疾病全不動矣其自力如此甞曰攻其惡無攻人之惡蓋自攻其惡日夜且自㸃檢絲毫不盡則慊於心矣豈有工夫㸃檢他人耶 范淳夫甞與伊川論唐事及為唐鑑盡用先生之意先生謂門人曰淳夫乃能相信如此元祐中客有見伊川者几案無他書惟唐鑑一部先生謂客曰三代以来無此議論 劉質夫自髫齓即事明道先生程氏兄弟受學焉所授有本末所知造淵微知所止矣孜孜焉不知其他也天性孝悌樂善而不為異端所惑故其履也安内日加重而無交戰之病故其行也果 劉安節天資近道而敏於學問甞從當世賢而有道者游始以致知格物發其材沉涵熟復存心養性乆之於是有得常曰堯舜之道不過孝悌天下之理有一無二廼若異端則有間矣尹和靖莊正仁實不欺闇室其於聖人六經之言
  耳順心得如出諸己 吕和叔為人質厚剛正以聖門事業為己任所知信而力可及則身遂行之不復疑畏故識者方之季路潛心玩理望聖賢之致尅期可到自身及家自家及鄉人旁及親戚朋友皆紀其行而述其事 游定夫甞問謝顯道公於外物一切放得下否曰實在上面做工夫来人要富貴要他做甚必湏有用處尋討用處病根將来斬㫁便沒事平生未甞干人在書局亦不謁政府或勸之曰他安能陶鑄我自有命在 馬伸時中崇寧中禁元祐學姦人用事出其黨為諸路學使專糾其事伊川之門學者無幾雖宿素從遊間以趨利叛去時中方自吏部求為西京司法曹事銳然為親依之計至則因張繹求見先生辭焉時中曰使伸得聞道雖死何憾况不至於死乎先生聞而歎曰此眞有志者遂引而進之自爾出入凡三年公暇雖風雨必一造焉靖康初為御史以論汪黄誤國貶濮州監酒死嘗曰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䘮其元今日何時溝壑乃吾死所也故其臨事奮不顧身如此又甞曰志在行道使吾以富貴為心則為富貴所累使吾以妻子為念則為妻子所累是道不可行也
  羅從彦字仲素號豫章
  延平李氏曰羅先生少從審律先生吳國華學後見龜山廼知舊學之差三日驚汗浹背曰幾枉過了一生於是謹守龜山之學數年後方心廣體胖 先生性明而脩行全而潔充之以廣大體之以仁恕精深微妙多極其至漢唐諸儒無近似者至於不言而飲人以和與人並立而使人化如春風發物蓋亦莫知其所以然也凡讀聖賢之書粗有見識者孰不願得授經門下以質所疑
  朱子曰龜山先生唱道東南士之游其門者甚衆然語其潛思力行任重詣極如羅公蓋一人而已 羅先生嚴毅清苦殊可畏 李先生言羅仲素春秋說不及文定蓋文定才大設張羅落者大 楊道夫言羅先生教學者靜坐中㸔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未發作何氣象李先生以為此意不惟於進學有力兼亦是養心之要而遺書有云既思則是已發昔甞疑其與前所舉有礙細㸔亦甚𦂳要不可以不攷黄直卿曰此問亦甚切但程先生剖析毫釐體用明白羅先生探索本原洞見道體二者皆有大功於世善觀之則亦並行而不相悖矣况羅先生於靜坐觀之乃其思慮未萌虚靈不昧自有以見其氣象則初無害於未發蘇季明以求字為問則求非思慮不可此伊川所以力辨其差也曰公雖是如此分觧羅先生説終恐做病如明道亦説靜坐可以為學謝上蔡亦言多著静不妨此説終是小偏才偏便做病道理自有動時自有静時學者只是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見得世間無處不是道理雖至微至小處亦有道理便以道理處之不可專要去靜處求所以伊川謂只用敬不用静便説得平也是他經歷多故見得恁地正而不偏若以世之大段 -- 𠭊 or 叚 ?紛擾人觀之若㑹静得固好若講學則不可有毫髪之偏也如天雄附子冷底人喫得也好如要通天下喫便不可
  陳氏曰先生可謂有徳有言之隠君子矣當徽廟時居鄉授徒守道尤篤而同郡李公侗傳其學厥後朱子又得李公之傳其道遂彰明於世學者仰之如㤗山北斗者其端皆自公發之公沒之後既無子孫及其遺言不多見於世嘉定七年郡守劉允濟始加搜訪得公所著遵堯録八卷進之於朝其書四萬言大要謂藝祖開基列聖繼統若舜禹遵堯而不變至元豐改制皆自王安石作俑創為功利之圗浸兆裔夷之侮是其畎畆不忘君之心豈若沮溺輩素隠行怪之比邪
  周氏曰先生不求聞逹於世胷次抱負不少槩見獨得其大者所謂道徳問學之淵源上承伊洛之正派下開中興以後諸儒之授受昭然不可冺也公受學龜山之門其潛思力行任重詣極同門皆推敬之義理之學正鬱於時一綫之緒頼是得以僅存觀其在羅浮山靜坐三年所以窮天地萬物之理切實若此著遵堯録一篇述皇朝相傳宏規懿範及名臣碩輔論建謨畫下及元豐功利之人紛更憲度貽患國家撮要提綱無非理亂安危之大者公之學其明體適用略可推矣
  李侗字愿中號延平
  朱子曰先生少遊鄉校有聲已而聞郡人羅仲素得河洛之學於龜山之門遂徃學焉羅公清介絶俗雖里人鮮克知之見先生從遊受業或頗非笑先生若不聞從之累年受春秋中庸語孟之説從容潜玩有㑹于心盡得其所傳之奥羅公少然可亟稱許焉於是退而屏居山里結茅水竹之間謝絶世故餘四十年簞瓢屢空怡然自適中間郡將學官聞其名而招致之或遣子弟從遊受學州郡士人有以矜式焉又曰先生從羅仲素學講誦之餘危坐終日以驗夫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氣象為何如而求所謂中者若是者蓋乆之而知天下之大本眞有在乎是也蓋天下之理無不由是而出既得其本則凡出於此者雖品節萬殊曲折萬變莫不該攝洞貫以次融釋而各有條理如川流脈絡之不可亂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細而品彚之所以化育以至於經訓之㣲言日用之小物折之於此無一不得其𠂻焉由是操存益固涵養益熟精明純一觸處洞然泛應曲酬發必中節又曰其接後學答問窮晝夜不倦隨人淺深誘人各不同而要以反身自得而可以入於聖賢之域 先生喜黄太史稱濓溪胷中灑落如光風霽月為善形容有道者氣象甞諷誦之而顧謂學者曰存此於胷中庶幾遇事廓然而義少進矣 先生姿禀勁時氣節豪邁而充養完粹無復圭角精純之氣逹於面目色温言厲神定氣和語黙動靜端詳閑泰自然之中若有成法平居恂恂於事若無甚可否及其酬酢事變㫁以義理則有截然不可犯者 先生之道徳純備學術通明求之當世殆絶倫比然不求知於世而亦未甞輕以語人故上之人既莫之知而學者亦莫之識是以進不獲施之於時退未及傳之於後而先生方且玩其所安樂者於畎畝之中悠然不知老之將至蓋所謂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者先生庶幾焉 先君子吏部府君亦從羅公問學與先生為同門友雅敬重焉甞與沙縣鄧廸天啟語及先生鄧曰愿中如氷壺秋月瑩徹無瑕非吾曹所及先君子深以為知言亟稱道之 先生終日危坐而神彩精明略無隤墮之氣 問先生言行曰他却不曾著書充養得極好凡為學也不過是恁地涵養將去初無異義只是先生晬面盎背自然不可及 先生初間也是豪邁底人到後来也是磨琢之功 先生少年豪勇夜醉馳馬數里而歸後来養成徐緩雖行二三里路常委蛇緩歩如從容室中也問先生如何飬曰先生只是潛養思索他涵養得自是别眞所謂不為事物所勝者古人云終日無疾言遽色他眞個是如此尋常人去近處必徐行出逺處行必稍急先生出近處也如此出逺處亦只如此尋常人呌一人呌之一二聲不至則聲必厲先生呌之不至聲不加於前也又如坐處壁間有字某每常亦湏起頭一㸔若先生則不然方其坐時固不㸔也若是欲㸔則必起就壁下視之其不為事物所勝大率如此 先生居處有常不作費力事所居狹隘屋宇卑小及弟子漸長逐間接起又接起㕔屋亦有小書室然甚整齊瀟灑安物皆有常處其制行不異於人亦嘗為任希純教授延入學作職事居常無甚異同頽如也眞得龜山法門 先生説一歩是一歩如説仁者其言也訒某當時為之語云聖人如天覆萬物曰不要如是廣說湏窮其言也訒前頭如何要得一進歩處 先生不要人强行湏有見得處方行所謂灑然處然猶有偏在灑落而行固好未到灑落處不成不行亦湏按本行之待其著察 先生當時説學已有許多意思只為説敬字不分明所以許多時無捉摸處 先生好㸔論語自明而已謂孟子早是説得好了使人愛㸔了他其居在山間亦殊無文字㸔讀辨正更愛㸔春秋左氏初學於仲素只㸔經後侯師聖来沙縣羅邀之至問伊川如何㸔云亦㸔左氏要見曲折故始㸔左氏 先生有為只用蠱卦但有决烈處 先生嘗云人之念慮若是於顯然過惡萌動此却易見易除却怕於匹似閑底事爆起来纒繞思念將去不能除此尤害事熹向来亦是如此 問先生所作李先生行狀云終日危坐以驗夫喜怒哀樂之前氣象為如何而求所謂中者與伊川之說若不相似曰這處是舊日下得語太重今以伊川之語格之則其下工夫處亦是有些子偏只是被李先生靜得極了便自見得是有箇覺處不似别人今終日危坐只是且收歛在此勝如奔馳若一向如此又似坐禪入定 問延平先生何故驗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而求所謂中曰只是要見氣象陳後之曰持守良乆亦可見未發氣象曰延平即是此意又問此與楊氏體驗於未發之前者異同如何曰這箇亦有些病那體驗字是有箇思量了便是已發若觀時恁著意㸔便也是已發問此體驗是著意觀只恁平常否曰此亦是以不觀觀之 論李先生之學常在目前曰只是君子戒謹所不覩恐懼所不聞便自然常存顔子非禮勿視聽言動正是如此 問延平静坐之説聞先生頗不以為然如何曰此亦難説靜坐理㑹道理自不妨只是討要静坐則不可若理㑹得道理明透自然是靜常見先生説舊見羅先生説春秋頗覺不甚好不知到羅浮極静後又理㑹得如何某心常疑之以今觀之是如此蓋心下熱閙如何㸔得道理出 人若著些利害便不免開口告人却與不學之人何異向見李先生説若大段排遣不去只思古人所遭患難有大不可堪者持以自比則亦可以少安矣始者甚卑其説以為何至如此後来臨事却覺有得力處不可忽也舊見先生說少從師友幸有所聞中間無講習之
  助幾成廢墮然頼天之靈此箇道理時常在心目間未甞敢忘此可見其持守之功矣然則所見安得而不精所養安得而不熟耶 某舊見先生時説得無限道理也曾去學禪先生云汝恁地懸空理㑹得許多面前事却又理㑹不得道亦無𤣥妙只在日用間著實做工夫處理㑹便自見得後来方曉得他說故今日不至無理㑹耳 祭先生文曰道喪千載兩程勃興有的其緒龜山是承龜山之南道則與俱有覺其徒望門以趨惟時豫章傳得其宗一簞一瓢凛然髙風猗歟先生果自得師身世兩忘惟道是資精義造約窮深極微凍觧冰釋發於天機乾端坤倪鬼秘神彰風霆之變日月之光爰暨山川草木昆蟲人倫之正王道之中一以貫之其外無餘縷析毫差其分則殊體用渾圓隠顯昭融萬變並酬浮雲太空仁孝友弟灑落誠明清通和樂展也大成婆娑丘林世莫我知優哉游哉卒歳以嬉迨其季年徳盛道尊有来摳衣發其蔽昏侯伯聞風擁篲以迎大本大經是度是程税駕云初講議有端疾病乗之醫窮技殫嗚呼先生而止於斯命之不融誰實尸之合散屈伸消息滿虚廓然大公與化為徒古今一息曷計短長物我一身孰為窮通嗟惟聖學不絶如綫先生得之既厚以全進未獲施退未及傳殉身已歿孰云非天熹也小生丱角趨拜恭惟先君實共源派誾誾侃侃歛袵推先冰壺秋月謂公則然施及後人敢渝斯志從遊十年誘掖諄至春山朝榮秋堂夜空即事即理無幽不窮相期日深見勵彌切蹇歩方休鞭䋲以掣安車署行過我衡門返斾相遭凉秋已分熹於此時適有命召問所宜言反覆教詔最後有言吾子勉之凡茲衆理子所自知奉以周旋幸勿失墜歸裝朝嚴訃音夕至失聲長號淚落懸泉何意斯言而决終夭病不舉扶沒不飯含奔走後人死有餘憾儀刑永隔卒業無期墜緒茫茫孰知我悲伏哭柩前奉奠以贄不忘者存鍳此誠意
  胡安國字康侯諡文定 子寅字明仲號致堂宏字仁仲號五峯附
  上蔡謝氏嘗語朱震曰胡康侯正如大冬嚴雪百草萎死而松柏挺然獨秀也使其困阨如此乃天將降大任焉耳
  河東侯氏曰視不義富貴如浮雲者當今天下胡康侯一人耳
  朱子曰公傳道伊洛志在春秋著書立言格君垂後所以明天理正人心扶三綱叙九法者深切著明體用該貫而其正色危言據經論事剛大正直之氣亦無所愧於古人 問文定却是卓然有立所謂非文王猶興者曰固是資質好然在太學多聞先生師友之訓所以能然其學問多得頴昌靳裁之啟發又曰後来得之上蔡者多 文定公傳家録議論極有力可以律貪起懦但以上功夫不到 文定云知至故能知言意誠故能養氣此語好又云豈有見理已明而不能處事者此語亦好 問文定之學與董仲舒如何曰文定却信得於己者可以施於人學於古者可以行於今其他人皆謂得於己者不可施於人學於古者不可行於今所以淺陋然文定比之仲舒較淺仲舒比似古人又淺 文定大綱説得正微細處五峯尤精大綱却有病 致堂議論英發人物偉然向甞侍之坐見其數盃後歌孔明出師表誦張才叔自靖人自獻于先王義陳了翁奏狀等可謂豪傑之士也讀史管見乃嶺表所作當時並無一冊文字隨行只是記憶所以其間有牴牾處 致堂説道理無人及得他以他才氣甚麽事做不得只是不通檢㸃如何做得事成我欲做事事未起而人已檢㸃我矣五峯善思然思過處亦有之知言疑議大端有八性無善惡心為己發仁以用言心以用盡不事涵養先務知識氣象廹狹語論過髙 問知言論中誠仁如何曰中者性之道言未發也誠者命之道言實理也仁者心之道言發動之端也問道字疑可改為徳字曰亦可一云但言其自然則謂之道言其實體則謂之徳徳字較𦂳然他是特地下此寛字伊川答吕與叔書亦云中者性之徳近之吕伯恭云知言勝正䝉似此等處誠然但不能純如此處爾又問中誠仁一而已何必别言曰理固未嘗不同但聖賢說一箇物字時且隨處説他那一箇意思自是他一箇字中便有箇正意義如此不可混説聖賢書初便不用許多了學者亦宜各隨他說處㸔之方得見他所説字本相如誠如中如仁若便只混㸔則下梢都㸔不出 問誠者性之徳曰何者不是性之徳如仁義禮智皆是恁地説較不切不如胡氏誠者命之道乎説得較近傍 問誠者物之終始而命之道曰誠是實理徹上徹下只是這箇生物都從那上做来萬物流形天地之間都是那底做 誠者命之道中者性之道仁者心之道此數句說得密如何大本處却含糊了以性為無善惡天理人欲都混了故把做同體問同行語如何曰此却是只就事言之黄直卿曰他既以性無善惡何故云中者性之道曰他也把中做無善惡 人有不仁心無不仁此語有病且如顔子其心三月不違仁若纔違仁其心便不仁矣豈可謂心無不仁 伊川初嘗言曰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後復曰此説未當五峯却守其前說以心為已發性為未發將心性二字對説知言中如此處甚多 知言固有好處然亦大有差失如論性却曰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既無善惡又無是非則是告子湍水之說爾如曰好惡性也君子好惡以道小人好惡以已則是以好惡説性而道在性外矣不知此理却從何而出問所謂探視聽言動無息之際可以㑹情此猶告子生之謂性之意否曰此語亦有病下文謂道義明著孰知其為此心物欲誘引孰知其為人欲便以道義對物欲却是性中本無道義逐旋扵此處攙入兩端則是性亦可以不善言矣如曰性也者天地鬼神之奥也善不足以名之况惡乎孟子説性善云者歎美之辭不與惡對其所謂天地鬼神之奥言語亦大故誇逞某嘗謂聖賢言語自是平易如孟子尚有些險處孔子則直是平實不與惡對之説本是龜山與總老相遇因論孟子説性曾有此言文定往往得之龜山故有是言然總考當時之語猶曰渾然至善不與惡對猶未甚失性善之意今去其渾然至善之語而獨以不與惡對為歎美之辭則其失逺矣如論齊王之愛牛此良心之苗裔因私欲而見者以答求放心之問然雞犬之放則固有去而不可收之理人之放心只知求之則良心在此矣何必等待天理發見扵物欲之間然後求之如此則中間空闕多少去處正如屋下失物直待去城外求也愛牛之事孟子只就齊王身上説若施之他人則不可况操存涵養皆是平日工夫豈有等待發見然後操存之理今胡氏子弟議論每每好髙要不在人下纔説心便不説用心以為心不可用至如易𫝊中有連使用心字處皆塗去用字某以為孟子所謂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何獨不可以用言也 黄直卿言五峯説性云好惡性也本是要説得高不知却反説得低了曰依舊是氣質上説某常要與他改云所以好惡者性也 好惡性也既有好即具善有惡即具惡若只云有好惡而善惡不定扵其中則是性中理不定也既曰天便有天命天討知言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義全具無適無莫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無過也無不及也此中之所以名也即告子性無善無不善之論也唯伊川性即理也一句甚切至 問五峯言天命不囿扵善不可以人欲對曰天理固無對然有人欲則天理便不得不與人欲對為消長善亦本無對然既有惡則善便不得不與惡對為盛衰且謂天命不囿於物可也謂不囿扵善則不知天之所以為天矣謂惡不足以言性可也謂善不足以言性則不知善之所從來矣 好善而惡惡人之性也為有善惡故有好惡善惡字重好惡字輕君子順其性小人拂其性五峯言好惡性也君子好惡以道小人好惡以欲是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亦是性也而可乎 問天理人欲同體異用之説如何曰當然之理人合恁地底便是體故仁義禮智為體如五峯之説則仁與不仁義與不義禮與不禮智與不智皆是性如此則性乃一箇大人欲窠子其説乃與東坡子由相似是大鑿脱非小失也同行異情一句却説得去又曰胡氏之病在扵説性無善惡體中只有天理無人欲謂之同體則非也同行異情蓋亦有之如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耳之於聲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聖人與常人皆如此是同行也然聖人之情不溺於此所以與常人異耳問聖賢不視惡色不聼惡聲此則非同行者曰彼亦就其同行處説耳某謂聖賢立言處處皆通必不若胡氏之偏也龜山云天命之謂性人欲非性也胡氏不取其説是以人欲為性矣此其甚差者也又曰天理人欲如何同體得如此却是性可以為善亦可以為惡却是一團人欲窠子將甚麽做體却是韓愈説性自好言人之為性有五仁義禮智信是也指此五者為性却説得是性只是一箇至善道理萬善總名才有一毫不善自是情之流放處如何却與人欲同體今人全不去看 人學當勉不可據見定盖道理無窮人之思慮有限若只守所得以為主則其所墮扵偏者不復能自明也如五峯只就其上成就所學亦只是忽而不詳細反復也 明仲嘗畏五峯議論精確五峯亦嘗不有其兄嘗欲焚其論語解并讀史管見以今觀之殊不然如論語管見中雖有粗處亦多明白至五峯議論反以好高之過得一説便説其實與這物事都不相干渉便説得無着落五峯辨疑孟子之説周遮全不分曉若是恁地分䟽孟子剗地沈淪不能得出世 明仲甚畏仁仲議論明仲亦自信不及盖人不可不遇敵己之人仁仲當時無有能當之者故恣其言説出來然今觀明仲説較平正
  南軒張氏曰文定雖不及河南之門然與㳺楊謝逰而講扵其説其自得之奥在於春秋被遇明時執經入侍正大之論竦動當世所以扶三綱明大義抑邪説正人心亦可謂有功於斯文矣 五峯先生優游南山之下餘二十年玩心神明不捨晝夜力行所知親切至到析太極精㣲之旨窮皇王制作之原綜事物扵一原貫古今於一息指人欲之偏以見天理之全即形而下者而發無聲無臭之妙使學者驗端倪之不逺而造髙深之無極體用該備可舉而行先生之扵斯道可謂見之明而擴之至矣 知言一書乃其平日之所自著其言約其義精誠道學之樞要制治之蓍龜也 序五峯文集曰先生非有意於為文者也其一時歌咏之所發葢所以紓寫其性情而其他述作與夫問答往來之書又皆所以明道義而參異同非若世之為文者徒従事扵言語之間而已也粤自蚤嵗服膺文定公之教至于没齒惟其進徳之日新故其發見扵詞氣議論之間者亦月異而嵗不同雖然以先生之學而不得大施扵時又不幸僅得中夀其見扵文字間者復止扵此豈不甚可歎息至其所志之逺所造之深綱領之大義理之精後之人亦可以推而得焉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一
  諸儒三
  朱子名熹字仲晦號晦庵
  屏山劉氏作元晦字詞曰木晦於根春容曄敷人晦於身神明内腴昔者曽子稱其友曰有若無實若虚不斥厥名而傳于書雖百世之逺揣其氣象知顔如愚自諸子言志回欲無伐一宣於言終身弗越陋巷闇然其光烈烈從事於兹惟參也無慚貫道雖一省身則三夾輔孔門翺翔兩驂學的欲正吾知斯之為指南惟先吏部文儒之粹彪炳育珍又華其繼來兹講磨融融憙熹真聰廓開如源之方駛望洋渺瀰老我縮氣古人不云乎純亦不已子徳不日新則時予之耻勿謂此耳充之益充借曰合矣宜養於䝉言而思毖動而思躓凛乎惴惴惟顔曽是畏其後以元為四徳之首不敢當遂更曰仲
  延平李氏與其友羅愽文書曰元晦進學甚力樂善畏義吾黨鮮有晩得此人商量所疑甚慰又云此人極頴悟力行可畏講學極造其微處論辯某因此追求有所省渠所論難處皆是操戈入室須從原頭體認來所以好說話某昔於羅先生得入處後無朋友幾放倒了得渠如此極有益渠初從謙開善處下工夫來故皆就裏面體認今既論難見儒者路脉極能指其差誤之處自見羅先生來未見有如此者又云此子别無他事一味潛心於此初講學時頗為道理所縳今漸能融釋於日用處一意下工夫若於此漸熟則體用合矣此道理全在日用處熟若静處有而動處無即非矣
  朱子自題畫像曰從容乎禮法之塲沈潛乎仁義之府是予盖将有意焉而力莫能與也佩先師之格言奉前烈之遺矩惟闇然而日脩或庶幾乎斯語
  勉齋黄氏曰先生自少厲志聖賢之學自韋齋得中原文獻之𫝊聞河洛之學推明聖賢遺意日誦大學中庸以用力於致知誠意之地先生早嵗已知其說而心好之韋齋病且亟屬曰籍溪胡原仲白水劉致中屏山劉彦冲三人吾友也學有淵源吾所敬畏吾即死汝徃事之而惟其言之聴則吾死不恨矣先生既孤則奉以告三君子而禀學焉時年十有四慨然有求道之志愽求之經𫝊徧交當世有識之士雖釋老之學亦必究其歸趣訂其是非延平於韋齋為同門友先生歸自同安不逺數百里徒歩徃從之延平稱之曰樂善好義鮮與倫比又曰頴悟絶人力行可畏其所論難體認切至自是從遊累年精思實體而學之所造者益深矣其為學也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居敬者所以成始成終也謂致知不以敬則昏惑紛擾無以察義理之歸躬行不以敬則怠惰放肆無以致義理之實持敬之方莫先主一既為之箴以自儆又筆之書以為小學大學皆本於此終日儼然端坐一室討論典則未嘗少輟自吾一心一身以至萬事萬物莫不有理存此心於齊莊静一之中窮此理於學問思辨之際皆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己與其所以然而不可易然充其知而見於行者未嘗不反之於身也不暏不聞之前所以戒懼者愈嚴愈敬隠㣲幽獨之際所以省察者愈精愈宻思慮未萌而知覺不昩事物既接而品節不差無所容乎人欲之私而有以全乎天理之正不安於偏見不急於小成而道之正統在是矣其為道也有太極而隂陽分有隂陽而五行具禀隂陽之氣以生則太極之理各具於其中天所賦為命人所受為性感於物為情統性情為心根於性則為仁義禮智之徳發於情則為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端形於身則為手足耳目口鼻之用見於事則為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常求諸人則人之理不異於己參諸物則物之理不異於人貫徹古今充塞宇宙無一息之間斷無一毫之空闕莫不析之極其精而不亂然後合之盡其大而無餘先生之於道可謂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聖賢而無疑矣故其得於己而為徳也以一心而窮造化之原盡性情之妙逹聖賢之藴以一身而體天地之運備事物之理任綱常之責明足以察其㣲剛足以任其重𢎞足以致其廣毅足以極其常其存之也虚而静其發之也果而確其用之也應事接物而不窮其守之也厯變履險而不易本末精粗不見其或遺表裏初終不見其或異至其養深積厚矜持者純熟嚴厲者和平心不待操而存義不待索而精猶以為義理無窮嵗月有限常慊然有不足之意盖有日新又新不能自已者而非後學之所可擬議也其可見之行則修諸身者其色莊其言厲其行舒而恭其坐端而直其閑居也未明而起深衣幅巾方履拜於家廟以及先聖退坐書室几案必正書籍器用必整其飲食也羮食行列有定位匕箸舉措有定所倦而休也暝目端坐休而起也整歩徐行中夜而寝既寝而寤則擁衾而坐或至逹旦威儀容止之則自少至老祁寒盛暑造次顛沛未嘗有須㬰之離也行於家者奉親極其孝撫下極其慈閨庭之間内外斬斬恩義之篤怡怡如也其祭祀也事無鉅細必誠必敬小不如儀則終日不樂已祭無違禮則油然而喜死喪之際哀戚備至飲食衰絰各稱其情賔客徃來無不延遇稱家有無常盡其歡於親故雖疎逺必致其愛於鄉閭雖㣲賤必致其恭吉凶慶弔禮無所遺賙䘏問遺恩無所闕其自奉則衣取蔽體食取充腹居止取足以障風雨人不能堪而處之裕如也若其措諸事業則州縣之施設立朝之言論經綸䂓畫正大宏偉亦可槩見雖逹而行道不能施之一時然退而明道足以傳之萬代謂聖賢道統之傳散在方冊聖賢之㫖不明則道統之傳始晦於是竭其精力以研窮聖賢之經訓於大學中庸則補其闕遺别其次第綱領條目粲然復明於語孟則深原當時荅問之意使讀而味之者如親見聖賢而面命之於易與詩則求其本義攻其末失深得古人遺意於數千載之上凡數經者見諸傳註其闗於天命之微人心之奥入徳之門造道之閾者既以極深研幾探賾索隠發其㫖趣而無所遺矣至於一字未安一詞未備亦必沈潛反復或逹旦不寐或累日不倦必求至當而後已故章㫖字義至微至細莫不理明辭順易知易行於書則疑今文之艱澁反不若古文之平易於春秋則疑聖心之正大決不類傳註之穿鑿於禮則病王安石廢罷儀禮而傳記獨存於樂則憫後世律尺既亡而清濁無據是數經者亦嘗討論本末雖未能著為成書然其大㫖固已獨得之矣若厯代史記則又考論西周以來至於五代取司馬公編年之書緝以春秋紀事之法綱舉而不繁目張而不紊國家之理亂君臣之得失如指諸掌周程張邵之書所以繼孔孟道統之傳厯時未久㣲言大義鬱而不章先生為之裒集發明而後得以盛行於世太極先天圖精㣲廣愽不可涯涘為之解剥條畫而後天地本原聖賢藴奥不至於泯沒程張門人祖述其學所得有淺深所見有疏宻先生既為之區别以悉取其所長至或識見小偏流於異端者亦必研窮剖析而不沒其所短南軒張公東萊吕公同出其時先生以其志同道合樂與之友至或識見少異亦必講磨辨難以一其歸至若求道而過者病𫝊註誦習之煩以為不立文字可以識心見性不修修為可以造道入徳守虚靈之識而昩天理之真借儒者之言以文佛老之說學者利其簡便詆訾聖賢捐棄經典猖狂呌呶側僻固陋自以為悟立論愈下者則又崇奨漢唐比附三代以便其計功謀利之私二說並立髙者陷於空無下者溺於卑陋其害豈淺淺哉先生力排之俾不至亂吾道以惑天下於是學者靡然向之教人以大學語孟中庸為入道之序而後及諸經以為不先乎大學則無以提綱挈領而盡語孟之精㣲不參之論孟則無以融㑹貫通而極中庸之㫖趣然不㑹其極於中庸則又何以建立大本經綸大經而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哉其於讀書也必使之辯其音釋正其章句玩其辭求其義研精覃思以究其所難平心易氣以聴其所自得然為已務實辯别義利毋自欺謹其獨之戒未嘗不三致意焉盖亦欲學者窮理反身而持之以敬也從遊之士迭誦所習以質其疑意有未喻則委曲告之而未嘗倦問有未切則反覆戒之而未嘗隠務學篤則喜見於言進道難則憂形于色講論經典商略古今率至夜半雖疾病支離至諸生問辯則脫然沈痾之去體一日不講學則惕然常以為憂摳衣而來逺自川蜀文詞之傳流及海外至於夷鹵亦知慕其道竊問其起居窮鄉晩出家蓄其書私淑諸人者不可勝數先生既沒學者傳其書信其道者益衆亦足以見理義之感於人者深矣繼徃聖将㣲之緒啟前賢未發之機辨諸儒之得失闢異端之訛繆明天理正人心事業之大又孰有加於此者至若天文地志律厯兵機亦皆洞究淵㣲文詞字畫騷人才士疲精竭神常病其難至先生未嘗用意而亦皆動中䂓繩可為世法是非姿禀之異學行之篤安能事事物物各當其理而造其極哉學脩而道立徳成而行尊見之事業者又如此秦漢以來迂儒曲學既皆不足以望其藩墻而近代諸儒有志乎孔孟周程之學者亦豈能以造其閫域哉嗚呼是殆天所以相斯文焉篤生哲人以大斯道之傳也道之正統待人而後傳自周以來任傳道之責得統之正者不過數人而能使斯道章章較著者一二人而止耳由孔子而後曽子子思繼其微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後周程張子繼其絶至先生而始著盖千有餘年之間孔孟之徒所以推明是道者既已煨燼殘闕離析穿鑿蠧壊之後扶持植立厥功偉然未及百年蹐駮尤甚先生出而自周以來聖賢相傳之道一旦豁然如大明中天昭晰呈露先生平居惓惓無一念不在於國聞時政之闕失則戚然有不豫之色語及國勢之未振則感慨以至泣下然謹難進之禮則一官之拜必抗章而力辭厲易退之節則一語不合必奉身而亟去其事君也不貶道以求售其愛民也不徇俗以茍安故其與世動輙齟齬自筮仕以至屬纊五十年間厯仕四朝仕於外者僅九考立於朝者四十日道之難行也如此然紹道統立人極為萬世宗師則不以用舍為加損也
  果齋李氏曰先生之道之至原其所以臻斯閾者無他焉亦由主敬以立其本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而敬者又貫通乎三者之間所以成始而成終也故其主敬也一其内以制乎外齊其外以養其内内則無二無適寂然不動以為酬酢萬變之主外則儼然肅然終日若對神明而有以保其其中心之所存及其久也静虚動直中一外融而人不見其持守之力則篤敬之驗也其窮理也虚其心平其氣字求其訓句索其㫖未得乎前則不敢求乎後未通乎此則不敢志乎彼使之意定理明而無躁易淩躐之患心専慮一而無貪多欲速之蔽始以熟讀使其言皆若出於吾之口繼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於吾之心自表而究裏自流而遡源索其精㣲若别黒白辯其節目若數一二而又反復以㴠泳之切己以體察之必若先儒所謂沛然若河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順順而後為有得焉若乃立論以驅率聖言鑿說以妄求新意或援引以相紏紛或假借以相混惑麄心浮氣意象匆匆常若有所廹逐而未嘗徘徊顧戀如不忍去以待其浹洽貫通之功深以為學者之大病不痛絶乎此則終無入徳之期葢自孔孟以降千五百年之間讀書者衆矣未有窮理若此其精者也先生天姿英邁視世之所屑者不啻如草芥翛然獨與道俱卓然獨與道立固已逈出庶物之表及夫理明義精養深積盛充而為徳行發而為事業人之視之但見其渾灝磅礴不可涯涘而莫知為之者又曰先生入以事君則必思堯舜其君出以治民則必欲堯舜其民言論風㫖之所傳政教條令之所布固皆可為世法而其考諸先聖而不繆建諸天地而不悖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則以訂正羣書立為凖則使學者有所據依循守以入於堯舜之道此其勲烈之尤彰明盛大者語孟二書世所誦習為之說者亦多而析理未精釋言未備大學中庸至程子始表章之然大學次序不倫闕遺未補中庸雖為完篇而章句渾淪讀者亦莫知其條理之粲然也先生蒐輯先儒之說而斷以己意彚别區分文從字順妙得聖人之本㫖昭示斯道之標的又使學者先讀大學以立其規模次及語孟以盡其藴奥而後㑹其歸於中庸尺度權衡之既定由是以窮諸經訂羣史以及百氏之書則将無理之不可精無事之不可處矣又嘗集小學使學者得以先正其操履集近思錄使學者得以先識其門庭羽翼四子以相左右盖此六書者學者之飲食裘葛凖繩䂓矩不可以須臾離也聖人復起不易斯言矣其於易也推卦畫之本體辨三聖之㫖歸専主筮占而實該萬變以還潔静精㣲之舊其於詩也深玩辭氣而得詩人之本意盡削小序以破後儒之臆說妄言美刺悉就芟夷以復温柔敦厚之教其於禮也則以儀禮為經而取禮記及諸經史書所載有及於禮者皆以附於本經之下具列註疏諸儒之說補其闕遺而析其疑晦雖不克就而宏綱大要固已舉矣謂書之出於口授者多艱澁得於壁藏者反平易學者當沉潛反復於其易而不必穿鑿附㑹於其難謂春秋正義明道尊王賤霸尊君抑臣内夏外夷乃其大義而以爵氏名字日月土地為褒貶之例若法家之深刻乃傳者之鑿說謂周官徧布周宻周公運用天理熟爛之書學者既通四子又讀一經而遂學焉則所以治國平天下者思過半矣謂通鑑編年之體近古因就繩以䇿牘之法以綱提其要以目紀其詳綱倣春秋而兼採羣史之長目倣左氏而稽合諸儒之粹褒貶大義凛乎烈日秋霜而繁簡相發又足為史家之矩範謂諸子百家其言多詭於聖人獨韓子論性専指五常最為得之因為之考訂其集之同異以𫝊于世而屈原忠憤千古莫白亦頗為發明其㫖樂律久亡清濁無據亦嘗討論本末探測幽眇雖未及著為成書而其大㫖固已獨得之矣若夫析世學之繆辯異教之非擣其巢穴砭其隠微使學者由於大中至正之則而不躓於荆棘擭穽之塗摧陷肅清之功固非近世諸儒所能髣髴其萬一也自夫子設教洙泗以慱文約禮授學者顔曽思孟相與守之未嘗失墜其後正學失傳士各以意為學其騖於該洽者既以聞見積累自矜而流於泛濫駁雜之歸其溺於徑約也又謂不立文字可以識心見性而陷於曠蕩空虚之域學者則知所傳矣亦或恱於持敬之約而憚於觀理之煩先生身任道統而廣覧載籍先秦古書既加考索厯代史記國朝典章以及古今儒生學士之作靡不徧觀取其所同而削其不合稽其實用而翦其煩蕪參伍辨證以扶經訓而詰其舛差秋毫不得遁焉數千年間世道學術議論文詞之變皆若身親厯於其間而耳接目覩焉者大本大根固已上逹直遂柯葉散殊亦皆隨其所至究其所窮條分𣲖别經緯萬端本末巨細包羅囊括無所遺漏故所釋諸書悉有依據不為臆度料想之說外至文章字畫亦皆髙絶一世盖其包㴠停蓄⿰氵専 -- 溥博淵泉故其出之者自若是其無窮也學者據經辨疑隨問隨析固皆極其精要暇而辨難古今其應如響愈扣愈深亹亹不絶及詳味而細察之則方融貫於一理而已矣嘗有言曰學者望道未見固必即書以窮理茍有見焉亦當考諸書有所證驗而後實有所禆助而後安不然則徳孤而與枯槁寂滅者無以異矣潛心大業何有哉矧自周衰教失禮樂養徳之具一切盡廢所以維持此心者惟有書耳謂可躪躒經傳遽指為糟粕而不觀乎要在以心體之以身踐之而勿以空言視之而已矣以是存心以是克己仁豈逺乎哉至於晩歳徳尊言立猶以義理無窮嵗月有限慊然有不足之意洙泗以還愽文約禮兩極其至者先生一人而已先生教人規模廣大而科級甚嚴循循有序不容躐等淩節而進至於切已務實辨别義利毋自欺謹其獨之戒未嘗不丁寕懇到提耳而極言之毎誦南軒張公無所為而然之語必三歎焉晩見諸生繳繞於文義之間深慮斯道之無傳始頗指示本體使深思而自得之其望於學者益切矣嗚呼道之在天下未嘗亡也而統之相傳茍非其人則不得而與自孟子沒千有餘年而後周程張子出焉厯時未久浸失其真及先生出而後合濓溪之正傳紹鄒魯之墜緒前聖後賢之道該徧全備其亦可謂盛矣盖昔者易更三古而混於八索詩書煩亂禮樂散亡而莫克正也夫子從而賛之定之刪之正之又作春秋六經始備以為萬世道徳之宗主秦火之餘六經既已爛脫諸儒各以己見妄穿鑿為說未嘗有知道者也周程張子其道明矣然於經言未暇釐正一時從遊之士或昧其㫖遁而入於異端者有矣先生於是考訂訛繆探索深微總裁大典勒成一家之言仰包粹古之載籍下採近世之文獻集其大成以定萬世之法然後斯道大明如日中天有目者皆可睹也夫子之經得先生而正夫子之道得先生而明起斯文於将墜覺來裔於無窮雖與天壤俱敝可也
  呉氏壽昌曰先生毎觀一水一石一草一木稍清隂處竟日目不瞬飲酒不過兩三行又移一處大醉則跌坐髙拱經史子集之餘雖記錄雜說舉輙成誦微醺則吟哦古文氣調清壮某所聞見則先生毎愛誦屈原楚騷孔明出師表淵明歸去來詞并杜子美數詩而已
  北溪陳氏曰先生道巍而徳尊義精而仁熟立言平正温潤清巧的實徹人心洞天理逹羣哲㑹百聖粹乎洙泗伊洛之緒凡曩時有發端而未竟者今悉該且備凡曩時有疑辨而未瑩者今益信且白宏綱大義如指諸掌掃千百年之繆誤為後學一定不易之凖則辭約而理盡㫖明而味深而其心度澄朗瑩無查滓工夫縝宻渾無隙漏尤可想見於辭氣間故孔孟周程之道至先生而益明所謂主盟斯世獨惟先生一人而已
  鶴山魏氏曰天生斯民必有出乎其類者為之君師以任先覺之責然而非一人所能自為也必並生錯出交脩五發然後道章而化成是故有堯舜則有禹臯陶有湯文則有伊尹萊朱太公望散宜生各當其世觀其㑹通以盡其所當為之分然後天衷以位人極以立萬世之標凖以定雖氣數詘信之不齊而天之愛人閱千古如一日也自比閭節授之法壊射飲讀法之禮無所於行君師之道移於孔子則又有冉閔顔曽羣弟子左右羽異之微言大義天開日掲萬物咸覩自孔子沒則諸子已有不能盡得其傳者於是子思孟子又為之闡幽明微著嫌辨似而後孔氏之道厯萬世而亡弊嗚呼是不曰天之所命而誰為之秦漢以來諸儒生於籍去書焚師異指殊之後不惟孔道晦蝕孟氏之說亦鮮知之千數百年間何可謂無人則徃徃孤立寡儔倡焉莫之和也絶焉莫之續也乃至國朝之盛南自湖湘北至河洛西極闗輔地之相去何翅千餘里而大儒軰出聲應氣求若合符節曰極曰誠曰仁曰道曰中曰恕曰性命曰氣質曰天理人欲曰隂陽鬼神若此等類凡皆聖門講學之樞要而千數百年習浮踵漏莫知其說者至是脫然如沈痾之間大寐之醒至于吕謝游楊尹張侯胡諸儒切磋究之分别白之亦幾無餘藴矣然而絶之久而復之難傳者寡而咻者衆也朱文公先生始以彊志博見淩髙厲空自受學延平李先生退然如将弗勝於是歛華就實反愽歸約迨其蓄久而思渾資深而行熟則貫精粗合外内羣獻之精藴百家之異指毫分縷析如示諸掌張宣公吕成公同心恊力以閑先聖之道而僅及中身論述靡竟惟先生巍然獨存中更學禁自信益篤盖自易詩中庸大學論語孟子悉為之推明演繹以至三禮孝經下迨屈韓之文周程邵張之書司馬氏之史先正之言行亦各為之論著然後帝王經世之䂓聖賢新民之學粲然中興學者習其讀推其義則知三才一本道器一致幽探乎無極大極之妙而實不離乎匹夫匹婦之所知大至於位天地育萬物而實不外乎暗室屋漏之無愧盖至近而逺至顯而微非若棄倫絶學者之慕乎髙而譁世取寵者之安於卑也徛其盛歟嗚呼帝王不作而洙泗之教興微孟子吾不知大道之與異端果孰為勝負也聖賢既熄而闗洛之學興㣲朱子亦未知聖傳之與俗學果孰為顯晦也韓子謂孟子之功不在禹下予謂朱子之功不在孟子下
  張栻字敬夫號南軒
  朱子曰南軒張公生有異質頴悟夙成忠獻愛之自其㓜學而所以教者莫非忠孝仁義之實既長命徃從胡仁仲之門問程氏學先生一見知其大器即以所聞孔門論仁親切之指告之公退而思若有得也以書質焉而先生報之曰聖門有人吾道幸矣公以是益自奮勵直以古之聖賢自期作希顔録一篇蚤夜觀省以自警䇿所造既深逺矣猶未敢自以為足則又取友四方益務求其所未至盖玩索講評踐行體驗反覆不置者十有餘年然後昔之所造愈深逺而反以得乎簡易平實之地其於天下之理盖皆瞭然心目之間而實有以見其不能已者是以決之勇行之力而守之固其所以篤於君親一於道義而沒世不忘者初非有所勉慕而强為之也公為人坦蕩明白表裏洞然詣理既精信道又篤其樂於聞過而勇於徙義則又奮厲明決無毫髪滯吝意故其徳日新業日廣而所以見於論說行事之間者上下信之至於如此雖小人以其好惡之私或能壅塞於一時然至於公論之久長盖亦莫得而揜之也公之教人必使之先有以察乎義利之間而後明理居敬以造其極其剖析開明傾倒切至必竭兩端而後已平生所著書唯論語說最後出而洙泗言仁諸葛忠武侯傳為成書其他如書詩孟子太極圖說經世編年之屬則猶欲稍更定焉而未及也然其提綱挈領所以開悟後學使不迷於所郷其功則已多矣盖其常言有曰學莫先於義理之辯而義也者本心之所當為而不能自已非有所為而為之者也一有所為而為之則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矣嗚呼至哉言也其亦可謂擴前聖所未發而同於性善養氣之功者歟又曰靖康之變國家之禍極矣小大之臣奮不顧身以任其責者盖無幾人而其承家之孝許國之忠判決之明計慮之審又未有如公者雖降命不長不克卒就其業然其志義偉然死而後已則質諸鬼神而不可誣也 某嘗竊病聖門之學不傳而道術遂為天下裂士之醇慤者拘於記誦其敏秀者衒於詞章既皆不足以發明天理而見諸人事於是言理者歸於老佛而論事者騖於管商則於理事之正反皆有以病焉而去道益逺矣中間河洛之間先生君子得其不傳之緒而推明之然今不能百年而學者又失其指近歳乃幸得吾友敬夫焉而天下之士乃有以知理之未始不該於事而事之未始不根於理也孟子沒而義利之說不明於天下董相仲舒諸葛武侯兩程先生屡發明之而世之學者莫之能信是以其所以自為者鮮不溺於人欲之私而其所以謀人之國家則亦曰功利焉而已爾自魏國張忠獻公唱明大義以斷國論南陽胡文定公誦說遺經以開聖學其託於空言見諸行事雖若不同而於孟子之言董葛程氏之意則皆有所謂千載而一轍者張公敬夫則又忠獻公之嗣子而胡公季子五峯先生之門人也自其㓜壮不出家庭而固已得夫忠孝之傳既又講於五峯之門以㑹其歸則其所以黙契於心者人有所不得而知也獨其見於論說則義利之間豪釐之辨盖有出於前哲之所欲言而未及究者措諸事業則凡宏綱大用鉅細顯微莫不洞然於胷次而無一毫功利之雜是以論道於家而四方學者爭卿徃之入侍經帷出臨藩屏則天子亦味其言嘉其績且将倚以大用而敬夫不幸死矣 敬夫最不可得聴人說話便肯改 敬夫見識純粹踐行純實使人望而敬之 敬夫學問愈髙所見卓然議論出人意表近讀其語說不覺胷中洒然誠可歎服 敬夫見處卓然不可及從游之久反復開益為多但其天姿明敏從初不厯階級而得之故今日語人亦多失之太高 南軒見處高如架屋相似大間架已就只中間少装折 問先生舊與南軒反復論仁後來畢竟合否曰亦有一二處未合敬夫說本出胡氏胡氏之說惟敬夫獨得之其餘門人皆不曉但云當守師之說向來徃長沙正與敬夫辨此 敬夫髙明他将謂人都似他纔一說時便更不問人曉㑹與否且要說盡他箇故他門人敏底秪學得他說話若資質不逮依舊無着摸某則性鈍讀書極是辛苦故尋常與人言多不敢為髙逺之論盖為是身曽親經厯過故不敢以是責人爾學記曰進而不顧其安使人不由其誠今教者之病多是如此 學者於理有未至處切不可輕易與之說而敬夫為人明快毎與學者說話一切傾倒說出此非不可但學者見未到這裏見他如此說便不復致思亦甚害事某則不然非是不與他說盖不欲與學者語未至之理耳 敬夫見識極髙却不耐事吕伯恭學耐事却有病 南軒伯恭之學皆疎略南軒疎略從髙處去伯恭疎略從卑處去伯恭說道理與作為自是兩件事如云仁義道徳與度數刑政介然為兩塗不可相通他在時不曽見與某說他死後諸門人弟子此等議論方漸漸說出來乃云皆原於伯恭也 賛先生像曰擴仁義之端至於可以彌六合謹義利之判至於可以析秋毫拳拳乎其致主之功汲汲乎其幹父之勞仡仡乎其任道之勇卓卓乎其立心之髙知之者識其春風沂水之樂不知者以為湖海一世之豪彼其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休山立之姿既與其不可傳者死矣觀於此者尚有以卜其見伊吕而失蕭曹也耶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二
  諸儒四
  吕祖謙字伯恭號東萊
  朱子曰伯恭説義理大多傷巧未免杜撰 問東萊愽學多識則有之矣守約恐未也曰然 某嘗謂人讀書寕失之拙不可失之巧寜失之低不可失之髙伯恭之𡚁盡在於巧 問東萊之學曰伯恭於史分外子細於經却不甚理㑹 東萊聰明看文理却不子細向嘗與較程易到噬嗑卦和而且治一本治作洽據治字於理為是他硬執要做洽字和已有洽意更下洽字不得縁他先讀史多所以看麄着眼讀書湏是以經為本而後讀史 伯恭教人看文字也麄有以論語是非問者伯恭曰公不㑹看文字管他是與非做甚但有益於我者切於我者看之足矣且天下湏有一箇是與不是是處便是理不是處便是咈理如何不理㑹得東萊文鑑編得泛然亦見得淺伯恭所編奏議皆優柔和緩者亦未為全是今丘宗卿作序者是舊所編後修文鑑不止乎此更添入東萊自不合做這大事記他那時自感疾了一日要做一年若不死自漢武至五季只千來年他三年自可了此文字人多云其觧題煞有工夫其實他當初作題目却煞有工夫只一句要包括一叚意觧題只見成檢令諸生寫伯恭病後既免人事應接免出做官若不死大叚做得文字 問伯恭少儀外傳多𤨏碎處曰人之所見不同某只愛看人之大體大節磊磊落落處這般𤨏碎便懶看伯恭又愛理㑹這處其間多引忍恥之説最害義縁他資質弱與此意有合遂就其中推廣得大想其於忠臣義士死節底事都不愛他亦有詩説張廵許逺那時不應出來 伯恭宗太史公之學以為非漢儒所及某嘗痛與之辨子由古史言馬遷淺陋而不學疎略而輕信此二句最中馬遷之失伯恭極惡之古史序云古之帝王其必為善如火之必熱水之必寒其不為不善如騶虞之不殺竊脂之不糓此語最好某嘗問伯恭此豈馬遷所能及然子由此語雖好又自有病處如云帝王之道以無為為宗之類他只説得箇頭勢大下靣工夫又皆空踈亦猶馬遷禮書云大哉禮樂之道洋洋鼓舞萬物役使羣動説得頭勢甚大然下靣亦空踈却引荀子諸説以足之又加諸侯年表盛言形勢之利有國者不可無末却云形勢雖強要以仁義為本他上文本意主張形勢而其末却如此説者盖他也知仁義是箇好底物事不得不説且説教好看如禮書所云亦此意也伯恭極喜渠此等説以為遷知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為得聖人為邦之法非漢儒所及此亦衆所共知何必馬遷然遷嘗從董仲舒游史記中有余聞之董生云此等語言亦有所自來也遷之學也説仁義也説詐力也用權謀也用功利然其本意却只在於權謀功利孔子説伯夷求仁得仁又何怨他一傳中首尾皆是怨辭盡説壊了伯夷子由古史皆删去之盡用孔子之語作傳豈可以子由為非馬遷為是聖賢以六經垂訓炳若丹青無非仁義道徳之説今求義理不於六經而反取踈略淺陋之子長亦惑之甚矣 賛先生像曰以一身而備四氣之和以一心而㴠千古之秘推其有足以尊主而庇民出其餘足以範俗而埀世然而狀貎不踰於中人衣冠不詭於流俗迎之而不見其來随之而莫覩其躅矧是丹青孰形心曲惟嘗見之者於此而復見之焉則不但遺編之可續而已
  西山真氏曰吕成公所傳中原之文獻也其所闡繹河洛之㣲言也扶持絶學有千載之功教育英材有數世之澤及慶元初孽臣始竊大柄大愚以一太府丞抗䟽顯斥其姦孤忠凜然之死不悔迨其晚年義精仁熟有成公之風焉
  陸九淵字子靜號象山
  朱子曰陸子静説只是一心一邊属人心一邊属道心那時尚説得好在 子靜説克己復禮云不是克去己私利欲之類别自有箇克處又却不肯説破某嘗代之下語云不過是要言語道斷心行路絶耳因言此是䧟溺人之深坑學者切不可不戒 問子静不喜人説性曰怕只是自理㑹不曽分曉怕人問難又長大了不肯與人商量故一截截斷了然學而不論性不知所學何事 某向與子靜説話子靜以為意見某曰邪意見不可有正意見不可無子靜説此是閑議論某曰閑議論不可議論合議論則不可不議論又曰大學不曽説無意而説誠意若無意見将何物去擇乎中庸將何物去察邇言論語無意只是要無私意若是正意則不可無又曰他之無意見則是不理㑹理只是胡撞將去若無意見成甚麽人在這裏 問告子不得於言勿求於心曰子靜不著言語其學正似告子故常諱這些子又問陸嘗云人不惟不知孟子髙處也不知告子髙處曰試説看陸只鶻突説過又曰陸子靜説告子也髙也是他尚不及告子告子将心硬制得不動陸遇事未必皆能不動向來見子靜與王順伯論佛云釋氏與吾儒所見亦同只是義利公私之間不同此説不然如此却是吾儒與釋氏同一箇道理若是同時何縁得有義利不同只彼源頭便不同吾儒萬理皆實釋氏萬理皆空又曰他尋常要説集義所生者其徒包敏道至説成襲義而取却不説義集而取之他説如何陳正淳曰他説湏是實得如義集只是强探力取曰謂如人心知此義理行之得宜固自内發人性質有不同或有魯鈍一時見未到得别人説出來反之於心見得為是而行之是亦内也人心所見不同聖人方見得盡今陸氏只是要自渠心裏見得底方謂之内若别人説底一句也不是才自别人説出便指為義外如此乃是告子之説如生而知之與學而知之困而知之安而行之與利而行之勉強而行之及其知之行之則一也豈可一一湏待自我心而出方謂之内所以指文義而求之者皆不為内故自家才見得如此便一向執著将聖賢言語便亦不信更不去講貫只是我底是其病痛只在此只是專主生知安行而學知以下一切皆廢又只管理㑹一貫理㑹一且如一貫只是萬理一貫無内外本末隱顯精粗皆一以貫之此政同歸殊塗百慮一致無所不備今却不教人恁地㑹却只尋箇一不知去那裏討頭處 子靜之學看他千般萬般病只在不知有氣稟之雜把許多麄惡底氣都做心之妙理合當恁地自然做將去向在鉛山得他書云看見佛之所以與儒異者止是他底全是利吾儒止是全在義某答他云公亦只見得第二著看他意只説吾儒絶斷得許多利欲便是千了百當一向任意做出都不妨不知初自受得這氣稟不好今才任意發出許多不好底也只都做好啇量了只道這是胷中流出自然天理不知氣有不好底夾雜在裏一齊衮將去道害事不害事看子靜書只見他許多麄暴底意思可畏其徒都是這様才説得㡬句便無大無小無父無兄只我胷中流出底是天理全不著得些工夫看來這錯處只在不知有氣稟之性 或説象山説克己復禮不但只是欲克去那利欲忿懥之私只是有一念要做聖賢便不可曰聖門何嘗有這般説話人要去學聖賢此是好底念慮有何不可若以為不得則堯舜之兢兢業業周公之思兼三王孔子之好古敏求顔子之有為若是孟子之願學孔子之念皆當克去矣看他意思只是禪誌公云不起纎毫修學心無相光中常自在他只是要如此然豈有此理又曰子靜説話常是兩頭明中間暗或問暗是如何曰是他那不説破處他所以不説破便是禪家所謂鴛鴦繡出從君看莫把金針度與人他禪家自愛如此子靜説良知良能四端等處且成片舉似經語不可謂不是但説人便能如此不假修為存飬此却不得譬如旅寓之人自家不能送他回鄉但與説云你自有田有屋大叚快樂何不便回去那人既無資送如何便回去得又如脾胃傷弱不能飲食之人却硬将飯将肉塞入他口不問他喫得與喫不得若是一頓便理㑹得亦豈不好然非生知安行者豈有此理便是生知安行也湏用學大抵子思説率性孟子説存心飬性大叚説破夫子更不曽説只説孝弟忠信篤敬蓋能如此則道理便在其中矣 子靜云㴠飬是主人翁省察是奴婢陳正已力排其説曰子靜之説無定常要云今日之説自如此明日之説自不如此大抵他只要拗才見人説省察他便反而言之謂湏是㴠養若有人向他説涵養他又言湏是省察以勝之自渠好為訶佛罵祖之説致令其門人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 問象山道當下便是曰看聖賢教人曽有此等語無聖人教人皆從平實地上做去所謂克己復禮天下歸仁湏是先克去己私方得孟子雖云人皆可以為堯舜也湏是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方得聖人告顔子以克己復禮告仲弓以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告樊遲以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告子張以言忠信行篤敬這箇是説甚底話又平時告弟子也湏道是學而時習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又豈曽説箇當下便是底語大抵今之為學者有二病一種只當下便是底一種便是如公平日所習底却是這中間一條路不曽有人行得而今人既不能知但有聖賢之言可以引路聖賢之言分分曉曉八字打開無些子回互隱伏説話 因説子靜云這箇只爭些子才差了便如此他只是差過去了更有一項却是不及若使過底拗轉来却好不及底䟎向上去却好只縁他纔髙了便不肯下纔不及了便不肯向上過底便道只是就過裏靣求箇中不及底也道只就不及裏靣求箇中初間只差了些子所謂差之毫釐繆以千里又曰某看近日學問髙者便説做天地之外去卑者便只管䧟溺髙者必入於佛老卑者必入於管商定是如此定是如此 陸氏㑹説其精神亦能感發人一時被他聳動底亦便清明只是虚更無底簟思而不學則殆正謂無底簟便危殆也山上有木漸君子以居賢徳善俗有階梯而進不患不到今其徒徃徃進時甚鋭然其退亦速纔到退時便如墜千仞之淵 問子靜君子喻於義口義曰子靜只是拗伊川云惟其深喻是以篤好子靜必要云好後方喻看來人之於義利喻而好者多若全不曉又安能好然好之則喻矣畢竟伊川説占得多
  朱子門人
  朱子曰蔡神與慱學強記髙簡廓落易象之文地理之説無所不通季通承父志學行之餘尤邃律歴討論定著遂成一家之言使千古之誤曠然一新而遡其源流皆有成法 季通有精詣之識卓絶之才不可屈之志不可窮之辯 南軒云亡吾道益孤朋友亦難得十分可指擬者黄直卿明睿端莊造詣純篤斯道有望於直卿者不輕 輔漢卿身在都城俗學聲利塲中而能閉門自守味衆人之所不味更㡬勉力卒究大業 陳安卿論顔子卓爾之説甚善論大本達道意甚備若得不容己處即自可黙㑹矣 陳才卿一室蕭然有以自樂令人敬歎日用工夫精進如此尤為可喜若知此心此理端的在我則參前倚衡自有不容舍者 徐子融志趣操守非他人所及大率志氣剛决痛快無支離纒繞之𡚁余正叔在此無日不講説終是葛藤不斷也方叔看得道理儘自稳實 廖徳明學有根據為政能舉先王已墜之典以活中路無告之人固學道愛人之君子所樂聞而願為者 方賔王為學之意親切的當而不失其序近日所見朋友講習未有能及此者 鄭子上説易中庸甚子細論人心道心之説比舊益精宻矣 晏亞夫進學意氣頗多激昂而心志未甚凝定於日用之間益加持敬工夫則見得本來明徳之體用動靜如一矣
  勉齋黄氏曰晦翁先生之門從遊者多矣季通之來先生必留數日徃徃通夕對床不暇寢從先生遊者歸必過其家聼其言論不忍去去皆充然有所得也其負英邁之氣藴該洽之學智極乎道徳性命之原行謹乎家庭唯諾之際於先生之門可謂傑然者矣
  西山真氏曰季通師事文公文公顧曰季通吾老友也凡性與天道之妙他弟子不得聞者必以語季通焉異篇奥傳㣲辭䆳㫖先令討䆒而後折𠂻先生於經無所不通嘗語三子曰淵汝宜紹吾易學曰沉汝宜演吾皇極數而春秋則以屬知方焉 仲黙自勝衣趣拜入則服𭙶父教出則從晦庵游晦庵晚年訓傳諸經略備獨書未及為環眂門下生求可付者遂以屬仲黙洪範之數學者乆失其傳西山獨心得之然未及論著亦曰成吾書者沉也
  雲莊劉氏曰季通天資髙聞道早於書無所不讀於事無所不講明隂陽消長之運逹古今盛衰之理上稽天時下考人事皆有明證若禮樂兵制度數皆正其流而㑹于一方技曲學異端邪説悉㧞其根而辨其非凡古書竒辭奥㫖人所不能讀者一見即觧文公甞曰人讀易書難季通讀難書易又曰造化㣲妙惟深於理者能識之吾與季通言而未甞厭也先生處家以孝弟忠信儀刑子孫而其教人也以性與天道為先自本而支自源而流聞者莫不興起甞言文公教人以訓詁文義為先下學上達固是常序然世衰道㣲邪説交作學者未知本原未必不惑於異端之説也故文公晚年接引後學亦無隱焉
  李士英言行録曰西山從晦翁㳺最乆精識慱聞同輩皆不能及義理大原固已心通意觧尤長於天文地理樂律厯數兵陣之説凡古書盤錯肯綮學者讀之不能以句元定爬梳剖析細入秋毫莫不暢達晦翁論易推本河圖洛書邵氏皇極經世書先天圖徃徃多與元定徃復而有發焉 仲黙年僅三十即屏去舉子業一以聖賢為師平居仰觀俯察黙坐終晷瞭然有見於天地之心萬物之情反求諸躬衆理具偹信前聖之言不予欺也 仲黙父師之託凛凛焉常若有負盖沉潜反復者數十年然後克就其於書也考序文之誤訂諸儒之説以發明二帝三王羣聖賢用心洪範洛誥秦誓諸篇徃徃有先儒所未及者其於洪範數也謂體天地之撰者易之象紀天地之撰者範之數數始於一竒象成於二偶竒者數之所以立偶者象之所以在故二四有八八卦之象也三三而九九疇之數也由是八八而又八之為四千九十六而𧰼備矣九九而又九之為五百六十一而數周矣易更四聖而象已著範錫神禹而數不傳後之作者昧象數之源窒變通之妙或即象而為數或反數而擬象洞極有書潜虚有圖非無作也牽合傅㑹自然之數益晦焉嗟夫天地之所以肇人物之所以生萬事之所以得失莫非數也數之體著於形數之用妙於理非窮神知化者曷足以語此仲黙於二書闡發幽㣲至於如此真不媿父師之託哉
  董氏䚮曰勉齋先生得紫陽之正傳造詣精深而見於講説者特簡易明白的當痛快讀之使人興起
  黄氏瑞節曰蔡氏祖子孫三世一轍朱子云蔡神與所以教其子者不干利禄而開之以聖賢之學其志識髙逺非人所及
  真徳秀字景元後更希元號西山
  勉齋黄氏曰西山在朝屢進危言力扶大義公論藉以開明善類為之踊躍
  吴郡李氏曰子朱子沉潜乎性命而發越乎詞章先生心得其傳汪洋乎翰墨沉浸乎仁義所入雖不同其見於道一也子朱子之道不盡行於時故私淑諸其徒先生之道方大顯於世盖将公利澤於民物所遭雖不同其衣被萬世亦一也
  邵庵虞氏曰先生大學衍義之書本諸聖賢之學以明帝王之治據已徃之跡以待方來之事慮周乎天下憂及乎後世君人之軌範盖莫偹於斯焉董仲舒曰人主而不知春秋前有讒而不知後有賊而不見此雖未敢上比於春秋然有天下國家者誠反覆於其言則治亂之别得失之故情偽之變其殆庻㡬無隱者矣
  史傳云自韓侂胄立偽學之名以錮善類凡近世大儒之書皆顯禁以絶之徳秀晚出獨慨然以斯文自任講習而服行之黨禁既開而正學遂明于天下後世多其力也
  魏華父字了翁號鶴山
  邵庵虞氏曰孔子顔子殁其學不傳曽子以其傳授子思而孔子之精㣲益以明著孟子得以擴而充之後千五百年以至于宋汝南周氏始有以繼顔子之絶學傳之程伯淳氏而正叔氏又深有取於曽子之學以成已而教人而張子厚氏又多得於孟子者也顔曽之學均出於夫子豈有異哉固其資之所及而用力有不同焉者爾朱元晦氏論定諸君子之言而集其成一時小人用事惡其厲已倡邪説以為之禁士大夫身蹈其禍而學者公自絶以茍全論世道者能無䀌然于兹乎方是時臨卭魏華父起於白鶴山下奮然有以倡其説於摧廢之餘極其𡚁於口耳之末故其立朝惓惓焉以周程張朱四君子易名為請尊其統而接其傳非直為之名也又曰魏氏之為學即物以明義反身以求仁審夫小學文藝之細以推乎典禮㑹通之大本諸平居屋漏之隐而充極於天地鬼神之著巖巖然立朝之大節不以夷險而少變而立言垂世又足以作新乎斯人盖庻㡬乎不悖不惑者矣若夫聖賢之書實由秦漢以來諸儒誦而傳之得至于今其師弟子之所授受以顓門相尚雖卒莫得其要然而古人之遺制前哲之緒言或者存乎其間盖有不可廢者自濓洛之説行朱氏祖述而發明之於是學者知趨乎道徳性命之本廓如也而從事於斯者誦習而成言惟日不足所以愽文多識之事若将略焉則亦有所未盡者矣况乎近世之𡚁好為鹵莽其求於此者或未切於身心而攷諸彼者曾弗及於詳愽於是傳注之所存者其舛譌牴牾之相承既無以明辨其非是而名物度數之幸在者又不察其本原誠使有為於世何以徵聖人制作之意而為因革損益之器哉魏氏又有憂於此也故其致知之日加意於儀禮周官大小戴之記及取九經注䟽正義之文據事别類而録之謂之九經要義其志将以見夫道器之不離而有以正其臆説聚訟之惑世此正張氏以禮為教而程氏所以有徹上徹下之語者也
  許衡字平仲號魯齋
  牧庵姚氏曰先生之學一以朱子之言為師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始而行其家中而及之人故于魏于輝于秦摳衣其門所在林立盛徳之聲昭聞于時官諸胄學其教也入徳之門始惟由小學而四書講貫之精而後進于易書詩春秋耳提靣命者莫不以孝弟忠信為本四方化之雖吏為師刀筆筐篋之流父以之訓其子兄以之勗其弟者亦惟以是為先語述作固不及朱子之富而扶植人極開世太平之功不慚徳焉
  耶律氏有尚曰雪齋姚樞隠蘓門傳伊洛之學於南士趙復仁甫先生即詣蘓門訪求之得伊川易傳晦庵論孟集註大學中庸章句或問小學等書讀之深有黙契于中遂一一手寫以還聚學者謂之曰昔所授受殊孟浪也今始聞進學之序若必欲相從當悉棄前日所學章句之習從事於小學洒掃應對以為進學之基不然則當求他師衆皆唯遂悉取向來簡帙焚之使無大小皆自小學入先生亦旦夕精讀不輟篤志力行以身先之雖隆寒盛暑不廢也 先生自得伊洛之學冰釋理順羙如芻豢甞謂終夜以思不知手之舞足之蹈 先生天資𢎞毅卓然有守其恭儉正直出於天性雖艱危窮阨之際所守益堅而好學不倦聞一善言見一善行不啻飢渴於名利紛華畏若探湯誠心自然人皆信之建元以來十被召㫖未甞不起然卒不肯枉尺直尋而去毎入對則衆皆注意而聼之衛士或舉手加額曰是欲澤被生民者也
  圭齋歐陽氏曰先生自謹獨之功充而至於天徳王道之藴故告世祖治天下之要惟曰王道及問其功則曰三年有成是以啟沃之際務以堯舜其君堯舜其民為己任由其真積力乆至誠交孚言雖剴切終無以忤至於其身之進退則凛若萬夫之勇何可以利祿誘而威武屈也晚年義精仁熟躬偹四時道出萬物之表無事而靜則大空晴雲舒卷自如應物而動則雷雨滿盈草木甲拆事至而不凝事過而無迹四方之人聞之而知敬望之而知畏親之而知愛逺之而知慕求其所以然則惟見其胷中磅礴浩大人欲淨盡天理流行動靜語黙無徃而非斯道之著形也又曰先生天資之髙固得不傳之妙於聖賢之遺言然淳篤似司馬君實剛果似張子厚光霽似周茂叔英邁似邵堯夫窮理致知擇善固執似程叔子朱元晦至於體用兼該表裏洞徹超然自得於不動而敬不言而信之域者又有濓洛數君子所未發者焉宜夫抗萬鈞之勢而道不危擅四方之名而行無毁
  邵庵虞氏曰南北未一許文正公先得朱子之書伏讀而深信之持其説以事世祖而儒者之道不廢許公實啟之是以世祖以來不愛名爵以起天下之處士雖所學所造各有以自見其質諸聖賢而不悖俟乎百世而不惑者論者尚慊然也
  陳氏剛曰魏國文正公出學者翕然師之其學尊信朱子而濓洛之道益明使天下之人皆知誦習程朱之書以至於今者公之力也
  吳澄字㓜清號草廬
  邵庵虞氏曰孟子歿千五百年而周子出河南兩程夫子為得其傳時則有若張子精思以致其道其逈出千古則又有邵子焉邵子之學既無傳而張子之歿門人徃徃卒業於程氏程門學者篤信師説各有所奮力以張皇斯道柰何世運衰㣲民生寡佑而亂亾随之矣悲夫斯道之南豫章延平髙明純㓗又得朱子而屬之百有餘年間師弟子之言折𠂻無復遺憾求之書盖所謂集大成者時則有若陸子靜氏超然有得於孟子先立乎其大者之㫖其於斯文互有發明學者於焉可以見其全體大用之盛而二家門人區區異同相勝之淺見盖無足論也先生之生炎運垂息自其髫齡特異常人得斷簡於衆遺發新知於卓識盛年英邁自任以天下斯文之重盖不可禦也摧折窮山壮志莫遂艱難避地垂十數年其所以自致於聖賢之道者日就月将矣厯觀近代進學之勇其孰能過之 許文正公為祭酒門人守其法乆之䆮失其舊先生繼至深閔乎學者之日就荒唐而徒從事於利誘也思有以作新之於是六舘諸生以次授業晝退堂後寓舍則執經者随而請問先生懇懇循循其言明白痛切因其才質之髙下聞見之淺深而開導誘掖之使其刻意研窮以究乎精㣲之藴反身克治以踐乎進修之實講論不倦毎至夜分寒暑不廢於是一時㳺觀之彦雖不列在弟子員者亦皆有所觀感而興起矣甞與人書曰天生豪傑之士不數也夫所謂豪傑之士以其知之過人度越一世而超出等夷也戰國之時孔子徒黨盡矣充塞仁義若楊墨之徒又㴞㴞也而孟子生乎其時獨願學孔子而卒得其傳當斯時也曠古一人而已真豪傑之士哉孟子歿千有餘年溺於俗儒之陋習淫於老佛之異教無一豪傑之士生於其間至于周程張邵一時迭出非豪傑其孰能與於斯乎又百年子朱子集數子之大成則中興之豪傑也以紹朱子之統自任者果有其人乎
  揭氏傒斯曰先生磨研六經䟽滌百氏綱明目張如禹之治水雖未獲任君之政而著書立言師表百世又豈一才一藝所得並哉其學之源則見于易書春秋禮記諸纂言其學之叙則見於學基學統諸書而深造極詣尤莫尚於邵子其所著書及文章皆行于世公隱居時有草屋數間程文憲公過而署之曰草廬元文敏公明善以學自命問易詩書春秋歎曰與
  吳先生言如探淵海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二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三
  學一
  小學
  程子曰古人雖胎教與保傅之教猶勝今日庠序鄉黨之教古人自㓜學耳目游處所見皆善至長而不見異物故易以成就今日自少所見皆不善纔能言便習穢惡日日銷鑠更有甚天理 古之人自能食能言而教之是故大學之法以豫為先盖人之㓜也智愚未有所主則當以格言至論日陳於前盈耳充腹久自安習若固有之者日復一日雖有讒説摇惑不能入也若為之不豫及乎稍長意慮偏好生於内衆口辨言鑠於外欲其純全不可得已 人多以子弟輕俊為可喜而不知其可憂也有輕俊之質者必教以通經學使近本而不以文辭之末習則所以矯其偏質而復其徳性也 勿謂小兒無記性所厯事皆能不忘故善養子者當其嬰孩鞠之使得所養全其和氣乃至長而性美教之示以好惡有常至如養犬者不欲其升堂則時其升堂而扑之若既扑其升堂又復食之於堂則使孰従雖日撻而求其不升不可得也養異類且爾况人乎故養正者聖人也
  朱子曰古者初年入小學只是教之以事如禮樂射御書數及孝弟忠信之事自十六七入大學然後教之以理如致知格物及所以為忠信孝弟者 古人自入小學時已自知許多事了至入大學時只要做此工夫今人全未曽知此古人只去心上理㑹至去治天下皆自心中流出今人只去事上理㑹 古人小學養得小兒子誠敬善端發見了然而大學等事小兒子不㑹推将去所以又入大學教之 古人便都従小學中學了所以大來都不費力如禮樂射御書數大綱都學了及至長大也更不大叚學便只理㑹窮理致知工夫而今自小失了要補填實是難但須荘敬誠實立其基本逐事逐物理㑹道理待此通透意誠心正了就切身處理㑹旋旋去理㑹禮樂射御書數今則無所用乎御如禮樂射書數也是合當理㑹底皆是切用但不先就切身處理㑹得道理便教考究得些禮文制度又干自家身己甚事 古人小學教之以事便自養得他心不知不覺自好了到得漸長漸更厯通達事物将無所不能今人既無本領只去理㑹許多閑汩董百方措置思索反以害心問大學與小學不是截然為二小學是學其事大學是窮其理以盡其事否曰只是一箇事小學是學事親學事長且直理㑹那事大學是就上面委曲詳究那理其所以事親是如何所以事長是如何古人於小學存養已熟根基已深厚到大學只就上面㸃化出些精彩古人自能食能言便已教了一嵗有一嵗工夫到二十時聖人資質已自有二三分大學只出治光彩又曰如今全失了小學工夫今只教人且把敬為主收歛身心却可可下工夫或云敬當不得小學某看來小學却未當得敬敬已是包得小學敬是徹上徹下工夫雖做得聖人田地也只放下這敬不得如堯舜也終始是一箇敬如説欽明文思頌堯之徳四箇字獨将這箇敬做擗初頭如説恭已正南面而已如説篤恭而天下平皆是 陸子壽言古者教小弟子自能言能食即有教以至洒埽應對之類皆有所習故長大則易語今人自小即教做對稍大即敎作虚誕之文皆壞其性質 天命非所以敎小兒敎小兒只説箇義理大槩只眼前事或以洒掃應對之類作叚子亦可毎嘗疑曲禮衣毋撥足毋蹶将上堂聲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将入户視必下等叶韻處皆是古人初敎小兒語列女傳孟母又添兩句曰将入門問誰存敎小兒讀詩不可破章又曰授書莫限長短但文理斷處便住若文勢未斷者雖多授數行亦不妨盖兒時讀書終身改口不得甞見人教兒讀書限長短後來長大後都念不轉如訓詁則當依古註問向謂小兒子讀書未須把近代解説底音訓敎之却不知解時如何若依古註恐他不甚曉曰解時却須正説始得若大叚小底又却只是粗義自與古註不相背了甞訓其子曰起居坐立務要端荘不可傾倚恐至
  昏怠出入歩趨務要凝重不可票輕以害徳性以謙遜自牧以和敬待人凡事切須謹飭無故不須出入少説閑話恐廢光隂勿觀雜書恐分精力早晩頻自㸃檢所習之業毎旬休日将一旬内書溫習數過勿令心少有放逸則自然漸近道理講習易明矣 問女子亦當有敎自孝經之外如論語只取其面前明白者敎之如何曰亦可如曺大家女戒溫公家範亦好 問小學載樂一叚不知今人能用得否曰姑使知之古人自小即以樂敎之乃是人執手提誨到得大來涵養已成稍能自立便可今人既無此非志大有所立因何得成立 因論小學曰古者敎必以樂後世不復然問此是作樂使之聽或其自作曰自作若自理㑹不得自作何益古者國君備樂士無故不去琴瑟日用之物無時不列於前 弟子職所受是極云受業去後須窮究道理到盡處也毋驕恃力如恃氣力欲胡亂打人之類盖自小便敎之以徳敎之以尚徳不尚力之事 後生初學且看小學之書那是做人底様子 小學多說那恭敬處少説那防禁處又曰前賢之言須是真箇躬行佩服方始有功不可只如此説過不濟事 問小學父慈而敎子孝而箴曰人既自有箇良知良能了聖賢又恁地説直要人尋敎親切父慈而敎子孝而箴看我是能恁地不恁地小學所説教人逐一去上面尋許多道理到著大學亦只是這道理又教人看得親切實如此不是胡亂恁地説去 問某今看大學如小學中有未曉處亦要理㑹曰相兼看亦不妨學者於文為度數不可存終理㑹不得之心須立箇大規模都要理㑹得至於其明其暗則係乎人之才如何耳
  東萊吕氏曰教小兒當以正不可便使之情竇日開問教小兒以何為先曰先敎以恭謹不輕忽不躐等讀書乃餘事今之有資質者父兄便敎以科舉之文不容不躐等皆因父兄無識見至有以得一第便為成材者 後生學問且須理㑹曲禮少儀儀禮等學洒掃應對進退之事及先理㑹爾雅訓詁等文字然後可以語上下學而上達自此脫然有得自然度越諸子也不如此則是躐等犯分凌莭終不能成孰先傳焉孰後倦焉不可不察也
  西山真氏曰小學之書先載胎教之法而後以内則之文繼之列女傳曰古者婦人姙子寢不側坐不邊立不蹕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夜則令瞽頌詩道正事如此則生子形容端正才過人矣此言姙子之時必慎所感感於善則善感於惡則惡也合列女傳與内則二篇觀之則小學之敎略備矣
  魯齋許氏曰小學内明父子之親言凡為人子為人婦幼男與未嫁女子皆當盡愛盡敬不敢自專事親之道也 凡人㓜小時不引得正後便難了如字畫端楷之類是也
  臨川吳氏曰古之敎者子能食而教之食子能言而敎之言欲其有别也而敎之以異處欲其有譲也而教之以後長因其良知良能而導之而未及乎讀誦也敎之數敎之方敎之日與夫學書計學㓜儀則既辨名物矣而亦非事夫讀誦也弟子之職曰孝曰弟曰謹曰信曰愛曰親行之有餘力而後學文今世童子甫能言不過敎以讀誦而已其視古人之敎何如也然古人豈廢讀誦哉戴氏記拾曲禮遺經句三言或四言管氏書載弟子職一篇句四言或五言六言皆韻語句短而音諧盖取其讀誦之易而便於童習也古書闕而敎法泯俗閒教子率以周興嗣千文李瀚䝉求開其先讀誦雖易而竟何所用士大夫之家頗欲知其無用而舎旃童習之初遽授小學孝經等書字語短長参差不齊往往不能以句教者強揠而學者苦其難又胡能使之樂學哉程子甞欲作詩略言敎童子洒掃應對事長之節而不果作陳氏五言禮詩近之而有未備君子病焉
  總論為學之方
  程子曰學也者使人求於内也不求於内而求於外非聖人之學也何謂求於外以文為主者是也學也者使人求於本也不求於本而求於末非聖人之學也何謂求於末考詳略採同異者是也是二者無益於徳君子弗之學也 名數之學君子學之而不以為本也言語有序君子知之而不以為始也 義之精者須是自求得之如此則善求義也 學莫貴於自得得非外也故曰自得學而不自得則至老而益衰自得者所守不變自信者所守不疑 觧義理若
  一向靠書冊何由得居之安資之深不惟自失兼亦誤人 古之學者優柔厭飫有先後次序今之學者却只做一場話説務髙而已常愛杜元凱語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今之學者往往以游夏為小不足學然游夏一言一事却總是實 知之必好之好之必求之求之必得之古人此箇學是終身事果能顛沛造次必於是豈有不得道理 問何如學可謂之有得曰大凡學問聞之知之皆為有得得者須黙識心通學者欲有所得須是要誠意燭理上知則頴悟自别其次須以義理涵養而得之 凡志於求道者可謂誠心矣欲速助長而不中理反不誠矣故求道而有廹切之心雖得之必失之觀天地之化一息不留疑於速也然寒暑之變極微曷甞遽哉 學者須要知言 凡人纔學便須知著力處既學便須知得力處 多聞識者猶廣儲藥物也知所用為貴 進學莫大於致知養心莫大於理義古人所養處多若聲音以養其耳舞蹈以養其血脉今人都無只有箇義理之養人又不知求 耻不知而不問終於不知而已以為不知而必求之終能知之矣 學而未有所知者譬猶人之方醉也亦何所不至及其既醒必愓然而耻矣醒而不以為耻末如之何也 學者必知所以入徳不知所以入徳未見其能進也故孟子曰不明乎善不誠其身易曰知至至之 學者自治極於剛則守道愈固勇於進則遷善愈速 今之學者如登山麓方其迤邐莫不濶歩及到峻處便逡廵一云或以峻而遂止或以難而稍緩茍能遇難而益堅聞過則改何逺弗至也 人少長須激昻自進中年已後自至成徳者事方可自安 君子之學必日新日新者日進也不日新者必日退未有不進而不退者唯聖人之道無所進退以其所造者極也 君子莫進於學莫止於畫莫病於自足莫罪於自棄進而不止湯武所以反之而聖 學者所見所期不可不逺且大然行之亦須量力有漸志大心勞力小任重恐終敗事 學貴乎成既成矣将以行之也學而不能成其業用而不能行其學則非學矣 百工治器必貴於有用器而不可用工不為也學而無所用學将何為也 力學而得之必擴充而行之不然者局局其守耳 學者有所聞而不著於心不見乎行則其所聞故自他人之言耳於已何與焉 學莫大於平心平莫大於正正莫大於誠 問有因苦學失心者何也曰未之聞也善學者之於其心治其亂收其放明其蔽安其危曽謂為心害乎 古之人十五而學四十而仕其未仕也優游養徳無求進之心故其所學必至於有成後世之人自其為兒童従父兄之所敎與其壮長追逐時習之所尚莫不汲汲於勢利也善心何以不喪哉 學而為名内不足也 根本須是先培壅然後可以趨向也趨向既正一作立所造有淺深則由勉與不勉也 守之必嚴執之必定少怠而縦之則存者亡矣 君子之學要其所歸而已矣有志於道而學不加進者是無勇也 博奕小技也不專心致志猶不可得况學聖人之道悠悠焉何能自得也孔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又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夫聖人何所為而廹切至於如是其極哉善學者當求其所以然之故不當誦其文過目而已也學如不及猶恐失之茍曰姑俟來日斯自棄也 無好學之志則雖聖人復出亦無益矣 不知性善不可以言學知性之善而以忠信為本是曰先立乎其大者也 問人有日記萬言或妙絶技藝者是可學乎曰不可才可勉而少進鈍者不可使利也惟積學明理既久而氣質變焉則暗者必明弱者必立矣 質之美者一明即盡濁滓渾化斯與天地同體矣荘敬持養抑其次也及其至則一也 氣質沉静於受學為易意必固我既亡之後必有事焉此學者所宜盡心也夜氣之所存者良知也良能也茍擴而充之化旦晝之所害為夜氣之所存然後可以至於聖人 學禮義考制度必求聖人之意得其意則可以沿革矣 人之於學避其所難而姑為其易者斯自棄也已夫學者必志於大道以聖人自期而猶有不至者焉 人皆可以為聖人而君子之學必至於聖人而後已不至於聖人而已者皆自棄也孝其所當孝悌其所當悌自是而推之是亦聖人而已矣 學者不學聖人則已欲學之須是熟玩聖人氣象不可止於名上理㑹如是只是講論文字 今之學者有三𡚁溺於文辭牽於詁訓惑於異端茍無是三者則必求歸於聖人之道矣人之學當以大人為標凖然上面更有化爾人當學顔子之學一作事 君子之學貴乎一一則明明則有功 學要在敬也誠也中閒便一作更有箇仁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之意敬主事 不思故有惑不求故無得不問故莫知 學不貴博貴於正而已正則博言不貴文貴於當而已當則文 能盡飲食言語之道則可以盡去就之道能盡去就之道則可以盡死生之道飲食言語去就死生小大之勢一也故君子之學自微而顯自小而章 問立徳進徳先後曰此有二有立而後進有進而至於立立而後進則是卓然定後有所進立則是三十而立進則是吾見其進也有進而至於立則進而至於立道處也此進是可與適道者也立是可與立者也
  張子曰在始學者得一義須固執従粗入精也如孝事親忠事君一種是義然其中有多少義理也 聞見之善者謂之學則可謂之道則不可須是自求己能尋見義理則自有㫖趣自得之則居之安矣 學者只是於義理中求譬如農夫是穮是蓘雖有饑饉必有豐年盖求之則須有所得發源端本處既不誤則義可以自求 人欲得正已而物正大抵道義雖不可緩又不欲急廹在人固須求之有漸於已亦然盖精思潔慮以求大功則其心隘惟是得心宏放得如天地易簡易簡然後能應物皆平正 玩心未熟可求之平易勿迂也若始求太深恐自茲愈逺 為學所急在於正心求益若求之不已無有不獲惟勉勉不忘為要耳 人若志趣不逺心不在焉雖學無成人惰於進道無自得達自非成徳君子必勉勉至従心所欲不踰矩方可放下徳薄者終學不成也 學之不勤者正猶七年之病不蓄三年之艾今之於學加之數年自是享之無窮人多是耻於問人假使今人問於人明日勝於人有何不可如是則孔子問於老聃萇宏郯子賔牟賈有甚不得聚天下衆人之善者是聖人也豈有得其一端而便勝於聖人也 義理有疑一作礙則濯去舊見以來一作求新意心中茍有所開即便劄記不思則還塞之矣更須得朋友之助一日閒朋友論著則一日閒意思差别須日日如此講論久則自覺進也 慕學之始猶聞都㑹紛華盛麗未見其美而知其有美不疑歩歩進則漸到畫則自棄也觀書解大義非聞也必以了悟為聞人之好強者以其所知少也所知多則不自強滿學然後知不足有若無實若虚此顔子之所以進也 變化氣質孟子曰居移氣養移體况居天下之廣居者乎居仁由義自然心和而體正更要約時但拂去舊日所為使動作皆中禮則氣質自然全好禮曰心廣體胖心既宏廣則自然舒㤗而樂也若心但能宏廣不謹敬則不立若但能謹敬而心不宏廣則入於隘須寛而敬大抵有諸中者必形諸外故君子心和則氣和心正則氣正其始也固亦須矜持古之為冠者以重其首為履者以重其足至於盤盂几杖為銘皆所以慎戒之 人之氣質美惡與貴賤夭壽之理皆是所受定分如氣質惡者學即能移今人所以多為氣所使而不得為賢者盖為不知學 為學大益在自能變化氣質不爾卒無所發明不得見聖人之奥故學者先須變化氣質變化氣質與虚心相表裏大中天地之道也得大中隂陽鬼神莫不盡之矣 天資美不足為功惟矯惡為善矯惰為勤方是為功人必不能便無是心須是思慮但使常游心於義理之閒立本處以易簡為是接物處以時中為是易簡而天下之理得時中則要博學素備 有志於學者都更不論氣之美惡只看志如何匹夫不可奪志也惟患學者不能堅勇 多求新意以開昏䝉吾學不振非強有力者不能自奮惟信篤持謹何患不至 書多閲而好忘者只為理未精耳理精則須記了無去處也仲尼一以貫之盖只著一義理都貫却學者但養心識明静自然可見 下學而上達者兩得之人謀又得天道又盡任私意以求是未必是虚心以求是方為是夫道仁與不仁是與不是而已 既學而先有以功業為意者於學便相害既有意必穿鑿創意作起事也徳未成而先以功業為事是代大匠斵希不傷手也 學者大不宜志小氣輕志小則易足易足則無由進氣輕則虚而為盈約而為㤗亡而為有以未知為已知未學為已學人之有耻於就問便謂我勝於人只是病在不知求是為心故學者當毋我明善為本固執之乃立擴充之則大昜視之則小在人能宏之而已 富貴之得不得天也至於道徳則在已求之而無不得者也
  上蔡謝氏曰學須是熟講學不講用盡工夫只是舊時人學之不講是吾憂也仁亦在夫熟而已 今之學須是如飢之須食寒之須衣始得若只欲彼善於此則不得 人須先立志立志則有根本譬如樹木須先有箇根本然後能培養成合抱之木若無根本又培養箇甚 顔子工夫真百世之範舎此應無入路無住宅
  龜山楊氏曰今之學者只為不知為學之方又不知學成要何用此事體大須是曽著力來方知不昜夫學者學聖賢之所為也欲為聖賢之所為須是聞聖賢所得之道若只要博通古今為文章作忠信愿慤不為非義之士而已則古來如此等人不少然以為聞道則不可且如東漢之衰處士逸人與夫名節之士有聞當世者多矣觀其作處責之以古聖賢之道則畧無毫髪髣髴相似何也以彼扵道初無所聞故也今時學者平居則曰吾當為古人之所為纔有一事到手便措置不得盖其所學以博通古今為文章或志於忠信愿慤不為非義而已而不知須是聞道故應如此由是觀之學而不聞道猶不學也 為己之學正猶飢渴之於飲食非有悦乎外也以為弗飲弗食則飢渇之病必至於致死人而不學則失其本心不足以為人其病盖無異於飢渴者此固學之不可已也然古之善學者必先知所止知所止然後可以漸進倀倀然莫知所之而欲望聖賢之域多見其難矣此理宜切求之不可忽也 六經之義騐之於心而然施之於行事而順然後為得騐之於心而不然施之於行事而不順則非所謂經義今之治經者為無用之文徼幸科第而已果何益哉 學者必以孔孟為師學而不求諸孔孟之言亦末矣昜曰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蓄其徳孟子博學而詳説之将以反説約也世之學者欲以雕繪組織為工誇多鬭靡以資見聞而已故摭其華不茹其實未嘗蓄徳而反約也彼亦焉用學為哉 自孟子殁聖學失傳荀卿而下皆未得其門而入者也七篇之書具在終始考之不過道性善而已知此則天下之理得而諸子之失其傳皆可見也夫學道者捨先聖之書何求哉譬之適九達之衢未知所之六經能指其攸趣而已因其所指而之焉則庻乎其有至也徒𡚁精神於章句之間則末矣 古之學者以聖人為師其學有不至故其徳有差焉人見聖人之難為也故凡學者以聖人為可至則必以為狂而竊笑之夫聖人固未昜至若舎聖人而學是将何所取則乎以聖人為師猶學射而立的然的立於彼然後射者可視之而求中若其中不中則在人而已不立之的何以為凖 顔淵請問其目學也請事斯語則習矣學而不習徒學也譬之學射而志於彀則知所學矣若夫承梃而目不瞬貫虱而懸不絶由是而求盡其妙非習不能也習而察故説久而性成之則説不足道也 學者當有所疑乃能進徳然亦須著力深方有疑今之士讀書為學盖自以為無可疑者故其學莫能相尚如孔子門人所疑皆後世所謂不必疑者也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疑所可去答之以去兵於食與信猶有疑焉故能發孔子民無信不立之説若今之人問政答之足食與兵何疑之有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是盖甚明白而遲猶曰未達故孔子以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教之由是而行之於知之道不其庻矣乎然而退而見子夏猶再問舉直錯諸枉之義於是又得舜舉臯陶湯舉伊尹之事為證故仁知兼盡其説如使今之學者方得其初問之答便不復疑矣盖嘗謂古人以為疑者今人不知疑也學何以進
  和靖尹氏曰凡問問切忌閒斷便不是學一日暴之十日寒之奚可哉 學問不可有私心私心人欲也人欲去天理還 問如何仕而優則學曰學豈有休時書曰念終始典於學荀子曰學至死乃已是也
  涑水司馬氏曰學者所以求治心也學雖多而心不治安以學為 問蘧伯玉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信乎曰何啻其然也古之君子好學者有垂死而知其未死之前所為非者况五十乎夫道如山也愈升而愈髙如路也愈行而愈逺學者亦盡其力而止耳自非聖人有能窮其髙逺者哉
  五𡶶胡氏曰學欲博不欲雜守欲約不欲陋雜似博陋似約學者不可不察也 學貴大成不貴小用大成者參於天地之謂也小用者謀利計功之謂也 人之生也良知良能根於天拘於已汩於事誘於物故無所不用學也學必習習則熟熟則久久則天天則神天則不慮而行神則不期而應 以反求諸己為要法以言人不善為至戒 静觀萬物之理得吾心之悦也昜動處萬物之分得吾心之樂也難是故知仁合一然後君子之學成 有之在已知之在人有之而人不知従而與人較者非能有者也 學道者正如學射纔持弓矢必先知的然後可以積習而求中的矣若射者不求知的不求中的則何用持弓矢以射為列聖諸經千言萬語必有大體必有要妙人自少而有志尚恐奪於世念日月蹉跎終身不見也若志不在於的茍欲玩其辭而已是謂口耳之學曽何足云夫滯情於章句之末固逺勝於博奕戯豫者矣特以一斑自喜何其小也何不志於大體以求要妙譬如游山必上東岱至於絶頂坐使天下髙峰逺岫卷阿大澤悉來獻状豈不偉歟 修身以寡欲為要行已以恭儉為先自天子至於庻人一也
  延平李氏曰講學切在深潜縝宻然後氣味深長蹊徑不差若槩以理一而不察乎其分之殊此學者所以流於疑似亂真之説而不自知也 學問之道不在多言但黙坐澄心體認天理若真有所見雖一毫私欲之發亦退聽矣久久用力於此庻㡬漸明講學始有力耳 學者之病在於未有洒然冰釋凍解處縦有持守不過茍免顯然尤悔而已若此者恐未足道也 孔門諸子羣居終日交相切磨又得夫子為之依歸日用之閒觀感而化者多矣恐於融釋而脱落處非言説所及也不然子貢何以言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耶 大率有疑處須静坐體究人倫必明天理必察於日用處著力可見端緒在勉之爾
  朱子曰聖門日用工夫甚覺淺近然推之理無有不包無有不貫及其充廣可與天地同其廣大故為聖為賢位天地育萬物只此一理而已 常人之學多是偏於一理主於一説故不見四旁以起争辯聖人則中正和平無所偏倚 聖賢所説工夫都只一般只是一箇擇善固執論語則説學而時習之孟子則説明善誠身只是隨他地頭所説不同下得字來各自精細其實工夫只是一般須是盡知其所以不同方知其所謂同也 學者工夫但患不得其要若是尋究得這箇道理自然頭頭有箇著落貫通浹洽各有條理如或不然則處處窒礙學者常談多説持守未得其要不知持守甚底説擴充説體騐説涵養皆是揀好底言語做箇説話必有實得力處方可所謂要於本領上理㑹者盖縁如此 為學須先立得箇大腔當了却旋去裏面修治壁落教綿宻今人多是未曽知得箇大規模先去修治得一閒半房所以不濟事 識得道理源頭便是地盤如人要起屋須是先築教基址堅牢上面方可架屋若自無好址基空自今日買得多少木去起屋少閒只起在别人地上自家身已自没頓放處 學問須是大進一畨方始有益若能於一處大處攻得破見那許多零碎只是這一箇道理方是快活然零碎底非是不當理㑹但大處攻不破縦零碎理㑹得些少終不快活曽㸃膝雕開已見大意只縁他大處看得分曉今且道他那大底是甚物事天下只有一箇道理學只要理㑹得這一箇道理這裏纔通則凡天理人欲義利公私善惡之辨莫不皆通 或問氣質之偏如何救得曰纔説偏了又著一箇物事去救他偏越見不平正了越討頭不見要𦂳只是看教大底道理分明偏處自見得如暗室求物把火來便照得若止管去摸索費盡心力只是摸索不見若見得大底道理分明有病痛處也自㑹變移不自知不消得費力 成已方能成物成物在成已之中須是如此推出方能合義理聖賢千言萬語教人且従近處做去如灑掃大㕔大廊亦只是如洒掃小室模様掃得小處浄潔大處亦然若有大處開拓不去即是於小處便不曽盡心學者貪髙慕逺不肯従近處做去如何理㑹得大頭項底而今也有不曽従裏做得底外面也做得好此只是才髙以智力勝将去中庸説細處只是謹獨謹言謹行大處是武王周公達孝經綸天下無不載小者便是大者之驗須是要謹行謹言従細處做起方能充得如此太又曰如今為學甚難縁小學無人習得如今却是従頭起古人於小學小事中便皆存箇大學大事底道理在大學只是推将開闊去向来小時做底道理存其中正似一箇坯素相似 學者做工夫莫説道是要待一箇頓叚大項目工夫後方做得即今逐些零碎積累将去纔等得大項目後方做即今便蹉過了學者只今便要做去斷以不疑鬼神避之需者事之賊也 如今學問未識箇入路就他自做倒不覺惟既識得箇入頭却事事須著理㑹且道世上多多少少事既識得路頭許多事都自是合著如此不如此不得自是天理合下當然 若不見得入頭處𦂳也不可慢也不得若識得些路頭須是莫斷了若斷了便不成待得再新整頓起来費多少力如雞抱卵看来抱得有甚煖氣只被他常常恁地抱得成若把湯去湯便死了若抱纔住便冷了然而實是見得入頭處也自不解住了自要做去他自得些滋味了如喫果子相似未識滋味時喫也得不消喫也得到識滋味了要住自住不得 為學切須收斂端嚴就自家身心上做工夫自然有所得 為學工夫固當有先後然亦不是今日截然為此明日為彼也且如所謂先明性之本體而敬以持之固是如此然従初若都不敬亦何由得有見耶 或言學者工夫多閒斷曰聖賢教人只是要救一箇閒斷 收拾放心乃是𦂳切下功夫處講學乃其中之一事今但專一於此下功不須思前筭後計較得失講學亦且看直截明白處不要支蔓 學問𦂳要是見處要得透徹然不自主敬致知上著功夫亦無入頭處也 為學不厭卑近愈卑愈近則功夫愈實而所得愈髙逺其直為髙逺者則反是此不可不察也 持敬讀書表裏用力切須實下功夫不可徒為虚説然表裏亦非二事但不可取此而舎彼耳其實互相為用只是一事 人須做功夫方有疑初做時定是觸著相礙沒理㑹處只如居敬窮理始初定分作兩叚居敬則執持在此纔動則便忘了問始學必如此否曰固然要知居敬在此動時理便自窮只是此話功夫未到時難説又曰但能無事時存養教到動時也㑹求理學者精神短底看義理只到得半途便以為前面沒了或曰若功夫不已亦須有向進曰須知得前面有方肯做功夫今之學者大槩有二病一以為古聖賢亦只此是了故不肯做功夫一則自謂做聖賢事不得不肯做功夫 學者須於主一上做功夫若無主一功夫則所講義理無安著處都不是自家物事若有主一功夫則外面許多義理方始為我有都是自家物事功夫到時纔主一便覺意思好卓然精明不然便緩㪚消索了沒意思做功夫只自脚下便做将去固不免有㪚緩時但纔覺便收歛将来漸漸做去但得收歛時節多㪚緩之時少便是長進處故孟子説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所謂求放心者非是别去求箇心来存著只纔覺放心便在此孟子又曰雞犬放則知求之心放則不知求某嘗謂雞犬猶是外物纔放了須去外面捉将来若是自家心更不用别求纔覺便在這裏雞犬放猶有求不得時自家心則無求不得之理因言横渠説做功夫處更精切似二程二程資禀髙㓗净不大叚用工夫横渠資禀有偏駁夾雜處他大叚用工夫来觀其言曰心清時少亂時多其清時視明聼聰四體不待覊束而自然恭謹其亂時反是説得来大叚精切 人生與天地一般無些欠缺處且去子細看秉彛常性是何如将孟子言性善處看是如何善須精細看来 質敏不學乃大不敏有聖人之資必好學必下問若就自家杜撰更不學更不問便已是凡下了聖人之所以為聖也只是好學下問舜自耕稼陶漁以至於帝無非取諸人以為善孔子説禮吾聞諸老聃這也是學於老聃方知得這一事 或問東莱謂變化氣質方可言學曰此意甚善但如鄙意則以為學乃能變化氣質耳若不讀書窮理主敬存心而徒切切計較於昨非今是之間恐亦勞而無補也 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豪傑質美生下来便見這道理何用費力今人至於沉迷而不反聖人為之屢言方始肯来已是下愚了况又不知求之則終於為禽獸而已盖人為萬物之靈自是與物異若迷其靈而昏之則與禽獸何異 學問是自家合做底不知學問則是欠闕了自家底知學問則方無所欠闕今人把學問来做外面添底事看了 聖賢只是做得人當為底事盡今做到聖賢止是恰好又不是過外 凡人須以聖賢為己任世人多以聖賢為髙而自視為卑故不肯進抑不知使聖賢本自髙而已别是一様人則早夜孜孜别是分外事不為亦可為之亦可然聖賢禀性與常人一同既與常人一同又安得不以聖賢為己任自開闢以来生多少人求其盡已者千萬人中無一二只是衮同枉過一世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今世學者往往有物而不能有其則中庸曰尊徳性而道問學極髙明而道中庸此數句乃是徹首徹尾人性本性只為嗜慾所迷利害所逐一齊昏了聖賢能盡其心故耳極天下之聰目極天下之明為子極其孝為臣極其忠或問明性須以敬為先曰固是但敬亦不可混淪説須是毎事上檢㸃論其大要只是不放過耳大抵為已之學於他人無一毫干預聖賢千言萬語只是使人反其固有而復其性耳 學者大要立心所謂志者不道将這些意氣去盖他人只是直截要學堯舜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此是真實道理世子自楚反復見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這些道理更無走作只是一箇性善可至堯舜别沒去處了下文引成覸顏子公明儀所言便見得人人皆可為也學者立志須敎勇猛自當有進志不足以有為此學者之大病 世俗之學所以與聖賢不同者亦不難見聖賢直是真箇去做説正心直要心正説誠意直要意誠修身齊家皆非空言今之學者説正心但将正心吟詠一餉説誠意又将誠意吟詠一餉説修身又将聖賢許多説修身處諷誦而已或掇拾言語綴緝時文如此為學却於自家身上有何交渉這裏須用著意理㑹今之朋友固有樂聞聖賢之學而終不能去世俗之陋者無他只是志不立爾學者大要立志纔學便要做聖人是也 問人氣力怯弱於學有妨否曰為學在立志不干氣禀強弱事又曰為學何用憂惱但放令平昜寛快去或舉聖門弟子唯稱顔子好學其次方説及曽子以此知事大難曰固是如此某看来亦有甚難有甚昜只是堅立著志順義理做去他無蹺欹也 這箇物事要得不難如飢之欲食渴之欲飲如救火如追亡似此年嵗閒看得透活潑潑地在這裏流轉方是 學者做工夫當忘寢食做一上使得些入處自後方滋味接續浮浮沉沉半上落下不濟得事 而今𦂳要且看聖人是如何常人是如何自家因甚便不似聖人因甚便只是常人就此理㑹得透自可超凡入聖 為學須覺今是而昨非日改月化便是長進 今之學者全不曽發憤 為學不進只是不勇 不可倚靠師友 今人做工夫不肯便下手皆是要等待如今日早間有事午間無事則午間便可下手午間有事晚間便可下手却須要待明日今月若尚有數日必直待後月今年尚有數月不做工夫必曰今年嵗月無㡬直須来年如此何縁長進 凡人便是生知之資也須下困學勉行底工夫方得盖道理縝宻去那裏捉摸若不下工夫如何㑹了得 大抵為學雖有聰明之資必須做遲鈍工夫始得既是遲鈍之資却做聰明底様工夫如何得 今人不肯做工夫有是覺得難後遂不肯做有自知不可為公然遜與他人如退産相似甘伏批退自己不願做 為學勿責無人為自家剖析出来須是自家去裏面講究做工夫要自見得小立課程大作工夫 且理㑹去未須計其得纔
  計於得則心便二頭便低了 嚴立功程寛著意思久之自當有味不可求欲速之功 人多言為事所奪有妨講學此為不能使船嫌溪曲者也遇富貴就富貴上做工夫遇貧賤就貧賤上做工夫兵法一言甚佳因其勢而利導之也人謂齊人弱田單乃因其弱以取勝又如韓信特地送許多人安於死地乃始得勝學者若有絲毫氣在必須進力除非無了此氣只口不㑹説話方可休也 為學極要求把篙處著力到工夫要斷絶處又更増工夫著力不妨令倒方是向進處為學正如撑上水船方平稳處儘行不妨及到灘脊急流之中舟人来這上一篙不可放緩直須著力撑上不得一歩不𦂳放退一歩則此船不得上矣 學者理㑹道理當深沉潛思又曰讀書如煉丹初時烈火煆煞然後漸漸慢火養又如煑物初時烈火煑了却須慢火養讀書初勤敏著力子細窮究後来却須緩緩温尋反復玩味道理自出又不得貪多欲速直須要熟工夫自熟中出 大要須先立頭緒頭緒既立然後有所持守書曰若藥弗瞑眩厥疾弗瘳今日學者皆是養病 須磨厲精神去理㑹天下事非燕安暇豫之可得 陽氣發處金石亦透精神一到何事不成 人氣須是剛方做得事如天地之氣剛故不論甚物事皆透過人氣之剛其本相亦如此若只遇著一重薄物事便退轉去如何做得事進取得失之念放輕却将聖賢格言處研窮考究
  若悠悠地似做不做如捕風捉影有甚長進今日是這箇人明日也是這箇人 學者只是不為已故日間此心安頓在義理上時少安頓在閑事上時多於義理却生於閑事却熟 今學者要𦂳且要分别箇路頭要𦂳是為已為人之際為已者直㧞要理㑹這箇物事欲自家理㑹得不是漫恁地理㑹且恁地理㑹做好看教人説道自家也曽理㑹来這假饒理㑹得十分是當也都不闗自身已事要須先理㑹這箇路頭若分别得了方可理㑹文字 今之學者直與古異今人只是強探上向去古人則逐歩歩實做将去 為學須是切實為已則安静篤實承載得許多道理若輕揚淺露如何探討得道理縦使探討得説得去也承載不住 入道之門是将自家身已入那道理中去漸漸相親久之與已為一而今人道理在這裏自家身在外面全不曽相干渉 或問為學曰今人将作箇大底事説不切已了全無益一向去前人説中乘虚接渺接取許多枝蔓只見逺了只見無益於已聖賢千言萬語儘自多了前軰説得分曉了如何不切已去理㑹如今看文字且要以前賢程先生等所觧為主看他所説如何聖賢言語如何将已来聼命於他切已思量體察就日用常行中著衣喫飯事親従兄盡是學問若是不切已只是説話今人只憑一已私意瞥見些子説話便立箇主張硬要去説便要聖賢従我言語路頭去如何㑹有益此其病只是要説髙説妙将来做箇好看底物事做弄如人喫飯方知滋味如不曽喫只要攤出在外面與人看濟人濟已都不得 或問為學如何做工夫曰不過是切已便的當此事自有大綱亦有節目常存大綱在我至於節目之間無非此理體認省察一毫不可放過理明學至件件是自家事物然亦須各有倫序問如何是倫序曰不是安排此一件為先此一件為後此一件為大此一件為小隨人所為先其昜者闕其難者将来難者亦自可理㑹且如讀書二禮春秋有制度之難明本末之難見且放下未要理㑹亦得如詩書直是不可不先理㑹又如詩之名數書之盤誥恐難理㑹且先讀典謨之書雅頌之詩何嘗一言一句不説道理何嘗深潜諦玩無有滋味只是人不曽子細看若子細看裏面有多少倫序須是子細參研方得此便是格物窮理如遇事亦然事中自有一箇平平當當道理只是人討不出只隨事衮将去亦做得却有掣肘不中節處亦緣鹵莽了所以如此聖賢言語何曽誤天下後世人自學不至耳 為學須是專一吾儒惟專一於道理則自有得 須是在已見得只是欠闕他人見之却有長進方可 為學之道須先存得這箇道理方可講究事情 今人口略依稀説過不曽心曉 博學謂天地萬物之理修已治人之方皆所當學然亦各有次序當以其大而急者為先不可雜而無統也 今之學者多好説得髙不喜平殊不知這箇只是合當做底事 譬如登山人多要至髙處不知自低處不理㑹終無至髙處之理 於顯處平昜處見得則幽微底自在裏許 學者須是直前做去莫起計獲之心如今説底恰似畫卦影一般吉㓙未應時一塲鶻突知他是如何到應後方始如元来是如此 學者須是熟熟時一喚便在目前不熟時須著旋思索到思索得来意思已不如初了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三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四
  學二
  總論為學之方
  朱子曰學問不只於一事一路上理㑹 未有耳目狹而心廣者其説甚好 學者若有本領相次千枝萬葉都來凑著這裏看也須易曉讀也須易記○學問須嚴宻理㑹銖分毫析又曰愈細宻愈廣大愈謹確愈髙明 開闊中又著細宻寛緩中又著謹嚴 如其窄狹則當涵泳廣大氣象頽惰則當涵泳振作氣象 學者須養教氣宇開闊宏毅 常使截斷嚴整之時多膠膠擾擾之時少方好 易曰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語曰執徳不𢎞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學問之後斷以寛居信道篤而又欲執徳𢎞者人之為心不可促迫也人心須令著得一善又著一善善之來無窮而吾心受之有餘地方好若只著得一善第二般來又未便容得如此無縁心廣而道積也 自家猶不能快自家意如何他人却能盡快我意要在虚心以從善 虚心順理學者當守此四字 聖人與理為一是恰好其它以心處這裏却是未熟要將此心處理 今人言道理説要平易不知到那平易處極難被那舊習纒繞如何便擺脱得去譬如作文一般那箇新巧者易作要平淡便難然須還他新巧然後造於平淡又曰自髙險處移下平易處甚難 學者當常令道理在胷中流轉 今學者之於大道其未及者雖有遲鈍却湏終有到時唯過之者便不肯復回來耳 師友之功但能示之於始而正之於終耳若中間二十分工夫自用喫力去做既有以喻之於始又自勉之於中又其後得人啇量是正之則所益厚矣不爾則亦何補於事 或論人之資質或長於此而短於彼曰只有長善救失或曰長善救失不特教者當如此人自為學亦當如此曰然 凡言誠實都是合當做底事不是説道誠實好了方去做不誠實不好了方不做自是合當誠實 有一分心向裏得一分力有兩分心向裏得兩分力 世間萬事須㬰變滅皆不足置胷中惟有窮理修身為究竟法耳 大凡人只合講明道理而謹守之以無愧於天之所與者若乃身外榮辱休戚當一切聼命而已 聖人千言萬語只是要教人做人 為學只要至誠耐乆無有不得不須别生計較思前算後也 為學之要只在著實操存宻切體認自己身心上理㑹切忌輕自表襮引惹外人辯論枉費酬應分却向裏工夫 人須打疊了心下閑思雜慮如心中紛擾雖求得道理也沒頓處須打疊了後得一件方是一件兩件方是兩件 人固有終身為善而自欺者不特外靣有心中欲為善而常有箇不肯底意思便是自欺也須是要打疊得盡葢意誠而後心可正過得這一闗後方可進 學者須是培養今不做培養工夫如何窮得理程子言動容貌整思慮則自生敬敬只是主一也存此則自然天理明又曰整齊嚴肅則心便一一則自是無非僻之干此意但涵養乆之則天理自然明今不曽做得此工夫胷中膠擾駁雜如何窮得理一如他人不讀書是不肯去窮理今要窮理又無持敬工夫從陸子静學如揚敬仲輩持守得亦好若肯去窮理須窮得分明然他不肯讀書只任一已私見有似箇稊稗今若不做培養工夫便是五穀不熟又不如稊稗也 為學之道更無他法但能熟讀精思乆乆自有見處尊所聞行所知則乆乆自有至處書不記熟讀可記義不精細思可精唯有志不立
  直是無著力處只如而今貪利禄而不貪道義要作貴人而不要作好人皆是志不立之病直須反復思量究見病痛起處勇猛奮躍不復作此等人一躍躍出見得聖賢所説千言萬語都無一字不是實語方始立得此志就此積累工夫迤邐向上去大有事在為一之道無他只是要理㑹得目前許多道理世
  間事無大無小皆有道理如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也只是這箇道理道不可須㬰離也只是這箇道理見得是自家合當做底便做將去不當做底斷不可做只是如此 為學無許多事只是要持守身心研究道理分别得是非善惡直是如好好色如惡惡臭到這裏方是踏著實地自住不得 為學當以存主為先而致知力行亦不可以偏廢縱使已有一長未可遽視以輕彼而長其驕吝克伐之私况其有無之實又初未可定乎凡日用之間此一病而欲去之則即此欲去之心便是能去之藥但當堅守常自警覺不必妄意推求必欲舍此拙法而必求妙觧也 為學之實固在踐履茍徒知而不行誠與不學無異然欲行而未明於理則所踐履者又未知其果何事也故大學之道雖以誠意正心為本而必以格物致知為先所謂格物致知亦曰窮盡物理使吾之知識無不精切而至到耳夫天下之物莫不有理而其精藴則已具於聖賢之書故必由是以求之然欲其簡而易知約而易守則莫若大學論語中庸孟子之篇也○學必貴於知道而道非一聞可悟一超可入也循下學之則加窮理之工由淺而深由近而逺則庶乎其可矣 自家既有此身必有主宰理㑹得主宰然後隨自家力量窮理格物而合做底事不可放過些子因引程子言如行兵當先做活計 主敬者存心之要而致知者進學之功二者交相發焉則知日益明守日益固而舊習之非自將日改月化於㝠㝠之中矣 講學貴於實見義理要在熟讀精思潛心玩味不可貪多務得搜獵敷衍便為究竟也 為學之要先須持已然後分别義利兩字令趨向不差是大節目其他隨力所及為之務在精審而不貴於泛濫涉獵也 聖賢之教不過博文約禮四字博文則須多求博取熟講而精擇之乃可以浹洽而通貫約禮則只敬之一字已是多了日用之間只以此兩端立定程課不令間斷則乆之自有進步處矣 問横渠張氏云義理有疑即濯去舊見以來新意曰此説甚當最有理若不濯去舊見何處得新意來今學者有二種病一是主自家意思一是舊有先入之説雖欲擺脱亦被他自來相尋 看道理須要就那大處看便前靣開濶不要就壁角裏地步窄一步便觸無去處了而今且要看天理人欲義利公私分别得明將自家日用底與他勘騐須漸漸有見處前頭漸漸開濶那箇大壇塲不去上靣做不去上靣行只管在壁角裏縱理㑹得一句只是一句透道理小了如破斧詩須看那周公東征四國是皇見得周公用心始得天下無不可説底道理如為人謀而忠朋友交而
  信傳而習亦都是眼前事皆可説只有一箇熟處説不得除了熟之外無不可説者未熟時頓放這裏又不穏帖拈放那邊又不是然終不成住了也須從這裏更著力始得到那熟處頓放這邊也是頓放那邊也是七顛八倒無不是所謂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左右逢其原譬如梨柿生時酸澁喫不得到熟後自是一般甘美相去大逺只在熟與不熟之間書有合講處有不必講處如主一處定是如此了不用講只是便去下工夫不要放肆不要戲慢整齊嚴肅便是主一便是敬聖賢説話多方百靣須是如此説但是我恁他説他箇無形無狀去何處證驗只去切已理㑹此等事乆自㑹得 學則處事都是理不學則看理便不恁地周匝不恁地廣大不恁地細宻然理亦不是外靣硬生道理只是自家固有之理堯舜性之此理元無失湯武反之已有些子失但復其舊底學只是復其舊底而已葢向也交割得來今却失了可不汲汲自脩而反之乎此其所以為急不學則只是硬隄防處事不見理一向任私意平時却也强勉去得到臨事變便亂了 為學之道莫先於窮理窮理之要必在於讀書讀書之法莫貴於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則又在於居敬而持志此不易之理也夫天下之事莫不有理為君臣者有君臣之理為父子者有父子之理為夫婦為兄弟為朋友以至於出入起居應事接物之際亦莫不各有理焉有以窮之則自君臣之大以至事物之微莫不知其所以然與其所當然而無纎芥之疑善則從之惡則去之而無毫髪之累此為學所以莫先於窮理也至論天下之理則要妙精微各有攸當亘古亘今不可移易唯古之聖人為能盡之而其所行所言無不可為天下後世不易之大法其餘則順之者為君子而吉背之者為小人而㓙吉之大者則能保四海而可以為法㓙之甚者則不能保其身而可以為戒是其粲然之跡必然之效葢莫不具於經訓史冊之中欲窮天下之理而不即是而求之則是正墻靣而立爾此窮理所以必在乎讀書也若夫讀書則其不好之者固怠忽間斷而無所成矣其好之者又不免乎貪多而務廣住往未啟其端而遽已欲探其終未究乎此而忽已志在乎彼是以雖復終日勤勞不得休息而意緒忽忽常若有所奔趨迫逐而無從容涵泳之樂是又安能深信自得常乆不厭以異於彼之怠忽間斷而無所成者哉孔子所謂欲速則不逹孟子所謂進鋭者退速正謂此也誠能鍳此而有以反之則心潛於一乆而不移而所讀之書文意接連血脉貫通自然漸漬浹洽心與理㑹而善之為勸者深惡之為戒者切矣此循序致精所以為讀書之法也若夫致精之本則在於心而心之為物至虚至靈神妙不測常為一身之主以提萬事之綱而不可有頃刻之不存者也一不自覺而馳騖飛揚以徇物欲於軀殻之外則一身無主萬事無綱雖其俯仰顧盼之間葢已不自覺其身之所在而况能反覆聖言參考事物以求義理至當之歸乎孔子所謂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孟子所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正謂此也誠能嚴恭寅畏常存此心使其終日儼然不為物欲之所侵亂則以之讀書以之觀理將無所往而不通以之應事以之接物將無所處而不當矣此居敬持志所以為讀書之本也 生知之聖不待學而自至若非生知須要學問學問之先止是致知所知果至自然透徹不患不進問知得須要踐履曰不真知得如何踐履得若是真知自住不得不可似他們只把來説過了又問今之言學者滿天下家誦中庸大學語孟之書人習中庸大學語孟之説究觀其實不惟應事接物與所學不相似而其為人舉足動步全不類學者所為或做作些小氣象或自治一等議論専一欺人此豈其學使然歟抑踐履不至歟抑所學之非歟曰此何足以言學某與人説學問止是説得大槩要人自去下工譬如寳蔵一般其中至寳之物何所不有某止能指與人説此處有寳若不下工夫自去討終不濟事今人為學多是為名不肯切已 向見前輩有志於學而性猶豫者其内省甚深下問甚切然不肯沛然用力於日用間是以終身抱不決之疑此為可戒而不可為法也 與東萊吕氏書曰承諭整頓收斂則入於著力從容游泳又堕於悠悠此正學者之通患然程子嘗曰亦須且自此去到徳盛後自然左右逢其原今亦當且就整頓收斂處著力但不可用意安排等𠉀即成病耳 人看文字多有淺迫之病淺則於其文義多所不盡迫故於其文理亦或不暇周悉兼義理精微縱橫錯綜各有意脉今人多是見得一邊便欲就此執定盡廢他説此乃古人所謂執徳不𢎞者非但讀書為然也要須識破此病隨事省庶幾可以深造而自得也 橫渠未能立心惡思多之致疑此説甚好便見有次序處一云事固當考索然心未有主却泛然理㑹不得若是思慮紛然趨向未定未有箇主宰如何地講學 問理有未窮且只持敬否曰不消恁地説持敬便只管持將去窮理便只管窮將去如説前靣萬一有持不得窮不得處又去别生計較這箇都是枉了思量然亦只是不曽真箇持敬窮理若是真箇曽持敬窮理豈有此説譬如出路要乘轎便乘轎要乘馬便乘馬要行便行都不消思量前靣去不得時又著如何但當勇猛堅決向前那裏要似公説居敬不得處又著如何窮理不得處又著如何古人所謂心堅石穿葢未嘗有箇不得底事又曰聖人之言本是直截若裏靣有屈曲處聖人亦必説在上靣若上靣無底又何必思量從那屈曲處去都是枉了工夫 問學者曰公今在此坐是主静是窮理乆之未對曰便是公不曽做工夫若不是主静便是窮理只有此二者既不主静又不窮理便是心無所用閑坐而已如此做工夫豈有長進之理夫子嘗云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須是如此做工夫方得公等每日只是閑用心問閑事説閑話底時節多問要𦂳事究竟自己事底時節少若是真箇做工夫底人他自是無閑工夫説閑話問閑事聖人言語有幾多𦂳要大節目都不曽理㑹小者固不可不理㑹然大者尤𦂳要 日用之間隨事隨處提撕此心勿令放逸而於其中隨事觀理講求思索沈潛反復庶於聖賢之教漸有黙相契處則自然見得天道性命真不外乎此身而吾之所謂學者舍是無有别用力處 人無英氣固安於卑陋而不足以語上其或有之而無以制之則又反為所使而不肯遜志於學此學者之通患也所以古人設教自灑掃應對進退之莭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必皆使之抑心下首以從事於其間而不敢忽然後可以消磨其飛揚倔强之氣而為入德之階今既皆無此矣則唯有讀書一事尚可以為攝伏身心之助然不循序而致謹焉則亦未有益也 主一之功固須常切提撕不令間斷窮理之事又在細心耐煩將聖賢遺書從頭循序就平實明白處玩味不須貪多但要詳熟自然見得意緒讀書固不可廢然亦須以主敬立志為先方可就
  此田地上推尋義理見諸行事若平居泛然略無存養之功又無實踐之志而但欲曉解文義説得分明則雖盡通諸經不錯一字亦何所益况又未必能通而不誤乎 學問根本在日用間持敬集義功夫直是要得念念省察讀書求義乃其間之一事耳近日學者之𡚁苦其説之太髙太多如此只見意緒叢雜都無玩味工夫不唯失却聖賢本意亦分却日用實功不可不戒也 窮理涵養要當並進葢非稍有所知無以致涵飬之功非深有所存無以盡義理之奥正當交相為用而各致其功耳 今之學者不知古人為己之意不以讀書治已為先而急於聞道是以文勝其質言浮於行而終不知所底止也 讀書須嚴立課程思慮亦不可過苦但虚心游意時時玩索乆之當自見縫罅意味持守亦不必著意安排但亦只且如此從容纔覺放慢即便提撕即自常在此矣學者須虚心涵泳未要生説却且就日用間實下
  持敬工夫求取放心然後却看自家本性元是善與不善自家與堯舜元是同與不同若信得及意思自然開明持守亦不費力矣 問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不但終食之間而已也雖造次必於是不但造次而已也雖顛沛必於是葢欲此心無頃刻須㬰之間斷也及稱顔子則曰三月不違於衆人則曰日月至焉而已今學者於日月至焉且茫然不知其所謂況其上者乎克己工夫要當自日月至焉推而上之至終食之間以至造次至顛沛一莭密一莭去庶幾持養純熟而三月不違可學而至不學則已欲學聖人則純亦不已此其進步之階歟曰下學之功誠當如此其資質之髙明者自應不在此限但我未之見耳為學雖有階漸然合下立志亦須略見義理大槩
  規模於自己方寸間若有箇惕然愧懼奮然勇决之志然後可以加之討論玩索之功存飬省察之力而期於有得夫子所謂志學所謂發憤正為此也若但悠悠泛泛無箇發端下手處而便謂可以如此平做將去則恐所謂莊敬持飬必有事焉者亦且若存若亡徒勞把捉而無精明的確親切至到之效也 人之為學當知其何所為而為學又知其何所事而可以為學然後循其次第勉勉而用力焉必使此心之外更無異念而舊習之能否世俗之毁譽身計之通塞自無一毫入於其心然後乃可幾耳 道之體用雖極淵微而聖賢言之則甚明白學者誠能虚心静慮而隨以求之日用躬行之實則其規模之廣大曲折之詳細固當有以得之燕閒静一之中其味雖淡而實腴其㫖雖淺而實深矣然其所以求之者不難於求而難於養故程夫子之言曰學莫先於致知然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而邵康莭之告章子厚曰以君之材於吾之學頃刻可盡但須相從林下一二十年使塵慮銷散胸中豁豁無一事乃可相授正為此也 為學工夫不在日用之外檢身則動静語黙居家則事親事長窮理則讀書講義大抵只要分别一箇是非而去彼取此耳無他𤣥妙之可言也論其至近至易則即今便可用力論其至急至切則即今便當用力莫更遲疑且隨深淺用一日之力便有一日之效致有疑處方好尋人啇量則其長進通逹不可量矣若即今全不下手必待他日逺求師友然後用力則目下蹉過却合做底親切工夫虛度了難得底少壯時莭正使他日得聖賢而師之亦無積累憑藉之資可受鉗錘未必能真受益也 夫義利之間所差毫末而舜跖之歸異焉是以在昔君子之為學也莊敬涵飬以立其本而講於義理以發明之則其口之所誦也有正業而心之所處也有常分矣至於希世取寵之事不惟有所愧而不敢實亦有所急而不暇焉 問致知以明之持敬以飬之此學之要也不致知則難於持敬不持敬亦無以致知曰二者交相為用固如此然亦當各致其力不可恃此而責彼也 大抵思索義理到紛亂窒塞處須是一切掃去放教胸中空蕩蕩地了却舉起一看便自覺得有下落處此説向見李先生曽説來今日方真實驗得如此非虚語也 天下之物無一物不具夫理是以聖門之學下學之序始於格物以致其知不離乎日用事物之間别其是非審其可否由是精義入神以致其用其間曲折纎悉各有次序而一以貫通無分限無時莭無方所以為精也而不離乎粗以為末也而不離乎本必也優㳺潛玩饜飫而自得之然後為至固不可以自畫而緩亦不可以欲速而急譬如草木自萌芽生長以至於枝葉華實不待其日至之時而揠焉以助之長豈不無益而反害之哉 人之所以為學者以吾之心未若聖人之心故也心未能若聖人之心是以燭理未明無所凖則隨其所好髙者過卑者不及而不自知其為過且不及也若吾之心即與天地聖人之心無異矣則尚何學之為哉故學者必因先達之言以求聖人之意因聖人之意以逹天地之理求之自淺以及深至之自近而及逺循循有序而不可以欲速迫切之心求也夫如是是以浸漸經厯審熟詳明而無躐等空言之弊馴致其極然後吾心得正天地聖人之心不外是也非固欲畫於淺近而忘深逺舍吾心以求聖人之心棄吾説以徇先儒之説也 鄉道之勤衛道之切不若求其所謂道者而修之於已之為本用力於文詞不若窮經觀史以求義理而措諸事業之為實也葢人有是身則其秉彛之則初不在外與其鄉往於人孰若反求諸已與其以口舌馳説而欲其得行於世孰若得之於已而一聼其用舍於天耶至於文詞一小伎耳以言乎邇則不足以治已以言乎逺則無以治人是亦何所與於人心之存亡世道之隆替而校其利害勤懇反復至於連篇累牘而不厭耶 為學之序必先成已然後可以成物此心此理元無間斷虧欠聖賢遺訓具在方冊若果有意何用遲疑等待何用凖擬安排只從今日為始隨處提撕隨處收拾隨時體究隨事討論但使一日之間整頓得三五次理㑹得三五事則日積月累自然純熟自然光明矣若只如此立得箇題目頓在靣前又却低徊前却不肯果决向前真實下手則悠悠嵗月豈肯待人恐不免但為自欺自誣之流而終無得力可恃之地也 觀浮圖者仰首注視而髙談不若俯首厯階而漸進葢觀於外者雖足以識其崇髙鉅麗之為美孰若入於其中者能使真為我有而又可以深察其層累結架之所由哉自今而言聖賢之言具在方冊其所以幸教天下後世者固已不遺餘力而近世一二先覺又為之指其門户表其梯級而後學者由是而之焉宜亦甚易而無難矣而有志焉者或不能以有所至病在一觀其外粗覘彷彿而便謂吾已見之遂無復入於其中以為真有而力究之計此所以驟而語之雖知可悦而無以深得其味遂至半途而廢而卒不能以有成耳問今之學者不是忘便是助長曰這只是見理不明耳理是自家固有底從中而出如何忘得使他見之之明如饑而必食渴而必飲則何忘之有如食而至於飽則止飲而至於滿腹則止又何助長之有此皆是見理不明之病 問工夫有間斷亦是氣質之偏使然曰固是氣質然大患是不子細嘗謂今人讀書得如漢書亦好漢儒各專一家看得極子細今人纔看這一件又要看那一件下梢都不曽理㑹得 今須先正路頭明辨為己為人之别直見得透却旋旋下工夫則思慮自通知識自明踐履自正積日累月漸漸熟漸漸自然若見不透路頭錯了則讀書雖多為文日工終做事不得 自天降衷萬理皆具仁義禮智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夫婦自家一身都擔在這裏須是理㑹了體認教一一周足略欠闕些子不得須要緩心直要理㑹教盡須是大作規模闊開其基廣闢其地少間到逐處即看逐處都有頓放處日用之間只在這許多道理裏靣轉更無些子空闕處堯舜湯武也只是這道理 大凡學問不可只理㑹一端聖賢千言萬語看得雖似紛擾然却都是這一箇道理而今只就𦂳要處做固好然别箇也須一一理㑹凑得這一箇道理都一般方得天下事硬就一箇做終是做不成如莊子説風之疾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須是理㑹得多方始襯簟得起且如籩豆之事各有司存非是説籩豆之事置之度外不用理㑹動容貌三句亦只是三句是自家𦂳要合做底籩豆是付與有司做底其事為輕而今只理㑹三句籩豆之事都不理㑹萬一被有司喚籩做豆若不曽曉得便被他瞞所以中庸先説箇博學之孟子曰博學而詳説之且看孔子雖曰生知是事去問人若問禮問喪於老𥅆之類甚多只如官名不曉得莫也無害聖人亦汲汲去問郯子葢是我不識底須是去問人始得因説南軒洙泗言仁編得亦未是聖人説仁處固是仁然不説處不成非仁天下只有箇道理聖人説許多説話都要理㑹豈可只去理㑹説仁處不説仁處便掉了不管 問如古人詠歌舞蹈到動盪血脉流通精神處今既無之専靠義理去研究恐難得悦樂不知如何曰只是看得未熟耳若熟看待浹洽則悦矣而今且放置閑事不要閑思量只専心去玩味義理便㑹心精心精便㑹熟涵飬當用敬進學則在致知無事時且存飬在這裏提撥警覺不要放肆到那講習應接便當思量義理用義理做將去無事時便著存飬收拾此心 問為學工夫以何為先曰亦不過如前所説専在人自立志既知這道理辦得堅固心一味向前何患不進只患立志不堅只恁聼人言語看人文字終是無得於已或云須是做工夫方覺言語有益曰别人言語亦當子細窮究孟子説我知言我善飬吾浩然之氣知言便是窮理别人言語他自邪説何與我事被他謾過理㑹不得便有䧟溺所謂生於其心害於其政作於其政害於其事葢謂此也 問講學須當志其逺者大者曰固是然細微處亦須研窮若細微處不研窮所謂逺者大者只是揣作一頭詭怪之語果何益須是知其大小測其淺深又别其輕重因問平時讀書因見先生説乃知只得一模様耳曰模様亦未易得恐只是識文句問未知學問知有人欲不知有天理既知學問則克已工夫有著力處然應事接物之際茍失存主則心不在焉及既知覺已為間斷故因天理發見而收合善端便成片叚雖承見教如此而工夫最難曰此亦學者常理雖顔子亦不能無間斷正要常常檢㸃力加持守使動静如一則工夫自然接續 學問無賢愚無大小無貴賤自是人合理㑹底事且如聖賢不生無許多書冊無許多發眀不成不去理㑹也只當理㑹今有聖賢言語有許多文字却不去做師友只是發明得人若不自己前師友如何著得力 問所觀書滕璘以讀告子篇對曰古人興於詩詩可以興又曰雖無文王猶興人須要奮發興起必為之心為學方有端緒古人以詩吟詠起發善心今既不能曉古詩某以為告子篇諸處讀之可以興發人善心者故勸人讀之且如理義之悦我心猶芻豢之悦我口讀此句須知義理可以悦我心否果如芻豢悦口否方是得璘謂義理悦心亦是臨事見得此事合理義自然悦懌曰今則終日無事不成便廢了理義便無悦處如讀古人書見其事合理義思量古人行事與吾今所思慮欲為之事纔見得合理義則自悦纔見不合理義自有羞愧憤悶之心不須一一臨事時看問程子云且省外事但明乎善唯進誠心只是教人鞭辟近裏切謂明善是致知誠心是誠意否曰知至即便意誠善纔明誠心便進又問其文章雖不中不逺矣便是應那省外事一句否曰然外事所可省者即省之所不可省者亦强省不得善只是那每事之至理文章是威儀制度所守不約汎濫無功説得極切這般處只管將來玩味則道理自然都見 問為學大端曰且如士人應舉是要做官故其工夫勇猛念念不忘竟能有成若為學須立箇標凖我要如何為學此志念念不忘工夫自進葢人以眇然之身與天地並立而為三常思我以血氣之身如何配得天地且天地之所以與我者色色周備人自汚壊了因舉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一章今之為學須是求復其初求全天之所以與我者始得若要全天之所以與我者便須以聖賢為標凖直做到聖賢地位方是全得本來之物而不失如此則工夫自然勇猛臨事觀書常有此意自然接續若無求復其初之志無必為聖賢之心只見因循荒廢了 學問只要理㑹一箇道理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有一箇物便有一箇道理所以大學之道教人去事物上逐一理㑹得箇道理若理㑹一件未得直須反復推究研窮行也思量坐也思量早上思量不得晚間又把出思量晩間思量不得明日又思量如此豈有不得底道理若只畧畧地思量思量不得便掉了如此千年也理㑹不得 問人固欲事事物物理㑹然精力有限不解一一都理㑹得曰固有做不盡底但立一箇綱程不可先自放倒也須静着心實着意沈潛反覆終乆自曉得去 問人之思慮有邪有正若是大叚邪僻之思却容易制惟是許多無頭面不𦂳要底思慮不知何以制之曰此亦無他只是覺得不當思量底便莫要思便從脚下做將去乆乆純熟自然無此等思慮矣譬如人坐不定者兩脚常要行但纔要行時便自省覺莫要行乆乆純熟亦自然不要行而坐得定矣前輩有欲澄治思慮者於坐處置兩器每起一善念則投白豆一粒於器中每起一惡念則投黒豆一粒於器中初時黒豆多白豆少後白豆多黒豆少後來遂不復有黒豆最後則雖白豆亦無之矣然此只是箇死法若更加以讀書窮理底工夫則去那般不正當底思慮何難之有又如人有喜做不要𦂳事如寫字作詩之屬初時念念要做更遏捺不得若能將聖賢言語來玩味見得義理分曉則漸漸覺得此重彼輕乆乆不知不覺自然剥落消殞去何必横生一念要得别㝷一㨗徑盡去了意見然後能如此此皆是不奈煩去修治他一箇身心了作此見解譬如人做官則當至誠去做職業却不奈煩去做須要㝷箇倖門去鑚道鑚得這裏透時便可以超等將去今欲去意見者皆是這箇心學者但當就意見上分真妄存其真者去其妄者而已若不問真妄盡欲除之所以游游蕩蕩虚度光隂都無下工夫處因舉中庸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莭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和也者天下之達道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只如喜怒哀樂皆人之所不能無者如何要去得只是要發而中莭爾所謂致中如孟子之求放心與存心養性是也所謂致和如孟子論平旦之氣與充廣其仁義之心是也今却不奈煩去做這様工夫只管要求㨗徑去意見只恐所謂去意見者正未免為意見也聖人教人如一條大路平平正正自此直去可以到聖賢地位只是要人做得徹做得徹時也不大驚小怪只是私意剥落浄盡純是天理融明爾又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聖人做出這一件物事來使學者聞之自然歡喜情願上這一條路去四方八靣攛掇他去這路上行又曰所謂致中者非但只是在中而已纔有些子偏倚不可須是常在那中心十字上立方是致中譬如射雖射中紅心然在紅心邊側亦未當須是正當紅心之中乃為中也輔廣云此非常存戒謹恐懼底工夫不可曰固是只是箇戒謹恐懼便是工夫又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聖門教人只是兩事須是互相發明約禮底工夫深則博文底工夫愈明博文底工夫至則約禮底工夫愈宻 學者最怕因循莫説道一下便要做成今日知得一事亦得行得一事亦得只不要間斷積累之乆自解做得徹去若有疑處且須自去思量不要倚靠人道待去問他若無人可問時不成便休也人若除得箇倚靠人底心學也須㑹進 人説道頓叚做工夫亦難得頓叚工夫莫説道今日做未得且待來日做若做得一事便是一事工夫若理㑹得這些子便有這些子工夫若見處有積累則見處自然貫通若存飬處有積累則存養自然透徹 問横渠言得尺守尺得寸守寸先生却云湏放寛地歩如何曰只是且放寛看將去不要守殺了横渠説自好但如今日所論却是大局促了 問動容周旋未能中禮於應事接物之間未免有礙理處如何曰只此便是學但能於應酬之頃逐一㸃檢使一一合於理乆乆自能中禮也 語萬人傑曰平日工夫須是做到極時四邊皆黒無路可入方是有長進處大疑則可大進若自覺有些長進便道我已到了是未足以為大進也顔子仰髙鑚堅瞻前忽後及至雖欲從之末由也已直是無去處了至此可以語進矣 洪慶將歸先生召入與語曰此去且存養要這箇道理分明常在這裏乆自有覺覺後自是此物洞然通貫圓轉乃舉孟子求放心操則存兩莭及明道語録中聖人教人千言萬語下學上逹一條云自古聖賢教人也就就這理上用工所謂放心者不是走作向别處去葢一瞬目間便不見纔覺得便又在面前不是苦難收拾公且自去撕撕便見得又曰如今要下工夫且須端莊存飬獨觀昭曠之原不須枉費工夫鑚紙上語待存飬得此中昭明洞逹自覺無許多窒礙恁時方取文字來看則自然有意味道理自然透徹遇事時自然迎刃而解皆無許多病痛此等語不欲對諸人説恐他不肯去看文字又不實了且教他看文字撞來撞去將來自有撞著去 為學之道須先存得這箇道理方可講究若居處必恭執事必敬與人必忠要如顔子直須就視聼言動上警戒到復禮處仲弓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是無時而不主敬如今亦不須較量顔子仲弓如何㑹如此只將他那事就自家切已處便做他底工夫然後有益又曰為學之道如人耕種一般先須辦了一片地在這裏了方可在上耕種今却就别人地上鋪排許多種作底物色這田地元不是我底又如人作啇亦須先安排許多財本方可運動若財本不贍則運動不得到論道處如説水只説是冷不能以不熱字説得如説湯只説是熱不能以不冷字説得又如飲食喫著酸底便知是酸底喫著鹹底便知是鹹底始得 今學者不㑹看文字多是先立私意自主張己説只借聖人言語做起頭便自把已意接説將去病痛専在這上不可不戒 問治心修身之要以為雖知事理之當為而念慮之間多與日間所講論者相違曰且旋恁地做去只是如今且説箇熟字這熟字如何便得到這地位到得熟地位自有忽然不可知處不是被你硬要得直是不知不覺得如此 問學者忌先立標凖如何曰如必有事焉而勿正之謂而今雖道是要學聖人亦且從下頭做將去若日日恁地比較也不得雖則是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若只管將來比較不去做工夫又何益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四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五
  學三
  總論為學之方
  朱子曰為學之道聖經賢傳所以告人者已竭盡而無餘不過欲人存此一心使自家身有主宰今人馳騖紛擾一箇心都不在軀殻裏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又曰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學者須要識此 涵養工夫如一粒菜子中間含許多生意亦須是培㙲澆灌方得成不成説道有那種子在此只待他自然生根生苖去若只見道理如此便要受用去則一日止如一日一年止如一年不㑹長進正如菜子無糞去培㙲無水去澆灌也須是更将語孟中庸大學中道理來涵養 人之為學惟患不自知其所不足既知之則亦即此而加勉焉耳為人由已豈他人所能與惟讀書窮理之功不可不講也涵養致知力行三者便是以涵養做頭致知次之
  力行次之不涵養則無主宰如做事須用人纔放下或困睡這事便無人做主都由别人不由自家既涵養又須致知既致知又須力行若致知而不力行與不知同亦須一時並了非謂今日涵養明日致知後日力行也要當皆以敬為本敬却不是将來做一箇事今人多先安一箇敬字在這裡如何做得敬只是提起這心莫敎放散恁地則心便自明這裏便窮理格物見得當如此便是不當如此便不是既見了便行将去今且将大學來讀便見為學次第初無許多屈曲又曰某於大學中所以力言小學者以古人於小學中已自把捉成了故於大學之道無所不可今人既無小學之功却當以敬為本 問程子云看雞雛可以觀仁如何曰既通道理後這般箇久久自知之記曰善問者如攻堅木先其易者後其節目所以游先生問隂陽不測之謂神而程子問之曰公是揀難底問是疑後問故昨曰與公説讀書須看一句後又看一句讀一章後又讀一章格物須格一物後又格一物見這箇物事道理既多則難者道理自然識得童蜚卿曰程子謂近思只是此類推去曰程子説得推字極好又曰此類莫是比這一箇意思推去否曰固是如為子則當止於孝為臣則當止於忠自此節節推去然只一愛字雖出於孝畢竟千頭萬緒皆當推去須得 人之為學五常百行豈能盡常常記得人之性惟五常為大五常之中仁尤為大而人之所以為是仁者又但當守敬之一字只是常求放心晝夜相承只管提撕莫令廢惰則雖不能常常盡記衆理而義禮智信之用自然隨其事之當然而發見矣子細思之學者最是此一事為要所以孔門只是敎人求仁也 為學無許多事只是要持守身心研究道理分别得是非善惡直是如好好色如惡惡臭到這裏方是踏著實地自住不得 問持敬豈不欲純一於敬然自有不敬之念固欲與已相反愈制則愈甚或謂只自持敬雖念慮妄發莫管他久将自定還如此得否曰要之邪正本不對立但恐自家胸中無箇主若有主邪自不能入又問不敬之念非出於本心如忿慾之萌學者固當自克雖聖賢亦無如之何至於思慮妄發欲制之而不能曰纔覺恁地自家便挈起了但莫先去防他然此只是自家見理不透做主不定所以如此大學者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纔意誠則自然無此病 為學大要只在求放心此心流濫無所收拾将甚處做管轄處其他用工總閑慢須先就自心上立得定决不雜則自然光明四逹照用有餘凡所謂是非美惡亦不難辨况天理人欲决不兩立須得全在天理上行方見人欲消盡義之與利不待分辨而明至若所謂利者凡有分毫求自利便處皆是便與克去不待顯著方謂之利此心須令純純只在一處不可令有外事參差遇事而發合道理處便與果决行去勿顧慮若臨事見義方復遲疑則又非也仍須勤勤把将做事不可俄頃放寛日日時時如此便須見驗人之精神習久自成大凡人心若勤𦂳收拾莫令寛縱逐物安有不得其正者若真箇提得𦂳雖半月見驗可也 凡看文字非是要理㑹文字正要理㑹自家性分上事學者須要主一主一常要心存在這裏方可做工夫如人須尋箇屋子住至扵為農工商賈方惟其所之主者無箇屋子如小人趂得百錢亦無歸宿孟子説求其放心已是兩截如常知得心存這裏則心自不放又云無事時須要知得此心不知此心恰似睡困都不濟事今看文字又理㑹理義不出亦只縁主一工夫欠闕學者若不為已看做甚事都只是為别人雖做得
  好亦不闗已自家去從師也不是要理㑹身已自家去取友也不是要理㑹身已只是漫恁地只是要人説道也曽如此要人説道好自家又識得甚麽人自家又有幾個朋友這都是徒然説道看道理不曽著自家身已如何㑹曉得世上如此為學者多只看為已底是如何他直是苦切事事都是自家合做底事如此方可不如此定是不可今有人苦學者他因甚恁地苦只為見這物事是自家合做底事如人喫飯是自家肚饑定是要喫又如人做家主要錢使在外靣百方做計壹錢也要将歸這是為甚如此只為自家身上事若如此為學如何㑹無所得 學問之功無内外身心之間無粗細隠顯之分初時且要大綱持守勿令放逸而常切提撕漸加嚴宻更讀聖賢之書逐句逐字一一理㑹從頭至尾不要揀擇如此久之自當見得分明守得純熟矣 學道做工夫須是奮厲警發悵然如有所失不尋得則不休如自家有一大光明寳藏被人偷将去此心還肯放捨否定是去追捕尋捉得了方休做工夫亦須如此 或問理㑹應變處曰今且當理㑹常未要理㑹變常底許多道理未能理㑹得盡如何便要理㑹變聖賢説話許多道理平鋪在那裏且要闊著心胸平去看通透後自能應變不是硬捉定一物便要討常便要討變今也須如僧家行脚接四方之賢士察四方之事情覽山川之形勢觀古今興亡治亂得失之迹這道理方見得周徧士而懐居不足以為士矣不是塊然守定這物事在一室闗門獨坐便了便可以為聖賢自古無不曉事情底聖賢亦無不通變底聖賢亦無闗門獨坐底聖賢聖賢無所不通無所不能那箇事理㑹不得如中庸天下國家有九經便要理㑹許多物事如武王訪箕子陳洪範自身之視聴言貎思極至於天人之際以人事則有八政以天時則有五紀稽之於卜筮驗之於庶徵無所不備如周禮一部書載周公許多經國制度那裏便有國家當自家做只是古聖賢許多規模大體也要識蓋這道理無所不該無所不在且如禮樂射御書數許多周旋升降文章品節之繁豈有妙道精義在只是也要理㑹理㑹得熟時道理便在上面又如律歴刑法天文地理軍旅官職之類都要理㑹雖未能洞究其精微然也要識箇規模大槩道理方浹洽通透若只守箇些子捉定在這裡把許多都做閑事便都無事了如此只理㑹得門内事門外事便了不得所以聖人敎人要博學須是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文武之道布在方冊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聖人雖是生知然也事事理㑹過無一之不講這道理不是只就一件事上理㑹見得便了學時無所不學理㑹時却是逐件上理㑹去凡事雖未理㑹得詳宻亦有箇大要處縱詳宻處未曉得而大要處已被自己見了今只就一線上窺見天理便説天理只恁地了便要去通那萬事不知如何得萃百物然後觀化工之神聚衆材然後知作室之用於一事一義上欲窺聖人之用心非上智不能也須開心胸去理㑹天理大所包得亦大且如五常之敎自家而言只有箇父子夫婦兄弟纔出外便有朋友朋友之中事已煞多及身有一官君臣之分便定這裏面又煞多事事事都合講過他人未做工夫底亦不敢向他説如吾友於已分上已自見得若不説與公又可惜了他人於已分上不曽見得泛而觀萬事固是不得而今已有箇本領却只捉定這些子便了也不得如今只道是持敬收拾身心日用要合道理無差失此固是好然出而應天下事應這事得時應那時又不得學之大本中庸大學已説盡了大學首便説格物致知為甚要格物致知便是要無所不格無所不知物格知至方能意誠心正身修推而至於家齊國治天下平自然滔滔去都無障礙 古人學問只是為已而已聖賢敎人具有倫理學問是人合理㑹底事學者須是切已方有所得今人知為學者聴人説一席好話亦解開悟到切已工夫却全不曽做所以悠悠嵗月無可理㑹若使切已下工聖賢言語雖散在諸書自有箇通貫道理須實有見處自然休歇不得今人事無大小皆潦草過了只如讀書一事頭邊看得兩叚便揭過後面或看得一二叚或看得三五行殊不曽子細理㑹如何㑹有益為學大端在於求復性命之本然求聖賢之之極致須是便立志如此便做去始得若曰我之志只是要做箇好人識些道理便休宜乎工夫不進日夕漸漸消靡今須思量天之所以與我者必須是光明正大必不應只如此而止就自家性分儘做得去不到聖賢地位不休如此立志自是歇不住自是儘有工夫可做如顔子之欲罷不能如小人之孳孳為利念念自不忘若不立志終不得力因舉程子云學者為氣所勝習所奪只可責志又舉云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此是五峯議論好處又舉士尚志何謂尚志曰仁義而已矣又舉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猶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又舉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也如孔門亦有不能立志者如冉求非不説子之道力不足也是也所以其後志於聚歛無足怪 問下學與上逹固相對是兩事然下學却當大叚多著工夫曰聖賢敎人多説下學事少説上逹事説下學工夫要多也好但只理㑹下學又局促了須事事理㑹過将來也要知箇貫通處不去理㑹下學只理㑹上逹即都無事可做恐孤單枯燥程先生云但是自然更無玩索既是自然便都無可理㑹了譬如耕田須是種下種子便去耘鋤灌溉然後到那熟處而今只想像那熟處却不曽下得種子如何㑹熟如一以貫之是聖人論到極處了而今只去想像那一不去理㑹那貫譬如討一條錢索在此都無錢可穿又問為學工夫大槩在身則有箇心心之體為性心之用為情外則目視耳聴手持足履在事則事親事長以至於待人接物洒掃應對飲食寝處件件都是合做工夫處聖賢千言萬語便只是其中細碎條目曰講論時是如此講論做工夫時須是著實去做道理聖人都説盡了論語中有許多詩書中有許多須是一一與理㑹過方得程先生謂或讀書講明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如何而為孝如何而為忠以至天地之所以髙厚一物之所以然都逐一理㑹不只是箇一便都了又問下學莫只是就切近處求否曰也不須恁地揀事到面前便與他理㑹且如讀書讀第一章便與他理㑹第一章讀第二章便與他理㑹第二章今日撞著這事便與他理㑹這事明日撞著那事便理㑹那事萬事只是一理不成只揀大底要底理㑹其他都不管譬如海水一灣一曲一洲一渚無非海水不成道大底是海水小底不是程先生云窮理者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又非謂只窮得一理便到但積累多厚自當脱然有悟處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理㑹得多自當豁然有箇覺處今人務博者却要盡窮天下之理務約者又謂反身而誠則天下之物無不在我此皆不是且如一百件事理㑹得五六十件了這三四十件雖未理㑹也大槩可曉了 問為學道理日用間做工夫所以要歩歩縝宻者蓋縁天理流行乎日用之間千條萬緒無所不在故不容有所欠缺若工夫有所欠缺便於天理不凑得著曰也是如此理只在事物之中做工夫須是宻然亦須是那疎處斂向宻又就那宻處展放開若只拘要那縝宻處又却局促了問放開底様子如何曰亦只是見得天理是如此人欲是如此便做将去或云無時不戒謹恐懼則天理無時而不流行有時而不戒謹恐懼則天理有時而不流行此語如何曰不如此也不得然也不須得将戒謹恐懼説得太重也不是恁地驚恐只是常常提撕認得這物事常常存得不失今人只見他説得此四箇字重便作臨事驚恐看了如臨深淵如履薄氷曽子也只是順這道理常常恁地把捉去一云恁地兢謹把捉去不成便恁地驚恐學問只是要此心常存若不用戒謹恐懼而此理常流通者惟天地與聖人耳聖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亦只是此心常存理常明故能如此賢人所以異於聖人衆人所以異於賢人亦只争這些子境界存與不存而已嘗謂人無有極到處便是堯舜周孔不成説我是從容中道不要去戒謹恐懼那工夫亦自未嘗得息子思説尊徳性又却説道問學致廣大又却説盡精微極髙明又却説道中庸温故又却説知新敦厚又却説崇禮這五句是為學用工精粗全體説盡了如今所説却只偏在尊徳性上去揀那便宜多底占了無道學問底許多工夫只恐是占便宜自了之學出門動歩便有礙做一事不得今人之患在於徒務末而不究其本然只去理㑹那本而不理㑹那末亦不得時變日新而無窮安知他日之事非吾輩之責乎若是少間事勢之來當應也只得應若只是自了便待工夫做得二十分到終不足以應變到那時却怕人説道不能應變也牽强去應應得便只成杜撰便只是人欲又有誤認人欲作天理處若應變不合義理則平日許多工夫依舊都是錯了一日之間事變無窮小而一身有許多事一家又有許多事大而一國又大而天下事業恁地多都要人與他做不是人做却敎誰做不成我只管得自家若将此様學問去應變如何通得許多事情做出許多事業學者須是立定此心汎觀天下之事精粗巨細無不周徧下梢打成一塊亦是一箇物事方可見於用不是揀那精底放在一邊粗底放在一邊所謂天理人欲只是一箇大綱如此下面煞有條目須是就事物上辯剖那箇是天理那箇是人欲不可恁地空説将大綱來罩却籠統無界分恐一向暗昧更動不得如做器具固是敎人要做得好不成要做得不好好底是天理不好底是人欲然須是較量所以好處如何様做方好做得
  南軒張氏曰人之性善然自非上智生知之資其氣禀不容無所偏學也者所以化其偏而若其善也氣禀之偏其始甚微惟夫習而不察日以滋長非用力之深末由返也 古人所以從事於學者其果何所為而然哉天之生斯人也則有常性人之立於天地之間也則有常事在身有一身之事在家有一家之事在國有一國之事其事也非人之所能為也性之所有也弗勝其事則為弗有其性弗有其性則為弗克若天矣克保其性而不悖其事所以順乎天也然則捨講學其能之哉凡天下之事皆人之所當為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際人事之大者也以至於視聴言動周旋食息至纎至悉何莫非事者一事之不貫則天性以之陷溺也然則講學其可不汲汲乎學所以明萬事而奉天職也雖然事有其理而著於吾心心也者萬事之宗也惟人放其良心故事失其統紀學也者所以收其放而存其良也夏葛而冬裘饑食而渴飲理之所固有而事之所當然者凡吾於萬事皆見其若是也而後為當其可學者求乎此而已嘗竊怪今世之學者其所從事徃徃異乎是鼓篋入學抑亦思吾所謂學者果何事乎聖人之立敎者果何在乎而朝廷建學羣聚而敎養者又果何為乎嗟夫此獨未之思而已矣使其知所思則必竦然動于中而其朝夕所接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際視聴言動之間必有不得而遁者庶乎可以知入徳之門矣 入徳有門户得其門而入然後有進也夫子之敎人循循善誘始學者聞之即有用力之地而至於成徳亦不外是今欲求所持循而施吾弗措之功其可不深考之於夫子之遺經乎試舉一端而論夫子之言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嗟乎是數言者視之若易而為之甚難驗之不逺而測之愈深聖人之言化工也學者如果有志盍亦於所謂入孝出弟所謂謹而信所謂汎愛親仁者學之而弗措乎學然後知不足其間精微曲折未易盡也其亦問之而弗措乎思之未至終不為己物盍亦思之而弗措乎思之而有疑盍亦辨之而弗措乎思而得辨而明又盍行之而弗措乎是五者蓋同體以相成相資而互相發也真積力久所見益深所履益固而所以弗措者蓋有不可以己髙明博厚端可馴而識矣噫學不躐等也譬如燕人適越其道里之所從城郭之所經山川之阻修風雨之晦㝠必一一實履焉中道無畫然後越可幾也若坐環堵之室而望越之𣺌茫車不發軔而欲乗雲駕風以遂抵越有是理哉且夫為孝必自冬温夏凊昏定晨省始為弟必自徐行後長者始故善言學者必以洒掃應對進退為先焉惟夫弗措之為貴也學必有序故自洒掃應對進退而徃皆序也由近以及逺自粗以至精學之方也如適千里者雖歩歩踏實亦須循次而進今欲濶歩一蹴而至有是理哉自欺自誤而已 講究義理須要看得如饑食渴飲只是平常事若談髙説妙便是懸空揣度去道逺矣近日學者論仁字多只是要見得仁字意思縱使逼真亦終非實得看論語中聖人所言只欲人下工夫升髙自下陟遐自邇循序積習自有所至存養省察固當並進存養是本工夫固不越於敬敬固在主一此事惟用力者方知其難 講學不可以不精也毫釐之差則其弊有不可勝言者故夫専於考索則有遺本溺心之患而騖於髙逺則有躐等憑虚之憂二者皆其弊也考聖人之敎固不越乎致知力行之大端患在人不知所用力耳莫非致知也日用之間事之所遇物之所觸思之所起以至於讀書考古茍知所用力則莫非吾格物之妙也其為力行也豈但見於孝悌忠信之所發形於事而後為行乎自息養瞬存以至於三千三百之間皆合内外之實也行之力則知愈進知之深則行愈逺 如今一輩學者徃徃希慕髙逺畢竟終無所得要之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當於事親從兄之際踐履中體察之此最親切若升髙必自下若陟遐必自邇須是下學而上逹雖洒掃應對其中自有妙理至如禮經三百威儀三千在吾儒為之雖若遲緩然為之不已雖至聖人可也更當博親伊洛議論涵泳於中使之自得且如聴人説他處市井如何山川如何比之親到氣象殊别 責己須要備人有片善皆當取之古人之學只是為己如晏平仲其事君臨政未必皆是然善與人交聖人便取之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其不合道處想多只此四者便是吾之師責己而取人不惟養吾之徳亦與人為善也
  象山陸氏曰學者大病在於師心自用師心自用則不能克己不能聴言雖使羲皇唐虞以來羣聖人之言畢聞於耳畢熟於口畢記於心祗益其私増其病耳為過益大去道愈逺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為學但當孜孜進徳修業使此心於日用間戕賊日少光潤日著則聖賢垂訓向以為盤根錯節未可遽解者将渙然氷釋怡然理順有不加思而得之者矣 學者且當大綱思省平時雖號為士人雖讀聖賢書其實何曽篤志於聖賢事業徃徃從俗浮沉與時俯仰徇情縱欲汩没而不能以自振日月逾邁而有冺然與草木俱腐之恥到此能有愧懼大决其志乃求涵養磨礪之方若有事役未得讀書未得親師亦可隨處自家用力檢㸃見善則遷有過則改所謂心誠求之不中不逺若事役有暇便可親書册無不有益者
  東萊吕氏曰静多於動踐履多於發用涵養多於講説讀經多於讀史工夫至此然後可久可大 問人之格局卑者不知能進否曰中人以下固不可以語上然如人坐暗室久必自明若人果有志積以嵗月之久亦自有見又問必有所見然後能立否曰人之初學豈能一一自有所見須去下工夫工夫既深其久乃有所見 為學須先識得大綱模様使志趣常在這裏到做工夫却隨節次做去漸漸行得一節又問一節方能見衆理所聚今學者病多在閑邊問人路頭尚不知大率問人須是就實做工夫處商量方是凡勤學須是出於本心不待父母先生督責造次
  不忘寢食在念然後見功茍有人則作無人則輟此之謂為父母先生勤學非為己修終無所得 持養之久則氣漸和氣和則温裕婉順望之者意消忿解而無招咈取怒之患矣體察之久則理漸明理明則諷導詳欵聴之者心諭慮移而無起争見卻之患矣更須參觀物理深察人情體之以身揆之以時則無偏蔽之失也 持養察識之功要當並進更當於事事物物試驗學力若有窒礙齟齬處即深求病源所在而鋤去之 士生於三代之後所見未必皆正人也所聞未必皆正言也一日𭧂之十日寒之其為善難矣哉處此者有道善者以為法不善者以為戒善者以為法是見其善而從其善也不善者以為戒是因其不善而知其善也在人者雖有善不善之殊在我者一歸於善而已矣如此則所遇之人無非碩師所聴之言無非法語何入而不自得哉 凡見人有一行之善則當學之勿以其同時同處貴耳賤目焉○為人立基址須是堅實既堅實須是就充擴所謂士不可以不𢎞毅 為學必須於平日氣禀資質上騐之如滯固者疎通顧慮者坦蕩智巧者易直茍未如此轉變要是未得力耳 須要公平觀理而撤户牖之小嚴敬持身而戒防範之踰周密而非發於避就精察而不安於小成此病痛皆所素共㸃檢者耳義理無窮才智有限非全放下終難凑泊然放下政自非易事也 培養克治殊不可緩私意之根若尚有𦕈忽未去異日遇事接物助發滋養便張皇不可剪截其害非特一身也要須著實省察令毫髪不留乃善 羣居以和肅為上若為學之志専則自無暇及他事
  勉齋黄氏曰静處下工誠為長䇿然居敬集義博文約禮皆不可廢朋友切磨固欲相觀而善然講習一事尤為至切須将聖賢言語逐一研究不可以為非切己若不自此用工則義理不明生出無限病痛 人能於虚静處認得分曉又於閒静時存得純固此乃萬理之宅萬事之原看到惺惺處則於一二疑義合商量處肯細心磨講則洞然無疑矣 致知持敬兩事相發人心如火遇木即焚遇事即應惟於世間利害得䘮及一切好樂見得分明則此心亦自然不為之動而所謂持守者始易為力若利欲為此心之主則雖是强加控制此心隨所動而發恐亦不易遏也便使强制得下病根不除如以石壓草石去而草復生矣此不可不察也 學問須是就險難窮困處試一過真能不動方是學者人生最難克是利欲利欲之大是富貴貧賤吾夫子只許顔淵子路兩箇若是處打不過便敎説得天花亂墜盡是閑話也 進道之要固多端且刋落世間利欲外慕見得榮辱是非得失利害皆不足道只有直截此心無愧無懼方且見之動静語黙皆是道理不然則浮湛出入渾殽膠擾無益於己見窺於人甚可畏也 為學須隨其氣質察其所偏與其所未至擇其最切者而用吾力焉譬如用藥古人方書亦言其大法耳而病證多端則亦須對證而謹擇之也 古先聖賢言學無非就身心上用工人心道心直内方外都未説近講學處夫子恐其識見易差於是以博文約禮對言博文先而約禮後博文易而約禮難後來學者専務其所易而常憚其所難此道之所以無傳須是如中庸之㫖戒懼慎獨為終身事業不可須臾廢離而講學窮理所以求其明且正耳若但務學而於身心不加意恐全不成學問也 人之為學但當操存涵養使心源純静探賾索隠使義理精熟力加克制使私意不生三者並行而日勉焉則學進矣 為學只要收拾身心勿令放逸如臨深淵如履薄氷如見大賔如承大祭蓋理義非由外鑠我固有之也此心放逸則固有之理先已昏惑紛擾而失其正矣便説得天花亂落亦於我何有干渉况亦未見心不純静而能理明義精者理義無窮如登嵩華如渉溟渤且要根脚純實深厚然後可以承載初渉文義便跳踉有自喜之意又安能任重而致逺耶世間固有全不識學問而能質實厚重小心謹畏者不害為君子亦有親師取友講明道義而輕獧浮薄者未免為小人此等處皆後生所當别識先以戒謹厚重為心然後可以言學也 古人為學大抵先於身心上用工如危微精一之㫖制心制事之語敬勝怠義勝欲之戒無非欲人檢㸃身心存天理去人欲而已然學問之方難以人人口授故必載之方䇿而義理精微亦難以意見揣度故必參之聖賢故初學之法且令格物窮理考古驗今者蓋欲知為學之方求義理之正使知所以居敬集義而無毫釐之差亦卒歸於檢㸃身心而已年來學者但見古人有格物窮理之説但馳心於辨析講論之間而不務持養省察之實所以辨析講論者又不原切問近思之意天之所以與我與吾之所以全乎天者大本大原漫不加省而尋行數墨入耳出口以為即此便是學問退而察其胸中之所存與夫應事接物無一不相背馳聖人敎人决不若是 留意講習若是實體之於心見吾一身之中實具此理操而存之實有諸己則不至流於口耳之學 今世知學者少都以易説了學問但能斂束身心便道㑹持敬但曉文義便道㑹明理俯視世之不學者既有間仰觀昔者聖賢之言學條目又不過如此便道為學都了不知後面都不是惟孔子全不如此逐日只見不足如曰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乃曰何有於我哉如曰徳之不修學之不講乃曰是吾憂也豈聖人不情之語哉此心直是歉然今之學者須當體得此心切實用功逐日察之念慮心術之微驗之出入起居之際體之應人接物之間真箇無歉益當加勉豈可一説便了著 問孟子才髙學之無所依據學者當學顔子入聖人為近有用力處如何曰如博文約禮克己復禮不遷怒不貳過等皆用力處就務實切已下工所以入聖人為近 問濓溪曰聖希天聖希聖士希賢一條曰纔説為學便以伊尹顔子並言若非為己務實之論蓋人之心量自是有許多事不然則褊狹了然又不可不知輕重先後故伊尹曰志顔子曰學大學既言明徳便言新民聖賢無一偏之學
  北溪陳氏曰道之浩浩何處下手聖門用工節目其大要亦不過曰致知力行而已致者推之而至其極之謂致其知者所以明萬理於心而使之無所疑也力者勉焉而不敢怠之謂力其行者所以復萬善於己而使之無不偹也知不致則真是真非無以辨其行将何所適從必有錯認人欲作天理而不自覺者矣行不力則雖精義入神亦徒為空言而盛徳至善竟何有於我哉此大學明明徳之功必以格物致知為先而誠意正心修身繼其後中庸擇善固執之目必自夫博學審問慎思明辨而篤行之而顔子稱夫子循循善誘亦惟在於博我以文約我以禮而已無他説也然二者亦非截然判先後為二事猶之行者目視足履動輒相應蓋亦交進而互相發也故知之明則行愈逺而行之力則所知又益精矣其所以為致知力行之地者必以敬為主敬者主一無適之謂所以提撕警省此心使之惺惺乃心之生道而聖學所以貫動静徹終始之功也能敬則中有涵養而大本清明由是而致知則心與理相涵而無頑㝠之患由是而力行則身與事相安而不復有扞格之病矣雖然人性均善均可與適道而鮮有能從事於斯者由其二病一則病於安常習故而不能奮然立志以求自㧞二則病於偏執私主而不能豁然虚心以求實見蓋必如孟子以舜為法於天下而我猶未免為鄉人者為憂必期如舜而後已然後為能立志必如顔子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虚然後能為虚心既能立志而不肯自棄又能虚心而不敢自是然後聖門用工節目循序而進日有維新之益升堂入室惟吾之所欲而無所阻矣此又學者所當深自警也
  西山真氏曰學者觀聖人論人之得失皆當反而觀己之得失然後為有補云 程子云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蓋窮理以此心為主必須以敬自持使心有主宰無私意邪念之紛擾然後有以為窮理之基本心既有所主宰矣又須事事物物各窮其理然後致盡心之功欲窮理而不知持敬以養心則私慮紛紜精神昏亂於義理必無所得知持敬以養心矣而不知窮理則此心雖清明虚静又只箇空蕩蕩底物事而無許多義理以為之主其於應事接物必不能皆當釋氏禪學正是如此故必以敬涵養而又講學審問慎思明辨以致其知則於清明虚静之中而衆理悉備其静則湛然寂然而為未發之中其動則泛應曲當而為中節之和天下義理學者工夫無以加於此自伊川發出而文公又從而闡明之中庸尊徳性道問學章即此意也 學問之道有三曰省察也克治也存養也是三者不容以一闕也夫學者之治心猶其治疾然省察焉者視脉而知疾也克治焉者用藥以去疾也而存養者則又調虞愛䕶以杜未形之疾者也 聖賢大道為必當繇異端邪徑為不可蹈此明趨向之要也非義而富貴逺之如垢汚不幸而賤貧甘之如飴蜜志道而遺利重内而輕外此審取舍之要也欲進此二者非學不能學必讀書然書不可以汎讀先大學次論孟而終之以中庸經既明然後可觀史此其序也沈潜乎訓義反覆乎句讀以身體之以心驗之循序而後進熟讀而精思此其法也然所以維持此心而為讀書之地者豈無要乎亦曰敬而已矣子程子所謂主一無適者敬之存乎中者也整齊嚴肅者敬之形於外者也平居齊慄如對神明言動酧酢不失尺寸則心有定主而理義入矣蓋操存固則知識明知識明則操存愈固子朱子之所以敎人大略如此
  潛室陳氏曰横渠云未知立心患思多之致疑蓋立心持敬之謂先立箇主人翁了方做得窮理格物工夫問伊川云盡性至命必本於孝弟窮神知化由通
  於禮樂不知孝弟何以能盡性至命不知禮樂何以能窮神知化曰盡性至命窮神至化皆聖人事欲學聖人皆從實地上做起升髙必自下陟遐必自邇此聖門切實之學積累之久将自有融液貫通處非謂一蹴便能 問明道以記誦博識為玩物䘮志如何曰徒記誦該博而理學不明不造融㑹貫通處是逐其小者忘其大者反以無用之物累其空明之心是為玩物䘮志 問明道謂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安排布置須是見於施設以安排布置為非自得如何曰安排布置非是見於設施謂此心此理未到純熟兩忘地位必有營度計慮之勞逆施偷作之病纔到自得處則心便是口理便是心心與理忘口與心忘處處安行自在黙識心通不用安排布置也 記問之學雖博而有限中窒故也義理之學至約而無窮中明故也
  鶴山魏氏曰氣質之禀自非生知上知寧能無偏學則所以矯其偏而復於正也然今之學者有二繇博以致約則歛華而就實故志為之主愈歛則愈實愈久則愈明或者唯博之趨若可以譁世取榮然氣為之主氣衰則志索於是有始鋭而終惰始明而終闇者矣
  雙峯饒氏曰為學之方其大略有四一曰立志二曰居敬三曰窮理四曰反身若夫趨向卑陋而此志之不立特養疎略而此心之不存講學之功不加而所知者昏蔽反身之誠不篤而所行者悖戾将見人欲愈熾天理愈微本心一亡亦将何所不至哉 人之為學莫先於立志立志之初當先於分别古今人品之髙下孰為可尊可慕而可法孰為可賤可惡而可戒此入徳之先務也此志既立然後講學以明志力行以充之則徳之進也浩乎其不可禦矣 君子之學不守諸約則汎濫支離固無以為體道之本不知其其博則陿陋偏黨亦無以盡道體之全存養省察致知力行闕一不可 誠之為道無所不體自學者言之敬所以存心也敬立則内直義所以制事也義形則外方二者皆學者切己之事茍非有誠意以為之則敬非真敬而其為敬也必疎畧義非實義而其為義也必駁雜所謂不誠無物也 今之學者所以不能學為聖賢者其大患在於無志其次在於無所守蓋人而無志則趨向卑陋不足與議髙明光大之事業勉之以道義則曰難知難行期之以聖賢則曰不可企及不過終身汩汩為鄉里之庸人而已何足與有為哉人而無守則見利必趨見害必避平居非不粗知義理至於臨事則為利欲所驅而有所不暇顧何足與有所立哉 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之以為心義禮智信之理皆具於中而為心之全徳者也此雖人心之所固有然學者茍無存養體驗之功則氣質物欲有以蔽之而無以識其體之實有於已矣幸而有以識其體之實有於已矣然或不能博學於文講求義理以栽培之則如孤根獨立而無所㙲培非特無以助其生長而使之進於盛大亦恐風霜彫摧而其根将不能以自存也
  魯齋許氏曰凡為學之道必須一言一句自求已事如六經語孟中我所未能當勉而行之或我所行不合於六經語孟中便須改之先務躬行非止誦書作文而已
  臨川吳氏曰學者之於道其立志當極乎逺大而用功必循夫近小逺大者何究其源也近小者何有其漸也漸者自流遡源而不遽以探原為務也道之有原如水之有原人之學道如禹之治水禹之治水也治河必自下流始兖州之功為多而冀川次之河之外名川三百支川三千無所不理若畎若澮田間水道爾亦濬之以距于川其不遺近小也如是聖門敎人自庸言庸行之常至一事一物之微諄切平實未嘗輕以道之大原示人也仁道之大子所罕言聖人豈有隠哉三百三千之儀流分𣲖别殆猶三千三百之川雖𤨏細繁雜然無一而非道之用子貢之頴悟曽子之誠篤皆俟其毎事用力知之既徧行之既周而後引之㑹歸于一以貫之之地無子貢曽子平日積累之功則一貫之㫖不可得而聞也近世程子受學於周子太極一圖道之大原也程子之所手授而終身秘藏一語曽莫之及寧非有深慮乎朱子演繹推明之後此圖家傳人誦宋末之儒髙談性命者比比誰是真知實行之人蓋有不勝其弊者矣夫小徳之川流道之𣲖也大徳之敦化道之原也未周徧乎小徳而欲窺覘乎大徳舍𣲖而尋原者也 所貴乎學者以其能變化氣質也學而不足以變化氣質何以學為哉世固有率意而建功立業者矣亦有肆情而敗國殄民者矣彼其或剛或柔或善或惡任其氣質之何如而無復矯揉克治以成今學者則不如是昏可變而明也弱可變而强也貪可變而亷也忍可變而慈也學之為用大矣哉凡氣質之不美皆可變而美况其生而美者乎 為學而逐逐於欲役役於利汩没於卑汚茍賤以終其身與彼不學者曽不見其少異是何也所學非吾所謂學也夫今之學者之學不過二端讀書與為文而已矣讀書所以求作聖人之路徑而或徒以資口耳為文所以述垂世之訓辭而或徒以眩華采如是而學欲以變化其氣質不亦難乎宜其愈學而無益雖皓首没世猶夫人也 勉生於不足不勉生於足不足則勉勉則進足則不勉不勉則止昔之聖賢兢兢業業孜孜汲汲不自足故也世之自以為有餘者反是 敏不敏天也學不學人也天者不可恃而人者可勉也蟹不如螾駑可以及驥何也敏而不學猶不敏也不敏而學猶敏也夫子上聖也而好學顔子大賢也而好學古之人不恃其天資之敏也如此既敏且學則事半而功倍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五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六
  學四
  存養持敬附
  程子曰學之而不養養之而不存是空言也 學在知其所有又養其所有 見之既明養之既熟泰然而行之其進曷禦焉 學至涵養其所得而至於樂則清明髙逺矣 或曰惟閉目静坐為可以養心曰豈其然乎有心於息慮則思慮不可息矣 問君子存之如何其存也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乃存之之道也 問有言求中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可乎曰求則是有思也思則是已發也然則何所據依何以用功哉曰存養而已矣及其久也喜怒哀樂之發不期中而自中矣 今志于義理而心不安樂者何也此則正是剩一箇助之長雖則心操之則存捨之則亡然而持之太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須且恁去如此者只是徳孤徳不孤必有鄰到徳盛後自無窒礙左右逢其原也 問每常遇事即能知操存之意無事時如何存養得熟曰古之人耳之於樂目之於禮左右起居盤盂几杖有銘有戒動息皆有所養今皆廢此獨有理義之養心耳但存此涵養意久則自熟矣敬以直内是涵養意言不荘不敬則鄙詐之心生矣貌不荘不敬則怠慢之心生矣要修持他這天理則在徳須有不言而信者言難
  為形状養之則須直不愧屋漏與慎獨這是箇持養底氣象也 或謂張繹曰吾至於閒静之地則洒然心悦吾疑其未善也繹以告程子程子曰然社稷宗廟之中不期敬而自敬是平居未嘗敬也使平居無不敬則社稷宗廟之中何敬之改修乎然則以静為悦者必以動為厭方其静時所以能悦静之心又安在哉 徳盛者物不能擾而形不能病形不能病以物不能擾也故善學者臨死生而色不變疾痛慘怛而心不動由養之有素也非一朝一夕之力也 心之躁者不熱而煩不寒而慄無所惡而怒無所悦而喜無所取而起君子莫大於正其氣欲正其氣莫若正其志其志既正則雖熱不煩雖寒不慄無所怒無所喜無所取去就猶是死生猶是夫是之謂不動心聖人不記事所以常記得今人忘事以其記事不
  能忘事處事不精皆出於養之不完固 問獨處一室或行暗中多有憂懼何也曰只是燭理不明若能燭理則知所懼者妄又何懼焉有人雖知此然不免懼心者只是氣不充須是涵養久則氣充自然物動不得然有懼心亦是敬不足
  張子曰正心之始當以己心為嚴師凡所動作則知所懼如此一二年間守得牢固則自然心正矣 求心之始如有所得久思則茫然復失何也夫求心不得其要鑚研太甚則惑心之要只是欲平曠熟後無心如天簡易不已今有心以求其虚則是已起一心無由得虚切不得令心煩求之太切則反昬惑孟子所謂助長也孟子亦只言存養而已此非可以聰明思慮力所能致也
  龜山楊氏曰古之學者視聴言動無非禮所以操心也至於無故不徹琴瑟行則聞佩玉登車則聞和鸞盖皆欲收其放心不使惰慢邪僻之氣得而入焉
  延平李氏答朱元晦書曰常存此心勿為他事所勝即欲慮非僻之念自不作矣孟子有夜氣之説更熟味之當見涵養處也於涵養處著力正是學者之要若不如此存養終不為己物也 今之學者雖能存養知有此理然旦晝之間一有懈焉遇事應接舉處不覺打發機械即離間而差矣唯存養熟道理明習氣漸爾消鑠道理油然而生然後可進亦不易也
  朱子曰自古聖賢皆以心地為本 聖賢千言萬語只要人不失其本心 古人言志帥心君須心有主張始得 心若不存一身便無所主宰 纔出門便千岐萬轍若不是自家有箇主宰如何得是 心在羣妄自然退聴 人只有箇心若不降伏得更做甚麽人一云如何做得事成 人只一心識得此心便無走作雖不加防閑此心常在 人精神飛揚心不在殻子裏面便害事 未有心不定而能進學者人心萬事之主走東走西如何了得 只外面有些隙罅便走了問莫是功夫間斷心便外馳否曰只此心纔向外便走了 人昬時便是不明纔知那昬時便是明也 今人心聳然在此尚無惰慢之氣况心常能惺惺者乎故心常惺惺自無客慮 人常須收斂箇身心使精神常在這裏似擔百十斤擔相似須硬著筋骨擔大抵是且收斂得身心在這裏便已有八九分了却看道理有窒礙處却於這處理㑹為學且要專一理㑹這一件便只且理㑹這一件若行時心便只在行上坐時心便只在坐上 學者為學未問真知與力行且要收拾此心令有箇頓放處若收斂都在義理上安頓無許多胡思亂想則久久自於物欲上輕於義理上重須是教義理心重於物欲如秤令有低昂即見得義理自端的自有欲罷不能之意其於物欲自無暇及之矣茍操舎存亡之間無所主宰縱説得亦何益 存得此心便是要在這裏常常照管若不照管存養要做甚麽用 今於日用間空閑時收得此心在這裏截然這便是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便是渾然天理事物之來隨其是非便自見得分曉是底便是天理非底便是逆天理常常恁地收拾得這心在便如執權衡以度物 人若要洗刷舊習都浄了却去理㑹此道理者無是理只是收放心把持在這裏便須有箇真心發見從此便去窮理 大槩人只要求箇放心日夕常照管令在力量既充自然應接從容 存心只是知有此身謂如對客但知道我此身在此對客 但操存得在時少間他喜怒哀樂自有一箇則在 心存時少亡時多存養得熟後臨事省察不費力 平日涵養之功臨事持守之力涵養持守之久則臨事愈益精明平日養得根本固善若平日不曽養得臨事時便做根本工夫從這裏積将去若要去討平日涵養幾時得又曰涵養之則凡非禮勿視聴言動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皆是 明底人便明了其他須是養養非是如何椎鑿用功只是心虚静久則自明 問静中常用存養曰説得有病一動一静無時不養 平居須是儼然若思 須敬守此心不可急迫當栽培深厚栽只如種得一物在此但涵養持守之功繼繼不已是謂栽培深厚如此而優游涵泳於其間則浹洽而有以自得矣茍急迫求之則此心已自躁迫紛亂只是私己而已終不能優游涵泳以達於道 大凡氣俗不必問心平則氣自和惟心麤一事學者之通病横渠云顔子未至聖人猶是心麤一息不存即為粗病要在精思明辨使理明義精而操存涵養無須㬰離無毫髮間則天理常存人欲消去其庶幾矣哉 人能操存此心卓然而不亂亦自可與入道况加之學問探討之功豈易量耶 人心本明只被物事在上盖蔽了不曽得露頭面故燭理難且徹了盖蔽底事待他自出來行兩匝看他既喚做心自然知得是非善惡 心須常令有所主做一事未了不要做别事心廣大如天地虚明如日月要閑心却不閑隨物走了不要閑心却閑有所主 心得其正方能知性之善 學者工夫且去剪截那浮泛底思慮 學者常用提省此心使如日之升則羣邪自息他本自光明廣大自家只著些子力去提省照管他便了不要苦著力著力則反不是大抵心體通有無該動静故工夫亦通有無該動
  静方無透漏若必待其發而後察察而後存則工夫之所不至多矣惟涵養於未發之前則其發處自然中節者多不中節者少體察之際亦甚明審易為著力 問心要在腔子裏若慮事應物時心當如何曰思慮應接亦不可廢但身在此則心合在此曰然則方其應接時則心在事上事去則此心亦合管著曰固是要如此 人一箇心終日放在那裏去得幾時在這裏孟子所以只管教人求放心今人終日放去一箇身恰似箇無梢工底船流東流西船上人皆不知某嘗謂人未讀書且先收斂得身心在這裏然後可以讀書求得義理而今硬捉在這裏讀書心飛揚那裏去如何得㑹長進 問心如何得在腔子裏曰敬便在腔子裏又問如何得㑹敬曰只管恁地衮做甚麽纔説到敬便是更無可説 以敬為主則内外肅然不忘不助而心自存不知以敬為主而欲存心則不免将一箇身把捉一箇心外面未有一事時裏面已是三頭兩緒不勝其擾擾矣就使實能把捉得住只此已是大病况未必真能把捉得住乎 涵養本原之功誠易間斷然纔覺得間斷便是相續處只要常自提撕分寸積累将去久之自然接續打成一片耳講學工夫亦是如此莫論事之大小理之淺深但到目前即與理㑹到底久之自然浹洽通貫也今之人知求雞犬而不知求其放心固為大惑然茍知其放而欲求之則即此知求之處一念悚然是亦不待别求入處而此心體用之全已在是矣由是而持敬以存其體窮理以致其用則其日増月益自将有欲罷而不能者矣 學者日用之間以敬為主不論感與未感平日常是如此涵養則善端之發自然明著少有間斷而察識存養擴而充之皆不難乎為力矣 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無事時且存養在這裏提撕警覺不要放肆到講習應接時便當思量義理 問涵養須用敬涵養甚難心中一起一滅如何得主一曰人心如何教他不思如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豈是無思但不出於私則可曰某多被思慮紛擾思這一事又牽走那事去雖知得亦自難止曰既知得不是便當絶斷了 涵養此心須用敬譬之養赤子方血氣未壮實之時且須時其起居飲食養之於屋室之中而謹顧守之則有向成之期纔方乳保却每日暴露於風日之中偃然不顧豈不致疾而害其生耶 問伊川謂敬是涵養一事敬不足以盡涵養否曰五色養其目聲音養其耳義理義其心皆是養也 古人直自小學中涵養成就所以大學之道只從格物做起今人從前無此工夫但見大學以格物為先便欲只以思慮知識求之更不於操存處用力縱使窺測得十分亦無實地可據大抵敬字徹上徹下之意格物致知乃其間節次進步處耳或謂人心紛擾時難把捉曰真箇是難把持不能
  得久又被事物及閑思慮引将去孟子牛山之木一章最要看操之則存舎之則亡或又謂把持不能久勝物欲不去曰這箇不干别人事雖是難亦是自著力把持常惺惺不要倣倒覺得物欲來便著緊不要隨他去這箇須是自家理㑹若説把持不得勝他不去是自壞了更説甚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又曰把心不定喜怒憂懼四者皆足以動心 問心自不能把促曰自是如此盖心便能把促自家自家却如何把促得他唯有以義理涵養耳 問某平時所為把捉這心教定一念忽生則這心返被他引去曰這箇亦只是認教熟熟了便不如此今日一念纔生有以制之明日一念生又有以制之久後便無此理只是這邉較少那邉較多便被他勝了如一車之火以少水勝之水撲處纔滅而火又發矣 問學者於已發處用工此却不枉費心力曰存養於未發之前則可求中於未發之前則不可然則未發之前固有平日存養之功矣不必須待已發然後用功也 問涵養於未發之初令不善之端旋消則易為力若發後則難制曰聖賢之論正要就發處制惟子思説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孔孟教人多從發處説未發時固當涵養不成發後便都不管或云這處最難因舉横渠戰退之説曰此亦不難只要明得一箇善惡每日遇事須是體驗見得是善從而保養却自然不肯走在惡上去 聖人之心如明鏡止水天理純全者即是存處但聖人則不操而常存耳衆人則操而存之方其存時亦是如此但不操則不存耳存者道心也亡者人心也心一也非是實有此二心各為一物不相交涉也但以存亡而異其名耳方其亡也固非心之本然亦不可謂别是一箇有存亡出入之心却待反本還原别求一箇無存亡出入之心來換却只是此心但不存便亡不亡便存中間無空隙處所以學者必汲汲於操存而雖舜禹之間亦以精一為戒也 問心思擾擾曰程先生云嚴威整肅則心便一一則自無非僻之干只纔整頓起處便是天理别無天理但常常整頓起思慮自一 求放心不須注解只日用十二時中常切照管不令放出即久久自見功效義理自明持守自固不費氣力也 答胡季隨書曰近有問以放心求心者嘗欲别下一語云放而知求則此心不為放矣此處間不容息如夫子所言克已復禮功夫要切處亦在為仁由已一句也豈藉外以求之哉 答張敬夫書曰來喻所謂學者先須察識端倪之發然後可加存養之功則熹於此不能無疑盖發處固當察識但人自有未發時此處便合存養豈可必待於發而後察察而後存耶且從初不曽存養便欲隨事察識竊恐浩浩茫茫無下手處而毫釐之差千里之謬将有不可勝言者此程子所以每言孟子才髙學之無可依據人須是學顔子之學則入聖人為近有用力處其微意亦可見矣且如洒掃應對進退此存養之事也學者将先於此而後察之耶抑将先察識而後存養也以此觀之則用力之先後判然可覩矣來教又謂言静則溺於虚無此固所當深慮若以天理觀之則動之不能無静猶静之不能無動也静之不能無養猶動之不可不察也但見得一一静互為其根敬義夾持不容間斷之意則雖下静字元非死物至静之中盖有動之端焉是乃所以見天地之心者而先王之所以至日閉闗盖當此之時則安静以養乎此爾固非逺事絶物閉目兀坐而偏於静之謂但未接物時便有敬以主乎其中則事至物來善端昭著而所以察之者益精明爾伊川先生所謂却於已發之際觀之者正謂未發則只有存養而已發則方有可觀也周子之言主静乃就中正仁義而言以正對中則中為重以義配仁則仁為本爾非四者之外别有主静一段事也來教又謂熹言以静為本不若遂言以敬為本此固然也然敬字工夫通貫動静而必以静為本故熹向來輒有是語今若易為敬雖若完全然却不見敬之所施有先有後則亦未得為諦當也至如來教所謂要須動以見静之所存静以涵動之所本動静相須體用不離而後為無滲漏也此數句卓然意語俱到謹以書之座右出入觀省 此心此性人皆有之所以不識者物欲昬之耳欲識此本根亦須合下且識得箇持養功夫次第而加功焉方始見得見得之後又不舎其持養之功方始守得盖初不從外來只持養得便自著見但要窮理功夫互相發耳
  象山陸氏曰古先聖賢未嘗艱難其途徑支離其門户夫子曰吾道一以貫之孟子曰夫道一而已矣曰塗之人可以為禹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曰人有四端而自不能者自賊者也人孰無心道不外索患在人戕賊之耳放失之耳古人教人不過存心養心求放心此心之良人所固有惟不知保養而反戕賊放失之耳有知其如此而防閑其戕賊放失之端日夕保養灌溉使之暢茂條達如手足之捍頭面則豈有艱難支離之事今日向學而又艱難支離遲回不進則是未知其心未知其戕賊放失未知所以保養灌溉此乃為學之門進徳之地得其門不得其門有其地無其地兩言而决耳
  勉齋黄氏曰静養工夫且認得性情部分識得虚靈本體端居黙養令根本完固則成性存存而道義自明矣
  程子曰君子之遇事無巨細一於敬而已簡細故以自崇非敬也飾私智以為竒非敬也要知無敢慢而已語曰居處恭執事敬雖之夷狄不可棄也然則執事敬者固為人之端也推是心而成之則篤恭而天下平矣以下論持敬 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今人操心不定視心如冦賊而不可制不是事累心乃是心累事當知天下無一物是合少得者不可惡也 學者先務固在心志有謂欲屏去聞見知思則是絶聖棄智有欲屏去思慮患其紛亂則是須坐禪入定如明鑑在此萬物畢照是鑑之常難為使之不照人心不能不交感萬物亦難為之不思慮若欲免此惟是心有主如何為主敬而已矣有主則虚虚謂邪不能入無主則實實謂物來奪之今夫瓶甖有水實内則雖江海之浸無所能入安得不虚無水於内則停注之水不可勝注安得不實大凡人心不可二用用於一事則他事更不能入者事為之主也事為之主尚無思慮紛擾之患若主於敬又焉有此患乎所謂敬者主一之謂敬所謂一者無適之謂一且欲涵泳主一之義一則無二三矣言敬無如聖人之言易所謂敬以直内義以方外須是直内乃是主一之義至於不敢欺不敢慢尚不愧于屋漏皆是敬之事也 執事須是敬又不可矜持太過 嚴威儼恪非敬之道但致敬須自此入 敬而無失便是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敬不可謂中但敬而無失即所以為中也 一不敬則私欲萬端生焉害仁此為大動容貌整思慮則自然生敬敬只是主一也主一則既不之東又不之西如此則只是中既不之此又不之彼如此則只是内存此則自然天理明學者須是将敬以直内涵養此意直内是本 或問燕處倨肆心不怠慢有諸曰無之入徳必自敬始故容貌必恭也言語必謹也雖然優游涵泳而養之可也拘迫則不能入矣
  張子曰學者欲其進須敬其事則有立有立則有成未有不敬而能立不立則安可望有成
  上蔡謝氏曰敬是常惺惺法心齊是事事放下其理不同 問敬之貌如何曰於儼若思時可見問學為敬不免有矜持如何曰矜持過當却不是尋常作事用心過當便有失要在勿忘勿助長之間耳 問敬慎有異否曰執輕如不克執虚如執盈慎之至也敬則慎在其中矣敬則外物不能易學者須去却不合做底事則於敬有功敬換不得方其敬也甚物事換得因指所坐亭子曰這箇亭子須只喚做白岡院亭子却著甚底換得曰學者未能便窮理莫須先省事否曰非事上做不得工夫也須就事上做工夫如或人説動中有静静中有動有此理然静而動者多動而静者少故多著静不妨人雖是卓立中塗不得執一邉 或問正其衣冠端坐儼然自有一般氣象某嘗行之果如其説此是敬否曰不如就事上尋便更分明事思敬居處恭執事敬若只是静坐時有之却只是坐如尸也
  和靖尹氏曰某初見伊川時教某看敬字某請益伊川曰主一則是敬當時雖領此語然不若近時看得更親切祁寛問如何是主一曰敬有甚形影只收斂身心便是主一且如人到神祠中致敬時其心收斂更著不得毫髮事非主一而何
  朱子曰聖人相傳只是一箇字堯曰欽明舜曰温恭聖敬日躋君子篤恭而天下平 堯是初頭出治第一箇聖人尚書堯典是第一篇典籍説堯之徳都未下别字欽是第一箇字如今看聖賢千言萬語大事小事莫不本於敬收拾得自家精神在此方看見道理盡看道理不盡只是不曽專一或云主一之謂敬敬莫只是主一曰主一又是敬字注解要知事無小無大常令自家精神思慮盡在此遇事時如此無事時也如此 敬字工夫乃聖門第一義徹頭徹尾不可頃刻間斷 敬之一字真聖門之綱領存養之要法一主乎此更無内外精粗之間 敬則萬理具在聖人言語當初未曽闗聚如説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等類皆是敬之目到程子始闗聚説出一箇敬來教人然敬有甚物只如畏字相似不是塊然兀坐耳無聞目無見全不省事之謂只收斂身心整齊純一不恁地放縱便是敬孔子之所謂克已復禮中庸所謂致中和尊徳性道問學大學所謂明明徳書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教人明天理滅人欲人性本明如寳珠沉溷水中明不可見去了溷水則寳珠依舊自明自家若得知是人欲蔽了便是明處只是這上便緊𦂳著力主定一面格物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正如游兵攻圍拔守人欲自消鑠去所以程先生説敬字只謂我自有一箇明底物事在這裏把箇敬字抵敵常常存箇敬在這裏則人欲自然來不得夫子曰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𦂳要處正在這裏 聖賢言語大約似乎不同然未始不貫只如夫子言非禮勿視聴言動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言忠信行篤敬這是一副當説話到孟子又却説求放心存心養性大學則又有所謂格物致知正心誠意至程先生又專一發明一箇敬字若只恁看似乎參錯不齊千頭萬緒其實只一理楊道夫曰泛泛於文字間祗覺得異實下工則貫通之理始見曰然只是就一處下工夫則餘者皆兼攝在裏聖賢之道如一室然雖門户不同自一處行來便入得但恐不下工夫爾因歎敬字工夫之妙聖賢之所以成始成終者皆由此故曰修己以敬下面安人安百姓皆由於此只縁子路問不置故聖人復以此答之要之只是箇修己以敬則其事可了或曰自秦漢以來諸儒皆不識這敬字直至程子方説得親切學者知所用力曰程子説得如此親切了近世程沙隨猶非之以為聖賢無單獨説敬字時只是敬親敬君敬長方著箇敬字全不成説話聖人説修己以敬曰敬而無失曰聖敬日躋何嘗不单獨説來若説有君有親有長時用敬則無君親無長之時将不敬乎 敬之一字學者若能實用其力則雖程子兩言之訓猶為剩語如其不然則言愈多心愈雜而所以病乎敬者益深矣 敬不是萬慮休置之謂只要隨事專一謹畏不放逸耳非專是閉目静坐耳無聞目無見不接事物然後為敬整齊收斂這身心不敢放縱便是敬嘗謂敬字似甚字恰似箇畏字相似 敬只是收斂來程夫子亦説敬孔子説行篤敬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聖賢亦是如此只是工夫淺深不同聖賢説得好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動性之欲也物至知至然後好惡形焉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 為學則自有箇大要所以程子推出一箇敬字與學者説要且将箇敬字收斂箇身心放在模匣子裏面不走作了然後逐事逐物看道 學固不在乎讀書然不讀書則義理無由明要知無事不要理㑹無書不要讀若不讀這一件書便闕了這一件道理不理㑹這一事便闕這一事道理要他底須著些精彩方得然泛泛做又不得故程先生教人以敬為本然後心定理明孔子言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也是散説要人敬但敬便是箇闗聚底道理嘗愛古人説得學有緝熙于光明此句最好但心地本自光明只被利欲昬了今所以為學者要令其光明處轉光明所以下緝熙字緝如緝麻之緝連緝不己之意熙則訓明字心地光明則此事有此理此物有此理自然見得且如人心何嘗不光明見他人做得是便道是做得不是便知不是何嘗不光明然只是纔明便昬了又有一種人自謂光明而事事物物元不曽照見似此光明亦不濟得事周先生只説一者無欲也然這話頭髙卒急難湊
  泊尋常人如何便得無欲故伊川只説箇敬字教人只就這敬字上捱去庶幾執促得定有箇下手處縱不得亦不至失要之皆只要人於此心上見得分明自然有得爾然今之言敬者乃皆装㸃外事不知直截於心上求功遂覺累墜不快活不若眼下於求放心處有功則尤省力也但此事甚易只如此提醒莫令昏昧一二日便可見效且易而省力只在念不念之間耳何難而不為 敬字前輩多輕説過了唯程子看得重人只是要求放心何者為心只是箇敬人纔敬時這心便在身上了 人之為學千頭萬緒豈可無本領此程先生所以有持敬之語只是提撕此心教他光明則於事無不見久之自然剛健有力程先生所以有功於後學者最是敬之一字有力人之心性敬則常存不敬則不存 今人皆不肯於根本上理㑹如敬字只是将來説更不做将去根本不立故其他零碎工夫無湊泊處明道延平皆教人静坐看來須是静坐 問敬者徳之聚曰敬則徳聚不敬則都散了 只敬則心便一 敬只是此心自做主宰處 敬是箇扶䇿人底物事人當放肆怠惰時纔敬便扶策得此心起常常㑹恁地雖有些放僻邪侈意思也退聴 敬不是只恁坐地舉足動步常要此心在這裏 敬且定下如東西南北各有去處此為根本然後可明若與萬物並流則如眯目播糠上下四方易位矣如伊川説聰明睿知皆由是出問敬中有誠立明通道理曰然 敬則天理常明自然人欲懲窒消治 人能存得敬則吾心湛然天理粲然無一分著力處亦無一分不著力處 心走作不在此便是放夫人終日之間如是者多矣博學審問謹思明辯力行皆求之之道也須是敬 持敬之説不必多言但熟味整齊嚴肅嚴威儼恪動容貌整思慮正衣冠尊瞻視此等數語而實加工焉則所謂直内所謂主一自然不費安排而身心肅然表裏如一矣問敬曰一念不存也是間斷一事有差也是間斷問敬何以用工曰只是内無妄思外無妄動 問
  二程專教人持敬持敬在主一熟思之若能每事加敬則起居語嘿在規矩之内久久精熟有從心所欲不踰矩之理顔子請事四者亦只是持敬否曰學莫要於持敬故伊川謂敬則無己可克省多少事然此事甚大亦甚難須是造次顛沛必於是不可須㬰間斷如此方有功所謂敏則有功若還今日作明日輟放下了又拾起幾時得見效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都少箇敬不得如湯之聖敬日躋文王小心翼翼之類皆是只是他便與敬為一自家須用持著稍緩則忘了所以常要惺惺地久之成熟可知道從心所欲不踰矩顔子止是持敬 問敬之一字初看似有兩體一是主一無適心體常存無所走作之意一是遇事小心謹畏不敢慢易之意近看得遇事小心謹畏是心心念念常在這一事上無多岐之惑便有心廣體胖之氣象此非主一無適而何動而無二三之雜者主此一也静而無邪妄之念者亦主此一也主一盖兼動静而言静而無事惟主於往來出入之息耳未審然否曰謂主一兼動静而言是也出入之息此句不可曉 問主一曰做這一事且做一事做了這一事却做那一事今人做這一事未了又要做那一事心下千頭萬緒 問主一如何用工曰不當恁地問主一只是主一不必更於主一上問道理如人喫飯喫了便飽却問人如何是喫飯先賢説得甚分明也只得恁地説在人自體認取主一只是專一 問或人專守主一曰主一亦是然程子論主一却不然又要有用豈是守塊然之主一吕與叔問主一程子云只是專一今欲主一而於事乃處置不下則與程子所言自不同 或謂主一不是主一事如一日萬機須要並應曰一日萬機也無並應底道理須還他逐一件理㑹但只是聰明底人却見得快 問閑邪則固一矣主一則更不消言閑邪曰只是覺見邪在這裏要去閑他則這心便一了所以説道閑邪則固一矣既一則邪便自不能入更不消説又去閑邪恰如知得外面有賊今夜須用防他則便惺了既惺了不須更説防賊 或問閑邪主一如何曰主一似持其志閑邪似無暴其氣閑邪只是要邪氣不得入主一則守之於内二者不可有偏此内外交相養之道也 問伊川云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又曰人心常要活則周流無窮而不滯於一隅或者疑主一則滯滯則不能周流無窮矣切謂主一則此心便存心存則物來順應何有乎滯曰固是然所謂主一者何嘗滯於一事不主一則方理㑹此事而心留於彼這却是滯於一隅又問以大綱言之有一人焉方應此事未畢而復有一事至則當如何曰也須是做一件了又理㑹一件亦無雜然而應之理但甚不得已則權其輕重可也 人有躁妄之病者殆居敬之功有所未至故心不能宰物氣有以動志而致然耳若使主一不二臨事接物之際真心現前卓然而不可亂則又安有此患哉或謂子程子曰心術最難執持如何而可程子曰敬又嘗曰操約者敬而已矣惟其敬足以直内故其義有以方外義集而氣得所養則夫喜怒哀樂之發其不中節者寡矣孟子論養吾浩然之氣以為集義所生而繼之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盖又以居敬為集義之本也夫必有事焉者敬之謂也若曰其心儼然常若有所事云爾夫其心儼然肅然常若有所事則雖事物紛至而沓來豈足以亂吾之知思而宜不宜可不可之幾已判然於胸中矣如此則此心晏然有以應萬物之變而何躁妄之有哉 問下手工夫曰只是要收斂此心莫要走作若看見外面風吹草動去看覷他那得許多心去應他便也是不收斂問莫是主一之謂敬曰主一是敬表徳只是要收斂處宗廟只是敬處朝廷只是嚴處閨門只是和便是持敬 問静時多為思慮紛擾曰此只為不主一人心皆有此病不如且将讀書程課繫縳此心逐旋行去到節目處自見功效淺深大凡理只在人身中不在外面只為人役役於不可必之利名故本原固有者日加昬蔽豈不可惜問程子以身教人自言主一之謂敬不之東又不
  之西不之此又不之彼如此則何時而不存故近日又稍體究禮樂不可斯須去身之説盖禮則嚴謹樂則和樂兩者相須而后能故明道先生既以敬教人又自謂於外事思慮儘悠悠又曰既得後便須放開不然却只是守故謝子因之為展托之論又恐初學勢雖把持未敢便習展托於斯二者孰從孰違曰二先生所論敬字須該貫動静看方得夫方其無事而存主不懈者固敬也及其應物而酬酢不亂者亦敬也故曰毋不敬儼若思又曰事思敬執事敬豈必以攝心坐禪而謂之敬哉禮樂固必相須然所謂樂者亦不過謂胷中無事而自和樂耳非是著意放開一路而欲其和樂也然欲胸中無事非敬不能故程子曰敬則自然和樂而周子亦以為禮先而樂後此可見也既得後須放開不然却只是守者此言既自得之後則自然心與理㑹不為禮法所拘而自中節也若未能如此則是未有所自得纔方是守禮法之人爾亦非謂既自得之又却須放教開也 問敬而無失則不偏不倚斯能中矣曰説得慢了只敬而無失便不偏不倚只此便是中 問敬而無失莫是心純於敬在思慮則無一毫之不敬在事為則無一事之不敬曰只是常敬敬即所以中 問和靖論敬以整齊嚴肅然專主於内上蔡專於事上作工夫故云敬是常惺惺法之類曰謝尹二説難分内外皆是自已心地工夫事上豈可不整齊嚴肅静處豈可不常惺惺乎 問主敬只存之於心少寛四體亦無害否曰心無不敬則四體自然收斂不待十分著意安排而四體自然舒適著意安排則難久而生病矣 今所謂持敬不是将箇敬字做箇好物事様塞放懷裏只要胷中常有此意而無其名耳 問持敬患不能久當如何下工夫曰某舊時亦曽如此思量要得一箇直截道理元來都無他法只是習得熟熟則自久問先持敬令此心惺惺了方可應接事物何如曰不然又問須是去事物上求曰不然若無事物時不成須去求箇事物來理㑹且無事物之時要你做甚麽動出時也要整齊平時也要整齊問乃是敬貫動
  静曰到頭底人言語無不貫動静者 問敬通貫動静而言然静時少動時多恐易得撓亂曰如何都静得有事須著應人在世間未有無事時節若事至前而自家却要主静頑然不應便是心都死了無事時敬在裏面有事時敬在事上有事無事吾之敬未嘗間斷也且如應接賓客敬便在應接上賓客去後敬又在這裏若厭苦賓客而為之心煩此却是自撓亂非所謂敬也故程子説學到專一時方好盖專一則有事無事皆是如此程子此段這一句是𦂳要處近世學者之病只是合下欠却持敬工夫所以事事滅裂其言敬者又只説能存此心自然中理至於容貌詞氣往往全不加工又况心慮荒忽未必真能存得耶程子言敬必整齊嚴肅正衣冠尊瞻視為先又言未有箕踞而心不慢者如此乃是至論 答胡廣仲書曰敬之一字真聖學始終之要向來之論謂必先致其知然後有以用力於此疑若未安盖古人由小學而進於大學其於洒掃應對進退之間持守堅定涵養純熟固已久矣是以大學之序特因小學已成之功而以格物致知為始今人未嘗一日從事於小學而曰必先致其知然後敬有所施則未知其以何為主而格物以致其知也故程子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論敬云但存此久之則天理明推而上之凡古昔聖賢之言亦莫不如此者試考其言而以身驗之則彼此之得失見矣 問人如何發其誠敬消其欲曰此是極處了誠只是去了許多偽敬只是去了許多怠惰欲只是要窒 誠敬寡欲不可以次序做工夫數者雖則未嘗不串然其實各是一件事不成道敬則欲自寡却全不去做寡欲底工夫則是廢了克己之功也但恐一旦發作又却無理㑹譬如平日慎起居節飲食養得如此了固是無病但一日意外病作豈可不服藥敬只是養底工夫克己是去病須是俱到無所不用其極 敬如治田而灌溉之功克己則是去其惡草也 問持敬與克己工夫曰敬是涵養操持不走作克己則和根打併了教他盡浄 問且如持敬豈不欲純一於敬然自有不敬之念固欲與己相反愈制則愈甚或謂只自持敬雖念慮妄發莫管他久将自定還如此得否曰要之邪正本不對立但恐自家胸中無箇主若有主邪自不能入 問嘗學持敬讀書心在書為事心在事如此頗覺有力只是瞑目静坐時支遣思慮不去或云只瞑目時已是生妄想之端讀書心在書為事心在事只是收聚得心未見敬之體曰静坐而不能遣思慮便是静坐時不曽敬敬只是敬更尋甚敬之體似此支離病痛愈多更不做得工夫只了得安排杜撰也 大凡學者須先理㑹敬字敬是立脚去處常要自省得纔省得便在此或以為此事甚難曰患不省察爾覺得間斷便已接續何難之有操則存舎則亡只在操舎兩事之間要之只消一箇操字到𦂳要處全不消許多文字言語若此意成熟雖操字亦不須用 問一向把捉待放下便覺恁衰颯不知當如何曰這箇也不須只管恁地把捉若要去把捉又添一箇要把捉底心是生許多事若知得放下不好便提掇起來便是敬曰静坐久之一念不免發動當如何曰也須看一念是要做甚麽事若是好事合當做底事須去幹了或此事思量未透須著思量教了若是不好底事便不要做自家纔覺得如此這敬便在這裏 敬莫把做一件事看只是收拾自家精神專一在此今看來學者所以不進縁是但知説道格物却於自家根骨上煞欠闕精神意思都恁地不專一所以工夫都恁地不精銳未説道有甚底事分自家志慮只是觀山玩水也煞引出了心那得似教他常在裏面好如世上一等閑物事一切都絶意雖似不近人情要之如此方好 敬有死敬有活敬若只守著主一之敬遇事不濟之以義辯其是非則不活若熟後敬便有義義便有敬静則察其敬與不敬動則察其義與不義如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不敬時如何坐如尸立如齊不敬時如何須敬義夾持循環無端則内外透徹 涵養須用敬處事須是集義 敬義只是一事如兩脚立定是敬纔行是義合目是敬開眼見物便是義 方未有事時只得説敬以直内若事物之來當辨别一箇是非不成只管敬去敬義不是兩事 敬者守於此而不易之謂義者施於彼而合宜之謂 敬要回頭看義要向前看 問讀大學已知綱目次第了然大要用工夫恐在敬之一字前見伊川説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處曰能敬以直内矣亦須義以方外能知得是非始格得物不以義方外則是非好惡不能分别物亦不可格又問恐敬立則義在其中伊川所謂弸諸中彪諸外是也曰雖敬立而義在也須認得實方見得今有人雖胸中知得分明説出來亦是見得千了百當及應物之時顛倒錯謬全是私意亦不知聖人所謂敬義全是天理安得有私意 問持敬曰但因其良心發見之微猛省提撕使心不昧則是做工夫底本領本領既立自然下學而上達矣若不察於良心發見處即渺渺茫茫恐無下手處也 問主一工夫兼動静否曰若動静收斂心神在一事上不胡亂思想東去西去便是主一又問由敬可以至誠否曰誠自是真實敬自是嚴謹如今正不要如此看但見得分曉了便下工夫做将去如整齊嚴肅其心收斂常惺惺數條無不通貫 或以此心不放動為主敬之説曰主敬二字只恁地做不得須是内外交相養盖人心活物須是窮理 問敬先於知然知至則敬愈分明曰此正如配義與道 以身騐之乃知伊洛拈出敬字真是學問始終日用親切之妙近與朋友商量不若只於此處用力而讀書窮理以發揮之直到聖賢究竟地位亦不出此 答何鎬書曰持敬之説甚善但如所諭則須是天資儘髙底人不甚假修為之力方能如此若顔曽以下尤須就視聴言動容貌辭氣上做工夫盖人心無形出入不定須就規矩繩墨上守定便自内外帖然豈曰放僻邪侈於内而姑正容謹節於外乎且放僻邪侈正與荘整齊肅相反誠能荘整齊肅則放僻邪侈决知其無所容矣既無放僻邪侈然後到得自然荘整齊肅地位豈容易可及哉此日用工夫至要約處亦不能多談請以一事驗之儼然端荘執事恭恪時此心如何怠惰頽靡渙然不收時此心如何試於此審之則知内外未始相離而所謂荘整齊肅正所以存其心也又曰此心操之則存而敬者所以操之之道也今乃於覺而操之之際指其覺者便以為存而於操之之道不復致力此所以不惟立説之偏而於日用功夫亦有所間斷而不周也愚意竊謂正當就此覺處敬以操之使之常存而常覺是乃乾坤易簡交相為用之妙若便以覺為存而不加持敬之功則恐一日之間存者無幾何而不存者什八九矣 劉黻因説學者先立心志為難曰無許多事只是一箇敬徹上徹下只是這箇道理到剛健便自然勝得許多物欲之私温公謂人以為如制悍馬如斡盤石之難也静而思之在我而已如轉户樞何難之有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六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七
  學五
  存養持敬 靜附
  南軒張氏曰持敬乃是切要工夫然要將箇敬來治心則不可葢主一之所謂敬敬是敬此也只敬便在此若謂敬為一物將一物治一物非惟無益而反有害乃孟子所謂必有事焉而正之卒為助長之病以下論持敬誠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道之成則誠而天矣然則君子之學始終乎敬者也人之有是心也其知素具也意亂而欲汩之紛擾臬兀不得湏臾以寧而正理益以蔽塞萬事失其統矣於此有道焉其惟敬而已乎伊川先生曰主一之謂敬又曰無適之謂一夫所謂一者豈有可玩而執者哉無適乃一也盖不越乎此而已嘗試於平居暇日深體其所謂無適者則庶乎可識於意言之表矣故儼若思雖非敬之道而於此時可以體敬焉即是而存之由是以察之則事事物物不得遁焉涵泳不舍思慮將日以清明而其知不蔽矣知不蔽則敬之意味無窮而功用日新矣天地之心其在兹與學者舍是而求入聖賢之門難矣哉至於所進有淺深則存乎其人用力敏勇與緩急之不同耳 答潘叔昌曰所謂思慮時擾之患此最是合理㑹䖏其要莫若主一遺書中論此䖏甚多湏反復玩味據目下看底意思用工譬如汲井漸汲漸清如所謂未應事前此事先在既應之後此事尚存正緣主一工夫未到之故湏是思此事時只思此事做此事時只做此事莫教别底交互出来久久自别看時似乎淺近做時極難又曰所諭收歛則失於拘迫從容則失於悠緩此學者之通患於是二者之間必有事焉其惟敬乎拘迫則非敬也悠緩則非敬也但當常存乎此本原深厚則發見必多而發見之際察之亦必精矣若謂先識所謂一者而後可以用力則用力未篤所謂一者只是想象何由意味深長乎
  勉齋黄氏曰敬是束得箇虚靈如覺住如火炬束得𦂳時那燄頭直上不束則散滅了 主敬致知兩事互為經緯但言敬而不能有所見者恐亦於此有所未思耳 持守之方無出主敬前輩所謂常惺惺法已是將持敬人心胸内事摸寫出了更要去上靣生支節只恐支離無緣脱灑 問前輩說主一無適是説得已發時敬如惺惺收歛是説得未發時敬曰未湏要辨未發已發且就自家心一息之間幾畨已發未發雖數千萬變豈無可辨認且如一箇大鏡相似恁地光皎在這裏人來照着便随他賦形人過去後這光皎者自若 敬是人之本體人惟胡思亂想便失了夲然之體恐懼警畏正欲收拾他依元恁地 人禀隂陽五行之氣以生其為是氣也莫不各有是理人得是氣以為體則亦具是理以為性又必有虚靈如覺者存乎其間以為心事物未接思慮未萌虚靈知覺者感而遂通一寂一感而是理亦為之寂感焉使夫虚靈知覺者常肅然而不亂炯然而不昏則寂而理之體無不存感而理之用無不行矣惟夫虚靈知覺既不能不囿於氣而又不能不動於欲也則將為氣所昬為欲所亂而理之體用亦随之而昏且亂矣此敬之說所由以立也虚靈如覺我所有也吾惟慢怠而無以檢之則為氣所昏為欲所亂矣惕然悚然常若鬼神父師之臨其上常若深淵薄氷之䖏其下則虚靈知覺者自不容於昬且亂矣故嘗聞之先師曰敬字之説惟畏為近之誠能以所謂畏者驗之則不昬不亂可見矣曰然則諸説之不同何也曰惺惺者不昬之謂也主於一而不容一物撓亂之謂也整齊嚴肅則制於外以飬其中也是皆可以體夫敬之意矣然而不昬不亂者必先敬而後能如此制於外以養其中者必如此而後能敬以之體敬之義必欲真見夫所謂敬者惟畏為近之也葢畏即敬也能敬則能整齊嚴肅整齊嚴肅則能敬能敬則不昏不亂矣此朱子不得不取夫諸説以明夫敬而又以畏字為最近也
  北溪陳氏曰程子謂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文公合而言之曰主一無適之謂敬尤分曉敬一字從前經書説䖏儘多只把做閑慢説過到二程方拈出来就學者做工夫䖏説見得這道理尤𦂳切所闗㝡大敬字本是箇虚字與畏懼等字相似今把做實工夫主意重了似箇實物一般 人心妙不可測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敬便存在這裏所謂敬者無他只是此心常存在這裏不赱作不散漫常恁地惺惺便是敬上蔡所謂常惺惺却是就心地上做工夫䖏說得
  亦親切盖心常醒在這裏便常惺惺恁地活若不在便死了心纔在這裏則萬理森然於其中古人謂敬徳之聚正如此 禮謂執虚如執盈入虚如有人只就此二句體認持敬底工夫意象最親切且如人捧箇至盈底物心若不在這上纔移一歩便傾了惟執之拳拳心常在這上雖行到那裏也不傾倒入虚如有人雖無人境界此心常嚴肅如對大賓然此便是主一無適底意 格物致知也湏敬正心誠意也湏敬齊家治國平天下也湏敬敬者一心之主宰萬事之根本 程子説人心做工夫䖏特注意此字盖以此道理貫動靜徹表裏一始終本無界限閑靜無事時也用敬應事接物時也用敬心在裏靣也如此動出外來做事也如此初頭做事也如此做到末稍也如此此心常無間斷纔間斷便不敬
  西山真氏曰伊川先生言主一之謂敬又恐人未曉一字之義又曰無適之謂一適往也主於此事則不移於他事是之謂無適也主者存主之義伊川又云主一之謂敬一者之謂誠主則有意在學者用功湏當主於一主者念念守此而不離之意也及其涵飬既熟此心湛然自然無二無雜則不待主而自一矣不待主而自一即所謂誠也敬是人事之本學者用功之要至於誠則達乎天道矣此又誠敬之分也 所謂主一者靜時要一動時亦要一平居暇日未有作為此心亦要主於一此是靜時敬應事接物有所作為此心亦要主於一此是動時敬靜時能敬則無思慮紛紜之患動時能敬則無舉措煩擾之患如此則夲心常存而不失為學之要莫先於此 端莊靜一乃存飬工夫端莊主容貎而言靜一主心而言葢表裏交正之功合而言之則敬而已 秦漢以下諸儒皆不知敬為學問之本自程子始指以示人而朱子又發明之極其切至二先生有功於聖門此其㝡大者也 往昔百聖相傳敬之一言實其心法盖天下之理惟中為至正惟誠為至極然敬所以中不敬則無中也敬而後能誠非敬則無以為誠也氣之决驟軼於奔駟敬則其衘轡也情之横放甚於潰川敬則其隄防也故周子主靜之言程子主一之訓皆其為人㝡切者而子朱子又丁寧反復之學者倘於是而知勉焉戒於思慮之未萌恭於事物之既接無少間斷則徳全而欲冺矣
  鶴山魏氏答張大監曰敬字之義甚大孔門説仁䖏大抵多有敬意如四勿二如之類是也左傳敬徳之聚能敬必有徳此義極精自聖學不傳人多以擎跽曲拳正坐拱嘿之類為敬至周程以後如誠字敬字仁字方得聖賢本指其所謂主一無適之謂敬此㝡精切
  魯齋許氏曰聖人之心如明鏡止水物來不亂物去不留用工夫主一也主一是持敬也 東萊嘗云南軒言心在焉則謂之敬且如方對客談論而他有所思雖思之善亦不敬也才有間斷便是不敬
  臨川呉氏曰易書詩禮之言敬者非一及夫子答子路之問則其辭重以専而子路莫之悟也再問三問意若有所不𠯁聖人語以堯舜猶病雖能已其問而子路猶未悟也嗚呼子路聖門髙第弟子也果於從人勇於治己當時許其升堂後人尊之為百世之師親承修己以敬之誨於夫子而未能心受也况後聖人千數百載而掇拾其遺言者乎伊洛大儒嗣聖傳於己絶提敬之一字為作聖之梯階漢唐諸儒所不得而聞也新安大儒繼之直指此為一心之主宰萬事之根本其示學者切矣夫人之一身心為之主人之一心敬為之主主於敬則心常虚虚者物不入也主於敬則心常實實者我不出也敬也者當若何而用力耶必有事焉非但守此一言而可得也 仁義禮智之得於天者謂之徳是徳也雖同得於有生之初而或失於有生之後能得其所得而不失者君子也盖徳具於心者也欲不失其心豈有他術哉敬以持之而已矣昔子路問君子夫子以修己以敬為荅敬也者所以成君子之徳也堯舜禹之欽即敬也傳之於湯為日躋之敬傳之於文王為緝熙之敬夫子修己以敬之言傳自堯舜禹湯文王而傳之於顔曽子思孟子者也至於程子遂以敬字該聖功之始終敬之法主一無適也學者遽聞主一無適之說儻未之能且當由謹畏入事事知所謹而於所不當為者有不肯為念念知所畏而於所不當為者有不敢為充不肯為不敢為之心而進退焉凡事主於一而不二乎彼凡念無所適而専在乎此程子敬字之法不過如是敬則心存心存而一靜一動皆出於正仁義禮智之得於心者庶其得於心而不失矣乎
  程子曰惟靜者可以為學以下論静 學者患心慮紛亂不能寧靜此則天下公病學者只要立箇心此上頭儘有商量 尹和靖孟敦夫張思叔侍坐伊川指靣前水盆語曰清靜中一物不可著纔著物便揺動
  張子曰靜有言得大䖏有小䖏如仁者靜大也靜而能慮則小也始學者亦要靜以入徳至成徳亦只是靜
  上蔡謝氏曰近道莫如靜齋戒以神明其徳天下之至靜也
  延平李氏答朱晦翁書曰某曩時從羅先生學問終日相對靜坐只説文字未嘗及一雜語先生極好靜坐某時未有知退入室中亦只靜坐而已先生令靜中看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未發時作何氣象此意不唯於進學有力兼亦是飬心之要
  朱子曰明道教人靜坐李先生亦教人靜坐盖精神不定則道理無湊泊䖏又云湏是靜坐方能收歛 靜坐無閑雜思慮則養得来便條暢 或問不拘靜坐與應事皆要専一否曰靜坐非是要如坐禪入定斷絶思慮只收歛此心莫令赱作閑思慮則此心湛然無事自然専一及其有事則随事而應事已則復湛然矣不要因一事而惹出三件兩件如此則雜然無頭項何以得他専一只觀文王雝雝在宫肅肅在廟不顯亦臨無射亦保便可見敬只是如此古人自少小時便做了這工夫故方其洒掃時加帚之禮至於學詩學樂舞學弦誦皆要専一且如學射時心若不在何以能中學御時心若不在何以使得他馬書數皆然今既自小不曽做得不奈何湏著從今做去方得若不做這工夫却要讀書看義理恰似要立屋無基地且無安頓屋柱䖏今且説那營營底心㑹與道理相入否㑹與聖賢之心相契否今求此心正為要立箇基址得此心光明有箇存主䖏然後為學便有歸著不錯若心雜然昏亂自無頭當却學從那頭去又何䖏是收功䖏故程先生湏令就敬字上做工夫正為此也 人也有靜坐無思念底時節也有思量道理底時莭豈可畫為兩途説靜坐時與讀書時工夫迥然不同當靜坐涵飬時正要體察思繹道理只此便是涵飬不是説喚醒提撕將道理去却那邪思妄念只自家思量道理時自然邪念不作言忠信行篤敬立則見其參扵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只是常常見這忠信篤敬在眼前自然邪妄無自而入非是要存這忠信篤敬去除那不忠不敬底心今人之病正在於靜坐讀書時二者工夫不一所以差 問存養多用靜否曰不必然孔子却都就用處教人做工夫今雖説主靜然亦非棄事物以求靜既為人自然用事君親交朋友撫妻子御僮僕不成捐棄了只閉門靜坐事物之来且曰𠉀我存養又不可只茫茫随他事物中走二者湏有箇思量倒斷始得頃之復曰動時靜便在這裏動時也有靜順理而應則雖動亦靜也故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事物之来若不順理而應則雖塊然不交於物以求靜心亦不能得靜惟動時能順理則無事時能靜靜時能存則動時得力湏是動時也做工夫靜時也做工夫兩莫相靠使工夫無間斷始得若無間斷靜時固靜動時心亦不動動亦靜也若無工夫則動時固動靜時雖欲求靜亦不可得而靜靜亦動也動靜如船之在水潮至則動潮退則止有事則動無事則靜一云事来則動事過了靜如潮頭髙船也髙潮頭下船也下雖然動靜無端亦無截然為動為靜之理如人之氣吸則靜嘘則動又問答之際答則動也止則靜矣凡事皆然且如涵飬致知亦何所始但學者湏自截従一䖏做去程子謂學莫先於致知是知在先又曰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則敬也在先從此推去只管恁地 心於未遇事時湏是靜及至臨事方用便有氣力如當靜時不靜思慮散亂及至臨事先已倦了伊川解靜専䖏云不専一則不能直遂閑時湏是收歛定做得事便有精神 心要精一方靜時湏湛然在此不得困頓如鏡様明遇事時方好心要𭣣拾得𦂳如顔子請事斯語便直下承當及犯而不校却别 靜便定熟便透 靜為主動為客靜如家舍動如道路 靜中動起念時動中靜是物各付物 人身只有箇動靜靜者飬動之根動者所以行其靜動中有靜如發而皆中節䖏便是動中之靜問動靜兩字人日間靜時煞少動時常多曰若聖
  人動時亦未嘗不靜至衆人動時却是攪擾亂了如今人欲為一事未嘗能専此一事䖏之従容不亂其思慮之發既欲為此又欲為彼此是動時却無那靜也 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止於仁敬者靜也要止於仁與敬者便是動只𬋩是一動一靜循環無端所以謂動極復靜靜極復動如人嘘吸若嘘而不吸則湏絶吸而不嘘亦必壅滯著不得嘘者所以為吸之基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徳也大凡這箇都是一屈一信一消一息一往一来一闔一闢大底有大底闔闢消息小底有小底闔闢消息皆只是這道理 問伊川常教人靜坐如何曰亦是他見人要多思慮且以此教人收拾此心耳若初學者亦當如此 主敬存飬雖說必有事焉然未有思慮作為亦靜而已所謂靜者固非槁木死灰之謂而所謂必有事者亦豈求中之謂哉 答呉伯豐書曰學問臨事不得力固是靜中欠却工夫然欲舍動求靜又無此理盖人之身心動靜二字循環反覆無時不然但常存此心勿令忘失則随動随靜無䖏不是用力䖏矣明道在扶溝時謝游諸公皆在彼問學明道一日
  曰諸公在此只是學某説話何不去力行二公云某等無可行者明道曰無可行時且去靜坐盖靜坐時便涵飬得夲原稍定雖是不免逐物及自覺而收歛歸来也有箇着落譬如人出外去才歸家時便自有箇着身䖏若是不曽存飬得箇本原茫茫然逐物在外便要收歛歸来也無箇着身䖏也 伊川見人靜坐如何便歎其善學曰這却是一箇總要䖏 問而今看道理不出只是心不虚靜否曰也是不曽去看㑹看底就看䖏自虚靜這箇互相發 問汪長孺所讀何書長孺誦大學所疑曰只是輕率公不惟讀聖賢之書如此凡說話及論人物亦如此只是不敬又云長孺氣粗故不子細為今工夫湏要靜靜多不妨今人只是動多了靜靜亦自有説話程子曰為學湏是靜又曰靜多不妨才靜事都見得然總亦只是一箇敬 問初學精神易散靜坐如何曰此亦好但不専在靜䖏做工夫動作亦當體驗聖賢教人豈専在打坐上要是随䖏着力如讀書如待人䖏事若動若靜若語若黙皆當存此無事時只合靜心息念且未説做他事只自家心如何令把捉不定恣其散亂赱作何有於學孟子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不然精神不收拾則讀書無滋味應事多齟齬豈能求益乎 問伯羽如何用功曰且學靜坐痛抑思慮曰痛抑也不得只是放退可也若全閉眼而坐却有思慮矣又言也不可全無思慮無邪思耳 問滕徳粹近作何工夫徳粹云靜坐而已曰横渠云言有教動有法晝有為宵有得息有飬瞬有存此語極好君子終日乾乾不可食息閑亦不必終日讀書或靜坐存飬亦是天地之生物以四時運動春生夏長固是不息及至秋冬凋落亦只藏於其中故明年復生若使至秋冬已絶則來春無緣復有生意學者常喚令此心不死則日有進 問武侯寧靜致逺之説曰靜便養得根本深固自可致逺 問宋傑尋常覺得資質昬愚但持敬則此心虚靜覺得好若敬心稍不存則裏靣固是昬雜而發於外亦鶻突所以専於敬而無失上用功曰這裏未消說敬與不敬在葢敬是第二節事而今便把来夾雜説則鶻突了愈難理㑹且只要識得那一是一二是二便是虚靜也要識得這物事不虚靜也要識得這物事如未識得這物事時則所謂虚靜亦是箇黒底虚靜不是白底虚靜而今湏是要打破那黒底虚靜換做箇白淨底虚靜則八窓玲瓏無不融通不然則守定那裏底虚靜終身黑淬淬地莫之通曉也 問每日暇時畧靜坐以飬心但覺意自然紛起要靜越不靜曰程子謂心自是活底物事如何窒定教他不思只是不可胡亂思纔着箇要靜底意思便是添了多少思慮且不要恁地拘迫他湏自有寧息時又曰要靜便是先獲便是助長便是正 問延平先生靜坐之説如何曰這事難説靜坐理㑹道理自不妨只是討要靜坐則不可理㑹得道理明透自然是靜今人都是討靜坐以省事則不可盖心下熱閙如何看得道理出湏是靜方看得出所謂靜坐只是打疊得心下無事則道理始出道理既出則心下愈明靜矣
  勉齋黄氏曰寂然不動心之體也事物未接思慮未萌湛然純一如水之止如衡之平則其夲靜矣蔽交於前其中則遷情慾熾而益蕩感物而動者既失其節寂然不動者亦且紛紜膠擾而不能以頃刻寧動靜相因展轉迷亂天理日微人欲日肆矣故主靜者所以制乎動無欲者所以全乎靜此周子之意而亦有所自来也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主乎靜也旦晝之梏亡則夜氣不𠯁以存無欲則靜也
  問程子云靜後見萬物皆有春意如何此還是指聖賢而言否潛室陳氏曰觀物内㑹靜者能之固是聖賢如此吾人胷次豈可不見此境界靜却不分聖賢省察
  程子曰人為不善於幽隱之中者謂人莫已知也而天理不可欺何顯如之或曰是猶楊震所謂四知者乎曰幾之矣然人我知之猶有分也天地則無二知也尸居却龍見淵黙却雷聲 妄動由有欲妄動而
  得者其必妄動而失一失也其得之必失之二失也况有㐫咎随之乎是故妄得之福災亦随焉妄得之得失亦繼焉苟或知此亦庶幾乎不由欲而動矣學始於不欺闇室
  張子曰求養之道心只求是而已盖心𢎞則是不𢎞則不是心大則百物皆通心小則百物皆病悟後心常𢎞觸理皆在吾術内覩一物又敲㸃着此心臨一事又記着此心常不為物所牽引去視燈燭亦足以警道大率因一事長一智只為持得術博凡物常不能出博大之中 慎喜怒此只矯其末而不知治其夲宜矯輕警惰
  廣平游氏曰曽子云三省其身若夫學者之所省又不止此事親有不𠯁於孝事長有不足於敬歟行或愧於心而言或浮於行歟慾有所未窒而忿有所未懲歟推是類而日省之則曽子之誠身庶乎可以跂及矣 人所不睹可謂隱矣而心獨見之不亦見乎人所不聞可謂微矣而心獨聞之不亦顯乎知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而不能慎獨是自欺也其離道逺矣
  和靖尹氏曰莫大之禍起於湏臾之不忍不可不謹延平李氏曰凡蹈危者慮深而獲全居安者患生於所忽此人之常情也
  朱子曰要知天之與我者只如孟子説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今人非無惻隱羞惡是非辭讓發見䖏只是不省察了若於日用間試省察此四端者分明迸賛出来就此便操存涵飬將去便是下手䖏只為従前不省察了此端纔見又被物欲汩了所以秉彛不可磨滅䖏雖在而終不能光明正大如其本然就日用間實下持敬工夫求取放心然後却看自
  家本性元是善與不善自家與堯舜元是同與不同若信得及意思自然開明持守亦不費力矣 道體流行初無間斷是以無所不致其戒懼非謂獨戒懼乎隱微而忽畧其顯著也 天下之事非艱難多事之可憂而宴安酖毒之可畏政使功成事定無一事之可為尚當朝兢夕惕居安慮危而不可以少怠審微於未形御變於將来非知道者孰能 人不自知其病者是未嘗去體察警省也 古人瞽史誦詩之類是規戒警誨之意有時不然便被他恁地炒自是使人住不着大抵學問湏是警省 今説求放心吾輩却要得此心主宰得定方賴此做事業如中庸說天命之謂性即此心也率性之謂道亦此心也修道之謂教亦此心也以至於致中和賛化育亦只此心也致知即心致也格物即心格也克己即心克也非禮勿視聴言動勿與不勿只爭毫髪地爾所以明道説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收拾入身来自能尋向上去今且湏就心上做得主定方驗得聖賢之言有歸着自然有契如中庸所謂尊徳性致廣大極髙明盖此心本自如此廣大但為物欲隔塞故其廣大有虧本自髙明但為物欲係累故於髙明有蔽若能常自省察警覺則髙明廣大者常自若非有所増損之也其道問學盡精微道中庸等工夫皆自此做儘有商量也若此心上工夫則不待啇量睹當即今見得如此則更無閑時行時坐時讀書時應事接物時皆有着力䖏大抵只要見得收之甚易而不難也 學者湏是求放心然後識得此性之善人性無不善只緣自放其心遂流於惡天命之謂性即天命在人便無不善䖏發而中節亦是善不中節便是惡人之一性完然具𠯁二氣五行之所禀賦何嘗有不善人自不向善上去兹其所以為惡爾韓愈論孟子之後不得其傳只為後世學者不去心上理㑹堯舜相傳不過論人心道心精一執中而已天下只是善惡兩端譬如陰陽在天地間風和日暖萬物發生此是善底意思及羣陰用事則萬物彫瘁惡之在人亦然天地之理固是抑遏陰氣勿使常勝學者之於善惡亦要於兩夾岸䖏攔截分曉勿使纎惡間絶善端動靜日用時加體察持飬久之自然成熟許多言語雖随䖏説得有淺深大小然而下工夫只一般如存其心與持其志亦不甚爭存其心語雖大却寛持其志語雖小却𦂳只持其志便收歛只持其志便内外肅然又曰持其志是心之方漲䖏便持着問存心曰非是别將事物存心一云非是活捉一物来存着
  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便是存心之法如説話覺得不是便莫説做事覺得不是便莫做亦是飬心之法 靜中私意横生此學者之通患能自省察至此甚不易得此當以敬為主而深察私意之萌多為何事就其重䖏痛加懲窒久之純熟自當見效不可計功於旦暮而多為説以亂之也 文字講説得行而意味未深者正要本源上加功湏是持敬持敬以靜為主此意湏要於不做工夫時頻頻體察久而自熟但是着實自做工夫不干别人事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此語的當更看有何病痛知有此病必去其病此便是療之之藥如覺言語多便用簡黙意思踈闊便加細宻覺得輕浮淺易便湏深沉重厚程先生所謂矯輕警惰盖如此 人有此心便知有此身人昏昧不知有此心便如人困睡不知有此身人雖困睡得人喚覺則此身自在心亦如此方其昏蔽得人警覺則此心便在這裏 學者工夫只在喚醒上問人放縱時自去收歛便是喚醒否曰放縦只為昏昧之故能喚醒則自不昏昧不昏昧則自不放縦矣心只是一箇心非是以一箇心治一箇心所謂存所謂收只是喚醒 人心常炯炯在此則四體不待覊束而自入規矩只為人心有散緩時故立許多規矩来維持之但常常提警教身入規矩内則此心不放逸而炯然在矣心既常惺惺又以規矩繩檢之此内外交相飬之道也 心不専靜純一故思慮不精明要湏飬得此心令虚明専靜使道理従裏靣流出便好問何以能如此莫只在靜坐否曰自去檢㸃且一日間試看此㡬箇時在内㡬箇時在外小説中載趙公以黒白豆記善惡之起此是古人做工夫䖏如此檢㸃則自見矣 李先生嘗云人之念慮若是於顯然過惡萌動此却易見易除却怕於匹似閑底事爆起来纒繞思念將去不能除此尤害事某向来亦是如此 問凡人之心不存則亡而無不存不亡之時故一息之頃不加提省之力則淪於亡而不自覺天下之事不是則非而無不是不非之䖏故一事之微不加精察之功則䧟扵惡而不自知近見如此不知如何曰道理固是如此然初學後亦未能便如此也問進徳之方曰大率要修身窮理若修身上未有
  工夫亦無窮理䖏又問修身如何曰且先收放心如心不在無下手䖏要去體察你平日用心是為己為人若讀書計較利禄便是為人 問發於思慮則有善不善看来不善之發有二有自思慮上不知不覺自發出来者有因外誘然後引動此思慮者閑邪之道當無所不用其力於思慮上發時便加省察更不使形於事為於物誘之際又當於視聴言動上理㑹取然其要又只在持敬惟敬則身心内外肅然交致其功則自無二者之病曰謂發䖏有兩端固是然畢竟従思慮上發者也只是外来底天理渾是一箇只不善便是不從天理出来不従天理出来便是出外底了視聴言動該貫内外亦不可謂専是外靣功夫若以為在内自有一件功夫在外又有一件功夫則内外支離無此道理湏是誠之於思守之於為内外交致其功可也 問人之手動足履湏還是都覺得始得看来不是䖏都是心不在後挫過了曰湏是見得他合當是恁地問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只是熟後自然見得否曰也只是随䖏見得那忠信篤敬是合當如此又問舊見敬齋箴中云擇地而蹈折旋蟻封遂欲如行歩時要歩歩覺得他移動要之無此道理只是常常提撕曰這箇病痛湏一一識得方得且如事父母方在那奉飬時又自著注脚解説道這箇是孝如事兄長方在那順承時又自著注脚解説道這箇是弟便是兩箇了問只是如事父母當勞苦有倦心之際却湏自省覺説這箇是當然曰是如此 問居常苦私意紛擾雖即覺悟而痛抑之然竟不能得潔靜不起曰惟其此心無主宰故為私意所勝若常加省察使良心常在見破了這私意只是從外靣入縱饒有所發動只是以主待客以逸待勞自家這裏亦容他不得此事湏是平日著工夫若待他起後方省察殊不濟事 問不敬之念非出扵心如忿慾之萌學者固當自克雖聖賢亦無如之何至於思慮妄發欲制之而不能曰纔覺恁地自家便挈起了但莫先去防他然此只是自家見理不透做主不定所以如此大學曰物格而后知至如至而后意誠纔意誠則自然無此病 問橫渠先生謂范巽之云吾輩不及古人病源何在巽之請問横渠云此非難悟設此語者盖欲學者存意之不妄庶游心浸熟有一日脱然如大寐之得醒耳曰横渠先生之意正要學者將此題目時時省察使之積久貫熟而自得之耳非謂只要如此説殺也 或曰毎常䖏事或思慮之發覺得發之正者心常安其不正者心常不安然義理不𠯁以勝私欲之心少間安者却容忍不安者却依舊被私欲牽將去及至事過又却悔悔時依舊是本心發䖏否曰然只那安不安䖏便是本心之徳孔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求生如何便害仁殺身如何便成仁只是箇安與不安而已又曰不待接事時方流入於私欲只那未接物時此心已自流了湏是未接物時也常剔抉此心教他分明少間接事便不至於流上蔡觧為人謀而不忠云為人謀而忠非特臨事而謀至於平居靜慮思所以䖏人者一有不盡則非忠矣此雖於本文說得來太過然却如此今人未到為人謀時方不忠只平居靜慮閑思念時便自懷一箇利便於己將不好處推與人之心矣湏是於此䖏常常照管得分明方得 問於私欲未能無之但此意萌動時却知用力克除覺方寸累省頗勝前日更當如何曰此只是強自降伏若未得天理純熟一旦失覺察病痛出來不可知也問五峯所謂天理人欲同行異情莫湏這裏要分别否曰同行異情只如飢食渇飲等事在聖賢無非天理在小人無非私慾所謂同行異情者如此此事若不曽尋著本領只是説得他名義而已説得明義儘分曉畢竟無與我事湏就自家身上實見得私欲萌動時如何天理發見時如何其間正有好用功夫處盖天理在人亘古今而不冺選甚如何蔽錮而天理常自若無時不自私意中發出但人不自覺正如明珠大貝混雜沙礫中零零星星逐時出来但只於這箇道理發見處當下認取打合零星漸成片段到得自家好底意思日長月益則天理自然純固向之所謂私欲者自然消磨退散久之不復萌動矣若専務克治私欲而不能充長善端則吾心所謂私欲者日相闘敵縦一時按伏得下又當復作矣初不道隔去私欲後别尋一箇道理主執而行纔如此又只是自家私意只如一件事見得如此為是如此為非便從是䖏行將去不可只恁休誤了一事必湏知悔只這知悔䖏便是天理孟子説牛山之木既曰若此其濯濯也又曰萌蘖生焉既曰旦晝梏亡又曰夜氣所存如説求放心心既放了如何又求得只為這些道理根於一性者渾然至善故發於日用者多是善底道理只要人自識得雖至惡人亦只患他頑然不知省悟若心裏稍知不穩便從這裏改過亦豈不可做好人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去只是去著這些子存只是存得這些子學者所當深戒也
  呉晦叔言省克二字不可廢南軒張氏曰然纔省了便克既克了又省當如循環然
  范陽張氏曰一念之善則天神地祗祥風和氣皆在於此一念之惡則妖星癘鬼凶荒札瘥皆在於此是以君子慎其獨
  象山陸氏曰人之資禀不同有沉滯者有輕揚者古人有韋弦之義固當自覺不待人言但有恣縱而不能自克者有能自克而用功不深者 念慮之正不正在頃刻之間念慮之不正者頃刻而知之即可以正念慮之正者頃刻而失之即是不正此事皆在其心書曰惟聖㒺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
  勉齋黄氏曰理義之精微心術之隱奥所差甚微而天理人欲之分君子小人之判自此而决不可不察也
  魯齋許氏曰凡事一一省察不要逐物去了雖在千萬人中常知有已此持敬大畧也 日用間若不自加提策則怠惰之心生焉怠惰心生不止於悠悠無所成而放僻邪侈随至矣 耳目聞見與心之所發各以類應如有種焉今日之所出者即前日之所入也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未嘗少差不可不慎也 庸人之目見利而不見害見得而不見失以縱情極欲為益已以存心飬性為桎梏不䘮徳殞身而不已惟君子為能見微而知著遏人欲於將萌
  臨川呉氏曰夫易以溺人汚人者色與貨也非禮非義之事雖甚不良之人往往畏人之知而不敢肆苟人所不知之地一時不勝其利欲之私則於所不當為能保其不為之乎若顔叔子之達旦秉燭若楊伯起之暮夜却金若司馬君實趙閲道之所為無一不可與人言無一不可與天知真能慎獨者也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七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八
  學六
  知行言行附
  程子曰須是識在所行之先譬如行路須得光照 力行先須要知非特行難知亦難也 君子以識為本行次之今有人焉力能行之而識不足以知之則有異端者出彼将流蕩而不知反内不知好惡外不知是非雖有尾生之信吾弗貴矣 如眼前諸人要特立獨行煞不難得只是要一箇知見難人只被這箇知見不通透人謂要力行亦只是淺近語人既能知見豈有不能行一切事皆所當為不必待著意做纔著意做便是有箇私心這一㸃意氣能得㡬時了始於致知智之事也行所知而極其至聖之事也古人言知之非艱者吾謂知之亦未易也今有人
  欲之京師必知所出之門所由之道然後可往未甞知也雖有欲往之心其能進乎後世非無美材能力行者然鮮能明道盖知之者難也○未有知之而不能行者謂知之而未能行是知之未至也 能明善斯可謂明也己能守善斯可謂誠也己 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如求經義皆栽培之意 問學者於聖人之門非願其有異也惟其不能知之是以流於不同敢問持正之道曰知之而後可守無知則何所守也故學莫先乎致知窮理格物則知無不盡知之既盡則守無不固 問致知力行其功並進乎曰人謂非禮勿為則必強勉而從之至於言穿窬不可為不必強勉而後能也故知有淺深則行有逺近此進學之效也循理而至於樂則己與理一殆非勉強之可能也
  張子曰尊其所聞則髙明行其所知則光大凡未理㑹至實處如空中立終不曾踏著實地 盡得天下之物方要窮理窮得理又須要實到孟子曰萬物皆偹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實到其間方可言知未知者方且言識之而已既知之又行之惟艱萬物皆偹於我矣又却要強恕而行求仁為近
  和靖尹氏曰觀理須要通㑹得一件便與行一件朱子曰學之之博未若知之之要知之之要未若行之之實 知行常相須如目無足不行足無目不見論先後知為先論輕重行為重 論知之與行曰方其知之而行未及之則知尚淺既親厯其域則知之益明非前日之意味 聖賢説知便説行大學說如切如磋道學也便說如琢如磨自脩也中庸說學問思辨便說篤行顔子說博我以文謂致知格物約我以禮謂克己復禮 致知力行用功不可偏偏過一邊則一邊受病如程子云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分明自作兩脚說 問須是先知後行否曰不成未明理便都不持守了且如曾㸃與曾子便是兩箇様子曾㸃便是理㑹得底而行有不揜曾子便是合下持守旋旋明理到一唯處 聖賢千言萬語只是要知得守得 學者以玩索踐履為先又曰操存與窮格不解一上做了如窮格工夫亦須銖積寸累工夫到後自然貫通若操存工夫豈便能常操其始也操得一霎旋旋到一食時或有走作亦無如之何能常常警覺久久自能常存自然光明矣 操存涵養則不可不緊進學致知則不可不寛 涵養中自有窮理工夫窮其所養之理窮理中自有涵養工夫養其所窮之理兩項都不相離纔見成兩處便不得 思索義理涵養本原 所謂窮理大底也窮小底也窮少間都成一箇物事所謂持守者人不能不牽於物欲纔覺得便收將來久之自然成熟非謂截然今日為始也 人之為學如今雨下相似雨既下後到處濕潤其氣易得蒸鬰纔略晴被日頭畧照又䒱得雨来前日亢旱時只緣久無雨下四面乾枯縦有些少都滋潤不得故更不能蒸鬰得成人之於義理若見得後又有涵養底工夫日日在這裏面便意思自好理義也容易得見正如雨蒸鬰得成後底意思若是都不去用力日間只恁悠悠都不曾有涵養工夫設或理㑹得些小道理也滋潤他不得少間私欲起来又間㫁去正如亢旱不能得雨相似也 學者工夫唯在居敬窮理此二事互相發能窮理則居敬工夫日益進能居敬則窮理工夫日益宻譬如人之兩足左足行則右足止右足行則左足止又如一物懸空中右抑則左昂左抑則右昂其實只是一事 人須做工夫方有礙初做工夫時欲做此一事又礙彼一事只如居敬窮理兩事居敬是箇收歛執持底道理窮理是箇推尋究竟底道理此二者便是相妨若是熱時則自不相礙矣 持敬是窮理之本窮得理明又是養心之助 學者若不窮理又見不得道理然去窮理不持敬又不得不持敬看道理便都散不聚在這裏 致知敬克己此三事以一家譬之敬是守門户之人克己則是拒盗致知却是去推察自家與外来底事伊川言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不言克己盖敬勝百邪便自有克如誠則便不消言閑邪之意猶善守門户則與拒盗便是一等事不消更言别有拒盗底若以涵養對克己言之則各作一事亦可涵養則譬將息克己則譬如服藥去病盖將息不到然後服藥將息到則自無病何消服藥能純於敬則自無邪僻何用克己若有邪僻只是敬心不純只可責敬故敬則無己可克乃敬之效若初學則須是工夫都到無所不用其極 見不可謂之虚見見無虚實行有虚實見只是見見了後却有行有不行若不見後只要硬做便所成者窄狹 士患不知學知學矣而知所擇之為難能擇矣而勇足以行之内不顧於私己外不牽於俗習此又難也 程子言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識得與實有湏做兩句看識得是知之也實有是得之也若只識得只是知有此物却須實有諸己方是己物也 問大抵學便要踐履如何曰固然是易云學以聚之問以辨之既探討得是當又且放頓寛大田地待觸類自然有㑹合處故曰寛以居之何甞便説仁以行之答吴晦叔書曰夫泛論知行之理而就一事之中以觀之則知之為先行之為後無可疑者如孟子所謂知皆擴而充之程子所謂譬如行路湏得光照及易文言所謂知至至之知終終之之類是也然合夫知之淺深行之大小而言則非有以先成乎其小亦將何以馴致乎其大者哉如子夏教人以洒掃應對進退為先程子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易文言知至知至知終皆在忠信脩辭之後之類是也盖古人之教自其孩幼而教之以孝弟誠敬之實及其少長而博之以詩書禮樂之文皆所以使之即夫一事一物之間各有以知其義理之所在而致涵養踐履之功也此小學之事知之淺而行之小者也及其十五成童學於大學則其洒掃應對之間禮樂射御之際所以涵養踐履之者畧己小成矣於是不離乎此而教之以格物以致其知焉致知云者因其所己知者推而致之以及其所未知者而極其至也是必至於舉天地萬物之理而一以貫之然後為知之至而所謂誠意正心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者至是而無所不盡其道焉此大學之道知之深而行之大者也今就其一事之中而論之則先知後行固各有其序矣誠欲因夫小學之成以進夫大學之始則非涵養踐履之有素亦豈能居然以去雜亂紛糾之心而格物以致其知哉且易之所謂忠信修辭者聖學之實事貫始終而言者也以其淺而小者言之則自其常視毋誑男唯女俞之時固己知而能之矣知至至之則由行此而又知其所至也此知之深者也知終終之則由知至而又進以終之也此行之大者也故大學之物雖以格物致知為用力之始然非謂初不涵養履踐而直従事於此也又非謂物未格知未至則意可以不誠心可以不正身可以不脩家不以不齊也但以為必知之至然後所以治己治人者始有以盡其道耳若曰必俟知至而後可行則夫事親従兄承上接下乃人生之所不能一日廢者豈可謂吾知未至而暫輟以俟其至而後行哉抑聖賢所謂知者雖有淺深然不過如前所論二端而已但至廓然貫通則内外精粗自無二致也 荅程允夫書曰窮理之要不必深求此語有大病殊駭聞聴行得即是固為至論然窮理不深則安知所行之可否哉宰予以短喪為安是以不可為可也子路以正名為迂是以可為不可也彼親見聖人日聞善誘猶有是失况於餘人恐但不如此而已窮理既明則理之所在動必由之無論髙而不可行之理但世俗以茍且淺近之見謂之不可行耳如行不由徑固世俗之所謂迂不行私謁固世俗之所謂矯又豈知理之所在言之雖若甚髙而未甞不可行哉理之所在即是中道惟窮之不深則無所凖則而有過不及之患未有窮理既深而反有此患也易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盖惟如此然後可以應務未至於此則凡所作為皆出於私意之鑿㝠行而已 問致知後湏持養方力行曰如是則今日致知明日持養後日力行只持養便是行正心誠意豈不是行但行有逺近治國平天下則行之逺耳 程子言涵養湏用敬進學則在致知下須字在字便是皆要齊頭著力不可道知得了方始行有一般人儘聦明知得而行不及是資質弱又有一般人儘行得而知不得 問南軒云致知力行互相發曰未湏理㑹相發且各項做将去若知有未至則就知上理㑹行有未至則就行上理㑹少間自是互相發 未能博學便要約禮窮理處不曾用功守約處豈免有差若差之毫忽便有不可勝言之𡚁
  南軒張氏曰致知力行互相發也然知常在先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皆致知之道學者要當據所知便體而行之由粗而至精由著而至微也 荅吴晦叔書曰所謂知之在先此固不可易之論但只一箇知字用處不同盖有輕重也如云知有是事則用得輕匹夫匹婦可以與知之類是也如説知底事則用得重知至至之之知是也在未識大體者且當據所與知者為之則漸有進歩處工夫若到則知至知至矣當至之知終矣當終之則工夫愈有所施而無窮矣所示有云譬如行路須識路頭誠是也然要識路頭親去路口尋求方得只端坐于室想象跂而曰曰吾識之矣則無是理也元晦所論知字乃是謂知至之知要之此非躬行實踐則莫有至但所謂躬行實踐者先湏隨所見端確為之此謂之知常在先則可也知有精粗行有淺深然知常在先固有知之而不能行者矣未有不知而能行者也語所謂知及之仁不能守之是知而不能行者也所謂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是不知則無由能好而樂也且以孝於親一事論之自其粗者知有冬温夏凊昏定晨省則當行温清定省行之而又知其有進於此者則又從而行之知之進則行愈有所施行之力則知愈有所進以至於聖人人倫之至其等級固逺其曲折固多然亦必由是而循循可至焉耳盖致知力行此兩者工夫互相發也尋常與朋友講論欲其據所知者而行之行而思之庶㡬所踐之實而思慮之開明不然貪髙慕逺莫能有之果何為哉然有所謂知之至者則其行自不能已然湏致知力行工夫至到而後及此如顔子是也彼所謂欲罷不能者知之至而自不能以己也若學者以想象臆度或一知半解為知道而曰知之則無不能行是妄而已曾晳詠歸之語亦可謂見道體矣而孟子猶以其行不掩為狂而况下此者哉 問吕伯恭說近日士人只務聞見不務踐履湏是去踐履上做工夫曰此言雖好只是少精神湏是致知力行互相發明始得若不致知将人欲做天理亦不可知安知所謂私而去之湏是知而後能行行而後有所知互相發明方可 問聖門當學誰曰學顔子為有凖的顔子為人聖人教之不過博文約禮博文所謂致知也約禮所謂力行也又問向上一節如何曰只恐不能致知力行耳果能致知力行久而不息當自知之譬如登山只説得從此處去至此山上則在人努力耳如真箇到山上則許多景致自見得不待先説也 致知力行要湏自近歩歩踏實地乃有所進不然貪慕髙逺終恐無益
  勉齋黄氏曰盖甞求其所以為學之綱領者曰致知曰力行而已大學曰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物格知至者知之事也意誠心正者行之事也中庸曰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學問思辨者知之事篤行者行之事也書之所謂惟精惟一易之所謂知崇禮卑論語之所謂知及仁守孟子所謂始終條理無非始之以致知終之以力行盖始之以致知則天下之理洞然於吾心而無所蔽終之以力行則天下之理渾然於吾身而無所虧知之不至則如擿埴索塗而有可南可北之疑行之不力則如𡚁車羸馬而有中道而廢之患然則有志於聖賢之域者致知力行之外無他道也 學問之道知與行而已自昔聖人繼天立極不曰知而曰精不曰行而曰一知不精行不一猶不知不行也聖賢相傳唘悟後學言知必曰知至言意必曰意誠至則事物之理無不通誠則念慮之發無不實曰至與誠其精一之謂歟知與行者學之塗轍至與誠者學之歸宿有志於道者可不孳孳求止於是歟 聖賢一言一字皆可師法従之則吉違之則凶緊要一著只要信得篤行得力耳
  魯齋許氏曰二程子以格物致知為學朱子亦然此所以度越諸子大學孔氏之遺書也其要在此凡行之所以不力只為知之不真果能真知行之安有不力者乎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只是一箇知得真然後道篤行之一句 聖人教人只是兩字従學而時習為始便只是說知與行兩字不惑知命耳順是箇知字只是精粗淺深之别耳耳順是並無逆於心者到此則何思何慮不思而得也従心不踰矩則不勉而中
  程子曰聖人之言冲一作中和之氣貫徹上下以下論言行聖人之言逺如天近如地其逺也若不可得而及其近也亦可得而行揚子曰聖人之言逺如天賢人之言近如地非也 有有徳之言有造道之言有迷事之言有徳者止言已分事造道之言如顔子言孔子孟子言堯舜止是造道之深所見如是 問人言語緊急莫是氣不定否曰此亦當習習到言語自然緩時便是氣質變也學至氣質變方是有功 徳盛者言傳文盛者言亦傳 凡立言欲涵蓄意思不使知徳者厭無徳者惑 言愈多於道未必明故言以簡為貴言而不行自欺孰甚焉言行不足以動人臨事而倦且怠皆誠不至也 行踐其言而人不信者有矣未有不踐言而人信之者 凡諫說於君論辨於人理勝則事明氣忿則招拂
  張子曰天地之道要一言而道盡亦可有終日善言而只在一物者當識其要總其大體一言而乃盡爾
  涑水司馬氏曰言不可不重也子不見鐘鼓乎夫鐘鼓叩之然後鳴鏗訇鏜鞳人不以為異也若不叩自鳴人孰不謂之妖邪可以言而不言猶叩之而不鳴也亦為廢鐘鼓矣 言而無益不若勿言為而無益不若勿為余久知之病未能行也
  五峯胡氏曰先道而後言故無不信之言先義而後行故無不果之行 行慎則能堅其志言慎則能崇其徳
  延平李氏曰古之徳人言句皆自胷襟流出非従頷頰拾来如人平居談話不慮而發後之學者譬如鸚鵡學人語言所不學者則不能耳
  朱子曰夫子云不學詩無以言先儒以為心平氣和則能言易繫辭曰易其心然後語謂平易其心而後語也明道先生曰凡為人言者理勝則事明氣忿則招拂告子云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孟子以為不可孟子之意以言有不順理不自得處即是心有不順理不自得處故不得於言湏求之於心就心上理㑹也心氣和則言順理矣然亦湏就言上做工夫始得伊川曰發禁躁妄内斯静専是也内外表裏照管無少空闕始得相應
  臨川吴氏曰言心聲也故知言者觀言以知其心世亦有巧偽之言險也而言易躁也而言澹貪戀也而言閑適意其言之可以欺人也然人觀其易澹閑適之言而洞照其險躁貪戀之心則人不可欺也而言豈可偽哉
  致知
  程子曰致知則有知有知則能擇 知者吾之所固有然不致則不能得之而致之必有道故曰致知在格物 問人之學非原有差只為不知之故遂流於不同不知如何持守曰且未說到持守持守甚事湏先在致知致知盡知也○窮理格物便是致知 問今有志於學而知識𫎇蔽力不能勝其任則如之何曰致知則明明則無不勝其任者在勉強而已 問學者多流於釋氏之説何也曰不致知也知之既至孰得而移之知玉之為寳則人不能以石亂之矣知醴之為甘則人不能以糵亂之矣知聖人之為大中至正則釋氏不能以説惑之矣 無物無理惟格物可以盡理 人要明理若止一物上明之亦未濟事湏是集衆理然後脱然自有悟處 閱天下之事至於無可疑亦足樂矣 凡人於事有少自快則其喜懌之意猶浹洽於心而發見於外至於窮理切切焉而不得其所可悦者則亦何以養心也 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所以明理也 至顯者莫如事至微者莫如理而事理一致微顯一源古之君子所以善學者以其能通於此而已 世之人務窮天地萬物之理不知反之一身五臟六腑毛髮筋骨之所存鮮或知之善學者取諸身而已自一身以觀天地 問格物是外物是性分中物曰不拘凡眼前無非是物物物皆有理如火之所以熱水之所以寒至於君臣父子間皆是理又問只窮一物見此一物便還見得諸理否曰湏是徧求雖顔子亦只能聞一知十若到後来逹理了雖億萬亦可通 造道深處雖聞常人語言淺近事莫非義理
  張子曰知徳斯知言己甞自知其徳然後能識言也人雖言之已未甞知其徳豈識其言湏知已知是徳然後能識是言猶曰知孝之徳則知孝之言也 窮理亦當有漸見物多窮理多如此可盡物之性
  上蔡謝氏曰聞見之知非真知也知水火自然不蹈真知故也真知自然行之不難不真知而行未免有意意有盡時 學者湏是且窮理物物皆有理窮理則能知天之所為知天之所為則與天為一與天為一無往而非理也窮理則是尋箇是處 問天下多少事如何見得是處曰窮理便見得事不勝窮理則一也 所謂有知識湏是窮物理只如黄金天下至寳先湏辨認得他體性始得不然被人将鍮石来喚作黄金辨認不過便生疑惑便執不定故經曰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
  龜山楊氏曰學者以致知格物為先知之未至雖欲擇善而固執之未必當於道也夫鼎鑊陷阱之不可蹈人皆知之也世之人未有蹈鼎鑊䧟阱者以其知之審故也致身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固無異於鼎鑊陷阱也而士或蹈之而莫之避以其未甞真知故也使其真知為不善如蹈鼎鑊陷阱則人孰有為不善耶若夫物格而知至則目無全牛游刃自有餘地矣
  致堂胡氏曰君子之知貴乎至知之至者如知水之濕知火之熱知美色之可愛知惡臭之可惡雖不幸瞽而瞶此知不可亂也知之不至者猶士而言學言善言道言中言誠言性言仁言恕言鬼神得其形影之似而已㫁學以記誦㫁善以柔弱㫁道以𤣥妙㫁中以隨俗㫁誠以椎撲斷性以静㫁仁以愛㫁恕以寛宥㫁鬼神以幽㝠是皆形影之似而非其至也窮理不至則在我者有蔽而不盡在我者有蔽而不盡在人者安能洞達而無惑乎
  朱子曰為學先要知得分曉 致知格物只是一事非是今日格物明日又致知格物以理言致知以心言致知工夫亦既且據所己知者玩索推廣将去且
  於心者本自無不足也 問致知涵養先後曰湏先致知而後涵養問伊川言未有致知而不在敬如何曰此是大綱説要窮理湏是著意不著意如何會理㑹得分曉 學聚問辯明善擇善盡心知性此皆是知皆始學之功也人為學湏是要知箇是處千定萬定知得這箇徹底是那箇徹底不是方是見得徹見得是則這心裏方有所主且如人學射若志在紅心上少間有時只射得那帖上志在帖上少間有時只射得那垜上志在垜上少間都射在别處去了 只争箇知與不知争箇知得切與不切且如人要做好事到得見不好事也似乎可做方要做好事又似乎有箇做不好事底心從後面牽轉去這只是知不切學者湏常存此心漸将義理只管去灌溉若卒乍
  未有進即且把見成在底道理将去看認認来認去更莫放著便只是自家底縁這道理不是外来物事只是自家本来合有底只是常常要㸃檢 聖賢教人雖以恭敬持守為先而於其中又必使之即事即物考古騐今體㑹推尋内外叅合盖必如此然後見得此心之真此理之正而於世間萬事一切言語無不洞然了其黑白大學所謂知至意誠孟子所謂知言養氣正謂此也 問窮理莫如隨事致察以求其當然之則曰是如此問人固有非意於為過而終䧟於過者此則不知之失然當不知之時正私意物欲方蔽固切恐雖欲致察而不得其真曰却恁地兩相擔閣不得湏是察問程子所謂涵養湏用敬進學則在致知不可除一句曰如此方始是又曰知與敬是先立底根脚 問窮理集義孰先曰窮理為先然亦不是截然有先後曰窮是窮在物之理集是集處物之義否曰是 萬事皆在窮理後經不正理不明看如何地持守也只是空 痛理㑹一番如血戰相似然後涵養将去因自云某如今雖便静坐道理自見得未能識得涵養箇甚 問或有只教人踐履者曰義理不明如何踐履曰他說行得便見得曰如人行路不見便如何行今人多教人踐履皆是自立標致去教人自有一般資質好底人便不湏窮理格物致知聖人作箇大學便使人齊入於聖賢之域若講得道理明時自是事親不得不孝事兄不得不弟交朋友不得不信 心包萬理萬理具於一心不能存得心不能窮得理不能窮得理不能盡得心 窮理以虛心静慮為本而今看道理不見不是不知只是為物塞了而今粗法湏是打疊了胷中許多惡雜方可張子云義理有疑則濯去舊見以来新意人多是被那箇舊見戀不肯舍除是大故聦明見得不是便翻了 理不是在面前别為一物即在吾心人湏是體察得此物誠實在我方可譬如修養家所謂鈆汞龍虎皆是我身内之物非在外也 問窮事物之理還當窮究箇緫㑹處如何曰不消説總㑹凡是眼前底都是事物只管恁地逐段窮教到極至處漸漸多自貫通然為之總㑹者心也 今之學者自是不知為學之要只要窮得這道理便是天理雖聖人不作這天理自在天地間天髙地下萬物散殊流而不息合同而化天地間只是這箇道理流行周徧不應說道聖人不言這道理便不在這道理自是常在天地間只借聖人来説一遍過且如易只是一箇隂陽之理而已伏羲始畫只是畫此理文王孔子皆是發明此理吉凶悔吝亦是従此推出孔子言之則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至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聖人只要人如此且如書載堯舜禹許多事業與夫都俞吁咈之言無非是至理 這道理若見得到只是合當如此如穿牛鼻絡馬首這也是天理合當如此若絡牛首穿馬鼻定是不得如説克己伊川只説箇敬今人也知道敬只是不常如此常常如此少間自見得是非道理分明若心下有些子不安穏便不做到得更有一項心下習熟底事却自以為安外来卒未相入底却有不安這便著将前賢所説道理做様子看教心下是非分明 心熟後自然有見理處熟則心精㣲不見理只縁是心粗 學者理㑹道理當深沉潜思不可去名上理㑹湏求其所以然 義理儘無窮前人恁地説亦未必盡湏是自把来横看豎看儘入深儘有在 道理既知縫罅但當窮而又窮不可安於小成而遽止也 大凡義理積得多後貫通了自然見效不是今日理㑹得一件便要做一件用譬如富人積財積得多了自無不如意又如人學作文亦湏廣看多後自然成文可觀不是讀得這一件却将来排湊做韓昌黎論為文便也要讀書涵咏多後自然好栁子厚云本之於六經之意便是要将這一件做那一件便不及韓 大著心胷不可因一説相礙看教平闊四方八面都見 理㑹道理到紛然處却好定著精神看一看 看道理湏是見得實方是有功効處若於上面添些𤣥妙竒特便是見他實理未透今之學者不曾親切見得而臆度揣摸為説皆助長之病也道理止平看意思自見不湏先立説 看義理難又要寛著心又要緊著心這心不寛則不足以見其規模之大不緊則不足以察其文理一作義之細宻若拘滯於文義少間又不見他大規模處 以聖賢之意觀聖賢之書以天下之理觀天下之事人多以私見自去求理只是你自家所見去聖賢之心尚逺在 自家既有此身必有主宰理㑹得主宰然後隨自家力量窮理格物而合做底事不可放過些子因引程子言如行兵當先做活計 思索譬如穿井不解便得清水先亦湏是濁漸漸刮将去却自㑹清 只是見不透所以千言萬語費盡心力終不得聖人之意大學説格物都只是要人見得透且如楊氏為我墨氏兼愛他欲以此教人他豈知道是不是只是見不透此學所以貴窮理也 務反求者以博觀為外馳務博觀者以内省為狭隘墮於一偏此皆學者之大病也 窮理者欲知事物之所以然與其所當然而已知其所以然故志不惑知其所當然故行不謬非謂取彼之理而歸諸此也程子所謂物我一理纔明彼即曉此 湏是事事従心上理㑹起舉止動歩事事有箇道理一豪不然便是欠闕了他道理固是天下事無不當理㑹只是有先後緩急之序湏先立其本方以次推及其餘 世上萬般皆下品若見得這道理髙見世間萬般皆低故這一段緊要處只在先明諸心上盖先明諸心了方知得聖之可學有下手處方就這裏做工夫若不就此如何地做 明諸心知所徃窮理之事也力行求至踐履之事也窮理非是要専明在外之理如何而為孝弟如何而為忠信推此類通之求處至當即窮理之事也問所謂窮理不知是反己求之於心惟復逐物而
  求於物曰不是如此事事物物皆有箇道理窮得十分盡方是格物不是此心如何去窮理不成物自有箇道理心又有箇道理枯槁其心全與物不接却使此理自見萬無是事不用自家心如何别白物上求一般道理不知物上道理誰去窮得 窮理就事物上看窮得這箇道理到底了又却窮那箇道理如此積之以久窮理益多自然貫通窮理湏是窮得到底方始是問莫致知在格物否曰固是大學論治國平天下許多事却歸在格物上凡事事物物各有一箇道理若能窮得道理則施之事物莫不各當其位如人君止於仁人臣止於敬之類各有一至極道理又曰凡萬物莫不各有一道理若窮理則萬物之理皆不出此問此是萬物皆備於我曰極是 未甞隨事以觀理故天下之理多所未察未甞即理以應事故天下之事多所未明 無事時此理存有事時此理亡無他只是把事作等閑湏是於事上窮理方可理於事本無二今見事来别把做一般看自然錯了凡看道理湏要求箇根源来處如為人父如何便
  止於慈為人子如何便止於孝為人君為人臣如何便止於仁止於敬如論孝湏窮箇孝根源来處慈湏窮箇慈根源来處仁敬亦然凡道理皆従根源来處窮究方見得確定不可只道我操守踐履便了又曰道理要見得真湏是表裏首末極其透徹無有不盡真見得是如此决然不可移易始得不可只窺見一斑半㸃便以為是如為人父湏真知是决然止於慈而不可易為人子湏真知是决然止於孝而不可易善湏真見得是善方始决然必做惡湏真見得是惡方始决然必不做如看不好底文字固是不好湏自家真見得是不好好底文字固是好湏自家真見得是好聖賢言語湏是真看得十分透徹如従他肚裏穿過一字或輕或重移易不得始是看理徹則我與理一然一下未能徹湏是浹洽始得這道理甚活其體渾然而其中粲然上下數千年真是昭昭在天地間前聖後聖相傳所以㫁然而不疑夫子之所教者教乎此也顔子之所樂者樂乎此也圓轉處儘圓轉直截處儘直截先知所以覺後知先覺所以覺後覺問顔子之樂只是天地間至富至貴底道理樂去樂可求之否曰非也此一下未可便知湏是窮究萬理要令極徹程子謂将這身来放在萬物中一例看大小大快活又謂人於天地間湏是直窮到底至纎至悉十分透徹無所不盡則與萬物為一無所窒礙胷中泰然豈有不樂 看道理若只恁地説過一遍則都不濟事湏是常常把来思量始得看過了後無時無𠉀又把起来思量一遍十分思量不透又且放下待意思好時又把起来看恁地将久自然解透徹延平先生甞言道理湏是日中理㑹夜裏却去静處坐地思量方始有得某依此説去做真個是不同 這道理湏是見得是如此了騐之於物又如此騐之吾身又如此以至見天下道理皆端的如此了方得知某所見所言又非自㑹説出来亦是當初聖賢與二程所説推之而又騐之於己見得真實如此 窮理亦無他法只日間讀書應事處毎事理㑹便是雖若無大頭段増益然亦只是積累久後不覺自浹洽貫通正欲速不得也 答王欽之書曰所謂窮理不必泥古人言句固是也然亦豈可盡捨古人言句哉程夫子曰窮理亦多端或讀書講明道理或論古今人物别其是非或應事接物求其當否皆窮理也夫講道明理别是非而察之於應接事物之際以克去己私求乎天理循循而進無廹切陵節之𡚁則亦何患夫與古人背馳也若欲盡舍古人言句道理之不明是非之不别泛然無所决擇雖欲惟出處語黙之察譬之適越者不知東西南北之殊而僕僕然奔走於途其不北入燕則東入齊西入秦耳 道理無形影唯因事物言語乃可見得是非理極子細即道理極精微古人所謂物格知至者不過是就此下工夫近日學者説得太髙了意思都不確實不曾見理㑹得一書一事徹頭徹尾東邊綽得㡬句西邊綽得㡬句都不曾貫穿浹洽此是大病有志之士尤不可以不深戒也 問以類而推之説曰是従己理會得處推将去如此便不隔越若逺去尋討則不切於己 問程子言覺悟便是信如何曰未覺悟時不能無疑便半信半不信己覺悟了别無所疑即是信 聖賢所謂博學無所不學也自吾身所謂大經大本以至天下之事事物物甚而一字半字之義莫不在所當窮而未始有不消理㑹者雖曰不能盡究然亦只得隨吾聰明力量理㑹将去久久湏有所至豈不勝全不理㑹者乎若截然不理㑹者雖物過乎前不識其名彼亦不管豈窮理之學哉
  象山陸氏曰凡人之病患不能知若真知之病自去矣亦不待費力驅除真知之却知説得勿忘兩字所以要講論者乃是辨明其未知處耳
  勉齋黄氏曰致知乃入道之方而致知非易事要湏黙認實體方見端的不然則只是講論文字終日譊譊而真實體段元不曾識故其説易差而其見不實動静表裏有未能合一則雖曰為善而卒不免於自欺也
  問伊川謂致知在所養養知莫過於寡慾二字徃徃寡慾則知無不盡如何潜室陳氏曰程子以持敬為入徳之門盖欲格物致知湏是心常存在方可所以有寡慾之説恐引出心向外去也 問伊川言窮理非必盡窮天下之理又謂非窮得一理便到又云格物者非必謂欲盡格天下之物但於一物上窮得盡其他可以類推如何曰只格一物便是致知雖曾顔不敢如此道晦翁云日格一物積久自有豁然貫通處此道儘著玩索日格一物豈是只格一物積久貫通到此境界即明睿洞照不待物物盡窮矣
  問窮理至於天下之物必有所以然之故與其所當然之則所謂理也魯齋許氏曰博學審問慎思明辨此解説箇窮字其所以然與其所當然此説箇理字所以然者是本原也所當然者是末流也所以然者是命也所當然者是義也毎一事毎一物湏有所以然與所當然
  臨川吴氏曰夫見聞者所以致其知也夫子曰多聞闕疑多見闕殆又曰多聞擇其善者而従之多見而識之盖聞見雖得於外而所聞所見之理則具於心故外之物格則内之知至此儒者内外合一之學故非如記誦之徒博覽於外而無得於内亦非如釋氏之徒専求於内而無事於外也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八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九
  學七
  力行 克己 改過 雜論處心立事附
  程子曰居之以正行之以和 言而不行是欺也君子欺乎哉不欺也 知過而能改聞善而能用克己以從義其剛明者乎
  上蔡謝氏曰人須識其真心見孺子将入井時是真心也非思而得也非勉而中也予嘗學射到一把處難去半把處尤難去則恁地放了底多昔有一人學射摸得鏃與把齊然後放學者纔有些所得便住人多易住唯顔子善學故孔子有見其進未見其止之歎須是百尺竿頭更進始得
  和靖尹氏曰學貴力行不貴空言
  東平馬氏曰吾志在行道使吾以富貴為心則為富貴所累使吾以妻子為念則為妻子所累是道不可行也
  朱子曰善在那裏自家却去行他行之久則與自家為一為一則得之在我未能行善自善我自我 凡日用之間動止語黙皆是行處且須於行處警省須是戰戰兢兢方可若悠悠泛泛地過則又不可 若不用躬行只是説得便了則七十子之従孔子只用兩日説便盡何用許多年随著孔子不去不然則孔門諸子皆是獃無能底人矣恐不然也古人只是日夜皇皇汲汲去理㑹這箇身心到得做事業時只随自家分量以應之如由之果賜之達冉求之藝只此便可以従政不用他求若是大底功業便用大聖賢做小底功業便用小底賢人做各隨他分量做出來如何強得 人於道理不能行只是在我之道理有未盡耳不當咎其不可行當反而求盡其道 為學就其偏處著工夫亦是其平正道理自在若一向矯枉過直又成偏去如人偏於柔自可見只就這裏用工須存平正底道理雖要致知然不可恃書曰知之非艱行之惟艱工夫全在行上 嘗誨學者曰某此間講説時少踐履時多事事都用人自去理㑹自去體察自去涵養書用自去讀道理用自去究索某只是做得箇引路底人做得箇證明底人有疑難處同商量而已 人所以易得流轉立不定者只是脚跟不㸃地㸃平聲 問學如登塔逐一層登将去上面一層雖不問人亦自見得若不去實踏過却懸空妄想便和最下底層不曾理㑹得 學問亦無箇一超直入之理直是銖積寸累做将去某是如此喫辛苦從漸做來若要得知亦是喫辛苦了做不是可以坐談僥倖而得 問向因子夏大徳小徳之説遂只知於事之大者致察而於小者茍且放過徳之不脩實此為病張子云纎惡必除善斯成性矣察惡未盡雖善必粗學者須是毫髪不得放過徳乃可進曰若能如此善莫大焉以小惡為無傷是誠不可 而今只理㑹得於做工夫處莫問他氣禀與習只是是底便做不是底莫做一直做将去任你氣禀物欲我只是不恁地如此則雖愚必明雖柔必強氣習不期變而變矣人之一身應事接物無非義理之所在人雖不能盡知然要在力行其所己知而勉求其所未至則自近及逺由粗至精循循有序而日有可見之功矣 問力行如何説是淺近語曰不明道理只是硬行又問何以為淺近曰他只是見聖賢所為心下愛硬依他行這是私意不是當行若見得道理時皆是當恁地行 學者實下工夫須是日日為之就事親従兄接物處事理㑹取其有未能益加勉行如此之久則日化而不自知遂只如常事做将去 務實一事觀今日學者不能進歩病痛全在此處但就是做工夫自然有得未須遽責效騐也
  東萊吕氏曰賢士大夫盖有學甚正識甚明而其道終不能孚格逺近者只為實地欠夫夫耳
  南軒張氏曰學貴力行然所謂力行者煞有事聖門教人循循有序始終條理一毫潦草不得工夫盖無窮也 學者若能務實便有所得或問務實之説曰於踐履中求之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日用常行之際無非實用
  象山陸氏曰聖人教人只是就人日用處開端如孟子言徐行後長者可為堯舜不成在長者後行便是堯舜怎生做得堯舜様事須是就上面著工夫
  程子曰難勝莫如己私學者能克之非大勇乎以下論克己多驚多怒多憂只去一事所偏處自克克得一件
  其餘自正 目畏尖物此事不得放過便與克下室中率置尖物須以理勝他尖必不刺人也何畏之有
  張子曰凡所當為一事意不過則推類如此善也一事意得過以為且休則百事廢其病常在謂之病者為其不虚心也病根不去随所居所接而長人須一事事消了病則常勝故要克己克己下學也下學上達交相養盖不行則成何徳行哉 人當平物我合内外如是以身鑒物便偏見以天理中鑒則人與己皆見猶持鏡在此但可鍳彼於己莫能見也以鏡居中則盡照只為天理常在身與物灼見則自不私己亦是一物人常脱去己身則自明然身與心常相隨不奈何有此身假以接物則舉措須要是今見人意我固必以為當絶於己乃不能絶即是私己是以大人正己而物正須待自已者皆是著見於人物自然而正以誠而明者既實而行之明也明則民斯信矣己未正而正人便是有意我固必鍳己與物皆見則自然心洪而公平意我固必只為有身便有此
  上蔡謝氏曰某與伊川别一年往見之伊川曰别又一年做得甚工夫曰也只是去箇矜字曰何故曰子細㸃檢得來病痛盡在這裏若按伏得這箇罪過方有向進處伊川㸃頭因語在坐同志者曰此人為學切問近思者也或問矜字罪過何故恁地大曰今人做事只管要誇耀别人耳目渾不闗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喫只蔬食菜𡙡却户裏喫為甚恁地
  和靖尹氏曰克己唯在克其所好便是下手處然人未有不自知所好處而能克之者若不自知却克箇甚如好財即於財上克好酒即於酒上克今人只為事事皆好便沒下手處然須擇其偏好甚處先克
  五𡶶胡氏曰自反則裕責人則蔽君子不臨事而恕己然後有自反之功自反者修身之本也本得則用無不利
  朱子曰克己亦别無巧法譬如孤軍猝遇彊敵只得盡力舎死向前而已尚何問哉 克己固學者之急務亦須見得一切道理了了分明方見日用之間一言一動何者是正何者是邪便於此處立定脚跟凡是己私不是天命者便克将去 問明道曰目畏尖物某未曉其説曰人有目畏尖物者明道先生教以室中率置尖物便見之熟而知尖之不刺人也則知畏者妄而不復畏矣 問前軰説治懼室中率置尖物曰那箇本不能害人心下要恁地懼且習教不如此妄怕問習在危堦上行底亦此意否曰那箇分明是危只教習教不怕著問習得不怕少間到危疑之際心亦不動否曰是如此 問克己功夫要當自日月至焉推而上之至終食之間以至造次以至顚沛一節宻一莭去庻幾持養純熟而三月不違可學而至不學則己欲學聖人則純亦不已如此做功夫可否曰下學之功誠當如此其資質之髙明者自應不在此限但我未之見耳 問某欲克己而患未能曰此更無商量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問每常遇事時也分明知得理之是非這是天理那是人欲然到做處又却為人欲引去及至做了又却悔此是如何曰此便是無克己工夫這様處極要與他掃除打疊如一條大路又有一條小路自家也知得合行大路然被小路有箇事物引著不知不覺走從小路去及至前面荆棘蕪穢又却生悔此便是天理人欲交戰之機須是遇事時便欲克下不得茍且放過明理以先之勇猛以行之若是上智聖人底資質他不用著力自然循天命而行不流於人欲若賢人之資次於聖人者到得遇事時固不曽錯只是先也用分别教是而後行之若是中人之資須大叚著無一時一刻不照管克治始得曽子曰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逺乎須是如此做工夫其言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直是恁地用功方得 問子張云以心克己即是復性復性便是行仁義竊謂克己便是克去私心却云以心克己莫剩却以心兩字否曰克己便是此心克之公但㸔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非心而何言忠信行䔍敬立則見其㕘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這不是心是甚麽凡此等皆心所為但不必更著心字所以夫子不言心但只説在這裏教人做又問復性便是行仁義復是方復得此性如何便説行得曰既復得此性便恁地行纔去得不仁不義則所行便是仁義那得一箇在不仁不義與仁義之中底物事不是人欲便是天理不是天理便是人欲所以謂欲知舜與蹠之分者無他利與善之間也所隔甚不多但聖賢把得這界定爾
  南軒張氏曰克己之偏之難當用大壮之力然而力貴於壮而工夫貴於宻若工夫不宻雖勝於暫而終不能持於久而銷其端觀顔子沈潜積習之功為如何哉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非工夫䔍至久且熟也其能若是乎
  魯齋許氏曰責得人深者必自恕責得己深者必薄責於人盖亦不暇責人也自責以至於聖賢地面何暇有工夫責人見人有片善早去倣學他善不見其人之可責惟責己也顔子有之以衆人望人則皆可以聖賢望人則無完人矣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 責己者可以成人之善責人者適以長己之惡喜怒哀樂愛惡欲一有動於心則氣便不平氣既
  不平則發言多失七者之中惟怒為難治又偏招患難須於盛怒時堅忍不動俟心氣平時審而應之庻幾無失忿氣劇炎火焚如徒自傷觸來勿與競事過心清涼
  程子曰凡夫之過多矣改改之者猶無過也惟格趣汙下之人其改之為最甚難故其過最以下論改過 行之失莫甚於惡則亦改之而已矣事之失莫甚於亂則亦治之而已矣茍非自暴自棄者孰不可與為君子有過必改罪己是也改而已矣常有歉悔之意則反為心害 罪己責躬不可無然亦不當長留在心胸為悔
  涑水司馬氏曰去惡而從善捨非而従是人或知之而不能徙以為如制駻馬如斡磻石之難也静而思之在我而已如轉户樞何難之有
  朱子曰知得如此是病即便不如此是藥若更問何由得如此則是騎驢覔驢只成一塲閒說話矣 荅蔡季通書曰所謂一劒兩叚者改過之勇固當如此改過貴勇而防患貴怯二者相須然後真可以脩慝辨惑而成徙義崇義之功自今以往設使真能一劒兩叚亦不可以此自恃而平居無事常存祗畏警懼之心以防其源則庶乎其可耳 問氣質昬蒙作事多悔有當下便悔時有過後思量得不是方悔時或因久所為因事機觸得悔時方悔之際惘然自失此身若無所容有時恚恨至於成病不知何由可以免此曰既若悔時苐二次莫恁地便了不消得常常地放在心下那未見能見其過而内自訟底便是不悔底今若信意做去後蕩然不知悔固不得若既知悔後次便改了何必常常恁地悔又曰悔字難説既不可常存在胸中以為悔又不可不悔若只説不悔則今畨做錯且休明畨做錯又休不成説話問如何是著中底道理曰不得不悔但不可留滯既做錯此事他時更遇此事或與此事相類更須懲戒不可再做錯了
  南軒張氏曰著是去非改過遷善此經語也非不去安能著是過不改安能遷善不知其非安能去非不知其過安能改過自謂知非而不能去非是不知非也自謂知過而不能改過是不知過也真知非則無不能去真知過則無不能改人之患在不知其非不知其過而已所貴乎學者在致其知改其過也
  象山陸氏曰學者不長進只是好己勝出一言做一事便道全是豈有此理古人惟貴知過則改見善則遷今各自執是被人㸃破便愕然所以不如古人
  西山真氏曰過雖聖賢不能無盖過者過誤之謂也真知為過而速改則無過矣故論語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左傳曰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子貢曰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孟子曰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成湯之聖猶且改過不吝顔子之賢猶曰不貳過以此可見雖聖賢必以改過為貴若知其為過不肯速改則是文過遂非而流於惡矣盖無心而誤則謂之過有心而為則謂之惡不待别為不善方謂之惡只知過不改是有心便謂之惡易曰風雷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天下之至迅疾者莫如風雷故聖人以此為遷善改過之象即是過勿憚改之意也
  程子曰欲當大任須是䔍實以下雜論處心立事 有志之士不以天下萬物撓己巳立矣則運天下濟萬物必有餘𥙿 厚責於吾所感薄責於人所應惟君子能之天下之事茍善處之雖悔可以成功不善處之雖利反以為害 人當審己如何不必恤浮議志在浮議則心不在内不可應卒處事 大凡利害禍福亦須致命始得致之為言直如人以力自致之謂也得之不得命固已定君子須知他命方得不知命無以為君子盖命茍不知無所不至故君子於困窮之時須致命便遂得志其得禍得福皆以自致只要申其志而已 人之於患難只有一箇處置盡人謀之後却湏泰然處之有人遇一事則心心念念不肯捨畢竟何益若不㑹處置了放下便是無義無命也 人莫不知命之不可遷也臨患難而能不懼處貧賤而能不變視富貴而能不慕者吾未見其人也 處患難知其無可奈何遂放意而不反非安於義命者 當為國之時既盡其防慮之道矣而猶不免則命也茍惟致其命安自然則危塞險難無足以動其心者行吾義而已斯可謂之君子 儒者只合言人事不得言有數直到不得已處然後歸之扵命可也 或謂人莫知和柔寛緩然臨事則反至扵𭧂厲曰只是志不勝氣氣反動其心也又曰事以急而反者十常七八君子不欲才過徳不欲名過實不欲文過質才過
  徳者不祥名過實者有殃文過質者莫與之長 有實則有名名實一物也若夫好名者則狥名為虚矣如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謂無善可稱耳非狥名也
  張子曰天下事大患只是畏人非笑不養車馬食粗衣惡居貧賤皆恐人非笑不知當生則生當死即死今日萬鐘明日棄之今日富貴明日饑飢亦不䘏惟義所在 欲事立須是心立心不敬則怠惰事無由立况聖人誠立故事無不立也道義之功甚大又極是尊貴之事 某平生於公勇於私怯於公道有義真是無所懼大凡事不惟於法有不得更有義之不可尢所當避
  上蔡謝氏曰懐固蔽自欺之心長虚驕自大之氣皆好名之故
  龜山楊氏曰物有圭角多刺人眼目亦易玷缺故君子處世當渾然天成則人不厭棄矣 士不患無名患實之不至
  和靖尹氏曰後世人臨事多錯只為不知事若知道了臨事安得錯 人有避事欲不為者曰事當為者豈可不為廢事便是廢人道荘子猶曰匿而不可不為者事也
  五峯胡氏曰一身之利無謀也而利天下者則謀之一時之利無謀也而利萬物者則謀之○處已有道則行艱難險危之中無所不利失其道則有不能堪而忿慾興矣是以君子貴有徳也
  延平李氏曰受形天地各有定數治亂窮通斷非人力惟當守吾之正而已然而愛身明道修己俟時則不可一日忘於心此聖賢傳心之要法或者放肆自佚惟責之人不責之己非也
  朱子曰耳目口鼻之在人尚各有攸司况人在天地間自農啇工賈等而上之不知其幾階其所當盡者小大雖異界限截然本分當為者一事有闗便廢天職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推是心以盡其職者此固為不易之論但必知夫所處之職乃天職之自然而非出於人為則各司其職以辦其事不出於勉強不得已之意矣 有是理方有這物事如草木有箇種子方生出草如人有此心去做這事方始成這事若無此心如何㑹成這事 世事無𦂳要底不要做先去其粗却去其精磨去一重又磨一重天下事都是如此且如中庸説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不聞先且就睹處與聞處做了然後就不睹不聞處用工方能細宻而今人每每跳過一重做事睹處與聞處元不曽有工夫却便去不睹不聞處做不成可知是做不下梢一齊擔閣且如屋漏暗室中工夫如何便做得須従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處做起方得 且須立箇粗底根脚却正好著細處工夫今人於無義理底言語儘説了無義理底事儘做了是於粗底根脚猶未立却求深㣲縦理㑹得干己甚事 人多是要求濟事而不知自身己不立事决不能成人自心若一毫私意未盡皆足以敗事如上有一毫差下便有尋丈差今若見得十分透徹待下梢遇事轉移也只做得五六分若今便只就第四五者理㑹下梢如何 常先難而後易不然則難将至矣如樂毅用兵始常懼難乃心謹畏不敢忽易故戰則雖大國堅城無不破者及至勝則自驕膽大而恃兵強因去攻二城亦攻不下 作事若頋利害其終未有不䧟於害也 古人臨事所以要回互時是一般國家大事係死生存亡之際有不可直情徑行處便要權其輕重而行之今則事事用此一向回互至於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是甚意思 問學者講明義理之外亦湏理㑹時政凡事要一一講明使先有一定之説庶他日臨事不至墻面曰學者若得胸中義理明従此去量度事物自然泛應曲當人若有堯舜許多聰明自做得堯舜許得事業若要一一理㑹則事變無窮難以逆料隨機應變不可預定今世文人才士開口便説國家利害把筆便述時政得失終濟得甚事只是講明義理以淑人心使世間識義理之人多則何患政治之不舉耶 其㸔人也須是剛雖則是偏然較之柔不同易以陽剛為君子隂柔為小人若是柔弱不剛之質少間都不㑹振奮只困倒了 天下事亦要得危言者亦要得寛緩者皆不可少隨其人所見看其人議論如狄梁公辭雖緩意甚懇切如中邉皆緩則不可翕受敷施九徳咸事聖人便如此做 今人大抵皆先自立一箇意見若其性寛大便只管一向見得一箇寛大底路若性嚴毅底人便只管見得一箇亷介底路更不平其心看事物自有箇合寛大處合嚴毅處 人最不可曉有人奉身儉嗇之甚充其操上食槁壤下飲黄泉底却只愛官職有人奉身清苦而好色他只緣私欲不能克臨事只見這箇重都不見别箇了或云似此等人分數勝已下底曰不得如此説纔有病便不好更不可以分數論他只愛官職便弑父與君也敢 古人尊貴奉之者愈備則其養徳也愈善後之奉養備者賊之而已矣 為血氣所使者只是客氣惟於性理説話涵泳自然臨事有别處 須是慈祥和厚為本如勇决剛果雖不可無然用之有處所 事至於過當便是偽 學常要親細務莫令心麤 問避嫌是否曰合避豈可不避如𤓰田不納履李下不慗冠豈可不避如君不與同姓同車與異姓同車不同服皆是合避處 問程子説避嫌之事賢者且不為况聖人乎若是有一項合委曲而不可以直遂者這不可以為避嫌曰自是道理合如此如避嫌者却是又怕人道如何這却是私意如十起與不起便是私這便是避嫌只是他見得這意思己是大叚做工夫大叚㑹省察了又如人遺之千里馬雖不受後來薦人未嘗㤀之後亦竟不薦不薦自是好然於心終不㤀便是喫他取奉意思不過這便是私意又如如今立朝明知這箇是好人當薦舉之却緣平日與自家有恩意往來遂避嫌不舉他又如有某人平日與自家有怨到得當官彼却有事當治却怕人説道因前怨治他遂休了如此等皆蹉過多了 問人心不可狹小其待人接物胸中不可先分厚薄有所别異否曰唯君子為能通天下之志放令規模寛濶使人人各得盡其情多少快活問待人接物隨其情之厚薄輕重而為酧酢邪一切不問而待之以厚邪曰知所以處心持己之道則所以接人待物自有凖則 事有不當耐者豈可全學耐事學耐事其𡚁至於茍賤不亷 學者須要有亷隅牆壁便可擔負得大事去如子路世間病痛却沒了親其身為不善直是不入此大者立也 恥有當忍者有不當忍者 人湏有亷恥孟子曰恥之於人大矣耻便是羞惡之心人有耻則能有所不為今有一様人不能安貧其氣銷屈以至立脚不住不知亷耻亦何所不至因舉吕舎人詩云逢人即有求所以百事非如論語必先説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然後説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必先教取舍之際界限分明然後可做工夫不然則立脚不定安能有進又云學者不於富貴貧賤上立定則是入門便差了也人之所以戚戚於貧賤汲汲於富貴只緣不見這箇道理若見得這箇道理貧賤不能損得富貴不曽添得只要知這道理 學者常常以志士不㤀在溝壑為念則道義重而計較死生之心輕矣况衣食至微末事不得未必死亦何用犯義犯分役心役志營營以求之邪某觀今人因不能咬菜根而至於違其心者衆矣可不戒㢤 困厄有輕重力量有大小若能一日十二辰㸃檢自己念慮動作都是合宜仰不愧俯不怍如此而不幸填溝壑喪軀殞命有不暇恤只得成就一箇是處如此則方寸之間全是天理雖遇大困厄有致命遂志而已亦不知有人之是非向背惟其是而已 問死生是大闗莭處須是日用間雖小事亦不放過一一如此用工夫當死之時方打得透曰然 以利害禍福言之此是至粗底此處人都信不及便講學得待如何亦要安頓處今人開口亦解説一飲一啄自有定分及遇小小利害便生趨避計較之心古人刀鋸在前鼎鑊在後視之如無物者盖緣只見得這道理不見那刀鋸鼎鑊 身勞而心安者為之利少而義多者為之 惟君子然後知義理之所必當為與義理之必可恃利害得失既無所入於其心而其學又足以應事物之變是以氣勇謀明無所懾憚不幸蹉跌死生以之小人之心一切反是 人有此身便有所以為人之理與生俱生乃天之所負而非人力之所能為也所以凡為人者只合講明此理而謹守之不可昬棄若乃身外之事榮悴休戚即當一切聴天所為而無容心焉 問事有最難底奈何曰亦有數等或是外面阻遏做不得或是裏面紛亂處不去亦有一種紛拏時及纎毫委曲微細處難處全只在人自去理㑹大槩只是要見得道理分明逐事上自有一箇道理易曰採賾索隠賾處不是奥是紛亂時隠是隠奥也全在探索上紛亂是他自紛亂我若有一定之見安能紛亂得我問事來斷制不下當何以處之曰也只得随力量做去又問事有至理理有至當十分處今己看得七八分待窮來窮去熟後自解到那分數足處曰雖未能従容只是熟後便自㑹只是熟只是熟 問貧者舉事有費財之浩瀚者不能不計度繁約而為之裁處此與正義不謀利意相妨否竊恐謀利者是作這一事更不看道理合當如何只論利便於己與不利便於己得利便則為之不得則不為若貧而費財者只是目下恐口足不相應因斟酌裁處而歸之中其意自不同否曰當為而力不及者量宜處乃是義也力可為而計費吝惜則是謀利而非義矣 問欲窮理而事物紛紜未能有洒落處近惟見得富貴果不可求貧賤果不可迯耳曰此是就命上理㑹須更就義上看當求與不當求當避與不當避更看自家分上所以求之避之之心是欲如何且其得喪榮辱與自家義理之得失利害孰為輕重則當有以處此矣大抵事只有一箇是非是非既定却揀一箇是處行将去必欲回互得人人道好豈有此理然事之是非久却自定時下須是在我者無慊仰不愧俯不怍别人道好道惡管他 讀書則實究其理行己則實踐其迩念念郷前不輕自恕則在我者雖甚孤髙然與他人元無干預亦何必私憂過計而䧟於同流合汙之地乎
  南軒張氏曰義之所在君子蹈之如飢之必食渴之必飲不可改也若一毫私意亂之則顧藉牽滯而卒失其正矣 論伊川説子貢貨殖便生計較纔計較便是不受命只計較便不是因言人逐日自思量如何是計較處纔有計較作為便不是若都不計較則是無所為如何應事接物要得不計較又要得應事接物於此可以涵泳本心
  東萊吕氏曰大凢人資質各有利鈍規模各有大小此難以一律齊要須常不失故家氣味所向者正凡聖賢軰學問操履我力雖未能為而心向慕之是謂所向者正若随俗輕笑以為世法不湏如此不當如此則所向者不正矣所存者實如已雖未免有過而不敢久飾遮蔵又如處親戚朋友間不敢不用情之類信其所當信謂以聖賢語言前軰敎戒為必可信而以世俗茍且便私之論為不可信耻其所當耻謂以學問操履不如前軰為耻而不以官職不如人服飾資用不如人巧詐小數不如人為耻持身謙遜而不敢虚驕遇事審細而不敢容易如此則雖難到或遠或近要是君子路上人也
  西山真氏曰一事有一事之理人能安定其心順其理以應之則事既得所心亦不勞苦擾擾焉以私心處之則事必不得其當而其心亦無須㬰之寧人徒知為事之累心不知乃心之累事也
  魯齋許氏曰天地間當大著心不可拘於氣質局於一已貧賤憂戚不可過為隕穫貴為公相不可驕當知有天地國家以來多少聖賢在此位賤為匹夫不必恥當知古昔志士仁人多少屈伏甘於貧賤者無入而不自得也何忻戚之有 凡事物之際有兩件有由自己的有不由自己的由自己的有義在不由自己的有命在歸於義命而已 世人懐智挾詐而欲事之善豈有此理必盡去人偽忠厚純一然後可善其事至於死生禍福則一歸之天命而已人謀孔臧亦可以保天命人能攝生亦可以保神氣自暴自棄
  而有凶禍皆自取之也 巧言令色人欲勝天理滅矣人但當修心自理不問與他人合與不合果能自修天下人皆能合若只以巧言令色求則其所合者可知矣 汲汲焉毋欲速也循循焉毋敢惰也非止學問如此日用事為之間皆當如此乃能有成 禍福榮辱死生貴賤如寒暑晝夜相代之理若以私意小智妄為迎避大不可也 不聼父母命者則為不孝不聴君命者則為不敬其或不聴天命者獨無責耶君父之命或時可否之間設教者猶曰勿逆勿怠况乎天命大公至正無有不善何苦而不受命乎 毁不可遽譽亦不可遽喜不可遽怒亦不可遽處人須要重厚待人須要久逺顧嵗晏何如耳一時一暫便動揺去従他做毁譽後叚便難收拾 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毁不虞之譽無故而致譽也無實而得譽可乎大譽則大毁至小譽則小毁至必然之理也惟聖賢得譽則無所可毁大名之下難處在聖賢則異於是無難處者無實而得名故難處名羙器也造物者忌多取非忌多取忌夫無實而得名者




  性理大全書卷四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
  學八
  力行理欲義利君子小人之辨 論出處附
  程子曰人心莫不有知惟蔽於人欲則亡天理也以下理欲義利君子小人之辨 欲利己者必損人欲利財者必斂怨人放天理昬者是只為嗜欲亂著他莊子言其嗜欲深者其天機淺此言却最是 利者衆人之所同欲也専欲益己其害大矣貪之甚則昬蔽而㤀理義求之極則爭奪而致怨仇 大凡出義則入利出利則入義天下之事惟義利而已 孟子辨舜跖之分只在義利之間言間者謂相去不甚逺所爭毫末耳義與利只是箇公與私也出義便以利言也只那計較便是為有利害若無利害何用計較利害者天下之常情也人皆知趨利而避害聖人則更不論利害惟看義當為不當為便是命在其中也 所謂利者不獨財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須尋自家穏便處皆利心也聖人以義為利義安處便為利守道當確然而不變得正則逺邪就非則違是無兩從之理 雖公天下事若用私意為之便是私 人能放這一箇身公共放在天地萬物中一般看則有甚妨礙雖萬身曾何傷 公則同私則異同者天心也 公則一私則萬殊至當歸一精義無二人心不同如面只是私心 可欲莫如善以有諸己為貴若存若亾焉而不為物所誘俗所移者吾未之見也堯舜之為善與桀跖之為惡其自信一也 天下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本非惡但或過或不及便如此如楊墨之類又曰天理中物須有美惡盖物之不齊物之情也但當察之不可自入於惡流於一物 何以謂之君子何以謂之小人君子則所見者大且逺小人則所見者小且近君子之志所慮者豈止其一身直慮及天下千萬世小人之慮一朝之忿曾不遑恤其身 天地之間皆有對有隂則有陽有善則有惡君子小人之氣常相停但六分君子則治六分小人則亂七分君子則大治七分小人則大亂如是則一無此三字作雖字堯舜之世不能無小人盖堯舜之世只是以禮樂法度驅而之善盡其道而已然言比屋可封者以其有教雖欲為惡不能成其惡 君子好成物故吉小人好敗物故凶 義理與客氣常相勝只看消長分數多少為君子小人之别義理所得漸多則自然知得客氣消散得漸少消盡客氣者是大賢問君子之與小人處也必有侵陵困辱之患則如之何曰於是而能反己兢謹以逺其禍則徳益進矣詩不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張子曰人多言安於貧賤其實只是計窮力屈力短不能營畫耳若稍動得恐未肯安之須是誠知義理之樂於利欲也乃能 天下之富貴假外者皆有窮己葢人欲無饜而外物有限惟道義則無爵而貴取之無窮矣 利利於民則可謂利利於身利於國皆非利也利之言利猶言美之為美利誠難言不可以槩而言
  藍田吕氏曰辭受有義得不得有命皆理之所必然有命有義是有可得可受之理故舜可以受堯之天下無命無義是無可得可受之理故孔子不主彌子以受衛卿二者義命有自合之理無從而間焉有義無命雖有可受之義而無可得之命究其理安得而受之是謂義合於命故益避啟而不受禹之天下有命無義雖有可得之命而無可受之義亦安得而受之是謂命合於義故中國受室養弟子以萬鍾為孟子之所辭二者義命有正合之理時中而已焉
  上蔡謝氏曰格物窮理須是識得天理始得所謂天理者自然底道理今人乍見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方乍見時其心怵惕所謂天理也要譽於鄉黨朋友内交於孺子父母惡其聲而然即人欲耳天理與人欲相對有一分入欲即滅却一分天理存一分天理即勝得一分人欲
  和靖尹氏曰君子之心不係於利害惟其是而已五峯胡氏曰人欲盛則天理昬天理素明則無欲矣處富貴與天地同其通處貧賤與天地同其否安死順生與天地同其變化又何宫室妻妾衣服飲食存亡得喪而以介意乎 君子畏天命順天時故不行驚衆駭俗之事而常中小人不知天命以利而動肆情妄作故行驚衆駭俗之事必其無忌憚而然也 知人之道騐之以事而觀其辭氣從人反躬者鮮不為君子任己葢非者鮮不為小人
  朱子曰有箇天理便有箇人欲盖縁這箇天理須有箇安䪺處纔安頓得不恰好便有人欲出来 天理人欲分數有多少天理本多人欲也便是天理裏面做出来雖是人欲人欲中自有天理問莫是本来全是天理否曰人生都是天理人欲却是後来沒巴鼻生底 人之一心天理存則人欲亾人欲勝則天理滅未有天理人欲夾雜者學者須要於此體認省察之大抵人能於天理人欲界分上立得脚住則儘長
  進在 天理人欲之分只爭些子故周先生只管説幾字然辯之又不可不早故横渠每説豫字 天理人欲幾微之間 問飲食之間孰為天理孰為人欲曰飲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 不為物欲所昬則渾然天理矣 天理人欲無硬定底界至是兩界上工夫這邊工夫多那邊不到占過来若這邊工夫少那邊必侵過来 人只有箇天理人欲此勝則彼退彼勝則此退無中立不進退之理凡人不進便退也譬如劉項相拒於滎陽成皋間彼進得一步則此退一步此進一步則彼退一步初學者則要牢劄定脚與他捱捱得一毫去則逐旋捱将去此心莫退終須有勝時勝時甚氣象 人只是此一心今日是明日非不是将不是底換了是底今日不好明日好不是将好底換了不好底只此一心但看天理欲欲之消長如何爾以至千載之前千載之後與天地相為始終只此一心 學者須是革盡人欲復盡天理方始是學又曰人欲與天理此長彼必短此短彼必長 未知學問此心渾為人欲既知學問天理自然發見而人欲漸漸消去者固是好矣然克得一層又有一層大者固不可有而纎微尤要密察 凡一事便有兩端是底即天理之公非底乃人欲之私須事事與剖判極處即克治擴充工夫隨事著見然人之氣禀有偏所見亦往往不同如氣禀剛底人則見剛處多而處事必失之太剛柔底人則見柔處多而處事必失之少柔須先就氣禀偏處克治 義理身心所自有失而不知所以復之富貴身外之物求之惟恐不得縱使得之於身心無分毫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義理求則得之能不喪其所有可以為聖為賢利害甚明人心之公每為私欲所蔽所以更放不下但常常以此兩端體察若見得時自須猛省急擺脱出来 問水火明知其可畏自然畏之不待勉强若是人欲只縁有愛之之意雖知之而不能不好之奈何曰此亦未能真知而已又問真知者還當真知人欲是不好物事否曰如克伐怨欲却不是要去就克伐怨欲上面要知得到只是自就道理這邊看得透則那許多不待除而自去若實是看得大底道理要去求勝做甚麽要去矜誇他人做甚麽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怨箇甚麽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惟分是安欲箇甚麽見得大處分明這許多小小病痛都如氷消凍解無有痕迹矣 今人日中所為皆茍而已其實只将講學做一件好事求異於人然其設心依舊只是為利其視不講者又何以大相逺天下只是善惡兩言而已於二者始分之中須著意看教分明及其流出去則善者一向善但有淺深爾如水清泠便有極清處有稍清處惡者一向惡惡有淺深如水渾濁亦有極渾處有稍渾處問此善惡分處只是天理之公人欲之私耳曰此却是己有説後方有此名只執此為説不濟事須要騐之此心真知得如何是天理如何是人欲㡬微間極索理㑹此心常常要醒覺莫令頃刻悠悠憒憒問此只是持敬為要曰敬不是閉眼黙坐便為敬須是隨事致敬方其當格物時便敬以格之當誠意時便敬以誠之以致正心修身以後節節常要惺覺執持令此心常在方是能持敬今之言持敬者只是説敬非是持敬若此心常在軀殻中為主便須常如烈火在身有不可犯之色事物之来便成兩畔去又何至如是纒繞 氣不從志處乃是天理人欲交戰處也 天理人欲並行論其本然之妙則唯有天理而無人欲是以聖人之教必欲其盡去人欲而復全天理所謂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堯舜禹相傳之密㫖也夫人自有生而梏於形體之私則固不能無人心矣然而必有得乎天地之正則又不能無道心矣日用之間二者並行迭為勝負而一身之是非得失天下之治亂安危莫不係焉是以欲其擇之精而不使人心得以雜乎道心欲其守之一而不使天理得以流於人欲則凡其所行無一事之不得其中而於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夫豈任人心之自危而以有時而冺者為當然任道心之自微而幸其須臾之不泯也㢤 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明天理滅人欲天理明自不消講學人性本明如寳珠沈溷水中明不可見去了溷水則寳珠依舊自明自家若得知是人欲蔽了便是明珠只從這上便𦂳緊著力主定一面格物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正如遊兵攻圍拔守人欲自銷鑠将去所以程子説敬字只是謂我身有一箇明底物事在這裏把箇敬字抵敵常常存箇敬在這裏則人欲自然来不得夫子曰為仁由己而由人乎㢤緊要處正在這裏 問五峯言天理人欲同行而異情同體而異用兩句頗疑同體異用之説然猶未見真有未安處今者得之天理乃自然之理人欲乃自欺之情不順自然即是私偽不是天理即是人欲二者面目自别發於人心自不同常騐之舉動間茍出於天理之所當為胷中自是平正無有慊愧自是寛泰無有不足接人待物自是無乖迕學者雖不常㑹如此要是此心存時便如此此心不存則不如此須是讀書講義理常令此心不間斷則天理常存矣若有放慢時節任人欲發去則胷中自是急迫麤率自是不公不正為不善事雖不欲人之知胷中自是有愧赧然亦自不可揜如何要去天理中見得人欲人欲中見得天理二者夐然判别恐説同體不可亦恐無同行之理若曰心本為利却假以行與那真於為義者其迹相似如此説同行猶可今下天理人欲字似少分别未審是然否曰頃與敬夫商量此兩句謂同行異情者是同體異用者非 學無淺深並要辨義利看道理須要就那箇大處看須要前面開闊不要
  就那箇壁角裏去如今須要天理人欲義理公私分别得明白将自家日用底與他勘騐須是漸漸有見處若不去那大壇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上行理㑹得一句透只是一句道理小了 人貴剖判心下令其分明善理明之惡念去之若義理若善惡若是非毋使混淆不别於其心譬如取一家之事取善舍惡又如取一國之事取得舍失處天下之事進賢退不肖蓄疑而不决者其終不成 或問義利之别曰只是為己為人之分纔為己這許多便自做一邊去義也是為己天理也是為己若為人那許多便自做一邊去 須於日用間令所謂義了然明白或言心安處便是義亦有人安其所不當安豈可以安為義也 義利之辨初時尚相對在若少間主義功深後那利如何著得如小小竊盜不勞而却矣 事無大小皆有義利今做好底事了其間更包得有多少利私在所謂以善為之而不知其道皆是也 纔有欲順適底意思即是利以敬義二字隨處加功久久自當得力義利之間只得著力分别不當預以難辨為憂聖門只此便是終身事業 利是那義裏面生出来底凡事處制得合宜利便隨之所以云利者義之和盖是義便兼得利若只理㑹利却是從中間半截做下去遺了上面一截義底小人只理㑹後面半截君子從頭来 問程子言義安處便為利只是當然而然便安否曰是也只萬物各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為君臣得其為臣父得其為父子得其為子何利如之此利字即易所謂利者義之和利便是義之和處義初是不和而却和截然不可犯似不和分别後萬物各得其所便是和不和生於其義義則和而無不利矣一云義則無不和和則無不利矣 學者做切己工夫要得不差先須辨義利所在如思一事非特財利利欲只每事求自家安利處便是推此便不可入堯舜之道切須勤勤提省察之於纎微毫忽之間不得放過如此便不㑹錯用工夫人只有一箇公私天下只有一箇邪正 将天下正大底道理去處置事便公以自家私意去處之便私凡事只去看箇是非假如今日做得一件事自心
  安而無疑便是是處一事自不信便是非處 閑居無事且試自思之其行事有於所當是而非當非而是當好而惡當惡而好自察而知之亦是工夫 講學固不可無須是更去自己分上做工夫若只管説不過一兩日都説盡了只是工夫難且如人雖知此事不是不可為忽然無事又自起此念又如臨事時雖知其不義不要做又却不知不覺自去做了是如何又如好事初心本自要做又却終不可做是如何盖人心本善方其見善欲為之時此是真心發見之端然纔發便被氣禀物欲隨即蔽固之不教他發此須自去體察存養看得此㝡是一件大工夫 學者工夫只求一箇是天下之理不過是與非兩端而已從其是則為善徇其非則為惡事親須是孝不然則非事親之道事君須是忠不然則非事君之道凡事皆用審箇是非擇其是而行之聖人教人諄諄不已只是發明此理 事事物物上都有箇道理都有是有非所以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雖淺近閑言語中莫不有理都要見得破隠惡而揚善自家這裏善惡便分明然以聖明昭鑒纔見人便不好便説出来也不得只是揚善那惡底自有不得掩之理纔説揚善自家已自分明這亦聖人與人為善之意又云一件事走過眼前譬似閒也有箇道理有箇是非縁天地之閒上蟠下際都無别事都只是這道理 天下事只有一箇是一箇非是底便是非底便非問是非自有公論曰如此説便不是了是非只是是非如何是非之外更有一箇公論纔説有箇公論便又有箇私論也此却不可不察 天下只有一理此是即彼非此非即彼是不容並立故古之聖賢心存目見只有義理都不見有利害可計較日用之間應事接物直是判斷得直截分明而推以及人吐心吐膽亦只如此更無回互若信得及即相與俱入聖賢之域若信不及即在我亦無為人謀而不盡底心而此理是非昭著明白 凡事都分做兩邊是底放一邊非底放一邊是底是天理非底是人欲是即守而勿失非即去而勿留此治一身之法也治一家則分别一家之是非治一邑則分别一邑之是非推而一州一路以至天下莫不皆然此直上直下之道若其不分黒白不辨是非而猥曰無黨是大亂之道也 學大抵只是分别箇善惡而去就之爾 論隂陽則有隂必有陽論善惡則一毫著不得 凡事莫非心之所為雖放僻邪侈亦是此心善惡但如反覆手翻一轉便是惡只安頓不著亦便是不善 好惡是情好善惡惡是性性中當好善當惡惡泛然好惡乃是私也 天理有未純是以為善常不能充其量人欲有未盡是以除惡常不能去其根為善而不能充其量除惡而不能去其根是以雖以一念之頃而公私邪正是非得失之幾未嘗不朋分角立而交戰於其中 答何叔京書曰人欲云者正天理之反耳謂因天理而有人欲則可謂人欲亦是天理則不可蓋天理中本無人欲惟其流之有差遂生出人欲来程子謂善惡皆天理此句若甚可駭謂之惡者本非惡此句便都轉了但過與不及便如此所引惡亦不可不謂之性意亦如此 問程子云天下善惡皆天理何也曰惻隠是善於不當惻隠處惻隠即是惡剛斷是善於不當剛斷處剛斷即是惡雖是惡然原頭若無這物事却如何做得本皆天理只是被人欲翻了故用之不善而為惡耳問天下下善惡皆天理楊墨之類只是過不及皆出於仁義謂之天理則可如世之大惡謂之天理可乎曰本是天理只是翻了便如此如人之殘忍便是翻了惻隠如放火殺人可謂至惡若把那大去炊飯殺其人之所當殺豈不是天理只縁翻了道理有背有面順之則是背之則非縁有此理方有此惡如溝渠至惡當初若無清泠底水縁何有此 問既是翻了天理如何又説皆天理也莫是殘賤底惡初從羞惡上發滛溺貪慾底惡初從惻隠上發後来多過差了原某初發都是天理曰如此説亦好但所謂翻者亦是四端中自有相反處如羞惡自與惻隠相反是非自與辭讓相反如公説也是好意思因而看得舊一句不通處出如用人之智去其詐用人之勇去其暴這兩句意分曉惟是用人之仁去其貪一句没分曉今公説貪是愛上發来也是思之是淳善底人易得含故茍且姑息貪戀 善只是當恁地底惡只是不當恁地底善惡皆是理但善是那順底惡是翻轉来底然以其反而不善則知那善底自在故善惡皆理也然却不可道有惡底理 知人之難堯舜以為病而孔子亦有聴言觀行之戒然以予觀之此特為小人設耳若皆君子則何難知之有哉盖天地之間有自然之理凡陽必剛剛必明明則易知凡隂必柔柔必暗暗則難測故聖人作易遂以陽為君子隂為小人其所以通幽明之故類萬物之情者雖百世不能易也予嘗竊推易説以觀天下之人凡其光明正大踈暢洞達如青天白日如高山大川如雷霆之為威而雨露之為澤如龍虎之為猛而麟鳯之為祥磊磊落落無纎芥可疑者必君子也而其依阿淟涊回互隠伏糾結如蛇蚓瑣細如蟣虱如鬼蜮狐蠱如盜賊詛呪閃倐狡獪不可方物者必小人也君子小人之極既定於内則其形於外者雖言談舉止之微無不發見而况於事業文章之際尤所謂粲然者彼小人者雖曰難知而亦豈得而逃哉
  南軒張氏曰人欲横流强止遏之未有不奔潰湍決者此鯀治水也水之性無有不下禹能順而治之行其所無事也自然平治人之良心豈能發見之時引而伸之𣹢養而擴充之天理明人欲自消伊川所謂明得一分天理滅却一分人欲 問程子謂視聴思慮動作皆天也但其中要識得真與妄耳胡伯逢疑云既是天安得妄某以謂此六者人生皆備故知均禀扵天促順其理則是真違其理則是妄妄即人為之私耳如此言之知不謬否曰有物必有則此天也若非其則則是人為亂之妄而已矣 道二義與利而已矣義者亘古今通天下之正逵而利者犯荆棘入險阻之私徑也人之秉彞固有坦然正逵之可遵而乃不由之而反犯荆棘冒險阻顛㝠終身而不悔獨何歟血氣之動扵欲也動扵聲色動扵貨財以至扵爵禄之可慕則進以求達知名之可利則鋭扵求名不寧惟是凡一日夕之間起居飲食遇事接物茍私己自便之事意之所向無不趨之則天理滅而人道或幾乎息矣其胷次營營豈得須臾寧處於斯世亦僥倖以茍免耳徒知有六尺血氣之軀而不知其體元與天地相周流也豈不可惜乎雖然義内也本其良心之不可以自己者反而求之夫豈逺㢤 學者潛心孔孟必得其門而入愚以為莫先扵義理之辨葢聖學無所為而然也無所為而然者命之所以不己性之所以不偏而教之所以無窮也凡有所為而然者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此義利之分也自未嘗省察者言之終日之間鮮不為利矣非特名位貨殖而後為利也斯須之頃意之所向一涉於有所為雖有淺深之不同而其徇己自私則一而已如孟子所謂内交要譽惡其聲之類是也是心日滋則善端遏塞欲爾聖賢之門墻以求自得豈非却行以望及前人乎使談高説妙不過渺茫臆度譬猶無根之木無本之水其何益乎學者當立志以為先持敬以為本而精察扵動靜之間毫釐之差審其為霄壤之判則有以用吾力矣學然後知不足平時未覺吾利欲之多也灼然有見扵義理之辨将日救過不暇由是而不舍則趨益深理益明而不可己也孔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為人者無適而非利為己者無適而非義嗟乎義利之辨大矣豈特學者治己之所當先施之天下國家一也王者所以建立邦本垂裕無疆以義故也而伯者所以陷溺人心貽毒後世以利故也孟子當戰國横流之時發揮天理遏止人欲深切著明撥亂反正之大綱也 人之所以不正大者果何由哉有所偏黨則不正矣有所係吝則不大矣是二者皆私也纎毫之萌則正大之體亡矣是當涵泳乎義理之中敬恭乎動静之際察夫偏黨係吝而克去之則所謂正大者盖可存其體而得其用矣
  勉齋黄氏曰人禀隂陽五行之秀氣以生而太極之理已具其根於心也未發則為仁義禮智之性已發則為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情其施於身也則為貌之恭言之從視之明聴之聰思之睿其見於事也則為君臣之義父子之恩夫婦之别長㓜之序朋友之信與凡百行之當然者是其禀賦之初内外之分固莫非天理之所具然少有不謹則人欲得以間之合乎天理則順直端方而無邪曲偏詖之累人欲間之則反是矣是故存養省察於幾微之間其惟敬義乎主一之謂敬合宜之謂義主於一則思慮不雜天理常存而内直矣合於宜則品節不差天理常行而外方矣内直外方則所謂具衆理宰萬事有以全吾心本然之妙矣
  潛室陳氏曰五峯云天理人欲同行異情此語儘當玩味如飲食男女之欲堯舜與桀紂同但中理中節即為天理無理無節即為人欲
  西山真氏曰義者天理之公也利者人欲之私也二者如氷炭之相反然一於義則利自在其中盖義者宜也利亦宜也茍以義為心則事無不宜矣不惟宜於己亦且宜於人人己兩得其宜何利如之若以徇利為心則利於己必害於人爭鬭奪攘於是乎興己亦豈能享其利哉 大學所謂利専指財利而言伊川先生云利不獨財利之利凡有一豪自便之心即是利此論尤有補於心術之微至南軒先生又謂無為而為皆義也有所為而為即利也其言愈精且微學者不可不知也且如見赤子入井有惻隠之心此乃天理自然形見非有所為而然此即義也若有一毫納交要譽之心即是有所為而為即利心也二者去相去毫釐之間而公私邪正之分則天淵矣故朱子謂南軒此語乃發先賢所未發有功於聖門學者所宜深味也 學者存心行事只當以義理為主義所當然雖害不䘏義所不當然雖利不計如此方合乎天理之正若此心一出一入於義利之間終是為利所勝正如白黒相和黒必揜白薫蕕共器蕕必揜薫立志之初不可不察也
  程子曰賢者在下豈可自進以求於君茍自求之必無能信用之理以下論出處擇才而用雖在君以身許國則在已道合而後進得正則吉矣汲汲以求遇者終必自失非君子自重之道也故伊尹武侯救世之心非不切必待禮至而後出者以此 賢聖於亂世雖知道之将廢不忍坐視而不救也必區區致力於未極之間强此之衰難彼之進圖其暫安而冀其引乆茍得為之孔孟之屑為也王允之於漢謝安之於晉亦其庻矣 問家貧親老應舉求仕不免有得失之累何修而可以免此曰此只是志不勝氣若志勝自無此累家貧親老須為禄仕然得之不得為有命曰在己固可為親柰何曰為己為親止是一事若不得其如命何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人茍不知命見患難必避遇得喪必動見利必趨其何以為君子古之仕者為人今之仕者為己士之處高位則有拯而無随在下位則有當拯有當随拯之不得而後隨問聖人有為貧之仕乎曰為委吏乗田是也或曰
  抑為之兆乎曰非也為魯司冦則為之兆也或人因以是勉程子從仕曰至於飢餓不能出門戸之時又徐為之謀耳
  龜山楊氏曰方太公釣於渭不遇文王特一老漁父耳及一朝用之乃有鷹揚之勇非文王有獨見之明誰能知之學者須體此意然後進退隠顯各得其當正叔云古之學者四十而仕未仕以前二十餘年得盡力於學問無他營也故人之成材可用今之士十四五以上便學綴文覓官豈嘗有意為己之學夫以不學之人一旦授之官而使之事君長民治事宜其效不如古也故今之在仕路者人物多凡下不足道以此 仕道與禄仕不同常夷甫家貧既召入朝神宗欲優厚之令兼數局如登聞鼓染院之類庻幾俸給可贍其家夷甫一切受之不辭及正叔以白衣擢為勸講之官朝廷亦使之兼他職則固辭盖前日所以不仕者為道也則今日之仕須其官足以行道乃可受不然是茍禄也然後世道學不明君子之辭受取舍人鮮能知之故常公之不辭人不以為非而程公之辭人亦不以為是
  和靖尹氏曰君子或出或處歸潔其身而已矣人之行已各有其志出處去就雖有不同要看所存如何耳
  東平馬氏曰人之利鈍自有時但當行直道無用干人也
  致堂胡氏曰古之君子不茍就不俯從使去就從違之重在我而不在人在義而不在利庻乎招不来麾不去足以取信於其上也
  朱子曰士大夫之辭受出處又非獨其身之事而已其所處之得失乃闗風俗之盛衰故尤不可以不審也聖賢固不能自為時然其仕止乆速皆當其可則
  其所以自為時者亦非他人之所能奪矣豈以時之不合而變吾所守以徇之哉 今人皆不能修身方其為士則役役求仕既仕則復患禄之不加趨走奔馳無一日閑何如山林布衣之士道義足於身道義既足於身則何物能嬰之哉 諸葛武侯未遇先主只得退蔵一向休了也没奈何孔子弟子不免事季氏亦事勢不得不然捨此則無以自活如今世之科舉亦然如顔閔之徒自把得住自是好不可以一律看人之出處最可畏如漢魏之末漢末則所事者止有箇曹氏魏末所事者止有箇司馬氏耳 名義不正則事不可行無可為者有去而已然使聖人當之又不知如何恐於義未精也 今人只為不見天理本源而有汲汲以就功名之心故其議論見識往往卑陋多方遷就下梢頭只是成就一箇私意更有甚好事 當官勿避事亦勿侵事
  南軒張氏曰廷對最是直言盖士人初見君父此是第一步此時可欺則無往而非欺須是立得脚教是
  勉齋黄氏曰古之君子非仁不存非禮不立非義不行所貴者良貴所樂者真樂人之知不知世之用不用於我何與焉貧富貴賤生死禍福日交乎前不暇顧也後之君子心之所固有事之所當行何者為禮何者為義何者為智懵然莫覺也功名而已耳利禄而已耳以區區之私意小智汲汲然求售於人慮人之不已用也委曲遷就以求順於人幸而得志哆然以為莫已若也小不如意則戚戚然㡬不能以終日矣
  魯齋許氏曰志伊尹之所志學顔子之所學出則有為處則有守丈夫當如此出無所為處無所守所志所學將何為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一
  學九
  教人
  程子曰君子之敎人或引之或拒之各因其所虧者成之而已孟子之不受曹交以交未嘗知道固在我而不在人也故使歸而求之 語學者以所見未到之理不惟所聞不深徹人将理低㸔了 人之知識未嘗不全其䝉者猶寐也呼而覺之斯不䝉矣 射中鵠舞中莭御中度皆誠也古人敎人以射御象勺所養之意如此 以書傳道與口相傳煞不相干相見而言因事發明則并意思一時傳了書雖言多其實不盡 禁人之惡者獨治其惡而不絶其為惡之原則終不得止易曰獖豕之牙言見聖人處機㑹之際也 聖人責人緩而不迫事正則已矣 胡安定在湖州置治道齋學者有欲明治道者講之於中如治兵治民水利算數之類嘗言劉彛善治水利後累為政皆興水利有功 問人之於善也必其誠心欲為然後有所得其不欲不可以強人也曰是不然任其自為聽其不為則中人以下自棄自暴者衆矣聖人所以貴於立敎也 賢人君子未得其位無所發施其素藴則推其道以淑諸人講明聖人之學開道後進使其敎益明其傳益廣故身雖隠而道光跡雖處而敎行出處雖異推已及人之心則一也
  張子曰聖人設敎便是人人可以至此人人可以為堯舜若是言且要設敎在人有所不可到則聖人之語虚設耳 敎之而不受則雖强告之無益莊子謂内無受者不入外無正者不行 常人敎小童亦可取益絆己不出入一益也授人數次己亦了此文義二益也對之必正衣冠尊瞻視三益也嘗以因己而壊人之才為憂則不敢隋四益也
  藍田吕氏曰自洒掃應對上達乎天道性命聖人未嘗不竭以敎人但人所造自有淺深故所得亦有小大也仲尼曰吾無隠乎爾又曰有鄙夫問於我我叩其兩端而竭焉然子貢髙弟猶未聞乎性與天道非聖人之有隠而人自不能盡耳如天降時雨百果草木皆甲折其盛衰小大之不齊膏澤豈私於物哉 横渠張子敎學者多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學必如聖人而後己聞者莫不動心有自得之者
  上蔡謝氏曰横渠敎人以禮為先大要欲得正容謹莭其意謂世人汗漫無守便當以禮為地敎他就上面做工夫然其門人下梢頭溺於刑名度數之間故其學無傳之者明道先生則不然先使學者有知識却従敬入 或問横渠敎人以禮為先與明道使學者従敬入何故不同曰既有知識窮得物理却従敬上涵養出來自然是别正容謹莭外面威儀非禮之本又曰横渠以禮敎人明道以忠信為先
  廣平游氏曰張子厚學成徳尊然猶其秘學不多為人講之其意若曰雖復多聞不務蓄徳徒善口耳而已故不屑與之言明道先生謂之曰道之不明於天下久矣人善其所習自謂至足必欲如孔門不憤不啟不悱不發則師資勢隔而先王之道或幾乎熄矣趨今之時且當随其資而誘之雖識有明暗志有淺深亦各有得焉而堯舜之道庻可馴致子厚用其言故闗中學者躬行之多與洛人並推其所自先生發之也
  問昔人敎人必因其才之所可而敎之不以其所不可而強之如陳圖南之敎錢若水是也近世師匠不論人材所可只一律以其所見敎之是以有不得盡其材者和靖尹氏曰固是初學之人豈可便説與十分話然亦不可以逆料其才之不可而不以盡告只看他志趣所向氣質如何随量而得也如陳希夷之於錢是因其氣質志趣以教之非謂其才不可也如公孫丑萬章之徒不是不信孟子豈不願為聖人亦豈其才之不可只為他見得未如孟子又志趣不同氣質或異所見膚淺便差七差八謂告之者其言太髙若不可及大率人未嘗有箇入處便語以髙者大者徒令驚疑以止其進學之心固非善敎者然謂其才不可而不以告之得為善敎歟如公孫丑曰道則髙矣羙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何不使彼為可幾及而日孳孶也又豈是才不迨者是未見得便知才不堪可乎孟子曰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為拙射變其彀率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従之又曰聖人只是引得他只顔子便㑹此意謂夫子循循然善誘人也
  東萊吕氏曰前軰嘗敎少年母輕議人母輕説事惟退而自修可也學記曰㓜者聽而弗問皆使人自修不敢輕發養成徳器也 衣服之制飲食之度字畫之别以至音聲笑語之髙下行步進趨之遲速當一以古人為法古之善敎人者必以此為本所以養誠閑邪而反人道之正也若於此數事少有舛異若不能自克久久之間必至喪志失身
  朱子曰聖人敎人大槩只是説孝弟忠信日用常行底話人能就上面做将去則心之放者自收性之昏者自著如心性等字到子思孟子方説得詳 聖人敎人有定本舜使契為司徒敎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㓜有序朋友有信夫子對顔淵曰克己復禮為仁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皆是定本 自昔聖賢敎人之法莫不使之以孝弟忠信荘敬存養為下學之本而後博觀衆理近思宻察因踐履之實以致其知其發端啟要又皆簡易明白初若無難解者而及其至也則有學者終身思勉而不能至焉盖非思慮揣度之難而躬行黙契之不易故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夫聖門之學所以従容積累涵養成就随其淺深無非實學者其以此與 聖賢敎人下學上達循循有序故従事其間者博而有要約而不孤無妄意凌躐之𡚁今之言學者類多反此故其髙者淪於空幻卑者溺於見聞倀倀然未知其将安所歸宿也 聖門敎學循循有序無有先求頓悟之理但要持守省察漸久漸熟自然貫通 周禮師氏之官以三徳敎國子一曰至徳以為道本二曰敏徳以為行本三曰孝徳以知逆惡至徳云者誠意正心端本清源之事道則天人性命之理事物當然之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術也敏徳云者彊志力行崇徳廣業之事行則理之所當為日可見之跡也孝徳云者尊祖愛親不㤀其所由生之事知逆惡則以得於己者䔍實深固有以真知彼之逆惡而自不忍為也凡此三者雖曰各以其才品之髙下資質之所宜而敎之然亦未有専務其一而可以為成人者也是以别而言之以見其相須為用而不可偏廢之意盖不知至徳則敏徳者散漫無統固不免乎䔍學力行而不知道之譏然不務敏徳而一於至則又無以廣業而有空虚之𡚁不知敏徳則孝徳者僅為匹夫之行而不足以通乎神明然不務孝徳而一於敏則又無以立本而有悖徳之累是以兼陳備舉而無所遺此先王之敎所以本末相資精粗兩盡而不倚於一偏也其又曰敎三行一曰孝行以親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賢良三曰順行以事師長盖徳也者得於心而無所勉者也行則其所行之法而已盖不本之以其徳則無所自得而行不能以自修不實之以其行則無所持循而徳不能以自進是以既敎之以三徳而必以三行繼之則雖其至末至粗亦無不盡而徳之修也不自覺矣然是三者似皆孝徳之行而己至於至徳敏徳則無與焉盖二者之行本無常師必協於一然後有以獨見而自得之固非敎者所得而預言也唯孝徳則其事為可指故又推其類而兼為友順之目以詳敎之以為學者雖或未得於心而事亦可得而勉使其行之不已而得於心焉則進乎徳而無待於勉矣况其又能即是而充之以周於事而沂其源則孰謂至徳敏徳之不可至哉或曰三徳之敎大學之學也三行之敎小學之學也鄉三物之為敎也亦然 周人以鄉三物敎萬民而賔興之其徳六曰智仁聖義中和其行六曰孝友睦婣任恤其藝六曰禮樂射御書數是於學者日用起居飲食之間既無事而非學於其羣居蔵修游息之地亦無學而非事至於所以開發其聰明成就其徳業者又皆交相為用而無所偏廢 孟子敎人多言理義大體孔子則就切實做工夫處教人 學者議論工夫當因其人而示以用功之實不必費辭使人知所適従以入於坦易明白之域可也若泛為端緒使人迫切而自求之適恐資學者之病 博文約禮博文功夫雖頭項多然於其中尋将去自将有箇約處聖人敎人有序未有不先於博者孔門三千人顔子固不須説只曽子子貢得聞一貫之誨謂其餘人不善學固可罪然夫子亦不呌來罵一頓敎便省悟則夫子於其門人告之亦不忠矣是夫子亦不善敎人致使宰我冉求之徒後來狼狽也要之無此理只得且待他事事理㑹得了方可就其上欠闕處告語之如子貢事亦不是許多時只教他多學使他枉做功夫直到後來方傳以此秘妙正是待他多學之功到了方可以言此耳 敎𨗳後進須是嚴毅然亦須有以興起開發之方得只恁嚴徒拘束之亦不濟事  某嘗喜那鈍底人他若是做得工夫透徹時極好却煩惱那敏底只是畧綽㸔過不曽深去思量當下説也理㑹得只是無滋味工夫不耐久敏底人又却用做那鈍底工夫方得 南軒之敎人必使之先有以察乎義利之間而後明理居敬以造其極其剖析精明傾倒切至必竭兩端而後已 籍溪敎諸生於功課餘暇以片紙書古人懿行或詩文銘賛之有補於人者粘置壁間俾往來誦之咸令精熟 學者之志固不可不以逺大自期然觀孔門之敎則其所従言之者至為卑近不過孝弟忠信持守誦習之間而於所謂學問之全體初不察察言之也若其髙苐弟子多亦僅得其一體夫以夫子之聖諸子之賢其於道之全體豈不能一言盡之以相授納而頋為是拘拘者以狹道之傳畫人之志何哉盖所謂道之全體雖髙且大而其實未嘗不貫乎日用細微切近之間茍悦其髙而忽於近慕其大而畧於細則無漸次經由之實而徒有懸相跂望之勞亦終不能以自達矣故聖人之敎循循有序不過使人反而求之至近至小之中博之以文以開其講學之端約之以禮以嚴其踐履之實使之得寸則守其寸得尺則守其尺如是久之日滋月益然後道之全體乃有所鄉望而漸可識有所循習而漸可能自是而往俛焉孳孳斃而後已而其所造之淺深所就之廣狹亦非可以必詣而預期也故夫子嘗謂先難後獲為仁又以先事後得為崇徳盖於此小差則心失其正雖有鑚堅仰髙之志而反為謀利計功之私矣仁何自而得徳何自而崇哉 因學者少寛舒意曰公讀書恁地縝宻固是好但恁地逼截成一團此氣象最不好這是偏處如一項人恁地不子細固是不成道理若一向蹙宻下梢却展拓不去明道一見謝顯道曰此秀才展拓得開下梢可望又曰於詞氣間亦見得人氣象如明道語言固無甚激昻㸔來便見寛舒意思龜山人只道恁地寛㸔來不是寛只是不解理㑹得不能理㑹得范純夫語解比諸公説理最平淺但自有寛舒氣象儘好 賢軰但知有營營逐物之心不知有真心故識慮皆昏觀書察理皆草草不精眼前易曉者亦㸔不見皆由此心雜而不一故也所以前軰語初學者必以敬曰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今未知反求諸心而胸中方且叢雜錯亂未知所守持此雜亂之心以觀書察理故凡工夫皆従一偏一角做去何緣㑹見得全理某以為諸公莫且收歛身心盡掃雜慮令其光明洞逹方能作得主宰方能見理不然亦終嵗而無成耳 天下道理自平易簡直人於其間只是為剖析人欲以復天理敎明白洞達如此而已今不於明白處求却求之於偏旁處縦得些理其能幾何 某煞有話要與諸公説只是覺次序未到而今只是面前小小文義尚如此理㑹不透如何説得到其他事這個事須是四方上下小大本末一齊貫穿在這裡一齊理㑹過其操存踐履處固是𦂳要不可間斷至於道理之大原固要理㑹纎悉委曲處也要理㑹制度文為處也要理㑹古今治亂處也要理㑹精粗大小無不當理㑹四邉一切合起工夫無些罅漏東邉見不得西邉須見得這下見不得那下須見得既見得一處則其他處亦可類推而今只従一處去攻擊他又不曽着力濟得甚事這箇須是勇猛奮厲直前不頋做去四方上下一齊著到方有箇入頭孔子曰仁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這箇全要人自去做孟子所謂奕秋只是争些子一箇進前要做一箇不把當事某八九嵗時讀孟子到此未嘗不慨然奮發以為為學須如此做工夫當初便有這箇意思如此只是未知得那碁是如何著是如何做工夫自後便不肯休一向要去做工夫今學者不見有奮發意思只是如此悠悠地過今日見他是如此明日見他亦是如此 學者悠悠是大病今覺諸公都是進寸退尺每日理㑹些小文義都是輕地拂過不曽動得皮毛上這箇道理規模大體面濶須是四面去包括方無走處今只従一面去又不曽著力如何可得且如曽㸃漆雕開兩處漆雕開事言語少難理㑹曽㸃底須子細㸔他是樂箇甚底是如何地樂不只是聖人説箇事可樂便信著他須是自見得箇可樂底依人口説不得又曰而今持守便打疊敎浄潔㸔文字須着意思索應接事物都要是當四面去討他自有一面通處 聖門之教下學上達自平易處講究討論積慮潜心優柔饜飫久而漸有得焉則日見其髙深逺大而不可窮矣程夫子所謂善學者求言必自近易於近者非知言者也亦謂此耳 答葉賀孫書曰學者須是理㑹到十分是始得是底直是是非底直是非少間做出便㑹是若依希底也喚作是便了下梢只是非須是要做苐一等人若决是要做苐一等人若才力不逮也只做得苐四五等人今合下便要做苐四五等人説道就他才地如此下梢成甚麽物事又曰須是先理㑹本領端正其餘事物漸漸理㑹到上面若不理㑹本領了假令一你百靈百㑹若有些子私意便粉碎了只是這私意如何卒急除得如顔子天資如此孔子也只敎他克己復禮其餘弟子雖告之不同莫不以此意望之公書所説冉求仲由當初他是只要做到如此聖人敎由求之徒莫不以曽顔望之無奈何他才質只做到這裏如可使治其賦可使為之宰他當初也不止是要恁地又曰胡氏開治道齋亦非獨只理㑹這些如所謂頭容直足容重手容恭許多説話都是本原又曰人須是理㑹身心如一片地相似須是用力子細開墾未能如此只管説種東種西其實種得甚麽物事又曰公今且收拾這心下勿為事物所勝且如一日全不得去講明道理不得讀書只去應事也須使這心常常在這裏若不先去理㑹得這本領只要去就事上理㑹雖是理㑹得許多骨董只是添得許多雜亂只是添得許多驕吝某這説的定是恁地雖孔子復生不能易其説這道理只一而已 學問者理㑹文字又却昏了若不去㸔恐又無路可入曰便是難且去㸔聖賢氣象識他一箇規模若欲盡窮天下之理亦甚難且随自家規模大小做去若是迫切求益亦害事豈不是私意 今人所以懶未必是真箇怯弱自是先有畏事之心纔見一事便料其難而不為緣先有個畏縮之心所以習成怯弱而不能有所為也問其平生自覺血氣弱日用功夫多只㨂易底事做或尚論人物亦只取其與已力量相近者學之自覺難處進歩不得也曰便當因這易處而益求其所謂難因這近處而益求其所謂遠不可只守這箇而不求進步縦自家力量到那難處不得然不可不勉慕而求之今人都是未到那做不得處便先自懶怯了雖是怯弱然豈可不向前求其難者逺者但求之無有不得若真箇著力求而不得則無如之何也 今人做一件沒𦂳要底事也著心去做方始㑹成如何悠悠㑹做得事且如好冩字底人念念在此則所見之物無非是冩字底道理又如賈島學作詩只思推敲兩字在驢上坐把手作推敲勢大尹出有許多車馬人従渠更不見不覺犯了莭只此推敲二字計甚利害他直得恁地用力所以後來做得詩來極是精髙今吾人學問是大小大事却全悠悠若存若亡更不着𦂳用力反不如他人做沒要𦂳底事可謂倒置 學如不及猶恐失之此君子所以孜孜焉愛日不倦而競尺寸之隂也今或聞諸生晨起入學未及日中而已散去此豈愛日之意也哉夫學者所以為己而士者或患貧賤勢不得學與無所於學而已勢得學又不為無所於學而猶不勉是亦未嘗有志於學而已矣然此非士之罪也敎不素明而學不素講也今之世父所以詔其子兄所以勉其弟師所以敎其弟子弟子之所以學舎科舉之業則無為也使古人之學止於如此則凡可以得志於科舉斯已耳所以孜孜焉愛日不倦以至乎死而後己果何為而然哉今之士唯不知此以為茍足以應有司之求矣則無事乎汲汲為也是以至於隋遊而不知反終身不能有志於學而君子以為非士之罪也使敎素明於上而學素講於下則士者固将有以用其力而豈有不勉之患哉 古之學者八嵗而入小學學六甲五方書記之事十五而入大學學先聖之禮樂焉非獨敎之固将有以養之也盖理義以養其心聲音以養其耳采色以養其目舞蹈降登疾徐俯仰以養其血脈以至於左右起居盤盂几杖有銘有戒其所以養之之具可謂備至爾矣夫如是故學者有成材而庠序有實用此先王之敎所以為盛也自學絶而道喪至今千有餘年學校之官有敎養之名而無敎之養之之實學者挾䇿而相與嬉其間其傑然者乃知以干禄蹈利為事至於語聖賢之餘㫖究學問之本源則㒺乎莫知所以用其心者其規為動息舉無以異於凡民而有甚焉者嗚呼此敎者過也而豈學者之罪哉然君子以為是亦有罪焉耳何則今所以異於古者特聲音采色之盛舞蹈降登疾徐俯仰之容左右起居盤盂几杖之戒有所不及為至推其本則理義之所以養其心者固在也諸君日相與誦而傳之頋不察耳然則此之不為而彼之久為又豈非學者之罪哉 君子之學以誠其身非直為觀聽之羙而已古之君子以是行之其身而推之以敎其子弟莫不由此此其風俗所以淳厚而徳業所以崇髙也近世之俗不然自父母所以敎其子弟固已使之假手程文以欺㒺有司矣新學小生自為兒童時習見其父兄之誨如此因恬不為愧而安受其空虚無實之名内以傲其父兄外以驕其閭里終身不知自力以至卒就小人之歸者未必不由此也故為今之父兄有愛其子弟之心者當為求明師良友使之究義理之指歸而習為孝弟馴謹之行以誠其身而已爵禄之不至名譽之不聞非所憂也何必汲汲使之俯心下首務欲因人成事以幸一朝之得而貽終身之羞哉 與長子受之書曰早晩受業請益随衆例不得怠慢日間思索有疑用册子随手劄記𠉀見質問不得放過所聞誨語歸安下處思省要切之言逐日劄記歸日要㸔見好文字亦録取歸來不得自擅出入與人往還初到問先生有合見者見之不令見則不必往人來相見亦啟禀然後往報之此外不得出入一步居處須是恭敬不得倨肆惰慢言語須要諦當不得戱笑諠譁凡事謙恭不得尚氣凌人自取耻辱不得飲酒荒思廢業亦恐言語差錯失已忤人尤當深戒不可言人過惡及説人家長短是非有來告者亦勿酧荅於先生之前尤不可説同學之短交游之間尤當審擇雖是同學亦不可無親踈之辨此皆當請於先生聽其所敎大凡敦厚忠信能攻吾過者益友也其謟諛輕薄傲慢䙝狎𨗳人為惡者損友也推此求之亦自合見得五七分更問以審之百無所失矣但恐志趣卑凡不能克己従善則益者不期疏而日逺損者不期近而日親此須痛加檢㸃而矯革之不可荏苒漸習自趍小人之域如此則雖有賢師長亦無救㧞自家處矣見人嘉言善行則敬慕而紀録之見人好文字勝己者則借來熟㸔或傳録之而咨問之思與之齊而後已不拘長少惟善是取以上數條切宜謹守其所未及亦可據此推廣大抵只是勤謹二字循之而上有無限好事吾雖未敢言而竊為汝𩓑之反之而下有無限不好事吾雖不欲言而未免為汝憂之也盖汝若好學在家足可讀書作文講明義理不待逺離膝下千里従師汝既不能如此即是自不好學已無可望之理然今遣汝者恐汝在家汩於俗務不得専意又父子之間不欲晝夜督責及無朋友聞見故令汝一行汝若到彼能奮然勇為力改故習一味勤謹則吾猶有望不然則徒勞費只與在家一般他日歸來又只是舊時伎倆人物不知汝将何面目歸見父母親戚鄉黨故舊耶念之念之夙興夜寐無添爾所生在此一行千萬努力 白鹿洞規 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㓜有序朋友有信右五敎之目堯舜使契為司徒敬敷五敎即此是也學者學此而已而其所以學之之序亦有五焉其别如此慱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右為學之序學問思辨四者所以窮理也若夫䔍行之事則自修身以至於處事接物亦各有要其别如左言忠信行䔍敬懲忿窒慾遷善改過右修身之要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右處事之要已所不欲勿施於人行有不得反求諸已右接物之要熹竊觀古昔聖賢所以敎人為學之意莫非使之講明義理以修其身然後推以及人非徒欲務記覽為詞章以釣聲名取利禄而已也今人之為學者則既反是矣然聖賢所以敎人之法具存於經有志之士固當熟讀深思而問辨之茍知其理之當然而責其身以必然則夫規矩禁防之具豈待他人設之而後有所持循哉近世於學有規其待學者為已淺矣而其為法又未必古人之意也故今不復以施於此堂而特取凡聖賢所以敎人為學之大端條列如右而揭之楣間諸君其相與講明遵守而責之於身焉則夫思慮云為之際其所以戒謹而恐懼者必有嚴於彼者矣其有不然而或出於此言之所棄則彼可謂規者必将取之固不得而畧也諸君其亦念之哉 増損吕氏鄉約 凡鄉之約四一曰徳業相勸二曰過失相規三曰禮俗相交四曰患難相恤衆推一人有齒徳者為都約正有學行者二人副之約中月輪一人為直月都副正不與之置三籍凡𩓑入約者書於一籍徳業可觀者書於一籍過失可規者書於一藉直月掌之月終則以告於約正而授於其次徳業相勸徳謂見善必行聞過必改能治其身能治其家能事父兄能敎子弟能御童僕能肅政教能事長上能睦親故能擇交遊能守㢘介能廣施恵能受寄託能救患難能導人為善能規人過失能為人謀事能為衆集事能解鬭争能决是非能興利除害能居官舉職業謂居家則事父兄敎子弟待妻妾在外則事長上接朋友敎後生御童僕至於讀書治田營家濟物畏法令謹租賦好禮樂射御書數之類皆可為之非此之類皆為無益右件徳業同約之人各自進修互相勸勉㑹集之日相與推舉其能者書於籍以警其不能者 過失相規過失謂犯義之過六犯約之過四不修之過五犯義之過一曰酗博鬬訟酗謂縦酒喧競博謂賭博財物鬬謂闘敺罵詈訟謂告人罪惡意在害人誣賴争訴得已不已若事于負累及為人侵損而訴之者非二曰行止踰違踰禮違法衆惡皆是三曰行不恭遜侮慢齒徳者持人短長者恃強凌人者知過不改聞諫愈甚者四曰言不忠信或為人謀事䧟人於惡或與人要約退即背之或妄説事端熒惑衆聴者五曰造言誣毁誣人
  過惡以無為有以小為大面是背非或作嘲咏匿名文書及發揚人之私隠無状可求及喜談人之舊過者六曰營私太甚與人交易傷於掊克者専務進取不恤餘事者無故而好干求假貸者受人寄託而有所欺者犯約之過一曰徳業不相勸二曰過失不相規三曰禮俗不相成四曰患難不相恤不修之過一曰交非其人所交不限士庶但凶惡及游惰無行衆所不齒者而已朝夕與之游處則為交非其人若不得己而暫往還者非二曰游戯怠惰游謂無故出入及謁見人止務閑適者戲謂游笑無度及意在侵侮或馳馬擊鞠而不賭財物者怠惰謂不修事業及家事不治門庭不潔者三曰動作無儀謂進退太踈野及不恭者不當言而言及當言而不言者衣冠太華飾及全不完整者不衣冠而入街市者四曰臨事不恪主事廢㤀期㑹後時臨事怠慢者五曰用度不莭謂不計有無過為多費者不能安貧非道營求者右件
  過失同約之人各自省察互相規戒小則宻規之大則衆戒之不聽則㑹集之日直月以告於約正約正以義理誨諭之謝過請改則書籍於俟其争辨不服
  與終不能改者皆聽其出約以禮俗相交禮俗之交一曰尊㓜軰行三曰造請拜揖三曰請召送迎四曰
  慶弔贈遺尊㓜軰行凡五等曰尊者謂長已己三十嵗以上在父母者曰長者謂長於已十嵗以上在兄行者曰敵者謂年上下不滿十嵗者長者謂稍長㓜者謂稍㓜曰少者謂少於已十嵗以下者曰㓜者謂少於已二十嵗以下者
  請拜揖凡三條曰凡少者㓜者於尊者長者嵗首冬至四孟月朔辭見賀謝皆為禮見皆具門状用幞頭公服腰帯龍笏無官具名紙用幞頭襴衫腰帶繫鞋唯四孟通用帽子皂衫腰帯凡當行禮而有恙故皆先使人白之或遇雨雪則尊長先使人來喻止來者此外𠉀問起居質疑白事及赴請召
  皆為燕見深衣涼衫皆可尊長令免即去之尊長受謁不報嵗首冬至具已名榜子令子弟報之如其服長者嵗首冬至具榜子報之如其服
  餘令子弟以已名榜子代行凡敵者嵗首冬至辭見賀謝相往還門狀名紙同上唯止服㡌子凡尊者長者無事而至少者㓜者之家唯所服深衣涼衫道服背子可也敵者燕見亦然曰凡見尊者長者門外下馬俟於外次乃通名凡往見人入門必問主人食否有他客否有他幹否度無所妨乃命展刺有妨則少俟或且退後皆放此主人使将命者先出迎客客趨入至廡間主人出降階客趨進主人揖之升堂禮見四拜而後坐燕見不拜旅見則旅拜少者㓜
  者自為一列幼者拜則跪而扶之少者拜則跪扶而荅其半若尊者長者齒徳殊絶則少者幼者堅請納拜尊者許則立而受之長者許則跪而扶之拜訖則揖而退主人命之坐則致謝訖揖而坐退凡相見主人語終不更端則告退或主人有倦色或方幹事而有所俟者皆告退可也後皆倣此則主
  人送於廡下若命之上馬則三辭許則揖而退出大門乃上馬不許則従其命凡見敵者門外下馬使人通名俟於廡下或㕔側禮見則再拜稍少者先拜旅見則特拜退則主人請就階上馬徒行則主人逆於門外凡少者以下則先遣人通名主人具衣冠以俟客入門下馬則趨出迎揖升堂來報禮則再拜謝客止之則止退則就階上馬客徒行則迎於大門之外送亦如之仍隨其行數歩揖之則止望其行逺乃入曰凡遇尊長於
  道皆徒行則趨進揖尊長與之言則對不則立於道側以俟尊長已過乃揖而行或皆乘馬於尊者則回避之於長者則立馬道側揖之俟過乃揖而行若已徒行而尊長乘馬則回避之凡徒行遇所識乘馬皆倣此若已乘馬而尊長徒行望見則下馬前揖已避亦然過既逺乃上馬若尊長令上馬則固辭遇敵者皆乘馬則分道相揖而過彼徒行而不及避則下馬揖之過則上馬遇少者以下皆乘馬彼不及避則揖之而過彼徒行不及避則下馬揖之於幼者則不必下可也請召迎送凡四條曰凡請尊長飲食親往投書禮薄則不必書專召他客則不可兼召尊長既來赴明日親往謝之召敵者以書簡明日交使相謝召少者用客目明日客親往謝曰凡聚㑹皆鄉人則坐以齒非士類則不若有親則别序若有他客有爵者則坐以爵不相妨者猶以齒若有異爵者雖鄉人亦不以齒異爵謂命士大夫以上今陞朝官是若特請召或迎勞出餞皆以専召者為上客如婚禮則姻家為上客皆不以齒爵為序曰凡燕集初坐别設卓子於兩楹間置大盃於其上主人降序立於卓東西向上客亦降序立於卓西東向主人取盃親洗上客辭主人置盃卓子上親執酒斟之以器授執事者遂執盃以獻上客上客辭之復置卓子上主人西向再拜上客東向再拜興取酒東向跪祭遂飲以盃授賛者遂拜主人答拜者少者以下為客飲畢而拜則主人跪受如常上客酢主人如前儀主人乃獻衆賔如前儀唯獻酒不拜若衆賔中有齒爵者則特獻如上客之儀不酢若婚㑹姻家為上客則雖少亦答其拜曰凡有逺出逺歸者則送迎之少者幼者不過五里敵者不過三里各期㑹於一處拜揖如禮有飲食則就飲食之少者以下俟其既歸又至其家省之慶弔贈遺凡四條曰凡同約有吉事則慶之冠子生子預薦登第進官之屬皆可賀婚禮雖曰不賀然禮有曰賀娶妻者葢但以物助其賔容之費而已有凶事則弔之䘮𦵏水火之類每家只家長一人與同約者俱往其書問亦如之若家長有故或與所慶弔者不相接則其次者當之曰凡慶禮如常儀有贈物用幣帛酒食果實之屬衆議量力定數多不過三五千少至一二百如情分厚薄不同則從其厚薄或其家力有不足則同約為之借助器用及為營幹曰凡弔禮聞其初䘮聞䘮同未易服則率約者深衣而往哭弔之凡弔尊者則為首者致辭而旅拜敵以下則不拜主人拜則荅之少者以下則扶之不識生者則不弔不識死者則不哭且助其凡百經營之事主人既成服則相率素幞頭素襴衫素帯皆以白生紗絹為之具酒果食物而往奠之死者是敵以上則拜而奠以下則奠而不拜主人不易服則亦不易服主人不哭則亦不哭情重則雖主人不變不哭亦變而哭之賻禮用錢帛衆議其數如慶禮及𦵏又相率致𮚐俟發引則素服而送之𮚐如賻禮或以酒食犒具役夫及為之幹事及卒哭及小祥及大祥皆常服弔之曰凡䘮家不可具酒果衣服以待弔客弔客亦不可受曰凡聞所知之喪或逺不能往則遣使致奠就外次衣弔服再拜哭而送之唯至親䔍友為然過期年則不哭情重則哭其墓右禮俗相交之事直月主之有期日者為之期日當紏集者督其違慢凡不如約者以告於約正而詰之且書於籍 患難相恤患難之事七一曰水火小則遣人救之甚則親往多率人救且弔之二曰盗賊近者同力追捕有力者為告之官司其家貧則為之助出募賞三曰疾病小則遣人問之甚則為訪醫藥貧則助其養疾之費四曰死䘮闕人則助其幹辦乏財則賻贈借貸五曰孤弱孤逍無依者若能自贍則為之區處稽其出入或聞於官司或擇人教之及為求婚姻貧者協力濟之無令失所若有侵欺之者衆人力為之辨理若稍長而放逸不檢亦防察約束之無令䧟之於不義六曰誣枉有為人誣枉過惡不能自仲者勢可以聞於官府則為言之有方畧可以解救則為解之或其家因而失所者衆共以財濟之七曰貧乏冇安貧守分而生計大不足者衆以財濟之或為之假貸置産以嵗月償之右患難相恤之事凡當救恤者者其家告於約長急則同約之近者為之告約正命直月徧告之且為之紏集而程督之凡同約者財物器用車馬人僕皆有無相假若不急之用及有所妨者則不必借可借者不借及踰期不還及損壊借物者論如犯約之過書於籍隣里或有緩急雖非同約而先聞知者亦當救助或不能救助則為之告於同約而謀之有能如此者則亦書其善於籍以告鄉人以上鄉約四條本出藍田吕氏今取其他書及附已意稍増損之以通於今而又為月旦集㑹讀約之禮如左方曰凡預約者月朔皆㑹朔日有故則前期三日别定一日直月報㑹者所居逺者唯赴孟朔又逺者嵗一再至可也直月率錢具食每人不過一二百孟朔其酒果三行麵飯一㑹餘月則去酒果或直設飯可也㑹日夙興約正副正直月本家行禮若㑹族罷皆深衣俟於鄉校設先聖先師之像於北壁下無鄉校則别擇一寛閑處先以長少序拜於東序凡拜尊者跪而扶之長者跪而荅其半稍長者俟其俯伏而荅之同約者如其服而至有故則先一日使人告於直月同約之家子弟雖未能入籍亦許隨衆序拜未能序拜亦許侍立觀禮但不與飲食之㑹或别率錢畧設㸃心於他處俟於外次既集以齒為序立於門外東向北上約正以下出門西向南上約正與齒最尊者正相向揖迎入門至庭中北面皆再拜約正升堂上香降與在位者皆再拜約正升降皆自阼階揖分東西向立如門外之立約正三揖客三讓約正先升客従之約正以下升自阼階餘人升自西階皆北面立約正以下西上餘人東上約正少進西向立副正直月次其右少退直月引尊者東向南上長者西向南上皆以約正之年推之後放此西向者其位在約正之右少進餘人如故約正再拜凡在位者皆再拜此拜尊者尊者受禮如儀唯以約正之年為受禮之莭退北壁下南向東上立直月引長者東靣如初禮退則立於尊者之西東上此拜長者拜時唯尊者不拜直月又引稍長者東向南上約正與在位者皆再拜稍長者荅拜退立於西序東向北上此拜稍長者拜時尊者長者不拜直月又引稍少者東面北上拜約正約正答之稍少者退立於稍長者之南直月以次引少者東北向西北上拜約正約正受禮如儀拜者復位又引幼者亦如之既畢揖各就次同列未講禮者拜於西序如初頃之約正揖就坐約正坐堂東南向約中年最尊者坐堂西南向副正直月次約正之東南向西上餘人以齒為序東西相向以北為主若有異爵者則坐于尊者之西東向東上直月抗聲讀約一過副正推説其意未達者許其質問於是約中有善者衆推之有過者直月糾之約正詢其實状於衆無異辭乃命直月書之直月遂讀記羙一過命執事以記過籍徧呈在坐各黙觀一過既畢乃食食畢少休復㑹於堂上或説書或習射講論従容講論須有益之事不得輙道神怪邪僻悖亂之言及私議朝廷州縣政事得失及揚人過惡違者直月糾而書之至晡方退
  南軒張氏曰二程先生所以敎學者不越於居敬窮理二事取其書反覆讀之則可以見盖居敬有力則其所窮者愈精窮理浸明則其所居者益有地二者實互相發也 謂學者曰謹飭則有餘且放敎胸襟開闊又曰不要強自開闊只涵泳義理便自然開闊去
  勉齋黄氏曰孔孟之敎人曰守死善道曰舎生取義夫死生亦大矣至於道義之可樂則生不足戀而死不足頋生不足戀而死不足頋則於聖賢之道如飢者不㤀食渴者不㤀飲行者不㤀歸病者不㤀起猶未足以諭其意也 讀書且摸得心路直方有商量每學者來且敎他磨勵了箇心歸去譬如入持一箇鑿石錐來如何鑚得入且寄他兩面磨得恁地十分尖利㸔去甚處都破開了他便自㑹去尋揣得不恁地見聞儘多也不濟事 學者初且令識得性情部伍認得虚靈體面庶幾於讀書存養不至全無著落然學者之患在於志卑氣弱度量淺狹規模𥚹陋則雖與之細講恐終無任道之意故須是有大規模又有細工夫方且成箇人物故常以此提撕之恐中庸所謂髙明中庸廣大精微亦此意也
  問明道以記誦博識為玩物䘮志謝顯道聞之不服是邪非邪潜室陳氏曰明道是明睿内照故書無不記却不是記問上做工夫此語正欲㸃化顯道惜其為記問所障領㑹不去
  西山真氏曰孔子答門人問仁孝皆是隨其資質而成就之聖人之敎人猶化工之生物因材而䔍於此可見
  魯齋許氏曰聖人是因人心固有良知良能上扶接将去他人心本有如此意思愛親敬兄藹然四端隨感而見聖人只是與發達推廣就他元有的本領上進将去不是将人心上元無的強安排與他後世却将良知良能去斵喪了却将人性上元無的強去安排裁接如雕蟲小技以此學校廢壊壊却天下人才及去做官於世事人情殊不知逺近不知何者為天理民彛似此民何由嚮方如何養得成風俗他於風化人倫本不曽學他家本性己自壊了如何化得人稱人之善宜就迩上言議人之失宜就心上言盖
  人之初心本自無惡特以利欲驅之故失正理其始甚微其終至於不可救仁人雖惡其去道之逺然亦未嘗不愍其昏暗無知誤至此極也故議之必従始失之地言之使其人聞之足以自新而無怨而吾之言亦自為長厚切要之言善迹既著即従而羙之不必更求隠微主為一定之論在人聞則樂於自勉在我則為有實驗而又無他日之𡚁也 善惡消長善少惡多則長其善而不敢攻其惡善多惡少然後敢攻治病亦然痼病之人且當扶䕶元氣至於聖人於門弟子敎養之際亦如此 敎人使人必先使有耻無耻則無所不為既知此又湏養䕶其知恥之心督
  責之使有所畏榮耀之使有所慕督責榮耀皆非所以為敎也到無所畏不知慕時都行将不去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一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二
  學十
  入倫師友附
  問盡其道謂之孝弟夫以一身推之則身者資父母血氣以生者也盡其道者則能敬其身敬其身者則能敬其父母矣不盡其道則不敬其身不敬其身則不敬父母其斯之謂歟程子曰今士大夫受職於君期盡其職受身於父母安可不盡其道 問第五倫視其子之疾與兄子之疾不同自謂之私如何曰不特安寢與不安寢只不起與十起便是私也父子之愛本是公纔著些心做便是私也又問視已子與兄子有間否曰聖人立法曰兄弟之子猶子也是欲視之猶子也又問天性自有輕重疑若有間然曰只為今人以私心看了孔子曰父子之道天性也此只就孝上説故言父子天性若君臣兄弟賓主朋友之類亦豈不是天性只為今人小看却不推其本所由來故爾已之子與兄之子所争幾何是同出於父者也只為兄弟異形故以兄弟為手足人多以異形故親已之子異於兄弟之子甚不是也 問人子事親學醫如何曰最是大事今有璞玉於此必使玉人雕琢之葢百工之事不可使一人兼之故使玉人雕琢之也若更有珍寳物須是自看却必不肯任其自為也今人視父母疾乃一任醫者之手豈不害事必須識醫藥之道理别病是如何藥當如何故可任醫者也或曰己未能盡醫者之術或偏見不到適足害事奈何曰且如識圗畫人未必畫得如畫工然他却識别得工拙如自己曾學令醫者説道理便自見得或已有所見亦要説與他啇量 君臣朋友之際其合不正未有乆而不離者故賢者順理而安行智者知幾而固守 問妻可出乎曰妻不賢出之何害如子思亦嘗出妻今世俗乃以出妻為醜行遂不敢為古人不如此妻有不善便當出也只為今人將此作一件大事隠忍不敢發或有隠惡為其陰持之以至縱恣養成不善豈不害事人修身刑家最急纔修身便到刑家上也又問古人出妻有以對姑叱狗藜蒸不熟者亦無甚惡而遽出之何也曰此古人忠厚之道也古之人交絶不出惡聲君子不忍以大惡出其妻而以微罪去之以此見其忠厚之至也且如叱狗於親前者亦有甚大故不是處只為他平日有故因此一事出之爾或曰彼以此細故見逐安能無辭兼他人不知是與不是則如之何曰彼必自知其罪但自己理直可矣何必教他人知然有識者當自知之也如必待彰暴其妻之不善使他人知之是亦淺丈夫而已君子不如此大凡人説話多欲令彼曲我直若君子自有一箇含容意思或曰古語有之出妻令其可嫁絶友令其可交乃此意否曰是也 問再娶皆不合禮否曰大夫以上無再娶禮凡人為夫婦時豈有一人先死一人再娶一人再嫁之約只約終身夫婦也但自大夫以下有不得已再娶者葢縁奉公姑或主内事爾如大夫以上至諸侯天子自有嬪妃可以供祀禮所以不許再娶也 世人多慎於擇壻而忽於擇婦其實壻易見婦難知所繫甚重可忽哉 問事兄盡禮不得兄之歡心奈何曰但當起敬起孝盡至誠不求伸已可也曰接弟之道如何曰盡友愛之道而已 周公之於兄舜之於弟皆一類觀其用心為何如哉推此心以待人亦只如此然有差等耳
  涑水司馬氏曰某事親無以踰於人能不欺而已矣其事君亦然 受人恩而不忍負者其為子必孝為臣必忠
  滎陽吕氏曰孝子事親須事事躬親不可委之使令也嘗觀穀梁言天子親耕以供粢盛王后親蠶以供祭服國非無良農工女也以為人之所盡事其祖禰不若以已所自親者也此説最盡事親之道又説為人子者視於無形聼於無聲未嘗頃刻離親也事親如天頃刻離親則有時而違天天不可得而違也
  藍田吕氏曰君子之道莫大乎孝孝之本莫大乎順親故仁人孝子欲順乎親必先乎妻子不失其好兄弟不失其和室家宜之妻孥樂之致家道成然後可以養父母之志而無違也故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文王刑於寡妻至于兄弟則治家之道必自妻子始
  豫章羅氏曰君明君之福臣忠臣之福君明臣忠則朝廷治安得不謂之福乎父慈父之福子孝子之福父慈子孝則家道隆盛得不謂之福乎俗人以富貴為福陋哉
  韋齋朱氏曰父子主恩君臣主義是為天下之大戒無所逃於天地之間如人食息呼吸於元氣之中一息之不屬理必至於斃是以自昔聖賢立法垂訓所以維持防範於其間者未嘗一日而少忘
  朱子曰聖人之於天地猶子之於父母 人之所以有此身者受形於母而資始於父雖有強暴之人見子則憐至於襁褓之兒見父則笑果何為而然哉初無所為而然此父子之道所以為天性而不可解也然父子之間或有不盡其道者是豈為父而天性有不足於慈亦豈為子而天性有不足於孝者哉人心本明天理素具但為物欲所昏利害所蔽故小則傷恩害義而不可開大則滅天亂倫而不可救也 君臣父子之大倫天之經地之義而所謂民彛也故臣之於君子之於父生則敬養之歿則哀送之所以致其忠孝之誠者無所不用其極而非虚加之也以為不如是則吾以盡吾心云爾 父子欲其親君臣欲其敬非是欲其如此葢有父子則便自然有親有君臣則便自然有敬 問父母之於子有無窮之憐愛其聰明欲其成立此之謂誠心邪曰父母愛其子正也愛之無窮而必欲其如此則邪矣此天理人欲之間正當審决 問人不幸處繼母異兄弟不相容當如何曰從古來自有這樣子只看舜如何後來此様事多有只是為人子止於孝 問妻有七出此却是正當道理非權也曰然 葉賀孫問朋友之義自天子至於庶人皆須友以成而陳安卿只説以類聚莫未該朋友之義否曰此亦只説本來如此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乃是後來事説朋友功效如此人自與人同類相求牛羊亦各以類相從朋友乃彛倫之一今人不知有朋友之義者只縁但知有四箇要𦂳而不知朋友亦不可闕又曰朋友之於人倫所關至重 問與朋友交後知其不善欲絶則傷恩不與之絶則又似慝怨而友其人曰此非慝怨之謂也心有怨於人而外與之交則為慝怨若朋友之不善情意自是當疏但疏之以漸若無大故則不必峻絶之所謂親者毋失其為親故者毋失其為故者也人之大倫其别有五自昔聖賢皆以為天之所叙
  而非人之所能為也然以今考之則惟父子兄弟為為天而以人合者居其三馬是則若有可疑者然夫婦者天屬之所由以續者也君臣者天屬之所頼以全者也朋友者天屬之所頼以正者也是則所以紀綱人道建立人極不可一日而偏廢雖或以人而合其實皆天理之自然有不得不合者此其所以為天之所叙而非人之所能為者也然是三者之於人或能具其形矣而不能保其生或能保其生矣而不能存其理必欲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間交盡其道而無悖焉非有朋友以責其善輔其仁其孰能使之然哉故朋友之於人倫其勢若輕而所繫為甚重其分若疏而所闗為至親其名若小而所職為甚大此古之聖人修道立教所以必重乎此而不敢忽也然自世敎不明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間既皆莫有盡其道者而朋友之倫廢闕為尤甚世之君子雖或深病其然未必深知其所以然也予嘗思之父子也兄弟也天屬之親也非其乖離之極固不能輕以相棄而夫婦君臣之際又有雜出于物情事勢而不能自己者以故雖或不盡其道猶得以相牽聨比合而不至於盡壊至於朋友則其親不足以相維其情不足以相固其勢不足以相攝而為之者初未嘗知其理之所從職之所任其重有如此也且其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間猶或未嘗求盡其道則固無所藉於責善輔仁之益此其所以恩踈而義薄輕合而易離亦無恠其相視漠然如行路之人也夫人倫有五而其理則一朋友者又所藉以維持是理而不使悖焉者也由夫四者之不求盡道而朋友以無用廢然則朋友之道盡廢而責善輔仁之職不舉彼夫四者又安得獨立而乆存哉
  南軒張氏曰天地位而人生乎其中其所以為人之道者以其有父子之親長㓜之序夫婦之别而又有君臣之義朋友之交也是五者天之所命而非人之所能為有是性則具是道初不為聖愚而加損也聖人能盡其性故為人倫之至衆人則有所蔽奪而淪失之耳然聖人有教焉所以化其欲而反其初也舜之命契曰敬敷五教在寛寛云者漸濡涵養之使其所固有者自發也而咎繇亦曰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敕云者所以正其綱而惇云者所以厚其性也降及三代庠序之教尤詳故孟子曰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明云者講明之而使之識其性之所以然也然則人之所以為聖賢與夫聖賢之教人舍是五者其何以哉
  勉齋黄氏曰五典者天叙之常理人道之大端也析而言之則君臣夫婦朋友者人之屬而天屬之親惟父子兄弟為然其四肢百體皆一氣之所生其入孝出弟為萬善之根本則兄弟之義可不謂重乎 朋友者人類之中志同而道合者也故曰天叙有典豈人力也哉君臣父子夫婦長㓜一失其序則天典不立人道化為夷狄矣朋友道絶則此四者雖欲各居其分不可得也善而莫予告也過而莫予規也觀感廢而怠心生講習疏而實理晦則五常百行顛倒錯繆而不可勝救矣然則朋友者列於人倫而又所以紀綱人倫者也所可重者若此而世莫之重焉可不為之屢歎也邪
  西山真氏曰夫之道在敬身以帥其婦婦之道在敬身以承其夫故父之醮子必曰勉帥以敬親之送女必曰敬之戒之夫婦之道盡於此矣
  魯齋許氏曰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則小民親於下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後世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此五者禍亂相尋只是人倫不明故致如此且如大舜處頑嚚傲三者之間孜孜如此只是人之大倫合如此故無怨尤愛之則喜而弗忘惡之則勞而弗怨人只於此處明得然後盡得人道 事親大節目是養體養志致愛致敬四事中致愛敬尤急所以孝只是愛親敬親兩事耳天子之孝推愛敬之心以及天下亦惟此二事為能刑於四海固結人心舍此則法術矣其效與聖人不相似父母在不逺遊為子者恃血氣何所不往但父母思念之心宜深體當以父母之心為心 父子之親君臣之義與夫夫婦長㓜朋友亦莫不各有當然之則此天倫也茍無學問以明之則違逺人道與禽獸殆無少異 自古及今天下國家唯有箇三綱五常君知君道臣知臣道則君臣各得其所矣父知父道子知子道則父子各得其所矣夫知夫道婦知婦道則夫婦各得其所矣三者既正則他事皆可為之此或未正則其變故不可測知者又奚暇他為也 正倫理篤恩義家人之道也人之處家在骨肉父子之間大抵以情勝理以恩奪義惟剛立之人則能不以私愛失其正理故家人卦大要以剛為善 兄弟同受父母一氣所生骨肉之至親者也今人不明理義悖逆天性生雖同胞情同吴越居雖同室迹如路人以至計分毫之利而棄絶至恩信妻子之言而結為死怨豈知兄弟之義哉
  程子曰學者必求其師記問文章不足以為人師以所學者外也故求師不可不慎所謂師者何也曰理也義也以下兼論師友 古之人得其師傳故因經以明道後世失其師傳故非明道不能以知經 朋友講習更莫如相觀而善工夫多 人之於朋友修身誠意以待之踈戚在人而已不巧言令色曲從茍合以求人之與已也雖鄉黨親戚亦然 孔子弟子自孔子沒後各自離散只有曽子便别如子夏子張欲以所事孔子事有若獨曽子便道不可自子貢以上必皆不肯某自涪陵歸見門人皆已支離不知他日身後又如何也但得箇信時便自有長進處孔子弟子甚多亦不能皆合於孔子如子路言子之迂也又曰末之也已及其退思終合於孔子只為他信便自然思量到也 問某與人居視其有過而不告則於心有所不安告之而人不受則奈何曰與之處而不告其過非忠也要使誠意之交通在於未言之前則言出而人信矣不信誠不至也
  張子曰師不立服不可立也當以情之厚薄事之大小處之如顔閔於孔子雖斬衰三年可也其成已之功與君父並其次各有淺深稱其情而已下至曲藝莫不有師豈可一槩制服 聖人不制師之服師無定體如何是師見彼之善而已效之便是師也故有得其一言一義如朋友者有相親炙而如兄弟者有成就已身而恩如天地父母者豈可一概服之故聖人不制其服心喪之可也孔子死弔服加麻亦是服也却不得謂無服也
  華陽范氏曰與賢於已者處則自以為不足與不如已者處則自以為有餘自以為不足則日益自以為有餘則日損
  藍田吕氏曰古者憲老而不乞言憲者儀刑其徳而已無所事於問也其次則有問有答問答之間然猶不憤則不啓不悱則不發又其次則有講有聼講者不待問也聼者不致問也學至於有講有聼則師益勤而道益輕學者之功益不進矣又其次則有講而未必聼學至於有講而未必聼則無聼可矣 人之患在好為人師故舍我而去者不追呼之使來有教無類故從我而來者不拒逆之使去但能以此求道之心至則受而教之論語稱互鄉難與言童子見門人惑子曰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人潔己以進與其潔也不保其往也故聖賢在下其所以取人茍有向善之心皆取之亦以進人為善不為異日之不保而廢其今日與人為善之意
  上蔡謝氏曰申顔自謂不可一日無侯無可或問其故曰無可能攻人之過一日不見則吾不得聞吾過矣
  廣平游氏曰孟子之論尚友也以一鄉之善士為未足而求之一國以一國之善士為未足而求之天下以天下之善士為未足而求之古人無友不如已者尚友之道也求得賢者尚而友之則聞其所不聞見其所不見而徳日起矣此仲尼所以期子夏之日進也
  龜山楊氏曰古之人其道足以師世範俗惟孔孟足以當之東漢而下師道益嚴然稽其所知所行皆不足以勝其任也唐之韓愈固嘗欲以師道自居矣其視李翺張籍輩皆謂從吾㳺今翺籍之文具在考其言未嘗以弟子自列則師果可好為乎茍其道未足以成徳達財雖欲為之而人不與也愈且如是况其下者乎
  和靖尹氏曰學問雖是要從師然頼朋友相成處甚多師只是開其大端又體貌嚴重若於從容閑暇之際委曲論難須是朋友便發明得子細
  河東侯氏曰朱公掞來見明道於汝歸謂人曰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箇月游楊初見伊川伊川瞑目而坐二子侍立既覺顧謂曰賢輩尚在此乎今既晩且休矣及出門門外之雪深一尺
  五峯胡氏曰能攻人實病者至難也能受人實攻者為尤難人能攻我實病我能受人實攻朋友之義其庶幾乎不然其不相䧟而為小人者幾希矣
  延平李氏曰某聞之天下有三本焉父生之師教之君治之闕其一則本不立古之聖賢莫不有師其肄業之勤惰涉道之淺深求益之先後若存若亡其詳不可得而考惟洙泗之間七十二弟子之徒議論問答具在方冊有足稽焉是得夫子而益明也孟子之後道失其傳枝分派别自立門户天下真儒不復見於世其聚徒成羣所以相傳授者句讀文義而已耳謂之熄焉可也夫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其術淺其能小猶且莫不有師儒者之道可以善一身可以理天下可以配神明而參造化一失其傳而無所師可不謂之大哀邪 大率今人與古人學殊不同如孔門弟子羣居終日相切磨又有夫子為之依歸日用間相觀感而化者甚多恐於融釋而脱落處非言説可及也不然子貢何以謂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邪
  朱子曰夫道雖若大路然非上知生知之質亦豈能不藉師友而獨得之哉要當有以發其端倪然後有餘師者可得而求耳 朋友之交責善所以盡吾誠取善所以益吾徳非以相為賜也然各盡其道而無所茍焉則麗澤之益自有不能已者 問人倫不及師曰師與朋友同類而勢分等於君父唯其所在則致死焉或云如在君旁則為君死在父旁則為父死曰也是如此如在君雖父有罪不能為父死又曰人倫不及師者朋友多而師少以其多者言之問服中不及師何也曰正是難處若論其服則當與君父等故禮謂若喪父而無服又曰平居則絰
  東萊吕氏曰歐陽修有云古之學者必嚴其師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篤敬篤敬然後能自守能自守然後果於用果於用然後不畏而不遷三代之衰學校廢至兩漢師道尚存故其學者各守其經以自用是以漢之政理文章與其當時之事後世莫及者其所從來深矣後世師法漸壊而今世無師學者不尊嚴故自輕其道輕之則不能至不至則不能篤信信不篤則不知所守守不固則有所畏而物可移是故學者惟俯仰徇時以希禄利為急至於忘本趨末流而不返夫以不信不固之心守不至之學雖欲果於自用莫知其所以用之之道又况有祿利之誘刑禍之懼以遷之哉
  象山陸氏曰人生而不知學學而不求師其可乎哉秦漢以來學絶道喪世不復有師以至於唐曰師曰弟子云者反以為笑韓退之桞子厚猶為之屢歎惟本朝理學逺過漢唐始復有師道雖然學者不求師與求而不能虚心不能退聼此固學者之罪學者知求師矣能退聼矣所以導之者乃非其道此則師之罪也 吾嘗謂楊子雲韓退之雖未知道而識度非常人所及其言時有所到而不可易者楊子雲謂務學不如務求師師者人之模範也模不模範不範為不少矣韓退之謂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孰能無惑惑而不求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近世諸儒反不及此然後知二公之識不易及也吾亦謂論學不如論師得師而不能虚心委己則又不可以罪師 天下若無著實師友不是各執己見便是恣情縱欲 道廣大學之無窮古人親師求友之心亦無有窮已以夫子之聖猶曰學不厭况在常人其求師友之心豈可不汲汲也然師友㑹聚不可必得有如未得㑹聚則隨己知識隨己力量親書冊就事物豈皆𫎇然懵然畧無毫髪開明處曽子曰尊其所聞則髙明行其所知則光大非欺人也
  勉齋黄氏曰斯道之顯晦係於人物之盛衰葢義理以講習而明徳性以相觀而善孑然獨立而無與為侣則學問廢而識見淺繩約弛而怠慢生古之人所以重朋來之樂者豈不以此歟
  雙峯饒氏曰師道立則天下之不善者皆可變而為善天下之不中者皆可化而為中而善人豈不衆哉善人衆則國家之用隨取隨足上焉可以格君心中焉可以立政事下焉可以移風俗而朝廷豈有不正天下豈有不治者哉若昔唐虞五典之敷掌之於契寛栗直温之教典之於䕫至于成周順先王詩書禮樂以造士而教之中和者亦惟擇有道有徳者主之皆所以立師道也是以天下後世稱人才之盛美治功之盛者必曰唐虞成周及周之衰則學校之政不修而師道闕矣於是洙泗之間有吾夫子者出而任其責焉一時及門之士如顔曽冉閔之流固已如時雨之化矣故其徳行政事言語文學莫不卓然皆有可稱使夫子而得時行道引其類而進之則唐虞成周之治有不難致者夫子既沒而得其道者或以傳授於來嗣或以友教於諸侯隨其大小亦皆於世道有所補焉後世師道不立學者無復講明道義磨礲氣質之益矣至本朝安定胡公首倡體用之學以淑其徒使學者明於經義講於時務篤於踐履而不為口耳之習故一時賢士大夫多出其門而散在四方者亦皆循循雅飭師道之立葢昉乎此是後周子復得孔孟不傳之道於遺經建圗屬書以覺來學而程子兄弟實紹其傳於是益推古者大學教人之法以淑諸人以傳諸後而我文公先生又從而光大之淵源所漸徧及海内有志之士探討服行而推其所得以正主庇民者不絶于時能使大義既乖而復正公道乆屈而復伸者皆夫人之力也師道之立於是為盛
  魯齋許氏曰凡取友必須趨向正當切磋琢磨有益於已者若乃邪僻卑汚與夫柔佞不情相誘為非者謹勿近之 凡在朋儕中切戒自滿惟虚故能受滿則無所容人不我告則止於此爾不能日益也故一人之見不足以兼十人我能取之十人是兼十人之能矣取之不已至於百人千人則在我者可量也哉凡求益之道在於能受盡言或議論經旨有見不到或撰文字有所未工以至凡在已者或有未善人能為我盡言之我則致㳟盡禮虚心而納之果有可從則終身服膺而不失其或不可從則退而自省也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三
  學十一
  讀書法一
  程子曰讀書将以窮理将以致用也今或滯心於章句之末則無所用也此學者之大患 凡觀書不可以相類泥其義不爾則字字相梗當觀其文勢上下之意如充實之謂美與詩之美不同 嘗觀讀書有令人喜時有令人手舞足蹈時或問莫是古人之意與先生之意相合後如此否曰是也 論語孟子只剰讀著便自意足學者湏是玩味若以語言觧著意便不足 問世有以讀書為文為藝者曰為文謂之藝猶之可也讀書謂之藝則求諸書者淺矣
  張子曰觀書必總其言而求作者之意 讀書少則無由考校得義精盖書以維持此心一時放下則一時徳性有懈讀書則此心常在不讀書則終看義理不見書湏成誦精思多在夜中或静坐得之不記則思不起但通貫得大原後書亦易記所以觀書者釋已之疑明已之未達每見每加新益則學進矣於不疑處有疑方是進
  上蔡謝氏曰學者先學文鮮有能至道至如博觀泛覽亦自為害故明道先生敎余嘗曰賢讀書慎不要尋行數墨
  龜山楊氏語羅仲素曰某嘗有數句敎學者讀書之法云以身體之以心驗之從容黙㑹於幽閒静一之中超然自得於書言象意之表此盖某所自為者如此
  和靖尹氏曰吕獻可嘗言讀書不湏多讀得一字行取一字伊川亦嘗言讀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行得便是㑹讀書二公之意正同 讀書湏是㸔聖人用心處自家臨事時一一要使
  延平李氏曰讀書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則凡聖賢所至而吾所未至者皆可勉而進矣若直以文字求之説其詞義以資誦説其不為玩物䘮志者㡬希
  朱子曰讀書湏是虚心切已虚心方能得聖賢意切已則聖賢之言不為虚説 讀書湏且虚心静慮依傍文義推㝷句脈看定此句指意是説何事略用今人言語襯貼替換一兩字説得古人意思出來先敎自家心裏分明厯落如與古人對面説話彼此對答無一言一字不相肯可此外都無閒雜説話方是得箇入處 讀書先要虚心平氣熟讀精思令一字一句皆有下落諸家注觧一一通貫然後可以較其是非以求聖賢立言之本意雖已得之亦且更如此反復玩味令其義理浹洽於中淪肌浹髄然後乃可言學耳 觀書但當虚心平氣以徐觀義理之所在如其可取雖世俗庸人之言有所不廢如有可疑雖或傳以為聖賢之言亦湏更加審擇自然意味平和道理明白脚踏實地動有據依無籠罩自欺之患矣 讀書湏是優游玩味徐觀聖賢立言本意所向如何然後随其逺近淺深輕重緩急而為之説如孟子所謂以意逆志者庶乎可以得之若便以吾先入之説横於胷次而驅率聖賢之言以從已意設使義理可通已涉私意穿鑿而不免於郢書燕説之誚况又義理窒礙亦有所不可行者乎 嘗見人云大凡不公底人讀書不得今看来是如此如觧説聖經一向都不有自家身已全然虚心只把他道理自看其是非恁地看文字猶更自有牽於舊習失㸃檢處全然把一己私意去看聖賢之書如何看得出 讀書有箇法只是刷刮净了那心後去看若不曉得又且放下待他意思好時又将來看而今却説要虚心心如何觧虚得而今正要将心在那上面 讀書湏是要身心都入在這一段裏面更不問外面有何事方見得一段道理出如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如何却説箇仁在其中盖自家能常常存得此心莫敎走作則理自然在其中今人却一邉去看文字一邉去思量外事只是枉費了工夫不如放下了文字待打疊敎意思静了却去看 觀書當平心以觀之不可穿鑿看從分明處不可尋從隐僻處去聖賢之言多是與人説話若是嶢﨑却敎當時人如何曉 聖賢立言本自平易而平易之中其㫖無窮今必推之使髙鑿之使深是未必真能髙深而固已離其本指䘮其平易無窮之味矣 問方讀書時覺得無静底工夫須有讀書之時有静虚之時曰某舊見李先生嘗教令静坐後来看得不然只是一箇敬字好方無事時敬於自持及應事時敬於應事讀書時敬於讀書便自然該貫動静心無時不存 初學於敬不能無間斷只是纔覺間斷便提起此心只是覺處便是接續某要得人只就讀書上體認義理日間常讀書則此心不走作或只去事物中衮則此心易得汩沒知得如此便就讀書上體認義理便可喚轉来 本心陷溺之久義理浸灌未透且宜讀書窮理常不間㫁則物欲之心自不能勝而本心之義理自安且固矣 學者觀書多走作者亦恐是根本上工夫未齊整只是以紛擾雜亂心去看不曽以湛然凝定心去看不若先涵養本原且将已熟底義理玩味待其浹洽然後去看書便自知只是如此老蘇自述其學為文處有云取古人之文而讀之始覺其出言用意與已大異及其久也讀之益精胷中豁然以明若人之言固當然者此是他於學文上工夫有見處可取以喻今日讀書其工夫亦合如此又曰看得一兩段却且放心胷寛閒不可貪多 放寛心以他説看他説以物觀物無以己觀物 張子云書所以維持此心一時放下則一時徳性有懈也是説得維持字好盖不讀書則此心便無用處今但見得些子便更不肯去窮究那許多道理䧟溺其心於清虚曠蕩之地却都不知豈可如此 昔陳烈先生苦無記性一日讀孟子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忽悟曰我心不曽收得如何記得書遂閉門静坐不讀書百餘日以收放心却去讀書遂一覽無遺 讀書固收心之一助然今只讀書時收得心而不讀書時便為事所奪則是心之存也常少而其放也常多矣且胡為而不移此讀書工夫向不讀書處用力使動静兩得而此心無時不存乎 學問就自家身己上切要處理㑹方是那讀書底已是第二義自家身上道理都具不曽外面添得来然聖人教人湏要讀這書時盖為自家雖有這道理湏是經厯過方得聖人説底是他曽經厯過来 讀書以觀聖賢之意因聖賢之意以觀自然之理 人之為學固是欲得之於心體之於身但不讀書則不知心之所得者何事 讀書窮理當體之於身凡平日所講貫窮究者不知逐日常見得在心目間否不然則随文逐義趕趂期限不見恱處恐終無益 讀書不可只専就紙上求義理湏反来就自家身上推究秦漢以後無人説到此亦只是一向去書冊上求不就自家身上理㑹自家見未到聖人先説在那裏自家只借他言語来就身上推究始得如説仁義禮智曽認得自家如何是仁自家如何是義如何是禮如何是智湏是著已體認方得如讀學而時習之自家曽如何學自家曽如何習不亦説乎曽見得如何是説湏恁地認始得若只逐段觧過去觧得了便休也不濟事 讀聖人書當反身而求亦湏是講學不講學遇事便有嵲屼不自安處講學明則坦坦地行将去此道理無出聖人之言但當熟讀深思且如人看生文字與熟文字自是兩般既熟時他人説底便是我底讀其他書不如讀論語最要盖其中無所不有若只躬行而不講學只是箇鶻突底好人問平日讀書時似亦有所見既釋書則别是一般
  又每苦思慮紛擾雖持敬亦未免弛慢不知病根安在曰此乃不求之於身而専求之於書固應如此古人曰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凡吾身日用之間無非道書則所以接凑此心耳故必先求之於身而後求之於書則讀書方有味 大凡讀書且要讀不可只管思口中讀則心中閒而義理自出某之始學亦如是爾更無别法 或問讀書未知統要曰統要如何便㑹知得近来學者有一種則舍去冊子却欲於一言半句上便要見道理又有一種則一向汎濫不知歸著處此皆非知學者湏要熟看熟思久久之間自然見箇道理四停八當而所謂統要者自在其中矣書只貴讀讀多自然曉今只思量得寫在紙上底
  也不濟事終非我有只貴乎讀這箇不知如何自然心與氣合舒暢發越自是記得牢縱饒熟看過心裏思量過也不如讀讀来讀去少間曉不得底自然曉得已曉得者越有滋味若是讀不熟都沒這般滋味而今未説讀得注且只熟讀正經行住坐臥心常在此自然曉得嘗思之讀便是學夫子説學而不思則㒺思而不學則殆學便是讀讀了又思思了又讀自然有意若讀而不思又不知其意味思而不讀縱使曉得終是𡰈臲不安一似倩得人来守屋相似不是自家人終不屬自家使喚若讀得熟而又思得精自然心與理一永逺不㤀某舊苦記文字不得後来只是讀今之記得者皆讀之功也老蘇只取孟子論語韓子與諸聖人之書安坐而讀之者七八年後来做出許多文字如此好他資質固不可及然亦湏著如此讀只是他讀時便只要摸寫他言語做文章若移此心與這様資質去講究義理那裏得来是知書只貴讀别無方法 讀書湏是成誦方精熟今所以記不得説不去心下若存若亡皆是不精不熟之患若曉得義理又皆記得固是好若曉文義不得只背得少間不知不覺自然相觸發曉得這義理盖這一段文義横在心下自是放不得必曉而後已若曉不得又記不得更不消讀書矣横渠云讀書湏是成誦今人所以不如古人處只争這些子古人記得故曉得今人鹵莽記不得故曉不得緊要處慢處皆湏成誦自然曉得也 韓退之謂沉潜乎訓義反復乎句讀湏有沉潜反復之功方得所謂審問之湏是表裏内外無一毫之不盡方謂之審恁地竭盡心力猶有見未到處却不奈何如今人不曽竭盡心力只見得三兩分了便草草揭過少間只是鶻突無理㑹枉著日月依舊似不曾讀相似只如退之老蘇作文章本自沒要緊事然他大段用功少間方㑹漸漸掃去那許多鄙俗底言語換了箇心胷説這許多言語出来如今讀書湏是加沉潜之功将義理去澆灌胷腹漸漸盪滌去那許多淺近鄙陋之見方㑹見識髙明因説如今讀書多是不曾理㑹得一處通透了少間却多牽引前面疑難来説此最學者大病 講論一篇書湏是理㑹得透把這一篇書與自家衮作一片方是去了本子時許多節目次第都厯厯落落在心中皆説得去方好 為學雖是立志然書亦不可不讀湏将經傳本文熟復若専一静坐如浮屠氏塊然獨處更無酬酢然後為得吾徒之學正不如此遇無事則静坐有書則讀書以至接物處事常放此心光□□地便是存心豈可凡百放下秪是静坐 古人讀書與今人異如孔門學者於聖人纔問仁問知終身事業已在此今人讀書仁義禮智總識而却無落泊處此不熟之故也昔五峯於京師問龜山讀書法龜山云先讀論語五峯問論語二十篇以何為緊要龜山曰事事緊要看此可見 讀書工夫莫草略近日學者多縁草略過了故下梢頭儧無去處一齊棄了大凡看書粗則心粗看書細則心細若研窮不熟得些義理以為是亦得以為非亦得湏是見得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方可 聖人千言萬語只是説箇當然之理恐人不曉又筆之於書自書契以来二典三謨伊尹武王周公箕子孔孟都只是如此可謂盡矣只就文字間求之句句皆是做得一分便是一分工夫非茫然不可測也但患人不子細求索之耳湏要思量聖人之言是説箇甚麽要将何用若只讀過便休又何必讀 問讀書之法如今看来聖賢言行本無相違其間所以有可疑者只是不逐處研究得通透所以見得牴牾若真箇逐處逐節逐段見得精切少間却自到貫通地位曰固是如今若茍簡看過只一處便自未曽理㑹得了却要别生疑義徒勞無益 讀書湏是子細逐句逐字要見去著若用工粗鹵不務精思只道無可疑處非無可疑理㑹未到不知有疑爾 觀書湏静著心寛著意思沉潜反覆将久自㑹曉得去 聖賢之言湏常将来眼頭過口頭轉心頭運 讀書之法先要熟讀湏是正看背看左看右看看得是了未可便説道是更湏反覆玩味 讀書當擇先儒舊説之當於理者反覆玩味朝夕涵泳便與本經正言之要通貫浹洽於胷中然後有益不必段段立説徒為觀美而實未必深有得於心也講學正要反復研窮方見義理歸宿處不可只略説過便休也 讀書玩味其意理㑹未得處且記著時時拈起看久之湏有得力處 為學讀書湏是耐煩細意去理㑹切不可粗心若曰何必讀書自有箇㨗径法便是悞人底深坑也未見道理時恰如數重物色包裹在裏許無縁可以便見得湏是今日去了一重又見得一重明日又去了一重又見得一重去盡皮方見肉去盡肉方見骨去盡骨方見髄使粗心大氣不得聖人言語一重又一重湏入深去看若只要皮膚
  便有差錯湏深沉方有得 讀書理㑹一件了又一件不止是讀書如遇一件事且就這事上思量合當如何做處得来當方理㑹别一件書不可只就皮膚上看事亦不可只就皮膚上理㑹天下無書不是合讀底無事不是合做底若一箇書不讀這裏便闕此一書之理一件事不做這裏便闕此一事之理大而天地隂陽細而昆蟲草木皆當理㑹一物不理㑹這裏便闕此一物之理 讀書是格物一事今且湏逐段子細玩味反来覆去逐旋捱得多後却見頭頭道理都到這工夫湏用行思坐想或将已曉得者再三思省却自有一箇曉悟處出不容安排書之句法義理雖只是如此觧説但一次看有一次見識所以某書一畨看有一畨改亦有已説定一畨看一畨見得稳當愈加分曉 或問先生謂講論固不可無湏是自去體認如何是體認曰體認是把那聴得底自去心裏重復思繹過伊川曰時復思繹浹洽於中則説矣某向来從師曰間所聞説話夜間如温習一般一一子細思量過纔有疑明日又問 學者當以聖賢之言反求諸身一一體察湏是曉然無疑積日既久當自有見但恐用意不精或貪多務廣或得少為足則無由明耳 讀書湏要切已體驗不可只作文字看又不可助長 學者讀書湏要斂身正坐緩視㣲吟虚心涵泳切已省察讀一句書湏體察這一句我将来甚處用得 觀書以已體驗固為親切然亦湏遍觀衆理而合其歸趣乃佳若只據已見却恐於事理有所不周欲SKchar急而反疎緩也 讀書湏是以自家之心體驗聖人之心少間體驗得熟自家之心便是聖人之心某自二十時看道理便要看那裏面嘗看上蔡語録其初将紅筆抹出後又用青筆抹出又要黄筆抹出三四畨後又用黒筆抺出是要尋那精底看道理湏是漸漸向裏尋到那精英處方是 山谷與李㡬仲帖云大率學者喜博而常病不精汎濫百書不若精於一也有餘力然後及諸書則涉獵諸篇亦得其精盖以我觀書則處處得益以書博我則釋卷而茫然某深喜之以為有補於學者 學者只知觀書都不知有四邉方始有味 嘗看横渠成誦之説最為㨗径盖未論看得義理如何且是收得此心有歸著處不至走作然亦湏是専一精研使一書通透爛熟都無記不起處方可别換一書乃為有益若但輪流通念而覈之不精則亦未免枉費工夫也湏是都通透後又却如此温習乃為佳耳 讀書湏讀到不忍舍處方是見得真味若讀之數過畧曉其義即厭之欲别求書看則是於此一卷書猶未得趣也葢人心之靈天理所在用之則愈眀只提醒精神終日著意看得多少文字窮得多少義理徒為懶倦則精神自是憒憒只恁昏塞不通可惜舊見李先生説理㑹文字湏令一件融釋了後方更理㑹一件融釋二字下得極好此亦伊川所謂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格得多後自脱然有貫通處此亦是他真曾經厯來便説得如此分明今若一件未能融釋而又欲理㑹一件則第二件又不了推之萬事事事不了何益 讀書之法湏是從頭至尾逐句玩味看上字時如不知有下字看上句時如不知有後句看得都通透了又却從頭看此一段令其首尾通貫然方其看此段時亦不知有後段也如此漸進庶㡬心與理㑹自然浹洽非惟㑹得聖賢言語意脈不差且是自已分上身心義理日見純熟若只如此匆匆檢閲一過便可随意穿鑿排布硬説則不唯錯㑹了經意於已分上亦有何干涉 讀書之法當循序而有常致一而不懈從容乎句讀文義之間而體驗乎操存踐履之實然後心静理明漸見意味不然則雖廣求博取日誦五車亦奚益於學哉故程子曰善學者求言必自近易於近者非知言者也此言殊有味 夫學非讀書之謂然不讀書又無以知為學之方故讀之者貴専而不貴博葢唯専為能知其意而得其用徒博則反苦於雜亂淺略而無所得必也致精一書優柔厭飫以求聖學工夫次第之實俟其心通意觧書冊之外别有實下工夫處然後更易而少進焉則得尺得寸雖少而皆為吾有矣 學者且将一件書讀聖人之言即聖人之心聖人之心即天下之理且逐段看令分曉一段分曉又看一段如此至一二十段亦未觧便見箇道理但如此心平氣定不東馳西騖則道理自逐段分明去得自家心上一病便是一箇道理明也道理固是自家本有但如今隔一隔了湏逐旋揩磨呼喚得歸然無一喚便見之理如金溪只要自得若自得底是固善若自得底非却如何不若且虚心讀書切不可自謂理㑹得了便理㑹得且只做理㑹不得方有長進 學者理㑹文義只是要先理㑹難底遂至於易者亦不能曉學記曰善問者如攻堅木先其易者後其節目所謂攻瑕則堅者瑕攻堅則瑕者堅不知道理好處又却多在平易處觀書湏從頭循序而進不以淺深難易有所取舍自然意味詳宻至於浹洽貫通則無緊要處所下工夫亦不落空矣今人多是揀難底好底看非惟聖賢之言不可如此間别且是只此心意便不定疊縱然用心探索得到亦與自家這裏不相干突兀聱牙無田地可安頓此病不可不知也 讀書且就那一段本文意上看不必又生枝節看一段湏反復看来看去要十分爛熟方見意味方快活令人都不愛去看别段始得人多是向前䟎去不曾向後反復只要去看明日未讀底不曽去紬繹前日已讀底湏玩味反復始得用力深便見意味長意味長便受用牢固亦不可信口依希略綽説過便是心曉 讀書不可貪多常使自家力量有餘萬正淳云欲将諸書循環看曰不可如此湏看得一書徹了方再看一書若雜然並進却反為所困如射弓有五斗力且用四斗弓便可拽滿已力欺得他過今學者不忖自已力量去觀書恐自家照管他不過 讀書只恁逐段子細看積累去則一生讀多少書若務貪多則反不曾讀得湏是緊著工夫不可悠悠又不湏忙只常抖擻得此心醒則看愈有力 讀書小作課程大施功力如㑹讀得二百字只讀得一百字却於百字中猛施工夫理㑹子細讀誦敎熟如此不㑹記性人自記得無識性人亦理㑹得若泛泛然念多只是皆無益耳 書宜少看要極熟小兒讀書記得大人多記不得者只為小兒心専一日授一百字則只是一百字二百字則只是二百字大人一日或看百板不恁精専人多看一分之十今宜看十分之一寛著期限緊著課程 今人讀書看未到這裏心已在後面纔看到這裏便欲舎去了如此只是不求自家曉觧湏是徘徊顧戀如不欲去方㑹認得 讀書湏是徧布周滿某嘗以為寜詳毋略寜下毋髙寜拙毋巧寜近毋逺 書雖是古人書今日讀之所以蓄自家之徳却不是欲這邉讀得些子便搬出做那邉用 讀書将以求道不然讀作何用今人不去這上理㑹道理皆以涉獵該博為能所以有道學俗學之别 學者讀書湏是於無味處當致思焉至於羣疑並興寝食俱廢乃能驟進因歎驟進二字最下得好湏是如此若進得些子或進或退若存若亡不濟事如用兵相殺争得些兒小可一二十里地也不濟事湏大殺一畨方是善勝為學之要亦是如此 讀書湏見得有曉不得處方是長進又更就此闕其所疑而反復其餘則庶㡬得聖人之意識事理之真而其不可曉者不足為病矣某向時與朋友説讀書也敎他去思索求所疑近方見得讀書只是且恁地虚心就上面熟讀久之自有所得亦自有疑處葢熟讀後自有窒礙不通處是自然有疑方好較量今若先去尋箇疑便不得這般也有時𠉀舊日看論語合下便有疑葢自有一様事被諸先生説成數様所以便著疑今却有集注了且可傍本看敎心熟少間或有説不通處自見得疑只是今未可先去疑著又曰讀書無疑者湏敎有疑有疑者却要無疑到這裏方是長進 讀書若有所見未必便是不可便執著且放在一邉益更讀書以来新見若執著一見則此心便被此見遮蔽了譬如一片浄潔田地若上面纔安一物便湏有遮蔽了處聖人七通八達事事説到極致處學者湏是多讀書使互相發明事事窮到極致處所謂本諸身徵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直到這箇田地方是語云執徳不𢎞易云寛以居之聖人多説箇廣大寛𢎞之意學者要湏體之 讀書之法無他唯是篤志虚心反復詳玩為有功耳近見學者多是卒然穿鑿便為定論或即信所傳聞不復稽考所以日誦聖賢之書而不識聖賢之意其所誦説只是據自家見識杜撰成耳如此豈復能有長進前輩盖有親見有道而其所論終不免背馳處者想亦正坐此耳 近日讀書人少也縁科舉時文之𡚁也纔把書来讀便先立箇意思要討新竒都不理㑹他本意著實纔討得新竒便準擬作時文使下梢㺯得熟只是這箇将来使雖是朝廷甚麽大典禮也胡亂信手捻合出来使不知一撞百碎 某嘗謂為學老少不同年少精力有餘湏用無書不讀無不究竟其義若年齒向晩却湏擇要用功讀一書便覺後来難得工夫再去理㑹湏沉潜玩索究極至處可也葢天下義理只有一箇是與非而已是便是是非便是非既有著落雖不再讀自然道理浹洽省記不㤀譬如飲食從容咀嚼其味必長大嚼大咽終不知味也 精神長者博取之所得多精神短者但以詞義簡易者涵飬終年以後之人讀書不要多只少少玩索自見道理 温公答一學者書説為學之法舉荀子四句云誦數以貫之思索以通之為其人以處之除其害以持養之荀子此説亦好誦數云者想是古人誦書亦記遍數貫字訓熟如習貫如自然又訓通誦得熟方能通曉若誦不熟亦無可得思索 讀書不可不先立程限政如農功如農之有畔為學亦然今之始學者不知此理初時甚鋭漸漸懶去終至都不理㑹了此只是當初不立程限之故 問嘗聞先生為學者言讀書湏有箇悦處方進又嘗自言某雖如此屢覺有所悦因請曰此先生進徳日新工夫不知學者如何到得悦處曰亦只是時習時習故悦 讀書之道用力愈多收功愈逺先難而後獲先事而後得皆是此理 讀書看義理湏是胷次放開磊落明快恁地去第一不可先責效纔責效便有憂愁底意只管如此胷中便結聚一餅子不散今且放置閑事不要閑思量只専心去玩味義理便㑹心精心精便㑹熟 人言讀書當從容玩味此乃自怠之一説若是讀此書未曉道理雖不可急迫亦不放下猶可也若徜徉終日謂之從容却無做工夫處譬之煎藥湏是以大火煑滚然後以慢火飬之却不妨 讀書不可有欲了底心纔有此心便心只在背後白紙處了無益 讀書湏是看著他那縫罅處方尋得道理透徹若不見得縫罅無由入得看見縫罅時脈絡自開 讀書閑暇且静坐敎他心平氣定見得道理漸次分曉這箇却是一身總㑹處且如看大學在明明徳一句湏常常提醒在這裏他日長進亦只在這裏人只是一箇心做本湏存得在這裏識得他條理脈絡自有貫通處 讀書湏是有精力楊至之曰亦湏是聰明曰雖是聰明亦湏是静方運得精神昔見延平説羅先生觧春秋也淺不似胡文定後来随人入廣在羅浮山住三兩年去那裏心静湏看得較透某初疑觧春秋干心静甚事後来方曉盖静則心虚道理方看得出 看書與日用工夫皆要放開心胷令其平易廣濶方可徐徐旋看道理浸灌培飬切忌合下便立已意把捉得太緊了即氣象急迫田地陿隘無處著工夫也 凡讀書處事當煩亂疑惑之際正當虚心博采以求至當或未有得亦當且以闕疑闕殆之意處之若遽以已所粗通之一説而盡廢已所未究之衆論則非惟所處之得失或未可知而此心之量亦不宏矣 讀書且當随文熟看俟其詞㫖曉析貫通然後自有發明未可遽捨本文别立議論徒長虚見無益於實也 讀書先且虚心考其文詞指意所歸然後可以要其義理之所在近見學者多是先立已見不問經文向背之勢而横以義理加之其説雖不背理然非經文本意也如此則但據已見自為一書亦可何必讀古聖賢之書哉所以讀書政恐吾之所見未必是而求正於彼耳惟其闕文㫁簡名器物色有不可考者則無可奈何其他在義理中可推而得者切湏字字句句反復精詳不可草草説過也 今人觀書先自立了意後方觀盡率古人語言入做自家意思中来如此只是推廣得自家意思如何見得古人意思湏是虚此心将右人語言放前面看他意思倒殺向何處去如此玩心方可得古人意有長進處且如孟子説詩要以意逆志是為得之逆者等待之謂也如前途等待一人未来時且湏耐心等待将来自有来時𠉀他未来其心急切又要進前尋求却不是以意逆志是以意捉志也如此只是牽率古人言語入做自家意中来終無進益 讀書理㑹道理只是将勤苦捱将去不觧得不成文王猶勤而况寡徳乎今世上有一般議論成就後生懶惰如云不敢輕議前輩不敢妄立論之類皆中怠惰者之意前輩固不敢妄議然論其行事之是非何害固不可鑿空立論然讀書有疑有所見自不容不立論其不立論者只是讀書不到疑處耳将諸家説相比並以求其是便自有合辨處 學者觀書病在只要向前不肯退步看愈向前愈看得不分曉不若退步却看得審大槩病在執著不肯放下正如聴訟心先有主張乙底意思便只尋甲底不是先有主張甲底意思便只見乙底不是不若姑置甲乙之説徐徐觀之方能辨其曲直横渠云濯去舊見以来新意此説甚當若不濯去舊見何處得新意來今學者有二種病一是主私意一是舊有先入之説雖欲擺脱亦被他自来相尋 讀書湏是知貫通處東邉西邉都觸著這闗捩子方得而今説已前不曽做得又怕遲晩又怕做不及又怕那箇難又怕性格遲鈍又怕記不起都是閑説只認下著頭去做莫問遲速少間自有至處既是已前不曽做得今便用工夫去補填莫要瞻前顧後思量東西少間檐閣一生不知年嵗之老 如今看一件書湏是著力至誠去看一畨将聖賢説底一句一字都理㑹過直要見聖賢語脉所在這一句一字是如何道理及看聖賢因何如此説直是用力理㑹敎分曉然後将来玩味方盡見得意思出来若是泛濫看過今次又見是好明次又見是好終是無工夫不得力 東坡敎人讀書小簡某取以示學者曰讀書要當如是東坡與王郎書云少年為學者每一書皆作數次讀之當如入海百貨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收盡取但得其所欲求者爾故願學者每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今興亡治亂聖賢作用且只作此意求之勿生餘念又别作一次求事迹文物之類亦如之他皆放此若學成八面受敵與涉獵者不可同日而語 問伊川説讀書當觀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與聖人所以用心一條曰此條程先生説讀書最為親切今人不㑹讀書是如何只縁不曽求聖人之意纔拈得些小便把已意硬入放裏面胡説亂説故敎他就聖人意上求看如何 講習孔孟書孔孟往矣口不能言湏以此心比孔孟之心将孔孟心作自已心要湏自家説時孔孟㸃頭道是方得不可謂孔孟不㑹説話一向任已見説将去 今人所以讀書茍簡者縁書皆有印本多了如古人皆用竹簡除非大段有力底人方做得若一介之士如何置所以後漢呉恢欲殺青以寫漢書其子呉祐諌曰此書若成則載之兼兩昔馬援以薏苡興謗王陽以衣囊徼名正此謂也如黄覇在獄中從夏侯勝受書凡再踰冬而後傳盖古人無本除非首尾熟背得方得至於講誦者也是都背得然後從師受學如東坡作李氏山房藏書記那時書猶自難得⿱目兆 -- 晁以道嘗欲得公穀傳遍求無之後得一本方傳寫得今人連寫也自厭煩了所以讀書茍簡 讀書便是做事凡做事有是有非有得有失善處事者不過稱量其輕重耳讀書而講究其義理判别其是非臨事即此理 學得此事了不可自以為了恐怠意生如讀得此書湏終身記之 讀書推類反求固不害為切已但却又添了一重事不若且依文看逐處各自見箇道理久之自然貫通不湏如此費力也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三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四
  學十二
  讀書法二
  朱子曰讀書先讀大學以定其規模次讀論語以立其根本次讀孟子以觀其發越次讀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處大學一篇有等級次第總作一處易曉宜先看論語却實但言語散見初看亦難孟子有感激興發人心處中庸亦難讀看三書後方宜讀之又曰中庸工夫密規模大讀書且從易曉易解處去讀四書道理粲然人只是不去看若理㑹得此四書何書不可讀何理不可究何事不可處 學者於庸學論孟四書果然下工夫句句字字涵泳切已看得透徹一生受用不盡只怕人不下工雖多讀古人書無益書只是明得道理却要人做出書中所說聖賢工夫來若果看此數書他書可一見而决矣 大學一篇乃入徳之門户學者當先講習知得為學次第規模乃可讀語孟中庸先見義理根源體用之大畧然後徐攷諸經以極其趣庶㡬有得盖諸經條制不同工夫浩博若不先讀大學論孟中庸令胷中開明自有主宰未易可遽求也為學之初尤當深以貪多躐等好髙尚異為戒耳然此猶是知見邉事若但入耳出口以資談說則亦何所用之既已知得便當謹守力行乃為學問之實耳 論孟中庸待大學通貫浹洽無可得看後方看乃佳道學不明元來不是上面欠却工夫乃是下面元無根脚若信得及脚踏實地如此做去良心自然不放踐履自然純熟非但讀書一事也 問初學當讀何書曰六經語孟皆聖賢遺書皆當讀但初學且須知緩急大學語孟最是聖賢為人切要處然語孟却是隨事答問難見要領唯大學是曽子述孔子說古人為學之大方門人又傳述以明其㫖體統都具玩味此書知得古人為學所鄉讀語孟便易入後面工夫雖多而大體已立矣 為學須是先立大本其初甚約中間一節甚廣大到末梢又約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将以反說約也故必先觀論孟大學中庸以考聖賢之意讀史以考存亡治亂之迹讀諸子百家以見其駁雜之病其節目自有次序不可踰越近日學者多喜從約而不於博求之不知不求於博何以考驗其約 論孟中庸大學乃學問根本尤當專一致思以求其指意之所在今乃或此或彼泛然讀之此則尤非所以審思明辨而究聖學之淵源也此四書者當以序進每畢一書首尾通貫意味浹洽然後又易一書乃能有益其餘亦損其半然後可以研味從容深探其立言之㫖而無迫切泛濫之累矣 某嘗說讀書之序須是且著力去看大學又著力去看論語又著力去看孟子看得三書了這中庸半截都了不用問人只略略恁看過不可掉了易底却先去攻那難底中庸多說無形影如鬼神如天地參等類說得髙說下學處少說上達處多若且理㑹文義則可矣 程氏教人以論孟大學中庸為本學者須於此數書熟讀詳味有㑹心處方自見得如其未然讀之不厭熟講之不厭煩非如指理為障而兀然坐守無義之語以俟其僥倖而一得也看孟子與論語不同論語要冷看孟子要熟看論
  語逐文逐義各是一義故用子細静觀孟子成大段首尾通貫熟讀文義自見不可逐一句一字上理㑹也 講學莫先於語孟而讀論孟者又須逐章熟讀切已深思不通然後考諸先儒之說以發明之如二程先生說得親切處直須看得爛熟與經文一般成誦在心乃可加省察之功盖與講學互相發明但日用應接思慮隠微之間每每加察其善端之發慊於吾心而合於聖賢之言則勉勵而力行之其邪志之萌愧於吾心而戾於聖賢之訓則果決而速去之大抵見善必為聞惡必去不使有頃刻悠悠意態則為學之本立矣異時漸有餘力然後以次漸讀諸書旁通當世之務盖亦未晚 或問讀書之法其用力也奈何曰循序而漸進熟讀而精思可也曰然則敢問循序漸進之說曰以論孟二書言之則先論而後孟通一書而後及一書以一書言之其篇章文句首尾次第亦各有序而不可亂也量力所至約其程課而謹守之字求其訓句索其㫖未得乎前則不敢求其後未通乎此則不敢志乎彼如是循序而漸進焉則意定理明而無疎易凌躐之患矣不惟讀書之法是乃操心之要尤學者不可不知曰其熟讀精思者何耶曰論語一章不過數句易以成誦成誦之後反復玩味於燕閒静一之中以須其浹洽可也孟子每章或千百言反復論辨雖若不可涯者然其條理疎通語意明潔徐讀而以意隨之出入往來以十百數則其不可涯者将可以得於指掌間矣大抵觀書先須熟讀使其言皆若出於吾之口繼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於吾之心然後可以有得至於文義有疑衆說分錯則亦虚心静慮勿遽取舎於其間先使一說自為一說而隨其意之所之以驗其通塞則其尤無義理者不待觀於他說而先自屈矣復以衆說互相詰難而求其理之所安以考其是非則似是而非者亦将奪於公論而無以立矣大抵徐行却立處静觀動如攻堅本先其易者而後其節目如解亂繩有所不通則姑置而徐理之此讀書之法也 為學之序為已而後可以及人達理然後可以制事故程夫子教人先讀論孟次及諸經然後看史其序不可亂也若恐其徒務空言但當就論孟經書中教以躬行之意庶不相逺至於左氏奏疏之言則皆時事利害而非學者切身之急務也 凡讀書須看上下文義是如何不可泥著一字如揚子於仁也柔於義也剛到易中又将剛來配仁柔來配義如論語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到中庸又謂成己仁也成物智也此等須是各隨本文意看便自不相礙 凡看文字少看熟讀一也不要鑚研立説但要反復體驗二也埋頭理㑹不要求效三也三者學者所當守 看文字傷太快看不子細須是理㑹得底更須将來看此不厭熟熟後更看方始滋味出 看文字須是如猛将用兵直是鏖戰一陣如酷吏治獄直是推勘到底决是不恕他方得 大凡文字有未曉處須下死工夫直要見得道理是自家底方佳 看文字當如髙艤大艑順風張帆一日千里方得如今只纔離小港便著淺了濟甚事文字不當如此看 問看文字為衆說雜亂如何曰且要虚心逐一說看去看得一說却又看一說看來看去是非長短皆自分明譬如人欲知一箇人是好人是惡人且隨他去看隨來隨去見他言語動作便自知他好惡 凡人看文字初看時心尚要走作道理尚見得未定猶没奈他何到看得定時方入規矩又只是在印板上面說相似都不活不活則受用不得須是玩味反復到得熟後方始㑹活方始㑹動方有得受用處若只恁生記去這道理便死了 看文字若便以為曉得則便住了須是曉得後更思量後面尚有也無且如今有人把一篇文字來看也未解盡知得他義况於義理前輩說得恁地雖是易曉但亦未解便得其意須是看了又看只管看只管有 看文字有兩般病有一等性鈍底人向來未曽看看得生卒急看不出固是病又有一等敏鈍底人多不肯仔細易得有忽略之意不可不戒 看文字須仔細雖是舊曽看過重温亦須子細每日可看三兩段不是於那疑處看正須於那無疑處看盖工夫都在那上 看文字要急迫不得有疑處且漸漸思量若一下便要理㑹得也無此理 看文字須是退步看方可見得若一向近前迫看反為所遮蔽轉不見矣 看文字先有意見恐只是私意謂如粗厲者觀書必以勇果强毅為主柔善者觀書必以慈祥寛厚為主書中何所不有 看文字不可過於疎亦不可過於密盖太謹密則少間看道理從那窮處去更揷不入不若且放下放開濶看 看文字須逐字看得無去處譬如前後門塞定更去不得方始是文字大節目痛理㑹三五處後當迎刄而解學者
  所患在於輕浮不沈著痛快 學者初看文字只見得箇渾淪物事久久看作三兩片以至於十數片方是長進如庖丁解牛目視無全牛是也 看文字且自用工夫先己切至方可舉所疑與朋友講論假無朋友久之能自見得盖蓄積多者忽然爆開便自然通此所謂何天之衢亨也盖蓄極則通須是蓄之極則通 問看文字只就本句固是見得古人本意然不推廣之則用處又易得不相浹如何曰須是本句透熟方可推若本句不透熟不惟推便錯於未推時已錯了 凡看文字諸家說異同處最可觀某舊日看文字專看異同處如謝上蔡之說如彼楊龜山之說如此何者為得何者為失所以為得者是如何所以為失者是如何 看文字須大段著精彩看聳起精神豎起筋骨不要困如有刀劒在後一般就一段中須要透擊其首則尾應擊其尾則首應方始是不可按冊子便在掩了冊子便忘却 凡看文字專看細宻處而遺却緩急之間者固不可專看緩急之間而遺却細密者亦不可今日之看所以為他日之用須思量所以看者何為非只是空就言語上理㑹得多而已也須是切已用功使将來自得之於心則視言語誠如糟粕然今不可便視為糟粕也但當自期向到彼田地爾 看文字不可落於偏僻須是周匝看得四通八達無些窒礙方有進益某解語孟訓詁皆存學者觀書不可只看𦂳要處閑慢處要都周匝今說求放心未問其他只此便是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方是讀書却說仁在其中盖此便是求放心也 看文字且依本句不要添字那裏元有縫罅如合子相似自家只去抉開不是渾淪底物硬去鑿亦不可先立說牽古人意來湊 看文字專要看做裏面去如何裏面也更無去處不著得許多言語這裏只主一無適敬以直内涵養去嘗謂文字寧是看得淺不可太深寧是低看不可太髙盖淺近雖未能到那切近處更就上面推尋却有見時節若太深逺更無回頭時凡看文字先須曉其文義然後可求其意未有文義不曉而見意者也 某嘗說文字不難看只是讀者心自嶢崎了看不出若大著意思反復熟看那正當道理自湧出來不要将那小意智私見識去間亂他如此無縁看得出如千軍萬馬從這一條大路去行伍紀律自是不亂若撥數千人從一小路去空攪亂了正當底行陣無益於事 凡看文字須看古人下字意思是如何且如前輩作文一篇中須看他用意在那裏如杜子羙詩云更覺良工用心苦一般人看畫只見得是畫一般識底人看便見得他精神妙處知得他用心苦也 看注解時不可遺了𦂳要字盖解中有極散緩者有緩急之間者有極𦂳要者某下一字時直是稱輕等重方敢寫出 讀書須是将本文熟讀字字咀嚼教有味若有理㑹不得處深思之又不得然後却将註脚看方有意味如人飢而後食渇而後飲方有味不飢不渇而强飲食之終無益也又曰某所集註論語至於訓詁皆仔細者葢要人字字與某着意看字字思索到莫要只作等閑看過了凡人讀書若窮得到道理透處心中也替他一本作潜他快活若有疑處須是參諸家解熟看看得有差互時此一段終是不穏在心頭不要放過 前輩解說恐後學難曉故集註盡撮其要已說盡了不須更去註脚外又添一段說話只把這箇熟看自然曉得莫枉費心去外面思量看講解不可專徇他說不求是非便道前賢言語
  皆的當如遺書中語豈無過當失實處亦有說不及處又云初看時便先斷以己意前聖之說皆不可入此正當今學者之病不可不知 聖人言語本自明白不須解說只為學者看不見所以做出註解與學者省一半力若註解上更看不出却如何看得聖人意出又曰凡看文字端坐熟讀久久於正文邉自有細字註解迸出來方是自家見得只於外面捉摸箇影子說終不濟事 問明道說話曰最難看須是輕輕地挨傍他描摸他意思方得若将來解解不得須是看得道理大段熟方可看
  東萊吕氏曰讀書有思索人往往不茍不曽讀書與曾讀書識理趣者觀其所為便可見 凡讀書必務精熟若或記性遲鈍則多誦遍數自然精熟記得堅固若是遍數不多只務强記今日成誦來日便忘其與不曽讀誦何異 凡為學之道必先至誠不誠未有能至焉者也何以見其誠居處齊荘志意凝定不妄言不茍笑開卷伏讀必起恭敬如對聖賢掩卷沉思必根義理以閑邪僻行之悠久習與性成便有聖賢前輩氣象 為學之本莫先於讀書讀書之法須令日有課程句讀有未曉大義有未通不惜與人商確不惜就人授讀凡人多以此為恥曽不知不如是則有終身之耻也 後學讀書未曽識得目前大略便要說性命此極是害事為學自有等級 後生學問聰明强記不足畏惟思索尋究者為可畏耳
  象山陸氏曰大抵讀書訓詁既通之後但平心讀之不必勉加揣量則無非浸灌培益鞭䇿磨勵之功或有未通曉處姑缺之無害且以其明白昭晰者日加涵泳則自然日充日明後日本原深厚則向來未曉者将亦有渙然冰釋者矣 讀書作文亦是吾人事但讀書本不為作文作文其末也有其本必有其末未聞有本盛而末不茂者若本末倒置則所謂文者亦可知矣
  勉齋黄氏曰平居當以敬自持令心慮寧静至於讀書則平心定氣端荘儼肅須以吾心黙觀聖賢之語常使聖賢之意自入於吾心如以鏡照物妍醜自見鏡何心哉今人所以不善讀書非是聖賢之意難明乃是吾心紛擾反以汩亂聖賢之意讀書只是沉静精密則自然見得分明切不可萌輕易自喜之心便解得六經通徹亦何足自喜亦豈敢輕易纔如此便不足以任重後生且收歛静退慊然常若不足方能有進 觀書者最怕氣不平且如公冶長一章謝上蔡則謂聖人擇婿驚人如此楊龜山則謂聖人所以求於人者薄可免於刑戮而不累其家皆可妻也上蔡氣髙者也龜山氣弱者也故所見各别如此要之當隨文平看方見得聖人之本意此觀書之大法
  北溪陳氏曰讀四書之法毋過求毋巧鑿毋旁搜毋曲引亦惟平心以玩其㫖歸而切己以察其實用而已爾果能於是四者融㑹貫通而義理昭明胸襟灑落則在我有權衡尺度由是而稽諸經與凡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皆莫不冰融湅釋而輕重長短截然一定自不復有錙銖分寸之或紊矣
  范陽張氏曰朋友講習固天下樂事不幸獨學則當尚友古人可也故讀論語如對孔門聖賢讀孟子如對孟子讀杜子羙詩蘓文則又凝神静慮如目擊二公如此用心雖生千載之下可以見千載人矣
  程子曰凡看書各有門庭詩易春秋不可逐句看尚書論語可以逐句看以下讀諸經法 六經之言在含蓄中黙識心通精義為本 讀書者當觀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與聖人所以為聖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求聖人之心而吾之所以未得焉者晝誦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氣闕其疑其必有見矣 古之學者皆有傳授如聖人作經本欲明道今人若不先明義理不可治經盖不得傳授之意云爾如繫辭本欲明易若不先求卦義則看繫辭不得 聖人之道如河圖洛書其始止於畫上便出義後之人既重卦又繫辭求之未必得其理至如春秋是其所是非其所非不過只是當年數人而已學者不觀他書只觀春秋亦可盡道 卦爻始立義既具即聖人别起義以錯綜之如春秋已前既已立例到近後來書得全别一般事便書得别有意思若依前例觀之殊失之也蘓季明嘗以治經為傳道居業之實居常講習只是空言無益質之兩先生伯淳先生曰脩辭立其誠不可不子細理㑹言能脩省言辭便是要立誠若只是脩飾言辭為心只是為偽也若脩其言辭正為立己之誠意乃是體當自家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之實事道之浩浩何處下手惟立誠纔有可居之處有可居之處則可以脩業也終日乾乾大小之事却只是忠信所以進徳為實下手處脩辭立其誠為實脩業處正叔先生曰治經實學也譬諸草木區以别矣道之在經大小逺近髙下精粗森列於其中譬如日月在上有人不見者一人指之不如衆人指之自見也如中庸一卷書自至理便推之於事如國家有九經及厯代聖人之迹莫非實學也如登九層之臺自下而上者為是人患居常講習空言無實者盖不自得也為學治經最好茍不自得則盡治五經亦是空也今有人心得識達所得多矣雖亦好讀書却患在空虚者未免此弊
  張子曰經籍亦須記得雖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聾盲之指麾故記得便說得便行得故始學亦不可無誦數
  龜山楊氏因言秦漢以下事曰亦須是一一識别得過欲識别得過須用著意六經六經不可容易看了今人多言要作事須看史史固不可不看然六經先王經世之迹在焉是亦足用矣必待觀史未有史書以前人以何為據盖孔子不存史而作春秋春秋所以正史之失得也今人自是不留意六經故就史求道理是以學愈博而道愈逺若經術明自無工夫及之使有工夫及之則取次提起一事便須斷遣處置得行何患不能識别
  朱子曰讀六經時只如未有六經只就自家身上討道理其理便易曉 人惟有私意聖賢所以留千言萬語以掃滌人私意使人人全得惻隠羞惡之心六經不作可也裏面著一㸃私意不得 看經書與看史書不同史是皮外物事没𦂳要可以劄記問人若是經書有疑這箇是切己病痛如人負痛在身欲斯須忘去而不可得豈可比之看史遇有疑則記之紙邪問為學只是看六經語孟其他史書雜學皆不必
  看如何曰如此即不見古今成敗便是荆公之學書那有不可讀者只怕無許多心力讀得六經是三代以上之書曾經聖人手全是天理三代以下文字有得失然而天理却在這邉自若也要有主覷得破皆是學 看經傳有不可曉處且要旁通待其浹洽則當觸類而可通矣 治經者必因先儒已成之說而推之借曰未必盡是亦當究其所以得失之故而後可以反求諸心而正其繆此漢之諸儒所以專門名家各守師說而不敢輕有變焉者也但其守之太拘而不能精思明辨以求真是則為病耳然以此之故當時風俗終是淳厚近年以來習俗茍偷學無宗主治經者不復讀其經之本文與夫先儒之傳註但近近時科舉中選之文諷誦摹倣擇取經中可為題目之句以意扭揑妄作主張明知不是經意但取便於行文不暇恤也 大抵所讀經史切要反復精詳方能漸見㫖趣誦之宜舒緩不迫令字字分明更須端荘正坐如對聖賢則心定而義理易究不可貪多務廣涉獵鹵莽纔看過了便為已通小有疑處即便思索思索不通即置小冊子逐日抄記以時省閲俟後日逐一理㑹切不可含糊䕶短恥於資問而終身受此黯暗以自欺也今之談經者往往有四者之病本卑也而抗之使髙本淺也而鑿之使深本近也而推之使逺本明也而必使至於晦此今日談經之大患也 六經浩渺乍難盡曉且見得路逕後各自立得一箇門庭問如何是門庭曰是讀書之法如讀此一書須知此書當如何讀伊川教人看易以王輔嗣胡翼之王介父三人易解看此便是讀書之門庭縁當時諸經都未有成說學者乍難捉摸故教人如此或問如詩是吟詠情性讀詩者便當以此求之否曰然讀書只就一直道理看剖析自分曉不必去偏曲
  處看易有箇隂陽詩有箇邪正書有箇治亂皆是一直路逕可見别無嶢﨑 學者只是要熟工夫純一而已讀時熟看時熟玩味時熟如孟子詩書全在讀時工夫孟子每章說了又自解了盖他直要說得盡方住其言一大片故後來老蘓亦拖他來做文章說須熟讀之便得其味今觀詩既未寫得傳且除了小序而讀之亦不要将做好底看亦不要将做惡底看只認本文語意亦須得八九 聖人作經以詔後世将使讀者誦其文思其義有以知事理之當然見道義之全體而身力行之以入聖賢之域也其言雖約而天下之故幽明巨細靡不該焉欲求道以入徳者舎此為無所用其心矣然去聖既逺講誦失傳自其象數名物訓詁凡例之間老師宿儒尚有不能知者况於新學小生驟而讀之是亦安能遽有以得其大指要歸也哉故河南程夫子之教人必先使之用力乎大學論語中庸孟子之書然後及乎六經盖其難易逺近大小之序固如此而不可亂也 問看易曰未好看易自難看易本因卜筮而設推原隂陽消長之理吉凶悔吝之道先儒講解失聖人意處多待用心力去求是費多少時光不如且先讀論語又問讀詩曰詩固可以興然亦自難先儒之說亦多失之某枉費許多年工夫近來於詩易略得聖人之意今學者不如且看大學語孟中庸四書且就見成道理精心細求自應有得待讀此四書精透然後去讀他經却易為力 問近看胡氏春秋初無定例止說歸忠孝處便為經義不知果得孔子意否曰某嘗說詩書是隔一重兩重說易春秋是隔三重四重說春秋義例易爻象雖是聖人立下今說者用之各信已見然於人倫大綱皆通但未知曽得聖人當初本意否且不如讓渠如此說且存取大意得三綱五常不至廢墜足矣今欲直得聖人本意不差未須理㑹經先須於論語孟子中庸意看他切不可忙虚心觀之不須先自立見識徐徐以俟之莫立課程 問左傳疑義曰公不求之於六經語孟之中而用功於左傳且左傳有甚麽道理只看聖人所説無不是這箇大本如云天髙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不然子思何故説箇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此三句是怎如此説是乃天地萬物之大本大根萬化皆從此出人若能體察得方見得聖賢所説道理皆從自己胸襟流出不假他求又曰人須是於大原本上看得透自然心胷開濶見世間事皆𤨏𤨏不足道矣又曰每日開眼便見這四箇字在面前仁義禮智這四箇字若看得熟於世間道理沛然若决江河而下莫之能禦矣若看得道理透方見得每日所看經書無一句一字一㸃一畫不是此理之流行見天下事無大無小無一名一件不是此理之發見如此方見得這箇道理渾淪周遍不偏枯方見得所謂天命之謂性底全體今人只是隨所見而言或見得一二分或見得二三分都不曽見那全體不曽到那極處所以不濟事 學者觀書先須讀得正文記得註解成誦精熟註中訓釋文意事物名義發明經指相穿紐處一一認得如自己做出來底一般方能玩味反復向上有透處若不如此只是虚設議論如舉業一般非為己之學也曾見汪端明說沈元用問和靖伊川易傳何處是切要尹云體用一源顯微無間此是切要處後舉似李先生先生曰尹說固好然湏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方始說得此話若學者未曽子細理㑹便與他如此說豈不誤他某聞之悚然始知前日空言無實不濟事自此讀書益加詳細云
  魯齋許氏曰講究經㫖須是且将正本反復誦讀求聖人立言指意務於經内自有所得若反復讀誦至於二三十遍以至五六十遍求其意義不得然後以古註證之古註訓釋不明未可通曉方攷諸家解義擇其當者取一家之說以為定論不可汎汎莫知所適從也 誦經習史須是專志屏棄外物非有父母師長之命不得因他而輟
  程子曰凡解文字但易其心自見理理只是義理甚分明如一條平坦底道路且如隨卦言君子向晦入宴息解者多作遵養時晦之晦或問作甚晦字曰此只是隨時之大者向晦則宴息也更别無甚義或曰聖人之言恐不可以淺近看他曰聖人之言自有近處自有深處如近處怎生强要鑿教深逺得以下論解經漢儒之談經也以三萬餘言明堯典二字可謂知要乎惟毛公董相有儒者氣象東京士人尚名節加之以明禮義則皆賢人之徳業矣
  朱子曰經之有解所以通經經既通自無事於解借經以通乎理耳理得則無俟乎經今意思只滯在此則何時得脫然㑹通也且所貴乎簡者非謂欲語言之少也乃在中與不中爾若句句親切雖多何害若不親切愈少愈不達矣某嘗說讀書須細看得意思通融後都不見註解但見有正經幾箇字在方好 聖經字若箇主人解者猶若奴僕今人不識主人且因奴僕通名方識得主人畢竟不如經字也 解經當如破的 經書有不可解處只得闕若一向去解便有不通而謬處 後世之解經者有三一儒者之經一文人之經東坡陳少南輩是也一禪者之經張子韶輩是也 解經須先還他成句次還他文義添無𦂳要字却不妨添重字不得今人新添者恰是重字某解書如訓詁一二字等處多有不必解處只是
  解書之法如此亦要教人知得看文字不可忽略問解經有異於程子説者如何曰程子説或一句自有兩三説其間必有一説是兩説不是理一而已安有兩三説皆是之理盖其説或後嘗改之今所以與之異安知不曽經他改來盖一章而衆説叢然若不平心明白自有主張斷入一説則必無衆説皆是之理 程先生經解理皆在解語内某集註論語只是發明其辭使人玩味經文理皆在經文内易傳不看本文亦自成一書杜預左傳解不看傳經文亦自成一書鄭箋不識經大㫖故多隨句解 解經不必做文字止合解釋得義文通則理自明意自足今多去上做文字少間説來説去只説得他自一片道理經意却蹉過了要之經之於理亦猶傳之於經傳所以解經也既通其經則傳亦可無經所以明理也若曉得理則經雖無亦可 解經已是不得已若只就註解上説将來何濟如畫那人一般畫底却識那人别人不識須因這畫去求那人始得今便以畫喚做那人不得 凡學者解書切不可與他看本看本則心死在本子上只教他恁地説則他心便活亦且不解失忘了
  程子曰某每讀史到一半便掩卷思量料其成敗然後却看有不合處又更精思其間多有幸而成不幸而敗今人只見成者便以為是敗者便以為非不知成者煞有不是敗者煞有是底以下讀史 讀史須見聖賢所存治亂之機賢人君子出處進退便是格物今人只将他見成底事便做是使不知煞有誤人處 凡讀史不徒要記事跡須要識治亂安危興廢存亡之理且如讀髙帝一紀便須識得漢家四百年終始治亂當如何是亦學也
  朱子曰今人讀書未多義理未至融㑹處若便去看史書攷古今治亂理㑹制度典章譬如作陂塘以溉田須是陂塘中水已滿然後決之則可以流注滋殖田中禾稼若是陂塘中水方有一勺之多遽決之以溉田則非徒無益於田而一勺之水亦復無有矣讀書既多義理已融㑹胷中尺度一一已分明而不看史書攷治亂理㑹制度典章則是猶陂塘之水已滿而不決以溉田若是讀書未多義理未有融㑹處而汲汲焉以看史為先務是猶決陂塘一勺之水以溉田也其涸也可立而待也 讀史當觀大倫理大機㑹大治亂得失 凡觀書史只有箇是與不是觀其是求其不是觀其不是求其是然後便見得義理 史且如此看讀去待知首尾稍熟後却下手理㑹讀書皆然 讀書有不可曉處劄出待去問人便且讀過有時讀别處撞著有文義與此相闗便自曉得 先看語孟中庸更看一經却看史方易看先讀史記史記與左傳相包次看左傳次看通鑑有餘力則看全史只是看史不如今之看史有許多嶢崎看治亂如此成敗如此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知得次第 凡讀書先讀語孟然後觀史則如明鑑在此而妍醜不可逃若未讀徹語孟中庸大學便去看史胸中無一箇權衡多為所惑 讀史之法先讀史記及左氏却看西漢東漢及三國志次看通鑑温公初作編年起於威烈王後又添至共和後又作稽古錄始自上古然共和以上之年已不能推矣獨邵康節却推至堯元年皇極經世書中可見温公又作大事記若欲看本朝事當看長編若精力不及其次則當看國紀國紀只有長編十分之二耳 史亦不可不看看通鑑固好然須看正史一部却看通鑑一代帝紀更逐件大事立箇綱目其間節目疏之于下恐可記得 通鑑難看不如看史記漢書史記漢書事多貫穿紀裏也有傳裏也有表裏也有志裏也有通鑑是逐年事逐年過了更無討頭處一云更無蹤跡問通鑑厯代具偹看得大槩且未免求速耳曰求速却依舊不曽看得須用大段有記性者方可且如東晉以後有多少小國夷狄姓名頭項最多若是看正史後却看通鑑見他姓名却便知得他是某國人某舊讀通鑑亦是如此且草草看正史一遍然後却來看他觀史只是以自家義理斷之大槩自漢以來只是私意其間有偶合處爾只如此看他已得大槩范唐鑑亦是此法然稍疎更看得密如他尤好然得似他亦得了 問陳芝史書記得熟否蘓丞相頌看史都在手上輪得他那資性直是㑹記芝曰亦緣多忘曰正縁如此也須大約記得某年有甚麽事某年有甚麽事纔記不起無縁㑹得浹洽芝曰正縁是不浹洽曰合看兩件且看一件若兩件是四百字且看二百字有何不可 人讀史書節目處須要背得始得如讀漢書髙祖辭沛公處義帝遣沛公入闗去韓信初説漢王處與史賛過秦論之類皆用背得方是若只是略踔看過心下似有似無濟得甚事讀一件書須心心念念只在這書上令徹首徹尾讀教精熟這説是如何那説是如何這説同處是如何不同處是如何安有不長進 楊至之患讀史無記性須三五遍方記得而後又忘了曰只是一遍讀時須用功作相别計止此更不再讀便記得有一士人讀周禮疏讀第一板訖則焚了讀第二板則又焚了便作焚舟計若初且草讀一遍準擬三四遍讀便記不牢 士居平世處下位視天下之事意若無足為者及居大位遭事㑹便覺無下手處信乎義理之難窮而學問之不可已也病中信手亂抽得通鑑一兩卷看正值難處置處不覺骨寒毛聳心膽墮地向來只作文字看過却全不自覺真是枉讀了他古人書也 匡衡傳司馬温公史論稽古録范唐鑑不可不讀
  南軒張氏曰觀史工夫要當考其治亂興壞之所以然察其人之是非邪正至於幾微節目與夫疑似取舎之間尤當三復也若以博聞見助文辭抑末矣 于定國為廷尉天下無寃民史氏将誰欺趙盖韓楊之死皆在定國之手寃莫大焉大凡看史不可被史官謾過張釋之為廷尉有驚乗輿馬者上欲誅之釋之以為當罰金且曰法者天下之公共也且方其時上使誅之則已今已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釋之知廷尉為天下之平而不知人君為天下之平 問讀通鑑之法曰治亂得失源流人才邪正是非財賦本末用兵法制嘉言善行皆當熟究之
  東萊吕氏曰觀史先自書始然後次及左氏通鑑欲其體統源流相承接耳
  范陽張氏曰如看唐朝事則身若預其中人主情性如何所命相如何當時在朝士大夫孰為君子孰為小人其處事孰為當孰為否皆令胸次曉然可以口講而指畫則機㑹圓熟他日臨事必過人矣凡前古可喜可愕之事皆當蓄之於心以此發之筆下則文章不為空言矣
  魯齋許氏曰閲子史必須有所折衷六經語孟乃子史之折衷也譬如法家之有律令格式賞功罰罪合於律令格式者為當不合於律令格式者為不當諸子百家之言合於六經語孟者為是不合於六經語孟者為非以此夷考古之人而去取之鮮有失矣 閲史必且專意於一家其餘悉屏去𠉀閲一史畢厯厯黙記然後别取一史而閲之如此有常不數年諸史可以偹記茍閲一史未了雜以他史紛然交錯於前則皓首不能通一史矣惟是讀三傳當叅以史記讀史記當叅以前漢文辭繁要亦各有法不可不知看史書當先看其人之大節然後看其細行善則效之惡則以為戒焉所以為吾躬行之益徒記其事而誦其書非所謂學也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五
  學十三
  史家
  程子曰古者諸侯之國各有史記故其善惡皆見於後世自秦罷侯置守令則史亦從而廢矣其後自非傑然有功徳者或記之循吏與夫凶忍殘殺之極者以酷見傳其餘則泯然無聞矣如漢唐之有天下皆數百年其間郡縣之政可書者宜亦多矣然其見書者率纔數十人使賢者之政不幸而無傳其不肖者復幸而得葢其惡斯與古史之意異矣 司馬遷為近古書中多有前人格言如作紀本尚書但其間有曉不得書意有錯用却處李嘉仲問項籍作紀如何曰紀只是有天下方可作又問班固嘗議遷之失如何曰後人議前人固甚易 史遷云天與善人伯夷善人非也此以私意度天道也必曰顔何為而天跖何為而夀指一人而較之非知天者也 君實修資治通鑑至唐事正叔問曰敢與太宗肅宗正簒名乎曰然又曰敢辨魏徵之罪乎曰何罪魏徵事皇太子太子死遂㤀戴天之讎而反事之此王法所當誅後世特以其後来立朝風節而掩其罪有善有惡安得相掩曰管仲不死子糾之難而事桓公孔子稱其能不死曰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與徵何異曰管仲之事與徵異齊侯死公子皆出小白長而當立子糾少亦欲立管仲奉子糾奔魯小白入齊既立仲納子糾以抗小白以少犯長又所不當立義已不順既而小白殺子糾管仲以所事言之則可死以義言之則未可死故春秋書齊小白入于齊以國繫齊明當立也又書公伐齊納糾糾去子明不當立也至齊人取子糾殺之此復係子者罪齊大夫既盟而殺之也與徵之事全異 客有見伊川者凡案間無他書惟印行唐鑑一部曰近方見此書三代以後無此議論
  涑水司馬氏曰李延夀之書亦近世之佳史也雖於機祥詼嘲小事無所不載然叙事簡徑比於南北正史無煩冗蕪穢之辭竊謂陳夀之後唯延夀可以亞之但恨延夀不作志使數代制度沿革皆没不見耳
  和靖尹氏曰太史公不明理只是多聞如伯夷序傳引盗跖是也若孔子雖顔子之夭只説不幸短命死則知盗跖乃㒺之生也幸而免者也
  元城劉氏問馬永卿近讀何書對曰讀西漢到酷吏傳曰班氏特恕杜張何也曰太史公時湯周之後未顯至班氏獨以為有子孫以贖父罪故入列傳曰孟子云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而班氏固輙沒其酷吏之名何也曰世之論者以謂二人皆有意太史公之意欲以敎後世人臣之忠班氏之意欲以教後世人子之孝曰此固然也然班固於此極有深意張湯之後至後漢猶盛有恭侯純者雖王莽時亦不失爵至建武中厯位至大司空故班固不使入酷吏傳以張純之故也曰是時杜氏之絶已乆而亦不入酷吏傳何也曰杜張一等人也若獨令張湯入列傳則世得以議已故并貸杜周此子産立公孫洩之義也永卿退而檢左氏鄭卿良霄字伯有既死為厲國人大懼子産以謂鬼有所歸乃不為厲乃立公孫洩良止以止之公孫洩子孔之子也良止良霄之子也鄭殺子孔子孔雖不為厲故亦立之且伯有以罪死立後非義也恐惑民故立洩使若自以大義存誅絶之後不因其為厲也 新唐書叙事好簡畧其辭故其事多鬱而不明此作史之𡚁也且文章豈有繁簡也意必欲多則冗長而不足讀必欲其簡則僻澁令人不喜讀假令新唐書載卓文君事不過止曰少嘗竊卓氏以逃如此而已班固載此事乃近五百字讀之不覺其繁也且文君之事亦何補於天下後世哉然作史之法不得不如是故可謂之文如風行水上出於自然也若不出於自然而有意於繁簡則失之矣唐書進表云其事則増於前其文則省於舊且新唐書所以不及兩漢文章者其病正在此兩句也又反以為工何哉然新唐書史各有長短未易優劣也
  朱子曰司馬遷才髙識亦髙但粗率 太史公書疎爽班固書宻塞 或謂五帝紀所取多古文尚書及大戴禮為主為知所考信者然伏羲神農見易大傳乃孔聖之言而八卦列於六經為萬世文字之祖不知史遷何故乃獨遺而不録遂使史記一書如人有身而無首此尚為知所考信耶 司馬子長動以孔子為證不知是見得亦且是如此説所以吕伯恭發明得非細只恐子長不敢承領耳 史記亦疑當時不曾得刪改脱藳髙祖紀記迎太公處稱髙祖此様處甚多髙帝未崩安得髙祖之號漢書盡改之矣左傳只有一處云陳桓公有寵於王 或謂史遷不可謂不知孔子然亦知孔子之粗耳厯代世變即六國表序是其極致乃是俗人之論知孔子者固如是耶正朔服色乃當時論者所共言如賈生公孫臣新垣平之徒皆言之豈獨遷也 問伯夷傳得孔子而名益彰曰伯夷當初何嘗指望孔子出来發揮他又問黄屋左纛朝以十月𦵏長陵此是大事所以書在後曰某嘗謂史記恐是箇未成底文字故記載無次序有疎濶不接續處如此等是也 伯夷傳辨許由事固善然其論伯夷之心正與求仁得仁者相反其視蘇氏之古史孰為能考信於孔子之言耶 或以史遷能貶卜式與桑𢎞羊為伍又能不與管仲李克為深知功利之為害不知六國表所謂世異變成功大議卑易行不必上古貨值傳譏長貧賤而好語仁義為可羞者又何謂耶 或謂遷言公孫𢎞以儒顯為譏𢎞之不足為儒不知果有此意否彼固謂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是以其事難盡從然則彼所謂儒者其意果何如耶 班固作漢書不合要添改史記字行文亦有不識當時意思處如七國之反史記所載甚疎畧却都是漢道理班固所載雖詳便却不見此意思吕東莱甚不取班固如載文帝建儲詔云楚王季父也春秋髙閱天下之義理多矣明於國家之大體吳王於朕兄也恵仁以好徳淮南王弟也秉徳以陪朕豈不為豫哉固遂節了吳王一段只於淮南王下添皆字云皆秉徳以陪朕葢陪字訓貳以此言弟則可言兄可乎今史記中却載全文又曰屏山却云固作漢紀有學春秋之意其叙傳云為春秋考紀又曰遷史所載皆是随所得者載入正如今人草藳如酈食其踞洗前面已載一段末後又載與前説不同葢是兩處説已寫入了又據所得寫入一段耳 漢書有秀才做底文章有婦人做底文字亦有載當時獄辭者秀才文章便易曉當時文字多碎句難讀尚書便有如此底周官只如今文字太齊整了 孔明治蜀不曽立史官陳夀檢拾而為蜀志故甚畧孔明極是子細者亦恐是當時經理王業之急有不暇及此 晉書皆為許敬宗胡寫入小説又多改壊了東坡言孟嘉傳陶淵明之自然今改云使然更有一二處一作此類甚多東坡此文亦不曽見包揚因問晉書説得晉人風流處好曰世説所載説得較好今皆改之矣載記所紀夷狄祖先之類特甚此恐其故臣追
  記而過譽之 問班史通鑑二氏之學如何曰讀其書自可見又曰温公不取孟子取揚子至謂王伯無異道夫王伯之不侔猶碔砆之於美玉故荀卿謂粹而王駁而伯孟子與齊梁之君力判其是非者以其有異也 史記功臣表與漢史功臣表其户數先後及姓名多有不同二史各有是非當以傳實證之不當全以史記所傳為非真也如淮隂為連敖典客漢史作票客顔師古謂其票疾而以賔客之禮禮之夫淮隂之亡以其不見禮於漢也蕭何追之而薦於漢王始為大将若已以賔禮禮之淮隂何為而亡哉此則史記之所載為是三代表是其疎謬處無可疑者葢他説行不得若以為堯舜俱出黄帝是為同姓之人堯固不當以二女嬪于虞舜亦豈容受堯二女而安於同姓之無别又以為湯與王季同世由湯至紂凡十六傳王季至武王纔再世爾是文王以十五世之祖事十五世孫紂武王以十四世祖而伐之豈不甚謬戾耶通鑑先後之不同者却不必疑史家叙事或因時而記之或因事而見之田和遷康公通鑑載於安王十一年是因時而紀之也史記載於安王十六年是因事而見之也何疑之有只有伐燕一節史記以為湣王通鑑以為宣王史記却是攷他源流来通鑑只是凴信孟子温公平生不喜孟子到此又却信之不知其意如何張敬夫説通鑑有未盡處似此一節亦是可疑 遷固之史大槩只是計較利害范曄更低只主張做賊底後来他自做却敗温公通鑑凡涉智數險詐底事往往不載却不見得當時風俗如陳平説髙祖間楚事亦不載上一段不若全載了可以見當時事情却於其下論乃佳佳又如亞夫得劇孟事通鑑亦節去意謂得劇孟不足道不知當時風俗事勢劇孟輩亦係輕重如周休且能一夜得三萬人只縁呉王敗後各自散去其事無成温公於此事却不知不覺載之葢以周休名不甚顯不若劇孟耳想温公平日尀耐劇孟不知温公為将設遇此人奈得他何否又如論唐太宗事亦殊未是吕氏大事記周赧後添繫秦亦未當當如記楚漢事並書之項籍死後方可専書漢也 通鑑文字有自改易者仍皆不用漢書上古字皆以今字代之南北史除了通鑑所取者其餘只是一部好笑底小説 胡明仲看節通鑑文定問當是温公節否明仲云豫讓好處是不以死生二其心故簡子云真義士也今節去之是無見識必非温公節也 通鑑例毎一年或數次改年號者只取後一號故石晉冬始簒而以此年繫之曽問吕丈吕丈曰到此亦湏悔然多了不能改得某只以甲子繫年下面注所改年號 或謂温公舊例年號皆以後改者為正此殊未安如漢建安二十五年之初漢尚未亡今便作魏黄初元年奪漢太速與魏太遽大非春秋存陳之意恐不可以為法此類尚一二條不知前賢之意果何如爾 問温公論才徳如何曰他便専把朴者為徳殊不知聰明果敢正直中和亦是才亦是徳 才有好底有不好底徳有好底有不好底徳者得之於己才者能有所為如温公所言才是不好底既才是不好底又言才徳兼全謂之聖人則聖人一半是不好底温公之言多説得偏謂之不是則不可 問温公言聰察彊毅之謂才聰明恐只是才不是徳曰温公之言便是有病堯舜皆曰聰明又曰欽明又曰文明豈可只謂之才如今人不聰明更将何者喚作徳也 問温公以正直中和為徳聰明彊毅為才曰皆是徳也聖人以仁智勇為徳聰察便是智彊毅便是勇 問諸儒才徳之説曰合下語自不同如説才難湏是那有徳底才髙陽氏才子八人這湏是有徳而有才底若是将才對徳説則如周公之才之美様便有是才更要徳這箇合下説得自不同又問智伯五賢曰如説射御足力之類也可謂之才 通鑑告姦者與斬敵首同賞不告姦者與降敵同罰史記商君議更法首便有斬敵首降敵兩條賞罰後面方有此兩句比類之法其實秦人上戰功故以此二條為更法之首温公却節去之只存後兩句比類之法遂使讀之者不見来厯温公修書凡與己意不合者即節去之不知他人之意不如此通鑑此類多矣 問温公通鑑不信四皓輔太子事謂只是叔孫通諌得行意謂子房如此則是脅其父曰子房平生之術只是如此唐太宗從諌亦只是識利害非誠實髙祖只是識事機明利害故見四人者輔太子便知是得人心可以為之矣叔孫通嫡庶之説如何動得他又謂髙祖平生立大功業過人只是不殺人温公乃謂髙祖殺四人甚異事見攷異其後一處所在又却載四人又不信劇孟事意謂劇孟何以為輕重然又載周休其人極無行自請於吳去呼召得數萬人助吳如子房劇孟皆温公好惡所在然著其事而立論以明之可也豈可以有無其事為褒貶温公此様處議論極純因論章惇言温公義理不透曰温公大處占得多章小㸃何足以知大處 胡致堂云通鑑久未成書或言温公利餐錢故遲遲温公遂急結末了故唐五代多繁冗見管見後唐莊宗六月甲午條下○温公之言如桑麻穀粟且如稽古錄極好看常思量教太子諸王恐通鑑難看且看一部稽古録人家子弟若先看得此便是一部古今在肚裏了 稽古録有不備者當以通鑑補之温公作此書想在忙裏做成原無義例 稽古録一書可備講筵官僚進讀小兒讀六經了令接續讀去亦好末後一表其言如蓍龜一一皆騐宋莒公厯年通譜與此書相似但不如温公之有法也 唐鑑欠處多看底辨得出時好唐鑑多説得散開無收殺如姚崇論擇十道使患未得人他自説得意好不知范氏何故却貶其説 或謂史賛唐太宗止言其功烈之盛至於功徳兼隆則傷夫自古未之有曰恐不然史臣正賛其功徳之美無貶他意其意亦謂除隋之亂是功致治之美是徳自道學不明故言功徳者如此分别以聖門言之則此兩事不過是功未可謂之徳 范唐鑑首一段専是論太宗本原然亦未盡太宗後来做處儘好只為本領不是與三代便别問歐陽以除隋之亂比迹湯武致治之美庶㡬成康贊之無乃太過曰只為歐公一輩人尋常亦不曽理㑹本領處故其言如此 范氏以武王釋箕子封比干事比太宗誅髙徳儒此亦據他眼前好處恁地比並也未論到他本原處似此様且寛看若一一責以全則後世之君不復有一事可言 范唐鑑第一段論守臣節處不圓要做一書補之不曽做得范此文草草之甚其人資質渾厚説得都如此平正只是疎多不入理終守臣節處於此亦湏有些處置豈可便如此休了如此議論豈不為英雄所笑 唐鑑白馬之禍歐公論不及此 唐鑑意正有疎處孫之翰唐論精練説利害如身處親厯之但理不及唐鑑耳 吕伯恭晩年謂人曰孫之翰唐論勝唐鑑要之也是切於事情只是大綱却不正了唐鑑也有緩而不精確處如言租庸調及楊炎二税之法説得都無收殺只云在於得人不在乎法有這般茍且處審如是則古之聖賢徒法云爾他也是見熙寧間詳於制度故有激而言要之只那有激便不平正 五代舊史温公通鑑用之歐公葢以此作文因有失實處如宦者張居翰當時但言緩取一日則一日固二日則二日固歐公直将作大忠説得太好了 致堂管見方是議論唐鑑議論弱又有不相應處前面説一項事末又説别處去 子由古史舜紀所論三事其一許由者是已然當全載史遷本語以該卞随務光之流不當但斥一許由而已也然太史公又言箕山之上有許由冢則又明其實有是人亦當世之髙士但無堯讓之事耳此其曲折之意蘇子亦有所未及也其一瞽象殺舜葢不知其有無今但當知舜之負罪引慝號泣怨慕象憂亦憂象喜亦喜與夫小杖則受大杖則走父母欲使之未嘗不在側欲求殺之則不可得而已爾不必深辨瞽象殺舜之有無也其一舜禹避丹朱商均而天下歸之則蘇子慮其避之足以致天下之逆至益避啓而天下歸啓則蘇子又譏其避之為不度而無耻於是凡孟子史遷之所傳者皆以為誕妄而不之信今固未暇質其有無然蘇子之所以為説者類皆以世俗不誠之心度聖賢則不可以不之辨也聖賢之心淡然無欲豈有取天下之意哉顧辭讓之發則有根於所性而不能已者茍非所據則雖巵酒豆肉猶知避之况乎秉權據重而天下有歸已之勢則亦安能無所惕然於中而不逺引以避之哉避之而彼不吾釋則不獲已而受之何病於逆避之而幸其見舎則固得吾本心之所欲而又何耻焉唯不避而强取之乃為逆偃然當之而彼不吾歸乃可耻耳如蘇子之言則是凡世之為辭讓者皆隂欲取之而陽為遜避是以其言反於事實至於如此則不自知其非也舜禹之事世固不以為疑今不復論至益之事則亦有不能無惑於其説者殊不知若太甲賢而伊尹告歸成王冠而周公還政宣王有志而共和罷此類多矣當行而行當止而止而又何耻焉蘇子葢賢共和而尚何疑於益哉若曰受人之寄則當遂有之而不可歸歸之則為不度而無耻則是王莽曺操司馬懿父子之心而楊堅夫婦所謂騎虎之勢也乃欲以是而語聖賢之事其亦誤矣 古史言馬遷淺陋而不學疎畧而輕信此二句最中馬遷之失吕伯恭極惡之古史序云古之帝王其必為善如火之必熱水之必寒其不為不善如騶虞之不殺竊脂之不穀此語最好某嘗問伯恭此豈馬遷所能及然子由此語雖好又自有病處如云帝王之道以無為為宗之類他只説得箇頭勢大下面工夫又皆空踈亦猶馬遷禮書云大哉禮樂之道洋洋乎鼓舞萬物役使羣動説得頭勢甚大然下面亦空疎却引荀子諸説以足之又如諸侯年表盛言形勢之利有國者不可無末却云形勢雖强要以仁義為本他上文本意主張形勢而其末却如此説者葢他也知仁義是箇好底物事不得不説且説教好看如禮書所云亦此意也伯恭極喜渠此等説以為遷知行夏之時乗殷之輅服周之冕為得聖人為邦之法非漢儒所及此亦衆所共知何必馬遷然遷嘗從董仲舒游史記中有余聞之董生云此等語言亦有所自来也遷之學也説仁義也説詐力也用權謀也用功利然其本意却只在於權謀功利孔子説伯夷求仁得仁又何怨他一傳中首尾皆是怨辭盡説壊了伯夷子由古史皆刪去之盡用孔子之語作傳豈可以子由為非馬遷為是聖賢以六經垂訓炳若丹青無非仁義道徳之説今求義理不於六經而反取疎畧淺陋之子長亦惑之甚矣 温公通鑑以魏為主故書蜀丞相亮宼何地從魏志也其理都錯某所作綱目以蜀為主後劉聰石勒諸人皆晉之故臣故東晉以君臨之至宋後魏諸國則兩朝平書之不主一邉年號只書甲子 問正統之説自三代以下如漢書亦未純乎正統乃變中之正者如秦西晉隋則統而不正者如蜀東晉則正而不統者曰何必恁地論只天下為一諸侯朝覲獄訟皆歸便是得正統其有正有不正是随他做如何恁地論有始不得正統而後方得者是正統之始有始得正統而後不得者是正統之餘如秦初猶未得正統及始皇并天下方始得正統晉初亦未得正統自㤗康以後方始得正統隋初亦未得正統自滅陳後方得正統如本朝至太宗并了太原方是得正統又有無統時如三國南北五代皆天下分裂不能相君臣皆不得正統一作此時便是無統某嘗作通鑑綱目有無統之説此書今未及修後之君子必有取焉温公只要編年號相續此等處湏把一箇書帝書崩而餘書主書殂既不是他臣子又不是他史官只如旁人立看一般何故作此尊奉之態此等處合只書甲子而附註年號於其下如魏黄初㡬年蜀章武㡬年吳青龍㡬年之類方為是又問南軒謂漢後當以蜀漢年號繼之此説如何曰如此亦得他亦以蜀漢是正統之餘如東晉亦是正統之餘也又問東周如何曰畢竟周是天子又問唐後来多藩鎮割據一云唐末天子不能有其土地亦可謂正統之餘否則如何曰唐之天下甚濶所不服者只河北數鎮之地而已一云安得謂不能有其土地 問宋齊梁陳正統如何書曰自古亦有無統時如周亡之後秦未帝之前自是無所統屬底道理南北亦只是並書又問東晉如何書曰宋齊如何比得東晉又問三國如何書曰以蜀為正蜀亡之後無多年便是西晉中國亦權以魏為正又問後唐亦可以繼唐否曰如何繼得 問綱目主意曰主在正統問何以主在正統曰三國當以蜀漢為正而温公乃云某年某月諸葛亮入宼是冠屨倒置何以示訓縁此遂欲起意成書推此意修正處極多若成書當亦不下通鑑許多文字但恐精力不逮未必能成耳若度不能成則湏焚之 綱目無正統處並書之不相主客通鑑於無統處湏立一箇為主某又㕘取史法之善者如權臣擅命多書以某人為某主某公范曄即書曹操自立為魏公綱目亦用此例 揚雄荀彧二事按温公舊例凡莽臣皆書死如太師王舜之類獨於揚雄匿其所受莽朝官稱而以卒書似涉曲筆不免却按本例書之曰莽大夫揚雄死以為足以警夫畏死失節之流而初亦未改温公直筆之正例也荀彧却是漢侍中光禄大夫而㕘丞相軍事其死乃是自殺故但據實書之曰某官某人自殺而系於曺操擊孫權至濡湏之下非故以彧為漢臣也然悉書其官亦見其實漢天子近臣而附賊不忠之罪非與其為漢臣也此等處當時極費區處不審竟得免於後世之公論否胡氏論彧為操謀臣而刼遷九錫二事皆為董昭先發故欲少緩九錫之議以俟他日徐自發之其不遂而自殺乃劉穆之之類而宋齊丘於南唐事亦相似此論竊謂得彧之情 因説通鑑提綱例凡逆臣之死皆書曰死至狄仁傑則甚疑之李氏之復雖出於仁傑然畢竟是死於周之大臣不奈何也教相随入死例書云某年月日狄仁傑死也 伯恭大事記辨司馬遷班固異同處最好渠一日記一年渠大抵謙退不敢任作書之意故通鑑左傳已載者皆不載其載者皆左傳通鑑所無者耳有太纎巧處如指出公孫張湯姦狡處皆説得羞愧人伯恭少時被人説他不曉事故其論事多指出人之情偽云我亦知得有此意思不好
  東莱吕氏曰史官者萬世是非之權衡也禹不能褒鯀管蔡不能貶周公趙盾不能改董⿰犭? -- 狐之書崔氏不能奪南史之簡公是公非舉天下莫之能移焉自古有國家者皆設史官典司言動凡出入起居發號施令必九思三省奠而後發兢兢慄慄恐播於汗簡貽萬世之譏是豈以王者之利勢而下制於一臣哉亦以公議所在不得不畏耳漢紹堯運置太史令以紀信書而司馬氏仍父子纂其軄軼材博識為史臣首遷述黄帝以来至于麟止勒成一家世號實錄武帝乃惡其直筆刋落其書嗚呼亦惑矣公議之在天下抑則揚塞則决窮則通縱能削一史官之書安能盡柅天下之筆乎
  問馬遷既漢武時人必能詳記武帝故實及觀武紀止言封禪禱祠神仙方士等事他全不及至八書中固有畧及武帝者然封禪書不過又述武紀所言平準書又何獨詳述武帝生財法至律書言兵又言文帝而不及武帝遷謂夫子春秋於定哀也則微亦湏畧舉宏綱而或詳載或不載既自不同若武紀猶可疑者潛室陳氏曰史記不専為漢史乃厯代之史故其紀漢事畧於漢書而紀武帝事獨詳若封禪平準二書雖謂之南史家風可也 問漢史上自天文地理下至溝洫刑法皆為立志而選士之法最為近古何乃不為立志曰漢書缺典處兵無志選舉無志為太史公未作得此書故孟堅因陋就簡 問太史公作史記上自唐虞而八書之作止言漢事班孟堅作漢史合紀漢一代事而乃作古今人表何耶曰八書未必皆言漢事獨平準書専言武帝其賛却説古今漢志雖為一代作然皆自古初述起獨古今人表専説古而不説今自悖其名先輩嘗譏之中間科等分别人物又煞有可議此却班史之贊畫蛇添足
  字學
  程子曰某寫字時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學 問張旭學草書見檐夫與公主争道及公孫大娘舞劒而後悟筆法莫是心常思念至此而感發否曰然湏是思方有感悟處若不思怎生得如此然可惜張旭留心於道若移此心於道何所不至
  張子曰草書不必近代有之必自筆劄已来便有之但寫得不謹便成草書其傳已久只是法備於右軍附以己書為説既有草書則經中之字傳寫失其真者多矣以此詩書之中字儘有不可通者
  問蒼頡作字亦非細人朱子曰此亦非自撰出自是理如此如心性等字未有時如何撰得只是有此理自流出 二王書某曉不得看著只見俗了今有箇人書得如此好俗法帖上王帖中亦有寫唐人文字底亦有一釋名底此皆偽者 字被蘇黄胡亂寫壊了近見蔡君謨一帖字字有法度如端人正士方是字山谷不甚理㑹得字故所論皆虚米老理㑹得故
  所論皆實嘉祐前前輩如此厚重胡安定於義理不分明然是甚氣象 南海諸蕃書煞有好者字畫遒勁如古鐘鼎欵識諸國各不同風氣初開時此等事到處皆有開其先者不獨中國也或問古今字畫多寡之異曰古人篆籕筆畫雖多然無一筆可减今字如此簡約然亦不可多添一筆便是世變自然如此問何謂書窮八法曰只一㸃一畫皆有法度人
  言永字體具八法蔡行夫問張于湖字何故人皆重之曰也是好但是不把持愛放縱本朝如蔡忠恵以前皆有典則及至米元章黄魯直諸人出来便不肯恁地要之這便是世態衰下其為人亦然 問明道先生云某寫字時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學意謂此正在勿㤀勿助之間也今作字怱怱則不復成字是㤀也或作意令好則愈不能好是助也以此知持敬者正勿㤀勿助之間也曰若如此説則只是要字好矣非明道先生之意也 問禮樂射御書數書莫只是字法否曰此類有數法如日月字是象其形也江河字是諧其聲也考老字是假其類也如此數法若理㑹得則天下之字皆可通矣
  臨川呉氏曰聲音用三十六字毋尚矣俗本傳訛而莫或正也羣當易以芹非當易以威知徹牀娘四字宜廢圭缺羣威四字宜増樂安陳晉翁以指掌圖為之節要卷首有切韻湏知於照穿牀娘下註曰已見某字母下於經堅輕牽檠䖍外别出扄涓傾圏瓊拳則宜廢宜増葢已瞭然矣 倉頡字世謂之古文其别出者謂之古文竒字自黄帝以来至于周宣王二千年間中國所通行之字惟此而已史籕始畧變古法謂之大篆李斯又畧變籕法謂之小篆小篆大篆古文名則三實則小異而大同今世字書惟許氏説文最先然所纂皆秦小篆爾古文大篆僅存一二宋薛氏集古鐘鼎之文為五聲韻雖其所據有可信者有不可信者然使學者因是頗見三代以前之遺文其功實多 秦丞相斯燔滅聖經負罪萬世而能損益倉史二家文字為篆書至今與日月相昺煥是固不可以罪掩其功也斯誅之後工其書以名世者誰歟七八百年僅見唐李陽氷又二百年僅見宋初徐鉉而已宋人能者多於唐而表表者不一二噫何其孤也哉葢亦有其故矣秦人茍簡煩碎峻迫以為治壹惟刀筆吏是任至以衡石程其書厭篆書繁難省徑為𨽻以便官府人惟便之趨則孰肯背時所向而甘心繁難者哉篆學之孤殆其勢之所必至噫篆之興繇於秦而篆之廢實亦繇於秦推所從来任吏之過也 自𨽻興於秦而篆廢於漢其初不過圖簡便以適己而已漢𨽻之流為晉𨽻則又専務姿媚以悦人妍巧千状見者無不愛學者竭其精力以模擬之而患不似也夫字者所以傳經載道述史記事治百官察萬民貫通三才其為用大矣縮之以簡便華之以姿媚偏旁㸃畫浸浸失真弗省弗顧惟以悦目為姝何其小用之哉漢晉而後若唐若宋聲明文物之盛各三百年頗有肯尋斯籕之緒上追科斗鳥迹之遺者視漢晉為優然亦間見爾不易得也就二代而論唐之能者超於宋宋之能者多於唐
  科舉之學
  程子曰漢䇿賢良猶是人舉之如公孫𢎞者猶强起之乃就對至如後世賢良乃自求舉耳若果有曰我心只望廷對欲直言天下事則亦可尚矣若志在富貴則得志便驕縱失志則便放曠與悲愁而已 人有習他經既而舎之習戴記問其故曰决科之利也某曰汝之是心已不可入於堯舜之道矣夫子貢之髙識何嘗規規於貨利哉特於豐約之間不能無留情耳且貧富有命彼乃留情於其間多見其不信道也故聖人謂之不受命有志於道者要當去此心而後可語也一云明道知扶溝縣事伊川侍行謝顯道将歸應舉伊川曰何不止試於太學顯道對曰蔡人尠習禮記决科之利也先生因云顯道乃止 人多説某不教人習舉業某何嘗不教人習舉業也人若不習舉業而望及第却是責天理而不修人事但舉業既可以及第即已若更去上面盡力求必得之道是惑也 或謂科舉事業奪人之功是不然且一月之中十日為舉業餘日即可為學然人不志於此必志於彼故科舉之事不患妨功惟患奪志
  龜山楊氏曰試教授宏辭科乃是以文字自售古人行己似不如此今之進士使豪傑者出必不肯就然以謂舎此則仕進無路故為不得已之計或是為貧或欲縁是少試其才既得官矣又以僥求榮達此何義哉
  朱子曰今来専去理㑹時文少間身已全做不是這是一項人又有一項人不理㑹時文去理㑹道理少間所做底事却與所學不相闗又有依本分就所見定是要躬行也不湏去講學這箇少間只是做得㑹差亦不至大狼狽只是如今這般人已是大段好了義理人心之所同然人去講求却易為力舉業乃分外事倒是難做可惜舉業壊了多少人 士人先要分别科舉與讀書兩件孰輕孰重若讀書上有七分志科舉上有三分猶自可若科舉七分讀書三分将来必被他勝却况此志全是科舉所以到老全使不著葢不闗為己也聖人教人只是為己 或以不安科舉之業請教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二者不能兩立知其所不安則反其所不安以就吾安爾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敎人做人而已前日科舉之習葢未嘗不談孝弟忠信但用之非爾若舉而反之於身見於日用則安矣 専做時文底人他説底都是聖賢説話且如説亷他且㑹説得好説義他也㑹説得好待他身做處只自不廉只自不義縁他将許多話只是就紙上説廉是題目上合説廉義是題目上合説義都不闗自家身已些子事 告或人曰看今人心下自成兩様如何却専向功名利禄底心去却全背了這箇心不向道理邉来公今赴科舉是㡬年公文字想不為不精以公之専一理㑹做時文宜若一舉便中髙科登顯仕都了到今又却不得亦可自見得失不可必如此若只管没溺在裏面都出頭不得下梢只管衰塌若将這箇自在一邉湏要去理㑹道理是要緊待去取功名却未必不得 専一做舉業工夫不待不得後枉了氣力便使能竭力去做又得到状元時亦自輸却這邉工夫了人於此事從来只是强勉不能捨命去做正似今人强勉来學義理然某平生窮理惟不敢自以為是士人亦有畧知向者然那下重掉不得如何知此下事如今凝神静慮積日累月如此尚只今日見得一件明日見得一件未有廓然貫通處况彼千頭萬緒支離其心未嘗一日用其力於此者耶 科舉累人不淺人多為此所奪但有父母在仰事俯育不得不資於此故不可不勉爾其實甚奪人志 以科舉為為親而不為為己之學只是無志以舉業為妨實學不知曾妨飲食否只是無志也 或以科舉作舘廢學自咎者曰不然只是志不立不曽做工夫爾孔子曰不怨天不尤人自是不當怨尤要你做甚耶伊川曰學者為氣所勝習所奪只可責志正為此也若志立則無處無工夫而何貧賤患難與夫夷狄之間哉 舉業亦不害為學前輩何嘗不應舉只縁今人把心不定所以有害纔以得失為心理㑹文字意思都别了 嘗論科舉云非是科舉累人自是人累科舉若髙見逺識之士讀聖賢之書據吾所見而為文以應之得失利害置之度外雖日日應舉亦不累也居今之世使孔子復生也不免應舉然豈能累孔子耶自有天資不累於物不湏多用力以治之者某於科舉自小便見得輕初亦非有所見而輕之也正如人天資有不好啖酒者見酒自惡非知酒之為害如何也又有人天資不好色者亦非是有見如何自是他天資上看見那物事無緊要若此者省得工夫去治此一項今或未能如此湏用力勝治方可 問許叔重太貪作科舉文字曰既是家貧親老未免應舉亦當好與他做舉業舉業做不妨只是先以得失横置胷中却害道 或問科舉之學曰做舉業不妨只是把格式櫽括自家道理都無那追逐時好回避忌諱底意思便好
  北溪陳氏曰聖賢學問未嘗有妨於科舉之文理義明則文字議論益有精神光采躬行心得者有素則形之商訂時事敷陳治體莫非溢中肆外之餘自有以當人情中物理藹然仁義道徳之言一一皆可用之實也
  潛室陳氏曰應舉求合程度此乃道理當爾乃若不合程度而萌僥倖之心不守尺寸而起冒為之念此則妄矣應舉何害義理但克去此等妄念方是真實舉子
  雙峯饒氏曰義理與舉業初無相妨若一日之間上半日将經傳討論義理下半日理㑹舉業亦何不可况舉業之文未有不自義理中出者若講明得義理通透則識見髙人行文條暢舉業當益精若不通義理則識見凡下議論淺近言語陋俗文字中十病九痛不自知覺何縁做得好舉業雖没世窮年從事於此亦無益也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五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六
  學十四
  論詩
  問詩可學否程子曰既學時湏是用功方合詩人格既用功甚妨事古人詩云吟成五箇字用破一生心又謂可惜一生心用在五字上此言甚當某素不作詩亦非禁止不作但不欲為此閑言語 邵堯夫詩云梧桐月向懐中照楊桞風來面上吹真風流人豪也石曼卿詩云樂意相闗禽對語生香不斷樹交花
  此語形容得浩然之氣
  龜山楊氏曰作詩不知風雅之意不可以作詩詩尚譎諫唯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乃為有補若諫而涉於毁謗聞者怒之何補之有觀蘇東坡詩只是譏誚朝廷殊無温柔敦厚之氣以此人故得而罪之若是伯淳詩則聞者自然感動矣因舉伯淳和温公諸人禊飲詩云未湏愁日暮天際是輕隂又泛舟詩云只恐風花一片飛何其温柔敦厚也 君子之所養要令暴慢邪僻之氣不設於身體陶淵明詩所不可及者冲淡深粹出於自然若曾用力學詩然後知淵明詩非著力之所能成私意去盡然後可以應世
  朱子曰詩者志之所之在心為志發言為詩然則詩者豈復有工拙哉亦視其志之所向者髙下如何耳是以古之君子徳足以求其志必出於髙明純一之地其於詩固不學而能之至於格律之精粗用韻屬對比事遣詞之善否今以魏晋以前諸賢之作考之葢未有用意於其間者而况於古詩之流乎近世作者乃始留情於此故詩有工拙之論而葩藻之詞勝言志之功隠矣 或言今人作詩多要有出處曰闗闗雎鳩出在何處 古樂府只是詩中間却添許多泛聲後来人怕失了那泛聲逐一聲添箇實字遂成長短句今曲子便是 作詩間以數句適懐亦不妨但不用多作葢便是䧟溺爾當其不應事時平淡自攝豈不勝如思量詩句至其真味發溢又却與尋常好吟者不同 古詩湏㸔西晋以前如樂府諸作皆佳杜甫䕫州以前詩佳䕫州以後自出規模不可學蘇黄只是今人詩蘇才豪然一衮説盡無餘意黄費安排 選中劉琨詩髙東晋詩已不逮前人齊梁益浮薄鮑明逺才徤其詩乃選之變體李太白専學之如腰鎌刈葵藿倚杖牧鷄豚分明説出箇倔強不肯甘心之意如疾風衝塞起砂礫自飄揚馬毛縮如蝟角弓不可張分明説出邊塞之狀語又俊健  陶淵明詩平淡出於自然後人學他平淡便相去逺矣某後生見人做得詩好鋭意要學遂将淵明詩平側用字一一依他做到一月後便觧自做不要他本子方得作詩之法 蘇子由愛選詩亭臯木葉下隴首秋雲飛此正是子由慢底句法某却愛寒城一以眺平椘正蒼然十字却有力 齊梁間人詩讀之使人四肢皆懶慢不収拾 晉人詩惟謝靈運用古韻如祜字恊燭字之類唐人惟韓退之桞子厚白居易用古韻如毛頴傳牙字資字毛字皆恊魚字韻是也 唐明皇資稟英邁只看他做詩出來是什麽氣魄今唐百家詩首載明皇一篇早渡蒲津闗多少飄逸氣概便有帝王底氣燄越州有石刻唐朝臣送賀知章詩亦只有明皇一首好有曰豈不惜賢達其如髙尚何 李太白詩不専是豪放亦有雍容和緩底如首篇大雅乆不作多少和緩陶淵明詩人皆説是平淡據某看他自豪放但豪放得來不覺耳其露出本相者是詠荆軻一篇平淡底人如何説得這様言語出來 杜詩初年甚精細晩年横逆不可當只意到處便押一箇韻如自秦州入蜀諸詩分明如畫乃其少作也李太白詩非無法度乃從容於法度之中葢聖於詩者也古風两卷多効陳子昂亦有全用其句處太白去子昂不逺其尊慕之如此然多為人所亂有一篇分為三篇者有二篇合為一篇者 李太白終始學選詩所以好杜子美詩好者亦多是傚選詩漸放手䕫州諸詩則不然也 問李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前軰多稱此語如何曰自然之好又不如芙蓉露下落楊桞月中疎則尤佳 人多説杜子美䕫州詩好此不可曉魯直一時固自有所見今人只見魯直説好便却説好如矮人㸔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耳問韓退之潮州詩東坡海外詩如何曰却好東坡晩年詩固好只文字也多是信筆胡説全不㸔道理 文字好用經語亦一病老杜詩致逺思恐泥東坡寫此詩到此句云此詩不足為法 杜子美暗飛螢自照語只是巧韋蘇州云寒雨暗深更流螢度髙閣此景色可想但則是自在説了因言國史補稱韋為人髙㓗鮮食寡欲所至之處掃地焚香閉閤而坐其詩無一字做作直是自在其氣象近道意常愛之問比陶如何曰陶却是有力但語徤而意閑隠者多是帶性負氣之人為之陶欲有為而不能者也又好名韋則自在其詩則有做不著處便倒塌了底晋宋間詩多閑淡杜工部等詩常忙了陶云身有餘勞心有常閑乃禮記身勞而心閑則為之也 韋蘇州詩髙於王維孟浩然諸人以其無聲色臭味也 韓詩平易孟郊吃了飽飯思量到人不到處聫句中被他牽得亦著如此做 人不可無戒謹恐懼底心莊子説庖丁觧牛神妙然纔到那族必心怵然為之一動然後觧去心動便是懼處韓文闘鷄聨句云一噴一醒然再接再礪乃謂雖困了一以水噴之便醒一噴一醒即所謂懼也此是孟郊語也説得好又曰爭觀雲填道助呌波翻海此乃退之之豪一噴一醒然再接再礪乃此是東野之工 李賀較恠得些子不如太白自在又曰賀詩巧 詩湏是平易不費力句法混成如唐人玉川子軰句語雖險恠意思亦自有混成氣象因舉陸務觀詩春寒催唤客嘗酒夜静卧聴見讀書不費力好 白樂天琵琶行云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這是和而淫至凄凄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這是淡而傷 行年三十九嵗暮日斜時孟子心不動吾今其庻幾此樂天以文滑稽也然猶雅馴非若今之作者村裏雜劇也 唐文人皆不可曉如劉禹錫作詩説張曲江無後及武元衡被刺亦作詩快之白樂天亦有一詩暢快李徳𥙿樂天人多説其清髙其實愛官職詩中凡及富貴處皆説得口津津底涎出杜子美以稷契自許未知做得與否然子美却髙其救房琯亦正 偶誦寒山數詩其一云城中蛾眉女珠佩何珊珊鸚鵡花間㺯琵琶月下彈長歌三日響短舞萬人看未必長如此芙蓉不耐寒云如此𩔗煞有好䖏詩人未易到此 石曼卿詩極有好處如仁者雖無敵王師固有征無私乃時雨不殺是天聲 曼卿詩極雄豪而縝宻方嚴極好如籌筆驛詩意中流水逺愁外舊山青之句極佳可惜不見其全集多於小説詩話中略見一二爾曼卿胷次極髙非諸公所及其為人豪放而詩詞乃方嚴縝宻此便是他好處可惜不曾得用 山谷詩精絶知他是用多少工夫今人卒乍如何及得可謂巧好無餘自成一家矣但只是古詩較自在山谷則刻意為之又曰山谷詩忒巧了陳後山初見東坡時詩不甚好到得為正字時筆
  力髙妙如題趙大年所畫髙軒過圖云晚知書畫真有益却悔嵗月來無多極其筆力 張文潜詩有好底多但頗率爾多重用字如梁甫吟一篇筆力極徤如云永安受命堪垂涕手挈庸見是天意等處説得好但結末差弱耳又曰張文潜大詩好崔徳符小詩好古人詩中有句今人詩更無句只是一直説将去這般詩一日作百首也得如陳簡齋詩亂雲交翠壁細雨濕青林暖日薫楊桞濃隂醉海棠他是甚麽句法 今時婦人能文只有李易安與魏夫人李有詩大畧云两漢本繼紹新室如贅疣所以嵇中㪚至死薄𣪞周中㪚非湯武得國引之以比王莽如此等語豈女子所能 近世諸公作詩費工夫要何用元祐時有無限事合理㑹諸公却盡日唱和而已今言詩不必作且道恐分了為學工夫然到極處當自知作詩果無益 今人所以事事做得不好者縁不識之故只如箇詩舉世之人盡命去奔去聲做只是無一箇人做得成詩他是不識好底将做不好底不好底将做好底這箇只是心裏閙不虚静之故不虚不静故不明不明故不識若虚静而明便識好物事雖百工技藝做得精者也是他心虚理明所以做得來精心裏閙如何見得 詩社中人言詩皆原於賡歌今觀其詩如何有此意 作詩先用㸔李杜如士人治本經本既立次第方可㸔蘇黄以次諸家詩 今人不去講義理只去學詩文已落第二義况又不去學好底却只學去做那不好底作詩不學六朝又不學李杜只學那嶢﨑底今便學得十分好後把作甚麽用莫道更不好如近時人學山谷詩然又不學山谷好底只學那山谷不好處林擇之云後山詩恁的深他資質儘髙不知如何肯去學山谷曰後山雅健強似山谷然氣力不似山谷較大但却無山谷許多輕浮的意思然若論序事又却不及山谷山谷善叙事情叙得盡後山叙得較有疎處若㪚文則山谷大不及後山 或謂梅聖俞長於詩曰詩亦不得謂之好或曰其詩亦平淡曰他不是平淡乃是枯槁 江西之詩自山谷一變至楊庭秀又再變楊大年雖巧然巧之中猶有混成底意思便巧得來不覺及至歐公早漸漸要説出來然歐公詩自好所以他喜梅聖俞詩葢枯淡中有意思歐公最喜一人送别詩两句云曉日都門道㣲凉草樹秋又喜王建詩曲徑通幽處禅房花木深歐公自言平生要道此語不得今人都不識這意思只要嵌事使難字便云好 明道詩旁人不識余心樂將謂偷閑學少年此是後生時氣象眩露無含蓄
  南軒張氏曰作詩不可直説破湏如詩人婉而成章椘詞最得詩人之意如言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思是人也而不言則思之之意深而不可以言語形容也若説破如何思如何思則意味淺矣
  象山陸氏曰詩之學尚矣原於賡歌委於風雅風雅之變壅而溢焉者也湘纍之騷又其流也子虚長楊之賦作而騷㡬亡矣黄初而降日以澌薄惟彭澤一源來自天稷與衆殊趣而淡薄平夷玩嗜者少隋唐之間否亦極矣杜陵之出愛君悼時追躡騷雅而才力宏厚偉然足以鎮浮靡詩家為之中興
  西山真氏曰古者雅頌陳於閒燕二南用之房中所以閑邪辟而飬中正也衞武公作抑戒以自警卒為時賢相以椘靈王之無道一聞祁招愔愔之語凛焉為之弗寜詩之感人也如此于後斯義浸亡凡日接其君之耳者樂府之新聲棃園之法曲而已其不蕩心而溺志者㡬希 古今詩人吟諷弔古多矣斷煙平蕪凄風澹月荒寒蕭瑟之状讀者往往慨然以悲工則工矣而於世道未有云補也惟杜牧之王介甫髙才逺韻超邁絶出其賦息媯留侯等作足以訂千古是非
  臨川吳氏曰詩之變不一也虞廷之歌邈矣弗論余觀三百五篇南自南雅自雅頌自頌變風自變風以至於變雅亦然各不同也詩亡而椘騷作騷亾而漢五言作訖扵魏晋顔謝以下雖曰五言而魏晋之體已變變而極扵陳隋漢五言至是㡬亡唐陳子昂變顔謝以下上復晉魏漢而沈宋之體别出李杜繼之因子昂而變桞韓因李杜又變變之中有古體有近體體之中有五言有七言有雜詩詩之體不一人之才亦不一各以其體各以其才各成一家言如造化生物洪纎曲直青黄赤白均為大巧之一巧自三百五篇已不可一概齊而况後之作者乎宋時王蘇黄三家各得杜之一體涪翁於蘇逈不相同蘇門諸人其初略不之許坡翁獨深器重以為絶倫眼髙一世而不必人之同乎己者如此近年乃或清圎倜儻之為尚而極詆涪翁噫羣兒之愚爾不㑹詩之全而該夫不一之變偏守一是而悉非其餘不合不公何以異漢世專門之經也哉 詩雅頌風騷尚矣漢魏晋五言迄于陶其適也顔謝而下弗論浸㣲浸滅至唐陳子昂而中興李韋桞因而因杜韓因而革律雖始於唐然深逺蕭㪚不離於古為得非但句工語工字工而可 詩以道情性之真十五國風有田夫閨婦之辭而後世文士不能及者何也發乎自然而非造作也漢魏迨今詩凡幾變其間宏才實學之士縱横放肆千彚萬状字以鍊而精句以琢而巧用事取其切模擬取其似功力極矣而識者乃或舍旃而尚陶韋則亦以其不錬字不琢句不用事而情性之真近乎古也今之詩人随其能而有所尚各是其是孰有能知真是之歸者哉
  論文
  程子曰聖賢之言不得已也葢有是言則是理明無是言則天下之理有闕焉如彼耒耜陶冶之器一不制則生人之道有不足矣聖賢之言雖欲己得乎然其包涵盡天下之理亦甚約也後之人始執卷則以文章為先平生所為動多於聖人然有之無所補無之靡所闕乃無用之贅言也不止贅而已既不得其要則離真失正反害於道必矣 問作文害道否曰害也凡為文不專意則不工若專則志局於此又安能與天地同其大也書曰玩物䘮志為文亦玩物也吕與叔有詩云學如元凱方成癖文似相如殆類俳獨立孔門無一事只輸一作惟𫝊顔氏得心齋此詩甚好古之學者惟務飬情性其他則不學今為文者専務章句悦人耳目既務悦人非俳優而何曰古者學為文否曰人見六經便以為聖人亦作文不知聖人亦一作只攄發胷中所藴自成文耳一作章所謂有徳者必有言也曰游夏稱文學何也曰游夏亦何嘗秉筆學為詞章也且如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此豈詞章之文也 聖人文章自然與學為文者不同如繫詞之文後人决學不得譬之化工生物且如生出一枝花或有剪裁為之者或有繪畫為之者㸔時雖似相類然終不若化工所生自有一般生意孟子論王道便實徒善不足為政徒法不能自行便先從飬生上説将去既庻既富然後以飽食暖衣而無教為不可故教之也孟子而後却只有原道一篇其間語固多病然要之大意儘近理若西銘則是原道之宗祖也原道却只説到道元未到得西銘意思據子厚之文醇然無出此文也自孟子後葢未見此書 韓退之文不可漫觀晩年所見尤髙 退之晩年為文所得處甚多學本是修徳有徳然後有言退之却倒學了因學文日求所未至遂有所得如曰軻之死不得其傳似此言語非是蹈襲前人又非鑿空撰得出必有所見若無所見不知言所傳者何事原性等文皆少時作 退之作琴操有曰臣罪當誅兮天王聖明此善道文王意中事者前後文人道不到也
  龜山楊氏曰作文字要只説目前話令自然分明不驚怛人不能得然後知孟子所謂言近非聖賢不能也為文要有温柔敦厚之氣對人主語言及章疏文
  字温柔敦厚尤不可無如子瞻詩多所譏玩殊無惻怛愛君之意荆公在朝論事多不循理惟是爭氣而已何以事君 六經先聖所以明天道正人倫致治之法也其文自堯舜厯夏商周之季興衰治亂成敗之跡救敝通變因時損益之理皆焕然可考網羅天地之大文理象器幽明之故死生終始之變莫不詳諭曲譬較然如數一二宜乎後世髙明超卓之士一撫卷而盡得之也予竊恠唐虞之世六籍未具士於斯時非有誦記操筆綴文然後為學也而其藴道懐徳優入聖賢之域者何多耶其達而位乎上則昌言嘉謨足以亮天工而成大業雖困窮在下而潜徳隠行猶足以經世勵俗其芳猷美績又何其章章也自秦焚詩書坑術士六藝殘缺漢儒収拾補綴至建元元狩之間文詞粲如也若賈誼董仲舒司馬遷相如楊雄之徒繼武而出雄文大筆馳騁古今沛然如決江漢浩無津涯後雖有作者未有能渉其波流也然賈誼明申韓仲舒陳灾異馬遷之多愛相如之浮侈皆未足與議惟楊雄為庶㡬於道然尚恨其有未盡者積至於唐文籍之備葢十百前古元和之間韓桞輩出咸以古文名天下然其論著不説於聖人葢寡矣自漢迄唐千餘嵗而士之名能文者無過是數人及考其所至卒未有能唱明道學窺聖人閫奥如古人者然則古之時六籍未具不害其善學後世文籍雖多亾益於得也
  人有語及為文者和靖尹氏曰嘗聞程先生云聖人文章載為六經自左丘明作傳文章始壊文勝質也
  朱子曰有治世之文有衰世之文有亂世之文六經治世之文也如國語委靡繁絮真衰世之文耳是時語言議論如此宜乎周之不能振起也至於亂世之文則戰國是也然有英偉氣非衰世國語之文之比也椘漢間文字真是竒偉豈易及也 椘詞不甚怨君今被諸家解得都成怨君不成模様九歌是托神以為君言人間隔不可企及如已不得親近於君之意以此觀之他便不是怨君至山鬼篇不可以君為山鬼又倒説山鬼欲親人而不可得之意今人解文字不㸔大意只逐句解意却不貫 問離騷卜居篇内字曰字義從來曉不得但以意㸔可見如突梯⿰氵⿱口肎稽只是軟熟迎逄随人倒隨人起底意思如這般文字更無些小窒礙想只是信口恁地説皆自成文林艾軒嘗云班固楊雄以下皆是做文字已前如司馬遷司馬相如等只是恁地説出今㸔來是如此古人有取扵登髙能賦這也湏是敏湏是㑹説得通暢如古者或以言揚説得也是一件事後世只就紙上做如就紙上做則班楊便不如已前文字當時如蘇秦張儀都是㑹説史記所載想皆是當時説出又云漢末以後只做屬對文字直至後來只管弱如蘇頲著力要變變不得直至韓文公出來盡掃去了方做成古文然亦止做得來屬對合偶以前體格然當時亦無人信他故其文亦變不盡纔有一二大儒畧相効以下並只依舊到得陸宣公奏議只是雙闗做去又如子厚亦自有雙闗之文向來道是他初年文字後将年譜看乃是晩年文字葢是他效世間模様做則劇耳文氣衰弱直至五代竟無能變到尹師魯歐公㡬人出來一向變了其間亦有欲變而不能者然大概都要變所以做古文自是古文四六自是四六却不滚雜 椘些沈存中以些為咒語如今釋子念娑婆訶三合聲而巫人之禱亦有此聲此却説得好盖今人只求之於雅而不求之於俗故下一半都曉不得離騷叶韻到篇終前面只發两例後人不曉却謂只此两韻如此古人文章大率只是平説而意自長後人文章務意多而酸澁如離騷初無竒字只恁説將去自是好後來如魯直恁地著力做却自是不好 古賦湏熟㸔屈宋韓桞所作乃有進歩處 椘詞平易後人學做者反艱深了都不可曉 漢初賈誼之文質實晁錯説利害處好荅制䇿便亂道董仲舒之文緩弱其荅賢良䇿不荅所問切處至無緊要處又累數百言東漢文章尤更不如漸漸趋於對偶如楊震輩皆尚䜟緯張平子非之然平子之意又却理㑹風角鳥占何愈於䜟緯陵夷至於三國两晋則文氣日卑矣古人作文作詩多是模倣前人而作之葢學之既乆自然純熟如相如封禪書模倣極多桞子厚見其如此却作貞符以反之然其文體亦不免乎蹈襲也 司馬遷文雄徤意思不帖帖有戰國文氣象賈誼文亦然老蘇文亦雄徤似此皆有不帖帖意仲舒文實劉向文又較實亦好無些虚氣象比之仲舒仲舒較滋潤發揮大抵武帝以前文雄徤武帝以後便實到杜欽谷永書又太弱無歸宿了匡衡書多有好處漢明經中皆不似此 司馬遷史記用字也有下得不是處賈誼亦然如治安䇿説教太子處云太子少長知妃色則入于學這下面承接便用觧説此義忽然掉了却説上學去云學者所學之官也又説帝入東學上親而貴仁一叚了却方説上太子事云及太子既冠成人免扵保傅之嚴都不成文義更無叚落他只是乗才快胡亂寫去這般文字也不可學董仲舒文字却平正只是又困善仲舒匡衡劉向諸人文字皆善弱無氣燄司馬遷賈生文字雄豪可愛只是逞快下字時有不穏處叚落不分明匡衡文字却細宻他㸔得經書極子細能向裏做工夫只是做人不好無氣節仲舒讀書不如衡子細踈畧甚多然其人純正開闊衡不及也荀子云誦數以貫之思索以通之誦數即今人讀書記遍數也古人讀書亦如此只是荀卿做得那文字不帖律處也多 仲舒文大概好然也無精彩 孔子書序不類漢文似李陵答蘇武書問董仲舒三䇿文氣亦弱與⿱日黽 -- 鼂賈諸人文章殊不同何也曰仲舒為人寛緩其文亦如其人大抵漢自武帝後文字要入細皆與漢初不同 林艾軒云司馬相如賦之聖者揚子雲班孟堅只填得他腔子一作腔子滿如何得似他自在流出左大冲張平子竭盡氣力又更不及 問吕舍人言古文衰自谷永曰何止谷永鄒陽獄中書已自皆作對子了又問司馬相如賦似作之甚易曰然又問髙適焚舟决勝賦甚淺陋曰文選齊梁間江揔之徒賦皆不好了 問西漢文章與韓退之諸公文章如何曰而今難説便説某人優某人劣亦未必信得及湏是自㸔得這一人文字某處好某處有病識得破了却㸔那一人文字便見優劣如何若㸔這一人文字未破如何定得優劣便説與公優劣公亦如何便見其優劣處但子細自㸔自識得破而今人所以識古人文字不破只是不曾子細㸔又兼是先将自家意思横在胸次所以見從那偏處去説出來也都是横説又曰人做文章若是子細㸔得一般文字熟少間做出文字意思語脉自是相似讀韓文熟便做出韓文底文字讀得蘇文熟便做出蘇文底文字若不曾子細㸔少間却不得用大率古人文章皆是行正路後來杜撰底皆是行狹隘邪路去了而今只是依正底路脉做将去少間文章自㑹髙人又云蘇子由有一段論人做文章自有合用底字只是下不著又如鄭齊叔云做文字自有穏底字只是人思量不著横渠云發明道理惟命字難要之做文字下字實是難不知聖人説出來的也只是這㡬字如何鋪排得恁地安穏或曰子瞻云都來這㡬字只要㑹安排然而人之文章也只是三十嵗以前氣格都定但有精有未精耳然而掉了底便荒踈只管用功底又較精向見韓無咎説他晩年做底文字與他二十嵗以前做底文字不甚相逺此是自騐得如此人到五十嵗不是理㑹文章時節前面事多日子少了若後生時毎日便偷一两時閑做這般工夫若晚年如何有工夫及此或曰人之晩年知識却㑹長進曰也是後生時都定便長進也不㑹多然而能用心於學問底便㑹長進若不學問只縱其客氣底亦如何㑹長進日見昏了有人後生氣盛時説盡萬千道理晚年只恁地闒靸底或引程先生曰人不學便老而衰曰只這一句説盡了又云某人晩年日夜去讀書某人戯之曰吾丈老年讀書也湏還讀得入不知得入如何得出謂其不能發揮出來為做文章之用也其説雖粗似有理又云人晩年做文章如禿筆冩字全無鋒鋭可觀又云某四十以上尚要學人做文章後來亦不暇及此矣然而後來做底文字便只是二十左右嵗做底文字又曰劉季章近有書云他近來㸔文字覺得心平正某答他令更掉了這箇虚心看文字葢他向來便是硬自執他説而今又是将這一説來罩正是未理㑹得大率江西人都是硬執他底横説如王介甫陸子静都只是横説且如陸子静説文帝不如武帝豈不是横説又云介甫諸公取人如資質淳厚底他便不取㸔文字穏底他便不取如那决裂底他便取説他轉時易大率都是硬執他底 韓文力量不如漢之漢文不如先秦戰國 某方修韓文考異而學者至因曰韓退之議論正規模闊大然不如桞子厚較精宻如辨鶡冠子及説列子在荘子前及非國語之類辨得皆是黄達才言桞文較古曰桞文是較古但却易學學便似他不似韓文規模闊學桞文也得但㑹衰了人文字 因論韓文公謂如何用功了方能辨古書之真偽曰鶡冠子亦不曾辨得桞子厚謂其書乃寫賈誼鵬賦之類故只有此處好其他皆不好桞子厚㸔他文字精以其人刻深故如此韓較有些王道意思毎事較含宏便不能如此 退之要説道理又要則劇有平易處極平易有險竒處極險竒且教他在潮州時好止住得一年桞子厚却得永州力也 桞學人處便絶似平淮西雅之類甚似詩詩學陶者便似陶韓亦不必如此自有好處如平淮西碑如 問韓桞二家文體孰正曰桞文亦自髙古但不甚醇正又問子厚論封建是否曰子厚説封建非聖人意也勢也亦是但説到後面有偏處後人辨之者亦失之太過如廖氏所論封建排子厚太過且封建自古便有聖人但因自然之理勢而封之乃見聖人之公心且如周封康叔之類亦是古有此制因其有功有徳有親當封而封之却不是聖人有不得已處若如子厚所説乃是聖人欲貪之而不可得乃無可奈何而為此不知所謂勢者乃自然之理勢非不得已之勢也 有一等人専於為文不去讀聖賢書又有一等人知讀聖賢書亦自㑹作文到得説聖賢書却别做一箇詫異模様説不知古人為文大抵只如此那得許多詫異韓文公詩文冠當時後世未易及到他上宰相書用菁菁者莪詩注一齊都寫在裏面若是他自作文豈肯如此作最是説載沈載浮沈浮皆載也可笑載是助語分明彼如此説了他又如此用 問韓文李漢序頭一句甚好曰公道好某㸔來有病曰文者貫道之器且如六經是文其中所説皆是這道理如何有病曰不然這文皆是從道中流出豈有文反能貫道之理文是文道是道文只如吃飯時下飯耳若以文貫道却是把本為末以末為本可乎其後作文者皆是如此因説蘇文害正道甚於老佛且如易所謂利者義之和却觧為義無利則不和故必以利濟義然後合於人情若如此非惟失聖言之本指又且䧟溺其心 桞子厚文有所模倣者極精如自解諸書是倣司馬遷與任安書劉原父作文便有所倣 韓千變萬化無心變歐有心變杜祁公墓誌説一件未了又説一件韓董晋行状尚稍長權徳輿作宰相神道碑只一板許歐蘇便長了蘇體只是一類桞伐原議極局促不好東萊不知如何喜之陳後山文如仁宗飛白書記大叚好曲折亦好墓誌亦好有典有則方是文章其他文亦有太局促不好者 東坡文字明快老蘇文雄渾儘有好處如歐公曾南豊韓昌黎之文豈可不㸔桞文雖不全好亦當擇合數家之文擇之無二百篇下此則不湏㸔恐低了人手叚但採他好處以為議論足矣若班馬孟子則是大底文字韓文髙歐陽文可學曾文一字挨一字謹嚴然太
  廹又曰今人學文者何曾作得一篇枉費了許多氣力大意主乎學問以明理則自然發為好文章詩亦然 國初文章皆嚴重老成嘗觀嘉祐以前誥詞等言語有甚拙者而其人才皆是當世有名之士葢其文雖拙而其辭謹重有欲工而不能之意所以風俗渾厚至歐公文字好底便十分好然猶有甚拙底未㪚得他和氣到東坡文字便馳騁忒巧了及宣政間則窮極華麗都㪚了和氣所以聖人取先進於禮樂意思自是如此 劉子澄言本朝只有四篇文字好太極圗西銘易傳序春秋傳序因傷時文之弊謂張才叔書義好自靖人自獻于先生義胡明仲醉後毎誦之又謂劉棠舜不窮其民論好歐甚喜之其後姚孝寜易義亦好一云或問太極西銘曰自孟子已後方見有此两篇文章 嘗以伊川答方道輔書示學者曰他只恁平鋪無緊要説出來只是要移易他一两字也不得要改動他一句也不得 李泰伯文實得之經中雖淺然皆自大處起議論首巻潜書民言好如古潜夫論之類周禮論好如宰相掌人主飲食男女事某意如此今其論皆然文字氣象大叚好甚使人愛之亦可見其時節方興如此好老蘇父子自史中戰國䇿得之故皆自小處起議論歐公喜之李不軟貼不為所喜范文正公好處歐不及 嘗讀宋景文張巡贊曰其文自成一家景文亦服人嘗見其寫六一瀧岡阡表二句云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恨也 六一文一唱三嘆今人是如何作文 六一文有斷續不接處如少了字模様如祕演詩集序喜為歌詩以自娱十年間两節不接六一居士傳意凡文弱仁宗飛白書記文不佳制誥首尾四六皆治平間所作非其得意者恐當時亦被人催促加以文思緩不及子細不知如何然有紆餘曲折辭少意多玩味不能已者又非辭意一直者比黄夢升墓誌極好某所喜者豊樂亭記歐公文字鋒刄利文字好議論亦好嘗有詩云玉
  顔自古為身累肉食何人為國謀以詩言之是第一等好詩以議論言之是第一等議論 問歐公文字愈改愈好曰亦有改不盡處如五代史宦者傳末句云然不可不戒當時必是載張承業等事在此故曰然不可不戒後既不欲載之於此而移之於後則此句當改偶㤀削去故也 歐公為蒋頴叔軍所誣既得辨明謝表中自叙一叚只是自胷中流出更無些窒礙此文章之妙也又曰歐公文亦多是修改到妙處頃有人買一作見得他醉翁亭記藁初説滁州四面有山凡數十字末後改定只曰環滁皆山也五字而已如尋常不經思慮信意所作言語亦有絶不成文理者不知如何 歐公文章及三蘇文好處只是平易説道理初不曾使差異底字换却那尋常底字文章到歐曾蘇道理到二程方是暢荆公文暗 歐公文字敷腴温潤曽南豊文字又更峻潔雖議論有淺近處然却平正好到得東坡便傷於巧議論有不正當處後來得中原見歐公諸人了文字方稍平老蘇尤甚大抵已前文字都平正人亦不㑹大叚巧説自三蘇文出學者始日趨於巧如李泰伯文尚平正明白然亦已自有些巧了輔廣問荆公之文如何曰他却似南豊文但比南豊文亦巧荆公曾作許氏世譜寫與歐公看歐公一日因曝書見了将看不記是誰作意中以為荆公作又云介甫不觧做得恁地恐是曽子固所作廣又問後山文如何曰後山煞有好文字如黄樓銘館職䇿皆好廣又問後山是宗南豊文否曰他自説曾見南豊于㐮漢間後見一文字説南豊過荆㐮後山携所作以謁之南豊一見愛之因留欵語適欲作一文字事多因托後山為之且授以意後山文思亦澁窮日之力方成僅數百言明日以呈南豊云大畧也好只是冗字多不知可為畧刪動否後山因請改竄但見南豊就坐取筆抹數處毎抹處連一两行便以授後山凡削去一二百字後山讀之則其意尤完因嘆服遂以為法所以後山文字簡潔如此 歐公文字大綱好處多晩年筆力亦衰曾南豊議論平正耐㸃檢李泰伯文亦明白好看錢木之問老蘇文議論不正當曰議論雖不是然文字亦自明白洞達 歐陽子云三代而上治出於一而禮樂達於天下三代而下治出於二而禮樂為虚名此古今不易之至論也然彼知政事禮樂之不可不出於一而未知道徳文章之尤不可使出於二也夫古之聖賢其文可謂盛矣然初豈有意學為如是之文哉有是實於中則必有是文於外如天有是氣則必有日月星辰之光耀地有是形則必有山川草木之行列聖賢之心既有是精明純粹之實以旁薄充塞乎其内則其著見於外者亦必自然條理分明光輝發越而不可揜葢不必託於言語著於簡冊而後謂之文但自一身接於萬事凡其語黙動静人所可得而見者無所適而非文也姑舉其最而言則易之卦畫詩之詠歌書之記言春秋之述事與夫禮之威儀樂之節奏皆已列為六經而垂萬世其文之盛後世固莫能及然其所以盛而不可及者豈無所自來而世亦莫之識也故夫子之言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葢雖已决知不得辭其責矣然猶若逡廵顧望而不能無所疑也至於推其所以興衰則又以為是皆出於天命之所為而非人力之所及此其體之甚重夫豈世俗所謂文者所能當哉孟軻氏沒聖學失傳天下之士背本趨末不求知道養徳以充其内而汲汲乎徒以文章為事業然在戰國之時若申商孫吳之術蘇張范蔡之辨列禦㓂荘周荀况之言屈平之賦以至秦漢之間韓非李斯陸生賈傅董相史遷劉向班固下至嚴安徐樂之流猶皆先有其實而後託之於言唯其無本而不能一出扵道是以君子猶或羞之及至宋玉相如王褒揚雄之徒則一以浮華為尚而無實之可言矣雄之太𤣥法言葢亦長楊較獵之流而粗變其音節初非實為明道講學而作也東京以降訖于隋唐數百年間愈下愈衰則其去道益逺而無實之文亦無足論韓愈氏出始覺其陋慨然號於一世欲去陳言以追詩書六藝之作而其𡚁精神糜嵗月又有甚於前世諸人之所為者然猶幸其畧知不根無實之不足恃因是頗泝其原而適有㑹焉於是原道諸篇始作而其言曰根之茂者其實遂膏之沃者其光燁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其徒和之亦曰未有不深於道而能文者則亦庶幾其賢矣然今讀其書則其出於謟䛕戯豫放浪而無實者自不為少若夫所原之道則亦徒能言其大體而未見有探討服行之效使其言之為文者皆必由是以出也故其論議古人則又直以屈原孟軻馬遷相如揚雄為一等而猶不及於董賈其論當世之𡚁則但以詞不己出而遂有神徂聖伏之嘆至於其徒之論亦但以剽掠潜竊為文之病大振頽風教人自為為韓之功則其師生之間傳受之際蓋未免裂道與文以為两物而於其輕重緩急本末賔主之分又未免於倒懸而逆置之也自是以來又復衰歇數十百年而後歐陽子出其文之妙葢已不愧於韓氏而其曰治出於一云者則自荀楊以下皆不能及而韓亦未有聞焉是則疑若㡬扵道矣然考其終身之言與其行事之實則恐其亦未免於韓氏之病也抑又嘗以其徒之説考之則誦其言者既曰吾老将休付子斯文矣而又必曰我所謂文必與道俱其推尊之也既曰今之韓愈矣而又必引夫文不在兹者以張其説由前之説則道之與文吾不知其果為一耶為二耶由後之説則文王孔子之文吾又不知其與韓歐之文果若是其班乎否也嗚呼學之不講乆矣習俗之謬其可勝言也哉吾讀唐書而有感因書其説以訂之因言文士之失曰今曉得義理底人少間被物欲激摶猶自一強一弱一勝一負如文章之士下稍頭都靠不得且如歐陽公初間做本論其説已自大叚拙了然猶是一片好文章有頭尾他不過欲封建井田與冠婚䘮祭蒐田燕饗之禮使民朝夕從事於此少間無工夫被佛氏引去自然可變其計可謂拙矣然猶是正當議論也到得晩年自做六一居士傳宜其所得如何却只説有書一千卷集古録一千卷琴一張酒一壺棊一局與一老人為六更不成説話分明是自納敗闕如東坡一生讀盡天下書説無限道理到得晩年過海做昌化峻靈王廟碑引唐肅宗時一尼恍惚升天見上帝以寳玉十三枚賜之云中國有大灾以此鎮之今此山如此意其必有寳更不成議論似䘮心人説話其他人無知如此説尚不妨你平日自視為如何説盡道理却説出這般話是可怪否觀於海者難為水游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分明是如此了便㸔他們這般文字不入 問東坡文不可以道理并全篇㸔但當㸔其大者曰東坡文説得透南豊亦説得透如人㑹相論底一齊指摘説盡了歐公不説盡含蓄無盡意又好因謂張定夫言南豊秘閣諸序好曰那文字正是好峻靈王廟碑無見識伏波廟碑亦無意思伏波當時踪跡在廣西不在彼中記中全無發明或曰不可以道理㸔他然二碑筆徤曰然又問潜真閣銘好曰這般閑戲文字便好雅正底文字便不好如韓文公廟碑之類初㸔甚好讀子細㸃檢踈漏甚多 人老氣衰文亦衰歐陽公作古文力變舊習老來照管不到為某詩序又四六對偶依舊是五代文習東坡晩年文雖徤不衰然亦䟽魯如南安軍學記海外歸作而有弟子揚觶序㸃者三之語序㸃是人姓名其䟽如此 老蘇之文髙只議論乖角 老蘇文字初亦喜㸔㸔後覺得自家意思都不正當以此知人不可㸔此等文字固宜以歐曽文字為正 坡文雄徤有餘只下字亦有不貼實處東坡墨君堂記只起頭不合説破竹字不然便似毛頴傳 東坡歐陽公文集序只恁地文章儘好但要説道理便㸔不得首尾皆不相應起頭甚麽様大未後却説詩賦似李白記事似司馬遷 統領商榮以温公神道碑為餉因命吏約楊道夫同視且曰坡公此文説得來恰似山搉石裂道夫問不知既説誠何故又説一曰這便是他㸔道理不破䖏頃之黄直卿至復問若説誠之則説一亦不妨否曰不用恁地説葢誠則自能一問大凡作這般文字不知還有布置否曰㸔他也只是據他一直恁地説将去初無布置如此䓁文字方其説起頭時自未知後面説甚麽在以手指中間曰到這裏自説盡無可説了却忽然説起來如退之南豊之文却是布置某舊㸔二家之文復㸔坡文覺得一叚中欠了句一句中欠了字又曰向嘗聞東坡作韓文公廟碑一日思得頗乆一云不能得一起頭起行百十遭忽得两句云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遂掃将去道夫問㸔老蘇文似勝坡公黄門之文又不及東坡曰黄門之文衰逺不及也只有黄樓賦一篇爾道夫因言歐陽公文平淡曰雖平淡其中却自美麗有好處有不可及䖏却不是闒葺無意思又曰歐文如賔主相見平心定氣説好話相似坡公文如説不辦後對人閙相似都無恁地安詳童蜚卿問范太史文曰他只是據見定説将去也無甚做作如唐鑑雖是好文字然多照管不及評論緫意不盡只是文字夲體好然無精神所以有照管不到處無氣力到後面多脱了道夫問黄門古史一書曰此書儘有好處道夫曰如他論西門豹投巫事以為他本循良之吏馬遷列之於滑稽不當似此議論甚合人情曰然古史中多有好處如論荘子三四篇譏議夫子處以為决非荘子之書乃是後人截斷荘子本文攙入此其考據甚精宻但今觀之莊子此數篇亦甚鄙俚 問蘇子由之文比東坡稍近理否曰亦有甚道理但其説利害處東坡文字較明白子由文字不甚分曉要之學術只一般 㸔子由古史序説聖人其為善也如水之必寒火之必熱其不為不善也如騶虞之不殺竊脂之不穀此等議論極好程張以後文人無有及之者 因説灤城集曰舊時㸔他議論亦好近日㸔他文字煞有害處如劉原父髙才傲物子由與他書勸之謙遜下人此意甚好其間却云天下以吾辯而以辯乗我以吾巧而以巧困我不如以拙養巧以訥養辯如此則是怕人來困我故卑以下之此大叚害事如東坡作刑賞忠厚之至論却説懼刑賞不足以勝天下之善惡故舉而歸之仁如此則仁只是箇鶻突無理㑹底物事故又謂仁可過義不可過大抵今人讀書不子細此两句却縁疑字上面生許多道理若是無疑罪湏是罰功湏是賞便湏更如此或曰此病原起於老蘇曰㸔老蘇六經論則是聖人全是以術欺天下也子由晚年作待月軒記想他大叚自説見得道理髙而今㸔得甚可笑如説軒是人身月是人性則是先生下一箇人身却外面尋箇性來合湊 范淳夫文字純粹下一箇字便是合當下一箇字東坡所以伏他東坡輕文字不将為事若做文字時只是胡亂寫去如後面恰似少後添劉原父才思極多湧将出來毎作文多法古絶相
  似有㡬件文字學禮記春秋説學公穀文勝貢父貢父文字工於摹倣 問南豊文如何曰南豊文却近質他初亦只是學為文却因學文漸見些子道理故文字依傍道理做不為空言只是闗鍵緊要處也説得寛緩不分明縁他見處不徹本無根本工夫所以如此但比之東坡則較質而近理東坡則華𧰟處多曽所以不及歐處是紆徐曲折處曾喜模擬人文
  字擬峴臺記是放醉翁亭記不甚似 南豊擬制内有數篇雖雜之三代誥命中亦無愧 南豊作宜黄筠州二學記好説得古人教學意出 南豊列女傳序説二南處好 南豊范貫之奏議序氣脉渾厚説得仁宗好東坡趙清獻神道碑説仁宗處其文氣象不好第一流人䓁句南豊不説子由挽南豊詩甚服之 問嘗聞南豊令後山一年㸔伯夷傳後悟文法如何曰只是令他㸔一年則自然有自得處 江西歐陽永叔王介甫曾子固文章如此好至黄魯直一向求巧反累正氣 陳後山之文有法度如黄樓銘當時諸公都歛袵一云便是今人文字都無他抑揚頓挫因論當時人物有以文章記問為能而好㸃檢他人不自㸃檢者曰所以聖人説益者三樂樂節禮樂樂道人之善樂多賢友 李清臣文比東坡較實 論胡文定公文字字皆實但奏議毎件引春秋亦有無其事而遷就之者大抵朝廷文字且要論事情利害是非令分曉今人多先引故事如論青苖只是東坡兄弟説得有精神他人皆説從别處去 張子韶文字沛然猶有氣開口見心索性説出使人皆知近來文字開了又闔闔了又開開闔七八畨到結末處又不説只恁地休了 諸公文章馳騁好異止緣好異所以見異端新竒之説從而好之這也只是見不分曉所以如此㸔仁宗時制誥之文極朴固是不好㸔只是他意思氣象自恁地深厚乆長固是拙只是他所見皆實㸔他下字都不甚恰好有合當下底字却不下也不是他識了不下只是他當初自思量不到然氣象儘好非如後來之文一味纎巧不實且如進卷方是二蘇做出恁地壮偉發越已前不曾如此㸔張方平進䇿更不作文只如説鹽鐵一事他便從鹽鐵原頭直説到如今中間却載著甚麽年甚麽月後面便不説措置如今只是将虚文漫演前面説了後面又将這一叚翻轉這只是不曾見得所以不曾見得只是不曾虚心㸔聖賢之書固有不曾虚心㸔聖賢書底人到得要去㸔聖賢書底又先把他自一副當排在這裏不曾見得聖人意待做出又只是自底 今人作文皆不足為文大抵専務節字更易新好生面辭語至説義理處又不肯分曉觀前軰歐蘇諸公作文何嘗如此聖人之言坦易明白因言以明道正欲使天下後世由此求之使聖人立言要教人難曉聖人之經定不作矣若其義理精奥處人所未曉自是其所見未到耳學者湏玩味深思乆之自可見何嘗如今人欲説又不敢分曉説不知是其所見畢竟是自家所見不明所以不敢深言且鶻突説在裏 前軰文字有骨氣故其文壮浪歐公東坡亦皆於經術本領上用功今人只是於枝葉上粉澤爾如舞訝鼔然其間男子婦人僧道雜色無所不有但都是假的舊見徐端立言石林嘗云今世安得文章只有箇減字换字法爾如言湖州必湏去州字只稱湖此減字法也不然則稱霅上此换字法也一云今來文字至無氣骨向來前軰稱是作時文亦是朴實頭鋪字朴實頭引援朴實頭道理著著雖不入眼然有骨氣今人文字全無骨氣便似舞訝鼓者塗眉盡眼只不是本様人然皆足以惑衆真好笑也或云此是禁懐挾所致曰不然自是時莭所尚如此只是人不知學全無本柄被人引動尤而效之且如而今作件物事一箇做𧺫一人學起有不崇朝而遍天下者本來合當理㑹底事全不理㑹直是可惜 貫穿百氏及經史乃所以辨騐是非明此義理豈特欲使文詞不陋而已義理既明又能力行不倦則其存諸中者必也光明四達何施不可發而為言以宣其心志當自發越不凢可愛可傳矣今執筆以習研鑚華采之文務悦人者外而已可耻也已 道者文之根本文者道之枝葉惟其根本乎道所以發之於文皆道也三代聖賢文章皆從此心冩出文便是道今東坡之言曰吾所謂文必與道俱則是文自文而道自道待作文時旋去討箇道來入放裏面此是他大病處只是他毎常文字華妙色籠将去到此不覺漏逗説出他本根病痛所以然處縁他都是因作文却漸漸説上道理來不是先理㑹得道理了方作文所以大夲都差歐公之文則稍近於道不為空言如唐禮樂志云三代而上治出於一三代而下治出於二此等議論極好葢猶知得只是一本如東坡之説則是二本非一本矣纔要作文章便是枝葉害著學問反两失也 問要㸔文以資筆勢言語湏要助發義理曰可㸔孟子韓不用科叚直便説起去至終萹自然純粹成體無破綻如歐曾却各有一箇科叚舊曽學曽為其節次定了今覺得要説一意湏待節次了了方説得到及這一路定了左右更去不得因言陳阜卿教人㸔桞文了却㸔韓文不知㸔了桞文便自壊了如何更㸔韓文 作文字湏是靠實説得有條理乃好不可駕空細巧大率要七分實只二三分文如歐公文字好者只是靠實而有條理如張承業及宦者等傳自然好東坡如靈壁張氏園亭記最好亦是靠實秦少游龍井記之類全是駕空説去殊不起發人意思 文章要理㑹本領謂理前軰作者多讀書亦隨所見理㑹毎論著述文章皆要有綱領文定文字有綱領龜山無綱領如字説三經辨之類 前軰用言語古人有説底固是好如世俗常説底亦用後來人都要别撰一般新竒言語下梢與文章都差異了 要作好文字湏是理㑹道理更可以去韓文上一截如西漢文字用工問史記如何曰史記不可學學不成却顛了不如且理㑹法度文字問後山學史記曰後山文字極有法度幾於太法度了然做許多碎句子是學史記又曰後世人資禀與古人不同今人去學左傳國語皆一切踏踏地説去沒収煞 文字竒而穏方好不竒而穏只是闒靸 作文何必苦留意又不可太頽塌只畧教整齊足矣前軰作文者古人有名文字皆模擬作一萹故後有所作時左右逢原 嘗見傅安道説為文字之法有所謂筆力有所謂筆路筆力到二十嵗許便定了便後來長進也只就上面添得些子筆路則常拈㺯時轉開拓不拈㺯便荒廢此説本出於李漢老㸔来作詩亦然 因説吕伯恭所批文曰文章流轉變化無窮豈可限以如此某因説陸教授謂伯恭有箇文字腔子纔作文字時便将來入箇腔子故文字氣脉不長曰他便是眼髙見得破 東萊教人作文當㸔獲麟觧也是其間多曲折又曰某舊最愛㸔陳無己文他文字也多曲折諸生曰韓桞文好者不可不㸔嘗與後生説若㑹将漢書及韓桞文熟讀不到不㑹做文章舊見某人作馬政䇿云觀戰竒也觀戰勝又竒也觀騎戰勝又大竒也這雖是粗中間却有好意思如今時文一两行便做萬千屈曲若一句題也要立两脚三句題也要立两脚這是多少衰氣 人有才性者不可令讀東坡等文有才性人便湏収入規矩不然蕩将去 凡人作文字不可太長照管不到寜可説不盡歐蘇文皆説不曽盡東坡雖是宏闊瀾翻成大片衮将去他裏面自有法今人不見得他裏面藏得法但只管學他一衮做将去 前軰云文字自有穏當底字只是始者思之不精又曰文字自有一箇天生成腔子古人文字自貼這天生成腔子今世士大夫好作文字論古今利害比並為説曰不必如此只要明義理義理明則利害自明古今天下只是此理所以今人做事多暗與古人合者只為理一故也 人做文字不著只是説不著説不到説自家意思不盡 文章湏正大湏教天下後世見之明白無疑 㸔前人文字未得其意便容易立説殊害事葢既不得正理又枉費心力不若虚心静㸔即涵養究索之功一舉而两得之也
  或誦退之聖徳頌至婉婉弱子赤立傴僂牽頭曵足先㫁腰膂處梁世榮舉子由之説曰此李斯誦秦所不忍言而退之自謂無媿於風雅何其陋也此説如何南軒張氏曰退之筆力髙得斬截處即斬截他豈不知此所以為此言者必有説葢欲使藩鎮聞之畏罪懼禍不敢叛耳今人讀之至此猶且寒心况當時藩鎮乎此正是合於風雅處只如墻有茨枽中諸詩或以為不必載而龜山乃曰此衛為夷狄所㓕之由退之之言亦此意也退之之意過於子由逺矣大抵前軰不可輕議
  象山陸氏曰文以理為主荀子於理有蔽所以文不馴雅
  慈湖楊氏曰孔子謂巧言鮮仁又謂辭達而已矣而後世文士之為文也異哉琢切雕鏤無所不用其巧曰語不驚人死不休又曰惟陳言之務去夫言惟其當而已矣繆用其心䧟溺其意至此欲其近道豈不大難雖曰無斧鑿痕如太羮𤣥酒乃巧之極工心外起意益深益苦去道益逺如堯之文章孔子之文章由道心而達始可以言文章若文士之言止可謂之巧言非文章
  魯齋許氏曰凡立論必求事之所在理果如何不當馳騁文筆如程試文字揑合抑揚且如論性説孟子却繳得荀子道性惡又繳得楊子道善惡混又繳出性分三等之説如此等文字皆文士馳騁筆端如䇿士説客不求真是只要以利害惑人若果真見是非之所在只當主張孟子不當説許多相繳之語 宋文章近理者多然得實理者亦少世所謂弥近理而大亂真宋文章多有之讀者直湏明著眼目 論古今文字曰二程朱子不説作文但説明徳新民明明徳是學問中大節目此處明得三綱五常九法立君臣父子井井有條此文之大者細而至於衣服飲食起居洒掃應對亦皆當於文理今将一世精力専意於文鋪叙轉换極其工巧則其於所當文者闕漏多矣今者能文之士道堯舜周孔曾孟之言如出諸其口由之以責其實則霄壌矣使其無意於文由聖人之言求聖人之心則其所得亦必有可觀者文章之為害害於道優孟學孫叔敖楚王以為真叔敖也是寕可責以叔敖之事文士與優孟何異上世聖人何嘗有意於文彼其徳性聦明聲自為律身自為度豈後世小人筆端所能模放徳性中發出不期文而自文所謂出言有章者也在事物之間其節文詳備後人極力為之有所不及何者無聖人之心為聖人之事不能也 讀魏晋唐以來諸人文字其放曠不覉誠可喜身心即時便得快活但湏思慮究竟是如何果能終身為樂乎果能不隳先業而澤及子孫乎天地間人各有職分性分之所固有者不可自泯也職分之所當為者不可荒慢也人而慢人之職雖曰飽食暖衣安樂終身亦志士仁人所不取也故昔人謂之幸民凡無檢束無法度𧰟麗不覉諸文字皆不可讀大能移人性情聖人以義理誨人力挽之不能廻而此等語一見之入骨髓使人情志不可収拾從善如登從惡如崩古語有之可不慎乎 或論凡人為詩文出於何而能若是曰出於性詩文只是禮部韻中字已能排得成章葢心之明徳使然也不獨詩文凡事排得著次第大而君臣父子小鹽米細事緫謂之文以其合宜又謂之義以其可以日用常行又謂之道文也義也道也只是一般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六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七
  諸子一
  老子
  程子曰老氏之言雜權詐秦愚黔首其術蓋有所自老子語道徳而雜權詐本末舛矣申韓蘇張皆其流之弊也申韓原道徳之意而為刑名後世猶或師之蘇張得權詐之説而為縱横其失益遠矣是以無傳焉 老子言甚雜如隂符經却不雜然皆窺測天道之未盡者也 老子曰無為又曰無為而無不為當有為而以無為為之是乃有為為也聖人作易未嘗言無為惟無思也無為也此戒夫作為也然下即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動静之理未嘗為一偏之説矣 老氏言虚能生氣非也隂陽之開闔相因無有先也無有後也可謂今日有陽而後明日有隂則亦可謂今日有形而後明日有影也 予奪翕張理所有也而老子之言非也與之之意乃在乎取之張之之意乃在乎翕之權詐之術也 老子曰失道而後徳失徳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則道徳仁義禮分而為五也 君子之學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而老子以為非以明民将以愚之其亦自賊其性歟 問老子言天地不仁聖人不仁如何曰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是也謂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非也聖人豈有不仁所患者不仁也天地何意於仁鼓舞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聖人則仁此其為能𢎞道也 老子書其言自不相入處如氷炭其初意欲談道之極𤣥妙處後來却入做權詐者上去如将欲取之必固與之之類然老子之後有申韓看申韓與老子道甚懸絶然其原乃自老子來蘇秦張儀則更是取道遠
  朱子曰老子之術謙冲儉嗇全不肯役精神須自家占得十分穏便方肯做纔有一毫於己不便便不肯做老子之學只要退歩柔伏不與你争纔有一毫主
  張計較思慮之心這氣便麤了故曰致虚極守静篤又曰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又曰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知其白守其黒為天下谷所謂谿所謂谷只是低下處讓你在高處他只要在卑下處全不與你争他這工夫極難常見畫本老子便是這般氣象笑嘻嘻地便是箇退歩占便宜底人雖未必肖他然亦是他氣象也只是他放出無狀來便不可當如曰以正治國以竒用兵以無事取天下他取天下便是用此道 老子之學大抵以虚静無為沖退自守為事故其為説常以懦弱謙下為表以空虚不毁萬物為實其為治雖曰我無為而民自化然不化者則亦不之問也其為道每每如此非特載營魄一章之指為然也若曰旁日月挟宇宙揮斥八極神氣不變者是乃莊生之荒唐其曰光明寂照無所不通不動道塲徧周沙界者則又瞿曇之幻語老子則初曷嘗有是哉今世人論老子者必欲合二家之似而一之以為神嘗載魄而無所不之則是莊釋之所談而非老子之意矣 問老子與鄉原如何曰老子是出人理之外不好聲不好色又不做官然害倫理鄉原猶在人倫中只是箇無見識的好人 人皆言孟子不排老子老子便是楊氏問楊氏愛身其學亦淺近而舉世崇尚之何也曰其學也不淺近自有好處便是老子之學今觀老子書自有許多説話人如何不愛其學也要出來治天下清虚無為所謂因者君之綱事事只是因而為之如漢文帝曹參便是用老氏之效然又只用得老子皮膚凡事只是包容因循将去老氏之學最忍他閒時似箇虚無卑弱底人若教𦂳要處發出來更教你支吾不住如張子房是也子房皆老氏之學 問楊朱似老子頃見先生如此説看來楊朱較放退老子又要以此治國以此取天下曰大槩氣象相似如云致虚極守静篤之類老子初間亦只是要放退未要放出那無狀來及至反一反方説以無事取天下如云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之類問程子云老子之言竊弄闔闢者何也曰如将欲取之必固與之之類是他亦窺得些道理将來竊弄如所謂代大匠斲則傷手者謂如人之惡者不必自去治他自有别人與他理㑹只是占便宜不肯自犯手做 程子論老子隂符經可謂言約而理盡括盡二書曲折 康節嘗言老氏得易之體孟子得易之用非也老子自有老子之體用孟子自有孟子之體用将欲取之必固與之此老子之體用也存心養性充廣其四端此孟子之體用也 問横渠云言有無諸子之陋也曰無者無物却有此理有此理則有矣老氏乃云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和理也無便錯了 老子之術自有退後一著事也不攙前去做説也不曽説将出但任你做得狼狽了自家徐出以應之如人當紛争之際自出僻静處坐任其如何彼之利害長短一一都冷看破了從旁下一著定是的當此固是不好底術數然較之今者浮躁胡説亂道底人彼又較勝因舉老子語豫兮若冬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若客涣若氷将釋子房深於老子之學曹参學之有體而無用 問老子道可道章或欲以常無常有為句讀而欲字屬下句者如何曰先儒亦有如此做句者不妥貼不若只作常有欲無欲㸃 問道可道如何解曰道而可道則非常道名而可名則非常名又問𤣥之義曰𤣥只是深遠而至於黒𡨧𡨧地處那便是衆妙所在又問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曰從前理㑹此章不得 常有欲以觀其徼徼之義是那邊徼如邊界相似説那應接處谷神谷只是虚而能受神謂無所不應他又云虚而不屈動而愈出有一物之不受則虚而屈矣有一物之不應是動而不能出矣𤣥牝或云𤣥是衆妙之門牝是萬物之祖不是牝只是木孔承筍能受底物事如今門𣟴謂之牡鐶則謂之牝鎖管便是牝鎖鬚便是牡雌雄謂之牝牡可見𤣥者謂是至妙底牝不是那一様底牝問谷神不死曰谷之虚也聲達焉則響應之乃神化之自然也是謂𤣥牝𤣥妙也牝是有所受而能生物者也至妙之理有生生之意焉程子所以取老氏之説也又曰𤣥牝蓋言萬物之感而應之不窮又言受而不先如言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契有左右左所以銜右言左契受之義也 問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無是車之坐處否曰恐不然若以坐處為無則上文自是就輻轂而言與下文户牖埏埴是一例語某嘗思之無是轂中空處惟其中空故能受軸而運轉不窮猶傘柄上木管子衆骨所㑹者不知名何緣管子中空又可受傘柄而開闔下上車之轂亦猶是也莊子所謂樞始得其環中以應無窮亦此意也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一便是魄抱便是載蓋以火養水也魄是水以火載之營字恐是熒字光也古字或通用不可知蘇潁濵解云神載魄而行言魄是箇沉滯之物須以神去載他令他升舉其説云聖人則以魄随神而動衆人則神役於魄他全不曉得老子大意他解神載魄而行便是箇剛强升舉底意思老子之意正不如此只是要柔伏退歩耳觀他這一章盡説柔底意思云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無嬰兒乎天門開闔能無雌乎老子一書意思都是如此他只要退歩不與你争如一箇人叫哮跳躑我這裏只是不做聲只管退歩少間叫哮跳躑者自然而屈而我之柔伏應自有餘老子心最毒其所以不與人争者乃所以深争之也其設心措意都是如此閒時他只是如此柔伏遇著那剛强底人他便是如此待你如云惟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又云以無為取天下便是他柔之發用功效處又曰魄是一魂是二一是水二是火二抱一火守水魂載魄動守静也專氣致柔只看他這箇甚麽様工夫專非守之謂也只是專一無間㫁致柔是到那柔之極處纔有一毫發露便是剛這氣便粗了 豫兮若冬渉川猶兮若畏四隣儼若客老子説話大抵如此只是欲得退歩占强不要與事物接如治人事天莫若嗇迫之而後動不得已而後起皆是這様意思故為其學者多流於術數如申韓之徒皆是也其後兵家亦祖其説如隂符經之類是也 問柔能勝剛弱能勝强之説曰他便揀便宜底先占了若這下則剛柔寛猛各有用時 問他云禮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孔子又却問禮於他不知何故曰他曉得禮之曲折只是他説這是箇無𦂳要底物事不将為事某初間疑有兩箇老聃横渠亦意其如此今看來不是如此他曽為柱下史故禮自是理㑹得所以與孔子説得如此好只是他又説這箇物事不用得亦可一似聖人用禮時反若多事所以如此説 問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曰老子説話都是這様意思緣他看得天下事變熟了都於反處做起且如人剛强咆哮跳躑之不已其勢必有時而屈故他只務為弱人纔弱時却蓄得那精剛完全及其發也自然不可當故張文潜説老子惟静故能知變然其勢必至於忍心無情視天下之人皆如土偶爾其心都冷氷氷地了便是殺人也不䘏故其流多入於變詐刑名太史公将他與申韓同傳非是强安排其源流實是如此 一便生二二便生四老子却説二生三便是不理㑹得 多蔵必厚亡老子也是説得好 儉徳極好凡事儉則鮮失老子言治人事天莫若嗇夫惟嗇是謂早服早服是謂重積徳被他説得曲盡早服者言能嗇則不遠而復便在此也嗇只是吝嗇之意是要收斂不要放出重積徳者言先已有所積復養以嗇是又加積之也如脩養者此身未有所損失而又加以嗇養是謂早服而重積若待其已損而後養則養之方足以補其所損不得謂之重積矣所以貴早服早服者早覺未損而嗇之也 敬夫言老子云不善人善人之資善人不善人之師與孔子見賢思齊見不賢内省之意不同為老子不合有資之之意不善也
  或問如何是天得一以清樂庵李氏曰夫物不一而各有其一如日月之照臨星辰之輝粲風雷之鼔舞雨露之渗漉各有其一而不相亂天惟得此不一之一是以清浄無為而化推此言之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亦只是這箇道理且如人君治天下亦何容心哉公卿大夫各依其等列士農工商各就其職分如此則尊卑貴賤不相混殽好惡取舍不相貿亂天下自然而治
  鶴山魏氏曰道家者流其始不見於聖人之經自老聃氏為周柱下史著書以自明其説亦不過恬養虚應以自淑其身者之所為爾世有為老氏而不至者初無得於其約而徒有慕乎其高直欲垢濁斯世妄意於六合之外求其所謂道者於是神仙荒誕之術或得以乗間抵巇而蕩揺人主之侈心厯世窮年其説猶未泯也
  或問黄老清浄無為之學也申韓之學出於黄老流入於刑名慘刻前輩謂無情之極至於無恩然否潛室陳氏曰纔無情便無恩意脈如此
  魯齋許氏曰老氏言道徳仁義禮智與吾儒全别故其為教大異多隐伏退縮不肯光明正大做得去吾道大公至正以天下公道大義行之故其法度森然明以示人雖然三代以前人忠厚篤實必不如老氏所説老氏衰世之書也其流必變詐刻薄知老氏之所長復知老氏之所短可也後世澆薄不如三代篤實或可以老氏濟之如文帝子房之所為是也 老氏以道徳仁義皆失然後至於禮禮為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又謂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孟子曰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又謂若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非老氏所見之智也孟子開口便説仁義蓋不可須㬰離也道指鴻荒之世又謂上徳不徳皆所見之異不必槩舉
  臨川吳氏曰老子云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萬物者指動植之類而言有字指隂陽之氣而言無字指無形之道體而言此老子本㫖也理在氣中元不相離老子以為先有理而後有氣横渠張子詆其有生於無之非晦庵先生詆其有無為二之非其無字是説理字有字是説氣字
  列子
  朱子曰列子平淡疎曠 列子所謂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嘗終形之所形者實矣而形形者未嘗有爾豈子思中庸之㫖哉其言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者即佛書四大各離今者妄身當在何處之所由出也他若此類甚衆聊記其一二於此可見剽掠之端云
  莊子
  問莊周何如程子曰其學無禮無本然形容道理之言則亦有善者 問商開𠀌之事信乎曰大道不明於天下莊列之徒窺測而言之者也 問齊物論如何曰莊子之意欲齊物理邪物理從來齊何待莊子而後齊若齊物形物形從來不齊如何齊得此是莊子見道淺不奈胷中所得何遂著此論也 學者後來多耽莊子若謹禮者不透則是他須看莊子為他極有膠固纒縳則須求一放曠之説以自適譬之有人於此乆困纒縳則須覓一箇出身處如東漢末尚節行太甚須有東晉放曠其勢必然
  五峰胡氏曰莊周云伯夷死名於首陽之下非知伯夷者也若伯夷可謂全其性命之情者矣謂之死名可乎周不為一世用以保其身可矣而未知天下之大本也
  朱子曰莊周書都讀來所以他説話都説得也是但不合没拘撿便九百了或問康節近似莊周曰康節較穏 問莊子孟子同時何不一相遇又不聞相道及如何曰莊子當時也無人宗之他只在僻處自説然亦止是楊朱之學但楊氏説得大了故孟子力排之問孟子與莊子同時否曰莊子後得㡬年然亦不
  争多或云莊子都不説著孟子一句曰孟子平生足跡只在齊魯滕宋大梁之間不曽過大梁之南莊子自是楚人想見聲聞不相接大抵楚地便多有此様差異底人物學問所以孟子説陳良之非曰如今看許行之説如此鄙陋當時亦有數十百人從他是如何曰不特此也如莊子書中説恵施鄧析之徒與夫堅白異同之論是甚麽學問然亦自名家或云他恐是借此以顯理曰便是禅家要如此凡事須要倒説如所謂不管夜行投明要到如人上樹口銜樹枝手足懸空却要答話皆是此意 因者君之綱道家之説最要這因萬件事且因來做史記老子傳贊云虚無因應變化於無窮虚無是體與因應字當為一句蓋因應是用因而應之之義云爾 因論庖丁解牛一段至恢恢乎其有餘刄曰理之得名以此所見無全牛熟 莊子云各有儀則之謂性此謂各有儀則如有物有則比之諸家差善 問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是如何曰他是言九萬里底風也是這箇推去息是鼻息出入之氣 問莊子實而不知以為忠當而不知以為信此語似好曰以實當言忠信也好只是他意思不如此雖實而我不知以為忠雖當而我不知以為信問莊生他都曉得只是却轉了説曰其不知處便在此 莊子云天其運乎地其處乎日月其争於所乎孰主張是孰綱維是孰居無事推而行是意者其有機緘而不得已邪意者其運轉一能自止邪雲者為雨乎雨者為雲乎孰隆施是孰居無事淫樂而勸是這數語甚好是他見得方説到此其才高如老子天下篇言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隂陽春秋以道名分若見不分曉焉敢如此道要之他病我雖理㑹得只是不做又曰莊老二書解注者甚多竟無一人説得他本義出只據他臆説某若拈出便别只是不欲得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督舊以為
  中蓋人身有督脈循脊之中貫徹上下故衣背當中之縫亦謂之督皆此意也老莊之學不論義理之當否而但欲依阿於其間以為全身避害之計正程子所謂閃姦打訛者故其意以為為善而近名者為善之過也為惡而近刑者亦為惡之過也唯能不大為善不大為惡而但循中以為常則可以全身而盡年矣然其為善無近名者語或似是而實不然蓋聖賢之道但教人以力於為善之實初不教人以求名亦不教人以逃名也蓋為學而求名者自非為己之學蓋不足道若畏名之累已而不敢盡其為學之力則其為心亦已不公而稍入於惡矣至謂為惡無近刑則尤悖理夫君子之惡惡如惡惡臭非有所畏而不為也今乃擇其不至於犯刑者而竊為之至於刑禍之所在巧其途以避之而不敢犯此其計私而害理又有甚焉乃欲以其依違茍且之兩間為中之所在而循之其無忌憚亦益甚矣客嘗有語予者曰昔人以誠為入道之要恐非易行不若以中易誠則人皆可行而無難也予應之曰誠而中者君子之中庸也不誠而中則小人之無忌憚耳今世俗茍偷恣睢之論蓋多類此不可不深察也或曰然則莊子之意得無與子莫之執中者類耶曰不然子莫執中但無權耳蓋猶擇於義理而誤執此一定之中也莊子之意則不論義理專計利害又非子莫比矣蓋即其本心實無以異乎世俗鄉原之所見而其揣摩精巧校計深切則又非世俗鄉原之所及是乃賊徳之尤者所以清談盛而晉俗衰蓋其勢有所必至而王通猶以為非老莊之罪則吾不能識其何説也
  魯齋許氏曰莊子好将未大見趣及義理粗淺處徹説得不知大小無邊際緘縢得深宻教人窺測不著讀此等書便須大著眼目與看破休教被他瞞了引了
  或問史記稱莊子作漁父盜跖胠篋以詆訾孔子之徒當時去戰國未遠也而己莫辨其書之異同矣且其書汪洋恣縱乎繩墨之外而乃規規焉局局焉議其篇章得無陋哉臨川吳氏曰得意固可以忘言将欲既其實而謂不必既其文欺也
  程子曰莊生形容道體之語儘有好處老氏谷神不死一章最佳已下總論老莊列 問學者何習老莊之衆也曰謹禮而不達者為其所膠固焉放情而不莊者畏法度之拘已也必資其放曠之説以自適其勢則然
  朱子曰老子猶要做事在莊子都不要做了又却説道他㑹做只是不肯做 莊周是箇大秀才他都理㑹得只是不肯做事觀其第四篇人間世及漁父篇以後多是説孔子與諸人語只是不肯學孔子所謂知者過之者也如説易以道隂陽春秋以道名分等語後來人如何下得他直是似快刀利斧劈截将去字字有著落李公晦曰莊子較之老子較平帖些曰老子極勞攘莊子得些只也乖莊子跌蕩老子收斂齊脚斂手莊子却将許多道理掀飜説不拘繩墨 問老子與莊子似是兩般説話曰莊子於篇末自説破矣問先儒論老子多為之出脱云老子乃矯時之説以某觀之不是矯時只是不見實理故不知禮樂刑政之所出而欲去之曰渠若識得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自不應如此他本不知下一節欲占一簡SKchar言之然上節無實見故亦不脱洒 問原壤看來也是學老子曰他也不似老子老子却不恁地周莊仲曰却似莊子曰是便是夫子時已有這様人了莊仲曰莊子雖以老子為宗然老子之學尚要出來應世莊子却不如此曰莊子説得較開闊較高逺然却較虚走了老子意思若在老子當時看來也不甚喜他如此説 莊子比老子便不同莊子又轉調了精神發出來麤列子比莊子又較細膩問御風之説亦寓言否曰然 問程先生謂莊生形容道體之語儘有好處老氏谷神不死一章最佳莊子云嗜欲深者天機淺此言最善又曰謹禮不透者深看莊子然則莊老之學未可以為異端而不講之耶曰君子不以人廢言言有可取安得而不取之如所謂嗜欲深者天機淺此語甚的當不可盡以為虚無之論而妄訾之也周謨曰平時慮為異教所汩未嘗讀莊老等書今欲讀之如何曰自有所主則讀之何害要在識其意所以異於聖人者如何爾 楊朱之學出於老子蓋是楊朱曽就老子學來故莊列之書皆説楊朱孟子闢楊朱便是闢莊老了 莊子全寫列子又變得峻竒列子語温純 列莊本楊朱之學故其書多引其語莊子説子之於親也命也不可解於心至臣之於君則曰義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是他看得那君臣之義却似是逃不得不奈何須著臣服他更無一箇自然相胥為一體處可怪故孟子以為無君此類是也 儒教自開闢以來二帝三王述天理順人心治世教民惇典庸禮之道後世聖賢遂著書立言以示後世及世之衰亂方外之士厭一世之紛拏畏一身之禍害耽空寂以求全身於亂世而已及老子唱其端而列禦宼莊周楊朱之徒和之孟子嘗闢之以為無父無君比之禽獸然其言易入其教易行當漢之初時君世主皆信其説而民亦化之雖以蕭何曹參汲黯太史談輩亦皆主之以為真足以先於六經治世者不可以莫之尚也及後漢以來米賊張陵海島寇謙之之徒遂為盜賊曹操以兵取陽平陵之孫魯即納降款可見其虚謬不足稽矣
  西山真氏曰魏正始中何晏等祖述老莊以清談相尚至晉此風益甚晏嘗立論以天地萬物皆以無為本由是士大夫皆以浮誕為美裴頠著崇有論以釋其蔽然不能救也陳頵嘗遺王導書以老莊之俗傾惑朝廷今宜改張然後大業可舉導不能從一時名士如庾亮輩皆以清談為風流之宗國子祭酒袁瓌嘗請立太學而士大夫習尚莊老儒術終以不振㑹稽王昱等又從而扇之雖謝安石之賢不免為習俗所移終於晉亡而不能革至梁武帝好佛而太子又講莊老詹事何敬容歎曰西晉尚浮虚使中原淪於胡羯今江東復爾江南其為戎乎其後元帝好𤣥談於龍光殿講老子胡氏論之曰老子之言其害非釋氏比也然棄仁義捐禮樂以為道遺物離人趨於淡泊而生人之治忽矣或問曹参治齊師蓋公其相漢也以清淨文景之治大率依本黄老約躬省事薄斂緩獄不言兵而天下富老子之教亦何負歟曰蓋公之語参曰治道貴清淨而民自定此在老子書中一語爾此一語非有槌提仁義絶滅禮樂之失也故参用之務為休息不擾至於文景斯極功矣雖然庶矣富矣而未及於教也比之二帝三王化民成俗之道可同日語哉又况掇拾其𤣥談清論而不切於事理有如西晉至使胡羯氐𦍑腥薫岱華㡬三百年仲尼之道豈有此禍哉彼蕭繹曽何足云然方在漂揺隉杌中不思保國之計而講老子近有簡文不知監也其亦愚蔽之甚矣又曰自何晏王弼以老莊之書訓釋大易王衍葛𤣥競相慕效專事清談糟粕五經蔑棄本實風流波蕩晉遂以亡又曰為清談者以心與迹二道與事殊形器法度皆芻狗之餘視聽言動非性命之理此其所以大失而不自知也何晏王衍自喪其身喪人之國者如出一軌胡氏之論至矣而文中子乃曰清談盛而晉室衰非老莊之罪也夫清談之弊正祖於老莊謂非其罪可乎近嵗文士又謂自正始以風流相命賞好成俗士雖坐談空觧不畏臨戎紈袴子弟能破百萬兵矣清言致效而非喪邦也夫卻敵者臨戎之功而喪邦由清談所致其得失自不相掩而曰清言致效可乎此所謂反理之評不得不辨
  墨子
  程子曰墨子之徳至矣而君子弗學也以其舍正道而之他也 問韓退之讀墨篇如何曰此篇意亦甚好但言不謹嚴便有不是處且孟子言墨子愛其兄之子猶鄰之子墨子書中何嘗有如此等言但孟子拔本塞源知其流必至於此大凡儒者學道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楊朱本是學義墨子本是學仁但所學者稍偏故其流遂至於無父無君孟子欲正其本故推至此退之樂取人善之心可謂忠恕然持教不知謹嚴故失之
  朱子曰楊墨皆是邪説但墨子之説尤出於矯偽不近人情而難行孔墨並稱乃退之之繆然亦未見得其原道之作孰先孰後也
  管子
  朱子曰管子之書雜管子以功業著者恐未必曽著書如弟子職之篇全似曲禮他篇有似莊老又有説得太卑直是小意智處不應管仲如此之陋其内政分鄉之制國語載之却詳 管仲當時任齊國之政事甚多稍閒時又有三歸之溺決不是閒工夫著書底人著書者是不見用之人也其書想只是戰國時人收拾仲當時行事言語之類著之幷附以他書 問管子中説辟雍言不是學只是君和也曰既不是學君和又是箇甚物事而今不必論禮記所謂疑事毋質蓋無所考據不必恁地辨析且如辟雍之義古不可考或以為學名或以為樂名無由辨證某初觧詩亦疑放那裏但今説作學亦説得好了亦有人説辟雍是天子之書院太學又别
  或問内政何名寓軍令潛室陳氏曰自伯圗之興大抵兵不詭則不能謀人國政不詭則不能自謀其國故春秋善戰者兵有所不交善詭者城有所不守詭道相高求以得志乃於治民之中而黙寓治兵之法陽為治民以欺其人隂為治兵以壯其勢其言於桓公曰君欲正卒伍修甲兵大國亦将修之而小國設備則難以速得志不若隐其事而寄其政於是作内政而寓軍令焉今觀自五家為軌軌有長積而至十連之鄉鄉有良人以為内政自伍人為伍軌長率之積而至於萬人為軍五鄉之帥帥之以為軍令名為内政實則軍令寓焉寓之云者猶旅之有寓非其所居而暫居之謂也夷吾志在强國内政之作豈在於民乎特假内政之名以行軍令耳是故外假王政之名内脩强國之利夷吾巧於用詭固如是哉嗟夫有為為善雖善實利有意為公雖公實私成周自五家為比至五州為鄉居民之法也自五人為伍至五師為軍㑹萬民之法也其事暴白於天下而無非王道之公夷吾之法能髣髴其一二矣獨奈何以詭道行之以欺其隣國則安得不為伯者之私哉
  孫子
  朱子曰鄭厚藝圃折衷云孫子十三篇不惟武人之根本文士亦當盡心焉其詞約而縟易而深暢而可用論語易大傳之流孟荀楊著書皆不及也以正合以竒勝非善也正變為竒竒變為正非善之善也即竒為正即正為竒善之善也而余隐之辨曰昔吾夫子對衛靈公以軍旅之事未之學答孔文子以甲兵之事未之聞及觀夹谷之㑹則以兵加萊人而齊侯懼費人之亂則命将士以伐之而費人北嘗曰我戰則克而冉有亦曰聖人文武並用孔子豈有真未學未聞哉特以軍旅甲兵之事非所以為訓也乃謂孫子十三篇不惟武人根本文士所當盡心其詞可用論語易大傳之流孟荀楊著書皆不及是啓人君窮兵黷武之心庸非過歟叛吾夫子已甚矣何立言之不審也以予觀之此段本不必辨但其薄三王罪孟子而尊堯舜似矣乃取孫武之書厠之易論語之列何其駮之甚歟予嘗謂鄭氏未能真知堯舜而好為太高之論以駭世若商鞅之談帝道於是信矣
  孔叢子
  朱子曰家語雖記得不純却是當時書孔叢子是後來白撰出 家語只是王肅編古錄雜記其書雖多疵然非肅所作孔叢子乃其所註之人偽作讀其首㡬章皆法左傳句己疑之及讀其後序乃謂渠好左傳便可見 孔叢子鄙陋之甚理既無足取而詞亦不足觀 孔叢子説話多類東漢人文其氣軟弱又全不似西漢人文兼西漢初若有此等話何故不略見於賈誼董仲舒所述恰限到東漢方突出來皆不可曉
  申韓
  或問史記云申子卑卑施於名實韓子引繩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極惨覈少恩皆原於道徳之意朱子曰張文潜之説得之宋齊𠀌化書序中所論也楊道夫曰東坡謂商鞅韓非得老子所以輕天下者是以敢為殘忍而無疑曰也是這意要之只是孟子所謂楊氏為我是無君也
  荀子
  周子曰荀子云養心莫善於誠荀子元不識誠既誠矣心安用養邪
  程子曰荀子謂博聞多見可以取道欲力行堯禹之所行其所學皆外也 有學不至而言至者循其言可以入道門人曰何謂也曰真積力乆則入荀卿之言也優而柔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趨之若江河之浸膏澤之潤涣然氷釋怡然理順杜預之言也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而不通鬼神将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誠之極也管子之言也此三者循其言皆可以入道而三子初不能及此也
  朱子曰荀子説能定而後能應此是荀子好話 或言性謂荀卿亦是教人踐履曰須是有是物而後可踐履今於頭段處既錯又如何踐履天下事從其是曰同須求其真箇同曰異須求其真箇異今則不然只欲立異道何由明 問荀子言性惡禮偽其失蓋出於一大要不知其所自來而二者亦互相資也其不識天命之懿而以人慾横流者為性不知天秩之自然而以出於人為者為禮所謂不知所自來也至於以性為惡則凡禮文之美是聖人制此以返人之性而防遏之則禮之偽明矣以禮為偽則凡人之為禮皆反其性矯柔以就之則性之惡明矣此所謂互相資也告子杞栁之論則性惡之意也義外之論則禮偽之意也曰亦得之
  西山真氏曰荀子云水火有氣而無生草木有生而無知禽獸有知而無義人有氣有生有知亦且有義故最為天下之貴也其論似矣至其論性則以為惡論禮則以為偽何其自相戾耶 荀子論心如君子大心則天而道小心則畏義而節等語皆可取若所謂湛濁在下而清明在上則有可疑蓋心之虚靈知覺者萬理具焉初豈有一毫之汙濁哉自夫汩於物欲而後有汙濁耳學者必盡去物慾之害則本然之清明自全今曰湛濁在下而清明在上是物欲之害初未嘗去但伏而未作耳其可恃以為安耶水不能不遇風長川巨浸泓澄無底雖大風不能使之濁心不能不應物慾盡理明表裏瑩徹雖酬酢萬變不能使之昏無風則清有風則濁者塵滓之伏于下也静之則明動之則昏者利欲之蔵於中也
  董子
  程子曰董子言仁人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度越諸子逺矣 漢儒近似者三人董仲舒大毛公揚雄
  朱子曰董仲舒資質純良摸索道得數句著如正誼不謀利之類然亦非他真見得這道理 仲舒識得本原如云正心修身可以治國平天下如説仁義禮樂皆其具此等説話皆好 問仲舒云性者生之質也曰不是只當云性者生之理也氣者生之質也問其以情為人之欲如何曰也未害蓋欲為善欲為惡皆人之情也問董仲舒見道不分明處曰也見得鶻突如命者
  天之令性者生之質情者人之欲命非聖人不行性非教化不成情非制度不節等語似不識性善模様又云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知自貴於物然後知仁義知仁義然後重禮節重禮節然後安處善安處善然後樂循理又似見得性善模様終是説得騎墻不分明端的 仲舒言命者天之令性者生之質如此説固未害下云命非聖人不行便牽於對句説開去了如正誼明道之言却自是好問或謂此語是有是非無利害如何曰是不論利害只論是非理固然也要亦當權其輕重方盡善無此亦不得只被今人只知計利害於是非全輕了 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誼必正非是有意要正道必明非是有意要明功利自是所不論仁人於此有不能自已者師出無名事故不成明其為賊敵乃可服此便是有意立名以正其誼 問諸葛誠之云仁人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仲舒説得不是只怕不是誼是誼必有利只怕不是道是道必有功曰才如此人必求功利而為之非所以為訓也固是得道誼則功利自至然而有得道誼而功利不至者人将惟功利之徇而不顧道誼矣 仲舒所立甚高後世之所以不如古人者以道誼功利闗不透耳其議匈奴一節婁敬賈誼智謀之士為之亦不過如此 問正其誼明其道道誼如何分别曰道誼是箇體用道是大綱説誼是就一事上説誼是道中之細分别功是就道中做得功效出來 問正其誼者凡處此一事但當處置使合宜而不可有謀利占便宜之心明其道則處此事便合義是乃所以為明其道而不可有計後日功效之心正義不謀利在處事之先明道不計功在處事之後如此看可否曰恁地説也得他本是合掌説看來也須微有先後之序 仲舒本領純正如説正心以正朝廷與命者天之令也以下諸語皆善班固所謂醇儒極是至於天下國家事業恐施展未必得 三䇿説得稍親切終是脱不得漢儒氣味
  西山真氏曰仲舒醇正近理之言見稱於諸老先生外如曰彊勉學問則聞見博而智益明彊勉行道則徳日起而大有功又引曽子尊聞行知之説此二條最有功於學者蓋學道之要致知力行而已虞書之精一論語之知及仁守中庸之博學篤行皆是也秦漢以下未有識之者而仲舒能言之此豈諸儒所可及哉其曰道之大原出於天則天命率性之意尤所謂知其本源者至謂有國者不可不知春秋其言亦有補於世本傳稱其進退容止非禮不行兩相驕主正身率下方公孫𢎞以阿意容悦取相位仲舒獨終始守正卒老于家以其質之美守之固使得從㳺於聖人之門淵源所漸當無慚於游夏矣惜其生於絶學之後雖潜心大業終未能窺大道之全至或流於災異之術吁可歎哉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七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八
  諸子二
  揚子
  程子曰林希嘗謂揚雄為祿隐揚雄後人只為見他著書便須要做他是怎生做得是因問如劇秦文莫不當作曰或云非是美之乃譏之也然王莽将來族誅之亦未足道又何足譏譏之濟得甚事或云且以免死然己自不知明哲煌煌之義何足以保身作太𤣥本要明易却尤晦如易其實無益真屋下架屋牀上疊牀他只是於易中得一數為之於厯法雖有合只是無益 太𤣥中首中陽氣潜萌於黄宫信無不在乎中養首一蔵心于淵美厥靈根測曰蔵心于淵神不外也揚子雲之學蓋嘗至此地位也 問太𤣥之作如何曰是亦贅矣必欲撰𤣥不如明易邵堯夫之數似𤣥而不同數只是一般但看人如何用之雖作十𤣥亦可况一𤣥乎 漢儒之中吾必以揚子雲為賢然於出處之際不能無過也其言曰明哲煌煌旁燭無疆孫于不虞以保天命孫于不虞則有之旁燭無疆則未也光武之興使雄不死能免誅乎觀于朱泚之事可見矣古之所謂言遜者迫不得已如劇秦美新之類非得已者乎 揚子雲云明哲煌煌旁燭無疆悔其蹈亂無先知之明也其曰孫于不虞以保天命欲以茍容為全身之道也使彼知聖賢見㡬而作其及是乎 世之議子雲者多疑其投閣之事以法言觀之蓋未必有又天祿閣世傳以為高百尺宜不可投然子雲之罪特不在此黽勉於莽賢之間畏死而不敢去是安得為大丈夫哉 揚子謂老子言道徳則有取至如搥提仁義絶滅禮樂則無取若以剖斗折衡聖人不死大盜不止為救時反本之言為可取却尚可恕如言失道而後徳失徳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則自不識道已不成言語却言其言道徳有取此自是揚子不見道處又謂學行之上也名譽以崇之皆揚子之失
  龜山楊氏曰揚雄云多聞則守之以約多見則守之以卓其言終有病不如孟子言博學而詳説之将以反説約也為無病蓋博學詳説所以趨約至於約則其道得矣謂之守以約卓於多聞多見之中将何守見得此理分明然後知孟子之後其道不傳知孟子所謂天下可運於掌為不妄 揚子雲作太𤣥只據他立名便不是既定却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不知如何相錯得八卦所以可變而為六十四者只為可相錯故可變耳惟相錯則其變出於自然也
  朱子曰揚子雲出處非是當時善去亦何不可 問揚子避礙通諸理之説是否曰大槩也似只是言語有病問莫是避字有病否曰然少間處事不看道理當如何便先有箇依違閃避之心矣 學之為王者事不與上文屬只是言人君不可不學底道理所以下文云堯舜禹湯文武汲汲仲尼皇皇以數聖人之盛徳猶且如此問仲尼皇皇如何曰夫子雖無王者之位而有王者之徳故作一處稱揚 徳隆則晷星星隆則晷徳晷影也猶影之随形也蓋徳隆則星随徳而見星隆則人事反随星而應 揚子云月未朢則載魄于西既朢則終魄于東其遡於日乎載者加載之義如老子云載營魄左氏云從之載正是這箇載字諸家都亂説只有古注解云月未朢則光始生於西面以漸東滿既望則光消虧於西面以漸東盡此兩句略通而未盡此兩句盡在其遡於日乎一句上蓋以日為主月之光也日載之光之終也日終之載猶加載之載又訓上如今人上光上采色之上蓋初一二間時日落於酉月是時同在彼至初八九日落在酉則月已在午至十五日相對日落於酉而月在夘此未朢而載魄于西蓋月在東而日在西日載之光也及日與月相去逾逺則光漸消而魄生少間月與日相蹉過日却在東月却在西故光漸至東盡則魄漸復也當改古注云日加魄於西面以漸東滿日復魄於西面以漸東盡其載也日載之其終也日終之皆繫於日又説秦周之士貴賤拘肆皆繫于上之人猶月之載魄終魄皆繫於日也故曰其遡於日乎其載其終皆向日也温公云當改載魄之魄作朏都是曉其説不得雄之學似出於老子如太𤣥曰潜心于淵美厥靈
  根測曰潜心于淵神不昧也乃老氏説話問太𤣥分賛於三百六十六日下不足者乃益以踦贏固不是如易中卦氣如何曰此出於京房亦難曉如太𤣥中推之蓋有氣而無朔矣問伊川亦取雄太𤣥中語如何曰不是取他言他地位至此耳 問太𤣥如何曰聖人説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甚簡易今太𤣥説得却支離太𤣥如他立八十一首却是分隂陽中間一首半是隂半是陽若看了易後去看那𤣥不成物事又問揚雄也是學焦延夀推卦氣曰焦延夀易也不成物事今人説焦延夀卦氣不好是取太𤣥不知太𤣥却是學他 天地間只有隂陽二者而已便㑹有消長今太𤣥有三箇了如冬至是天元到三月便是地元七月便是人元夏至却在地元之中都不成物事 太𤣥甚拙嵗是方底物他以一數乗之皆算不著 太𤣥紀日而不紀月無弦朢晦朔 太𤣥中高處只是黄老故其言曰老子之言道徳吾有取焉 太𤣥之説只是老莊康節深取之者以其書亦挨傍隂陽消長來説道理
  或問易與太𤣥數有何不同潛室陳氏曰易是加一倍法太𤣥加三倍法易卦六十四太𤣥卦八十一太𤣥模放周易只起數不同耳先儒謂将易變作十部太𤣥亦得但無用耳
  西山真氏曰揚子黙而好深湛之思故其言如此潛之一字最宜玩味天惟神明故照知四方惟精粹故萬物作類人心之神明精粹本亦如此惟不能潜故神明者昏而精粹者雜不能燭理而應物也
  臨川吴氏曰揚子雲擬易以作太𤣥易自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八而十六十六而三十二三十二而六十四太𤣥則自一而三三而九九而二十七二十七而八十一易之數乃天地造化之自然一毫知力無所與於其間也異世而同符惟邵子皇極經世一書而已至若焦延夀易林魏伯陽参同契之屬雖流而入於伎術尚不能外乎易之為數子雲太𤣥名為擬易而實則非易矣其起數之法既非天地之正又强求合於厯之日每首九賛二賛當一晝夜合八十一首之賛凡七百二十九僅足以當三百六十四日有半外増一踦賛以當半日又立一贏賛以當四分日之一吁亦勞且拙矣
  文中子
  程子曰文中子本是一隐君子世人往往得其議論傅㑹成書其間極有格言荀楊道不到處又有一件事半截好半截不好如魏徴問聖人有憂乎曰天下皆憂吾獨得不憂問疑曰天下皆疑吾獨得不疑徴退謂董常曰樂天知命吾何憂窮理盡性吾何疑此言極好下半截却云徴所問者迹也吾告女者心也心迹之判乆矣便亂道 王通當時有些言語後來被人傅㑹若續經之類皆非其作 文中子續經甚謬恐無此如續書始於漢自漢以來制詔又何足記續詩之備六代如晉宋後魏北齊後周隋之詩又何足采 問文中子云圓者動方者静曰此正倒説了静體圓動體方 文中子言古之學者聚道不知道如何聚得
  朱子曰文中子他當時要為伊周事業見道不行急急地要做孔子他要學伊周其志甚不卑但不能勝其好高自大欲速之心反有所累二帝三王却不去學却要學兩漢此是他亂道處 問文中子好處與不好處曰見得道理透後從高視下一目瞭然今要去揣摩不得 文中子其間有見處也即是老氏又其間被人夾雜今也難分别但不合有許多事全似孔子孔子有荷蕢等人他也有許多人便是粧㸃出來其間論文史及時事世變煞好 文中子中説被人亂了説治亂處與其他好處極多但向上事只是老釋問過法言否曰大過之 文中子論時事及文史處儘有可觀於文取陸機史取陳夀曽将陸機文來看也是平正 房杜於河汾之學後來多有議論且如中説只是王氏子孫自記亦不應當時開國文武大臣盡其學者何故盡無一語言及其師兼記其家世事攷之傳記無一合者 文中子看其書忒裝㸃所以使人難信如説諸名卿大臣多是隋末所未見有者兼是他言論大綱雜伯凡事都要硬做如説禮樂治體之類都不消得從正心誠意做出又如説安我所以安天下存我所以厚蒼生都是為自張本做雜伯鎡基問續書天子之義制詔志䇿有四大臣之義命訓對讃議誡諫有七如何曰這般所在極膚淺中間説話大綱如此但看世俗所稱道便喚做好都不識如云晁董公孫之對據道理看只有董仲舒為得如公孫已是不好晁錯是説箇甚麽又如自叙許多説話盡是夸張考其年數與唐煞遠如何唐初諸名卿皆與説話若果與諸名卿相處一箇人恁地自標致史傳中如何都不見説 文中子議論多是中間暗了一段無分明其間弟子問答姓名多是唐輔相恐亦不然蓋諸人更無一語及其師人以為王通與長孫無忌不足故諸人懼無忌而不敢言亦無此理如鄭公豈畏人者哉七制之主亦不知其何故以七制名之此必因其續書中曽採七君事迹以為書而名之曰七制如二典體例今無可攷大率多是依倣而作如以董常為顔子則是以孔子自居謂諸公可為輔相之類皆是撰成要安排七制之君為他之堯舜考其事迹亦多不合劉禹錫作歙池江州觀察王公墓碑乃仲淹四代祖碑中載祖諱多不同及阮逸所注幷載闗朗等事亦多不實王通大業中死自不同時如推説十七代祖亦不應遼遠如此唐李翺已自論中説可比太公家教則其書之出亦已乆矣伊川謂文中子有些格言被後人添入壊了看來必是阮逸諸公増益張大復借顯顯者以為重耳 問文中子之學曰他有箇意思以為堯舜三代也只與後世一般也只是偶然做得著問他續詩續書意是如此因舉答賈瓊數處説曰近日陳同父便是這般説話他便忌程先生説帝王以道治天下後世只是以智力把持天下正緣這話説得他病處問元經尤可疑只緣獻公奔北便以為天命已歸之遂帝魏曰今之注本是阮逸注龔鼎臣别有一本注後面叙他祖都與文中子所説不同説他先已仕魏不是後來方奔去又問他説權義舉而皇極立如何曰説權義不是義是活物權是稱錘義是稱星義所以用權今似他説却是以權為嫂溺援之之義以義為授受不親之禮問義便有随時底意思曰固是問他只緣以元經帝魏生此説曰便是他大本領處不曽理㑹縱有一二言語可取但偶然耳其續經猶小兒竪瓦屋然世儒既無高明廣大之見因遂尊崇其書 問文中子説動静見天地之心説得似不然曰他意思以方圓為形動静為理然亦無意思而今自家若見箇道理了見他這説話都似不曽説一般 天下皆憂吾獨得不憂天下皆疑吾獨得不疑又曰樂天知命吾何憂窮理盡性吾何疑蓋有當憂疑者有不當憂疑者然皆心也文中子以為有心迹之判故伊川非之又曰惟其無一己之憂疑故能憂疑以天下惟其憂以天下疑以天下故無一己之憂疑 道之在天下未嘗亡而其明晦通塞之不同則如晝夜寒暑之相反故二帝三王之治詩書六藝之文後世莫能及之蓋非功效語言之不類乃其本心事實之不侔也雖然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彼所謂道者則固未嘗亡矣而大學之教所謂明徳新民止於至善者又已具有明法若可階而升焉後之讀其書攷其事者誠能深思熟講以探其本謹守力行以踐其實至於一旦豁然而晦者明塞者通則古人之不可及者固已倐然而在我矣夫豈患其終不及哉茍為不然而但為模放假竊之計則不惟精粗懸絶終無可似之理政使似之然於其道亦何足以有所發明此有志為己之士所以不屑而有所不暇為也王仲淹生乎百世之下讀古聖賢之書而粗識其用則於道之未嘗亡者蓋有意焉而於明徳新民之學亦不可謂無其志矣然未嘗深探其本而盡力於其實以求必得夫至善者而止之顧乃挟其窺覘想像之彷彿而謂聖之所以聖賢之所以賢與其所以修身所以治人而及夫天下國家者舉皆不越乎此是以一見隋文而陳十二䇿則既不自量其力之不足以為伊周又不知其君之不可以為湯武且不待其招而往不待其問而告則又輕其道以求售焉及其不遇而歸其年蓋亦未為晚也若能於此反之於身以益求其所未至使明徳之方新民之具皆足以得其至善而止之則異時得君行道安知其卒不逮於古人政使不幸終無所遇至於甚不得已而筆之於書亦必有以發經言之餘藴而開後學於無窮顧乃不知出此而不勝其好名欲速之心汲汲乎日以著書立言為己任則其用心為己外矣及其無以自託乃復捃拾兩漢以來文字言語之陋功名事業之卑而求其天資之偶合與其竊取而近似者依倣六經次第采輯因以牽挽其人强而躋之二帝三王之列今其遺編雖不可見然考之中説而得其規模之大略則彼之賛易是豈足以知先天後天之相為體用而高文武宣之制是豈有精一執中之傳曹劉沈謝之詩是豈有物則秉彛之訓叔孫通公孫述曹褒荀朂之禮樂又孰與伯夷后䕫周公之懿至於宋魏以來一南一北校功度徳蓋未有以相君臣也則其天命人心之向背統緒繼承之偏正亦何足論而欲攘臂其間奪彼予此以自列於孔子之春秋哉蓋既不自知其學之不足以為周孔又不知兩漢之不足以為三王而徒欲以是區區者比而效之於形似影響之間傲然自謂足以承千聖而詔百王矣而不知其初不足以供兒童之一戲又適以是而自納於吴楚僣王之誅使夫後世知道之君子雖或有取於其言而終不能無恨於此是亦可悲也已至於假卜筮象論語而强引唐初文武名臣以為弟子是乃福郊福畤之所為而非仲淹之雅意然推原本始乃其平日好高自大之心有以啟之則亦不得為無罪矣或曰然則仲淹之學固不得為孟子之倫矣其視荀楊韓氏亦有可得而優劣者耶曰荀卿之學雜於申商子雲之學本於黄老而其著書之意蓋亦姑託空文以自見耳非如仲淹之學頗近於正而粗有可用之實也至於退之原道諸篇則於道之大原若有非荀楊仲淹之所及者然考其平生意鄉之所在終不免文士浮華放浪之習時俗富貴利達之求而其覽觀古人之變将以措諸事業者恐亦未若仲淹之致懇惻而有條理也是以予於仲淹獨深惜之而有所不暇於三子是亦春秋責備賢者之遺意也可勝歎哉 王通也有好處只是也無本原工夫却要将秦漢以下文飾做箇三代他便自要比孔子不知如何比得他那斤兩輕重自定你如何文飾得如續詩續書元經之作盡要學箇孔子重做一箇三代如何做得如續書要載漢以來詔令他那詔令便載得發明得甚麽義理發明得甚麽政事只有高帝時三詔令稍好然已不純如曰肯從我㳺者吾能尊顯之此豈所以待天下之士哉都不足錄三代之書誥詔令皆是根源學問發明義理所以粲然可為後世法如秦漢以下詔令濟得甚事緣他都不曽将心子細去讀聖人之書只是要依他箇模子見聖人作六經我也學他作六經只是将前人腔子自做言語填放他腔中便説我這箇可以比並聖人聖人做箇論語我便做中説如揚雄太𤣥法言亦然不知怎生比並 問王氏續經説荀卿固不足以望之若房杜輩觀其書則固嘗往來于王氏之門其後來相業還亦有得於王氏之道否曰房杜如何敢望文中子之萬一其規模事業無文中子髣髴某常説房杜只是箇村宰相文中子不干事他那制度規模誠有非後人之所及者
  韓子總論荀揚王韓附
  程子曰古之君子修徳而已徳成而言則不期於文而自文矣退之乃因學為文章力求其所未至以至於有得也其曰軻死不得其傳非卓然見其所傳者語不及此 韓愈道他不知又不得其言曰易竒而法詩正而葩春秋謹嚴左氏浮誇其名理皆善 韓退之頌伯夷甚好然只説得伯夷介處要知伯夷之心須是聖人語曰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此甚説得伯夷心也 原道之作其言雖未盡善然孟子之後識道之所傳者非誠有所見不能㫁然言之如是其明也其識大矣 韓愈亦近世豪傑之士如原道中言語雖有病然自孟子而後能将許大見識㝷求者纔見此人至如㫁曰孟子醇乎醇又曰荀與揚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若不是他見得豈千餘年後便能㫁得如此分明也
  朱子曰韓退之却有些本領非歐公比原道其言雖不精然皆實大綱是 問博愛之謂仁曰程先生之説最分明只是不子細看要之仁便是愛之體愛便是仁之用後段云以之為人則愛而公愛公二字却甚有義 問原道起頭四句恐説得差且如博愛之謂仁愛如何便盡得仁曰只為他説得用又遺了體問由是而之焉之謂道曰此是説行底非是説道體問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徳曰此是説行道而有得於身者非是説自然得之於天者 問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徳為虚位虚位之義如何曰亦説得通蓋仁義禮智是實此道徳字是通上下説却虚如有仁之道義之道仁之徳義之徳此道徳只隨仁義上説是虚位他又自説道有君子小人徳有凶有吉謂吉人則為吉徳凶人則為凶徳君子行之為君子之道小人行之為小人之道如道二仁與不仁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之類若是志於道據於徳方是好底方是道徳之正 自古罕有人説得端的惟退之原道庶㡬近之却説見大體程子謂能作許大識見㝷求真箇如此他資才甚高 原性人多忽之却不見他好處如言所以為性者五曰仁義禮智信此語甚實 問韓文公説人之所以為性者五是他實見得到後如此説邪為復是偶然説得著曰看他文集中説多是閒過日月初不見他做工夫處想只是才高偶然見得如此及至説到精微處又却差了 問原性三品之説是否曰退之説性只将仁義禮智來説便是識見高處如論三品亦是但以某觀人之性豈獨三品須有百千萬品退之所論却少了一氣字程子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此皆前所未發如夫子言性相近若無習相遠一句便説不行如人生而静静固是性只着一生字便是帶着氣質言了但未嘗明説着氣字惟周子太極圗却有氣質底意思程子之論又自太極圗中見出來也 原鬼不知鬼神之本只是在外説箇影子 問讀墨篇言孔子尚同兼愛與墨子同曰未論孔墨之同異只此大小便不相敵不可以對待言也以此而論則退之全未知孔子所以為孔子者 問孟子謂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韓文公推尊孟氏闢楊墨之功以為不在禹下而讀墨一篇却謂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者何也曰韓文公第一義是去學文字第二義方去窮究道理所以看得不親切如云其行己不敢有愧於道他本只是學文其行己但不敢有愧於道爾把這箇做第二義似此様處甚多 問觀昌黎與孟簡書其從大顛是當時已有議論而與之分解不審有崇信之意否曰真箇是有崇信底意他是貶從那潮州去無聊後被他説轉了黄義剛曰韓公雖有心學問但於利禄之念甚重曰他也是不曽去做工夫他於外面皮殻子上都見得安排位次是恁地如原道中所謂寒然後為之衣飢然後為之食為宫室為城郭等皆説得好只是不曽向裏面省察不曽就身上細宻做工夫只從麄處去不見得原頭來處如一港水他只見得是水却不見那源頭來處是如何把那道别做一件事道是可以行於世我今只是恁地去行故立朝議論風采亦有可觀却不是從裏面流出平日只以做文吟詩飲酒博戲為事及貶潮州寂寥無人共吟詩無人共飲酒又無人共博戲見一箇僧説道理便為之動如云所示廣大深逈非造次可喻不知大顛與他説箇什麽得恁地傾心信向韓公所説底大顛未必曉得大顛所説底韓公亦見不破但是他説得恁地好後便被他動了陳安卿曰博愛之謂仁等説亦可見其無原頭處曰以博愛為仁則未有博愛之前不成是無仁黄義剛曰他説明明徳却不及致知格物緣其不格物所以恁地曰他也不曉那明明徳若能明明徳便是識原頭來處了又曰孟子後荀楊淺不濟得事只有箇王通韓愈好又不全安卿曰他也只是見不得十分不能止於至善也曰也是 問韓子稱孟子醇乎醇荀與楊大醇而小疵程子謂韓子稱孟子甚善竊謂韓子既以失大本不識性者為大醇則其稱孟氏醇乎醇亦只是説得到未必真見得到曰韓子説荀楊大醇是泛説與田騈慎到申不害韓非之徒觀之則荀楊為大醇韓子只説那一邊湊不着這一邊若是㑹説底説那一邊亦自湊着這一邊程子説荀子極偏駮楊子雖少過此等語皆是就分金秤上説下來今若不曽看荀子楊子則所謂偏駮雖少過等處亦見不得 問昌黎學者莫是李翺最識道理否曰也只是從佛中來問渠有去佛齋文闢佛甚堅曰只是麄迹至説道理却類佛又問退之見得不甚分明曰他於大節目處又却不錯亦未易議問莫是説傳道是否曰亦不止此他氣象大抵大又歐陽只説韓李不曽説韓栁韓退之著書立言觝排佛老不遺餘力然讀其謝潮州表答孟簡書及張籍侑奠之詞則其所以處於禍福死生之際有愧於異學之流者多矣其不能有以深服其心也宜哉 韓退之歐陽永叔所謂扶持正道不雜釋老者也然到得𦂳要處更處置不行更説不去便説得來也拙不分曉緣他不曽去窮理只是學作文所以如此 韓退之及歐蘇諸公議論不過是主於文詞少間却是邊頭帶説得些道理其本意終自可見
  北溪陳氏曰韓公學無原頭處如原道一篇鋪叙許多節目亦可謂見得道之大用流行於天下底分曉但不知其體本具於吾身故於反身内省處殊無細宻工夫只是與張籍輩吟詩飲酒度日其中自無所執守致得後來潮陽之貶寂寞無聊中遂不覺為大顛説道理動了故俛首與之從逰而忘其平昔排佛老之説
  西山真氏曰唐史韓愈本傳云其原道原性師説等數十篇皆奥衍閎深與孟軻楊雄相表裏而佐佑六經云又曰自晉迄隋老佛顯行諸儒倚天下正議助為恠神愈獨喟然引聖争四代之惑雖䝉訕笑跲而復奮始若未之信卒大顯于時昔孟軻拒楊墨去孔子才二百年愈排二家乃去千載餘撥衰反正功與齊而力倍之所以過况雄為不少矣自愈没其言大行學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云史氏之稱愈者如此而程朱二先生議論乃或是非相半蓋史氏存乎奨善而二先生講學明道則雖毫釐必致其察此所以不同歟又曰昔者聖人言道必及器言器必及道盡性至命而非虚也灑掃應對而非末也自清静寂滅之教行乃始以日用為粃糠天倫為疣贅韓子憂之於是原道諸篇相繼而作其語道徳也必本於仁義而其分不離父子君臣之間其法不過禮樂刑政之際飲食裘葛即正理所存斗斛權衡亦至教所寓道之大用粲然復明者韓子之功也
  程子曰荀楊性已不識更説甚道已下總論荀楊王韓 荀卿才高學陋以禮為偽以性為惡不見聖賢雖曰尊子弓然而時相去甚遠聖人之道至卿不傳楊子雲仕莽謂之旁燭無疆可乎隐可也仕不可也 荀卿才高其過多楊雄才短其過少韓子稱其大醇非也若二子可謂大駮矣然韓子責人甚恕 楊子無自得者也故其言蔓衍而不㫁優柔而不决其論性則曰人之性也善惡混修其善則為善人修其惡則為惡人荀子悖聖人者也故列孟子於十二子而謂人之性惡
  朱子曰荀子儘有好處勝似楊子然亦難看 諸子百家書亦有説得好處如荀子曰君子大心則天而道小心則畏義而節此二句説得好問荀子資質也是箇剛明底人曰只是麄他那物事皆未成箇模様便将來説問楊子工夫比之荀子恐却細膩曰楊子説到深處止是走入老莊窠窟裏去如清静寂寞之説皆是也又如𤣥中所説靈根之説之類亦只是老莊意思止是説那養生底工夫爾 問東坡言三子言性孟子已道性善荀子不得不言性惡固不是然人之一性無自而見荀子乃言其惡他莫只是要人修身故立此説曰不須理㑹荀卿且理㑹孟子性善渠分明不識道理如天下之物有黒有白此是黒彼是白又何須辯荀楊不惟説性不是從頭到底皆不識當時未有明道之士被他説用於世千餘年韓退之謂荀楊大醇而小疵伊川曰韓子責人甚恕自今觀之他不是責人恕乃是看人不破今且於自已上作工夫立得本本立則條理分明不待辯 問楊子與韓文公優劣如何曰各自有長處韓文公見得大意已分明但不曽去子細理㑹如原道之類不易得也楊子雲為人深沉㑹去思索如隂陽消長之妙他直是去推求然而如太𤣥之類亦是拙底工夫道理不是如此蓋天地間只有箇竒耦竒是陽耦是隂春是少陽夏是太陽秋是少隂冬是太隂自二而四自四而八只恁推去都走不得而楊子却添兩作三謂之天地人事事要分作三截又且有氣而無朔有日星而無月恐不是道理亦如孟子既説性善荀子既説性惡他無可得説只得説箇善惡混若有箇三底道理聖人想自説了不待後人説矣看他裏面推得辛苦却就上面説些道理亦不透徹看來其學似本於老氏如惟清惟静惟淵惟黙之語皆是老子意思韓文公於仁義道徳上看得分明其綱領已正却無他這箇近於老子底説話又問文中子如何曰文中子之書恐多是後來人添入真偽難見然好處甚多但一一似聖人恐不應恰限有許多事相湊得好如見其荷蓧隐者之類不知如何得恰限有這人若道他都是粧㸃來又恐粧㸃不得許多然就其中惟是論世變因革處説得極好又問程子謂楊子之學實韓子之學華是如何曰只緣韓子做閒雜言語多故謂之華若楊子雖亦有之不如韓子之多 楊子雲韓退之二人也難説優劣但子雲所見處多得之老氏在漢末年難得人似他亦如荀子言語亦多病但就彼時亦難得一人如此子雲所見多老氏者往往蜀人有嚴君平源流問温公最喜太𤣥曰温公全無見處若作太𤣥何似作厯老泉嘗非太𤣥之數亦説得是又問與康節如何曰子雲何敢望康節康節見得高又超然自得退之却見得大綱有七八分見識如原道中説得仁義道徳煞好但是他不去踐履玩味故見得不精微細宻伊川謂其學華者只謂愛作文章如作詩説許多閒言語皆是華也看得來退之勝似子雲 問程子言近世豪傑楊子雲豈得如愈如何曰只以言性論之則楊子善惡混之説所見僅足以比告子若退之見得到處却甚峻絶性分三品正是説氣質之性至程門説破氣字方有去著此退之所以不易及也 嘗令學者論董仲舒楊子雲王仲淹韓退之四子優劣曰董仲舒自是好人楊子雲不足道這兩人不須説只有文中子韓退之這兩人疑似學者多主退之曰看文中子根脚淺然却是以天下為心分明是要見諸事業天下事他都一齊入思慮來雖是卑淺然却是循規蹈矩要做事業底人其心却公如韓退之雖是見得箇道之大用是如此然却無實用功處他當初本只是要討官職做始終只是這心他只是要做得言語似六經便以為傳道至其每日工夫只是做詩博奕酣飲取樂而已觀其詩便可見都襯貼那原道不起至其做官臨政也不是要為國做事也無甚可稱其實只是要討官職而已問荀楊王韓四子曰凡人著書須自有箇規模自
  有箇作用處或流於申韓或歸於黄老或有體而無用或有用而無體不可一律觀且如王通這人於世務變故人情物態施為作用處極見得分曉只是於這作用曉得處却有病韓退之則於大體處見得而於作用施為處却不曉如原道一篇自孟子後無人似他見得郊焉而天神格廟焉而人鬼享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説得極無疵只是空見得箇本原如此下面工夫都空疎更無物事撑柱襯簟所以於用處不甚可人意如論文章云自屈原荀卿孟軻司馬遷相如楊雄之徒却把孟軻與數子同論可見無見識荀卿則全是申韓觀成相一篇可見他見當時庸君暗主戰鬬不息憤悶惻怛深欲提耳而誨之故作此篇然其要卒歸於明法制執賞罰而已他那做處粗如何望得王通楊雄則全是黄老某嘗説揚雄最無用真是一腐儒他到急處只是投黄老如反離騷幷老子道徳之言可見這人更無足説自身命也奈何不下如何理㑹得别事如法言一卷議論不明快不予决如其為人荀楊二人自不可與王韓同日語問王通病處如何曰這人於作用處曉得急欲見之於用故便要做周公底事業便去上書要興太平及知時勢之不可為做周公事業不得則急退而續詩續書元經又要做孔子底事業殊不知孔子之時接乎三代有許多典謨訓誥之文有許多禮樂法度名物度數數聖人之典章皆在於是取而纘述方做得這箇家具成王通之時有甚麽典謨訓誥有甚麽禮樂法度乃欲取漢魏以下者為之書則欲以七制命議之屬為續書詩則欲取曹劉沈謝者為續詩續得這般詩書廢明得箇甚麽道理自漢以來詔令之稍可觀者不過數箇如高帝求賢詔雖好已自不純文帝勸農武帝薦賢制䇿輪臺之悔只有此數詔略好此外盡無那一篇比得典謨訓誥便求一篇如君牙冏命秦誓也無曺劉沈謝之詩又那得一篇如鹿鳴四牡大明文王闗雎鵲巢亦有學為四句古詩者但多稱頌之詞言皆過實不足取信樂如何有雲英咸韶濩武之樂禮又如何有伯夷周公制作之禮他只是急要做箇孔子又無佐證故裝㸃㡬箇人來做堯舜湯武皆經我刪述便顯得我是聖人如中説一書都是要學孔子論語説泰伯三以天下讓他便説陳思王善讓論語説殷有三仁他便説荀氏有二仁又捉㡬箇公卿大夫來相答問便比當時門人弟子正如梅聖俞説歐陽永叔他自要做韓退之却将我來比孟郊王通便是如此便胡亂捉别人來為聖為賢殊不知秦漢以下君臣人物斤兩已定你如何能加重中説一書固是後人假託非王通自著然畢竟是王通平生好自夸大續詩續書紛紛述作所以起後人假託之過後世子孫見他學周公孔子學不成都冷淡了故又取一時公卿大夫之顯者纉緝附㑹以成之畢竟是王通有這様意思在雖非他之過亦他有以啟之也如世人説坑焚之禍起於荀卿荀卿著書立言何嘗教人焚書坑儒只是觀他無所顧藉敢為異論則其末流便有坑焚之理然王通比荀楊又夐别王通極開爽説得廣闊緣他於事上講究得精故於世變興亡人情物態更革沿襲施為作用先後次第都曉得識得箇仁義禮樂都有用處若用於世必有可觀只可惜不曽向上透一著於大體處有所欠闕所以如此若更曉得高處一著那裏得來只細看他書便見他極有好處非特荀楊道不到雖韓退之也道不到然王通所以如此者其病亦只在於不曽子細讀書若是子細讀書知聖人所説義理之無窮自然無工夫閑做他死時只三十餘嵗他却火速要做許多事問若少假之年必有可觀曰不然他氣象局促只如此了他做許多書時方只二十餘嵗孔子七十嵗方繫易作春秋而王通未三十皆做了聖人許多事業氣象去不得了又曰中説一書如子弟記他言行也煞有好處雖云其書是後人假託不㑹假得許多須真有箇人坯模如此方裝㸃得成假使懸空白撰得一人如此則能撰之人亦自大有見識非凡人矣
  歐陽子
  蘇氏曰自漢以來道術不出於孔氏而亂天下者多矣晉以老莊敗梁以佛亡莫或正之五百餘年而後得韓愈學者以配孟氏蓋庶㡬焉愈之後三百有餘年而後得歐陽子其學推韓愈孟子以達於孔氏故天下翕然師尊之曰歐陽子今之韓愈也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祐極矣而斯文終有愧於古士亦因陋守舊論卑而氣弱自歐陽氏一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經學古為高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納諫為忠長育成就至嘉祐末號稱多士歐陽子之功為多
  蘇氏曰公權知貢舉是時進士為文以詭異相高號太學體文體大壊公患之所取率以詞義近古為貴比之險恠知名者黜去殆盡牓出怨議紛然乆之乃服然文章自是變而復古
  龜山楊氏曰孟子一部書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養性收其放心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隐羞惡辭讓是非之心為之端論邪説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論事君則欲格君心之非千變萬化只説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大學之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誠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永叔却言聖人之教人性非所先永叔論别是非利害文字上儘去得但於性分之内全無見處更説不行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堯舜所以為萬世法亦只率性而已所謂率性循天理是也外邊用計用數假饒立得功業只是人欲之私與聖賢作處天地懸隔
  問歐公如何朱子曰淺乆之又曰大槩皆以文人自立平時讀書只把做考究古今治亂興衰底事要做文章都不曽向身上做工夫平日只是以吟詩飲酒戲謔度日 歐公文字大綱好處多晚年筆力亦衰言行錄曰公於古文得之自然非學所至超然獨騖衆莫能及譬夫天地之妙造化萬物動者植者無細與大不見痕迹自極其工
  蘇子王安石附
  朱子曰嘗聞之師云二蘇聰明過人所説語孟儘有好處蓋天地間道理不過如此有時便見得到皆聰明之發也但見到處却有病若欲窮理不可不論也蘇氏之學以雄深敏妙之文煽其傾危變幻之習以故被其毒者淪肌浹髓而不自知今日正當拔本塞源以一學者之聽庶乎其可以障狂瀾而東之若方且懲之而又遽有取其所長之意竊恐學者未知所擇一取一舍之間又将與之俱化而無以自還 或謂蘇學以為世人讀之止取文章之妙初不於此求道則其失自可置之夫學者之求道固不於蘇氏之文矣然既取其文則文之所述有邪有正有是有非是亦皆有道焉固求道者之所不可不講也講去其非以存其是則道固於此乎在矣而何不可之有若曰惟其文之取而不復議其理之是非則是道自道文自文也道外有物固不足以為道且文而無理又安足以為文乎蓋道無適而不存者也故即文以講道則文與道兩得而一以貫之否則亦将兩失之矣中無主外無擇其不為浮誇險詖所入而亂其如思也者㡬希况彼之所以自任者不但曰文章而已既亡以考其得失則其肆然而談道徳於天下夫亦孰能禦之 答汪尚書書曰蘇學邪正之辨終不能無疑於心蓋熹前日所陳乃論其學儒不至而流於詖滛邪遁之域竊味來教乃病其學佛未精而滯於智慮言語之間此所以多言而愈不合也夫其始之闢禪學也豈能明天人之藴推性命之原以破其荒誕浮虚之説而反之正哉如大悲閣中和院記之屬直掠彼之粗以角其精據彼之外以攻其内是乃率子弟以攻父母信枝葉而疑本根亦安得不為之詘哉近世攻釋氏者如韓歐孫石之正龜山猶以為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况如蘇氏以邪攻邪是束緼灌膏而往赴之也直以身為燼而後已耳來教又以為蘇氏乃習氣之弊雖不知道而無邪心非若王氏之穿鑿附㑹以濟其私邪之學也熹竊謂學以知道為本知道則學純而心正見於行事發於言語亦無往而不得其正焉如王氏者其始學也蓋欲陵跨揚韓掩迹顔孟初亦豈遽有邪心哉特以不能知道故其學不純而設心造事遂流入於邪又自以為是而大為穿鑿附㑹以文之此其所以重得罪於聖人之門也蘇氏之學雖與王氏若有不同者然其不知道而自以為是則均焉學不知道其心固無所取則以為正又自以為是而肆言之其不為王氏者特天下未被其禍而已其穿鑿附㑹之巧如來教所稱論成佛説老子之屬蓋非王氏所及而其心之不正至乃謂湯武簒弑而盛稱荀彧以為聖人之徒凡若此類皆逞其私邪無復忌憚不在王氏之下借曰不然而原情以差其罪則亦不過稍從末減之科而已豈可以是為當然而莫之禁乎書曰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此刑法之本意也若天理不明無所準則而屑屑焉惟原情之為務則無乃徇情廢法而縱惡以啓姦乎楊朱學為義者也而偏於為我墨翟學為仁者也而流於兼愛本其設心豈有邪哉皆以善而為之耳特於本原之際微有毫釐之差是以孟子推言其禍以為無父無君而陷於禽獸辭而闢之不少假借孟子亦豈不原其情而過為是刻核之論哉誠以其賊天理害人心於㡬微之間使人陷溺而不自知非若刑名狙詐之術其禍淺切而易見也是以拔本塞源不得不如是之力書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又曰予弗順天厥罪惟均孟子之心亦若是而已爾以此論之今日之事王氏僅足為申韓儀衍而蘇氏學不正而言成理又非楊墨之比愚恐孟子復生則其取舍先後必将有在矣 答程允夫書曰來書謂熹之言乃論蘇氏之粗者不知如何而論乃得蘇氏之精者此在吾弟必更有説然熹則以為道一而已正則表裏皆正譎則表裏皆譎豈可以析精粗為二致此正不知道之過也又謂洗垢索瘢則孟子以下皆有可論此非獨不見蘇氏之失又幷孟子而不知也夫蘇氏之失著矣知道愈明見之愈切雖欲為之覆藏而不可得何待洗垢而索之耶若孟子則如青天白日無垢可洗無瘢可索今欲掩蘇氏之疵而援以為比豈不適所以彰之耶黄門比之乃兄似稍簡静然謂簡静為有道則與子張之指清忠為仁何以異第深考孔子所答之意則知簡静之與有道蓋有間矣况蘇公雖名簡静而實隂險元祐末年規取相位力引小人楊畏使傾范忠宣公而以己代之既不效矣則誦其彈文於坐以動范公此豈有道君子所為哉此非熹之言前輩固己筆之於書矣吾弟乃謂其躬行不後二程何其考之不詳而言之之易也二程之學始焉未得其要是以出入於佛老及其反求而得諸六經也則豈固以佛老為是哉如蘇氏之學則方其年少氣豪固嘗妄觝禪學及其中嵗流落不耦鬱鬱失志然後匍匐而歸焉始終迷惑進退無據以比程氏正傷子先病後瘳先瘳後病之説吾弟比而同之是又欲洗垢而索孟子之瘢也又謂程氏於佛老之言皆陽抑而隂用之夫竊人之財猶謂之盜况程氏之學以誠為宗今乃隂竊異端之説而公排之以蓋其跡不亦盜憎主人之意乎必若是言則所謂誠者安在而吾弟之所以裁抑之意果何謂也挟天子以令諸侯乃權臣䟦扈借資以取重於天下豈真尊主者哉若儒者論道而以是為心則亦非真尊六經者此其心跡之間反覆畔援去道已不啻百千萬里之遠方且自為邪説詖行之不暇又何暇攻百氏而望其服於己也凡此皆蘇氏心術之蔽故其吐辭立論出於此者十而八九吾弟讀之愛其文辭之工而不察其義理之悖日往月來遂與之化如入鮑魚之肆乆則不聞其臭矣而此道之傳無聲色臭味之可娯非若侈麗閎衍之辭縱横捭闔之辨有以眩世俗之耳目而蠱其心自非真能洗心滌慮以入其中真積力乆卓然自見道體之不二不容復有毫髪邪妄雜於其間則豈肯遽然舍其平生之所尊敬向慕者而信此一夫之口哉故伊川為明道墓表曰學者於道知所向然後見斯人之為功知所至然後見斯名之稱情蓋為此也然世衰道微邪偽交熾士溺於見聞之陋各自是其所是若非痛加剖析使邪正真偽判然有歸則學者将何所適從以知所向况欲望其至之乎又曰蘇氏文辭偉麗近世無匹若欲作文自不妨模範但其辭意矜豪譎詭亦有非知道君子所欲聞是以平時每讀之雖未嘗不喜然既喜未嘗不厭往往不能終帙而罷非故欲絶之也理勢自然蓋不可曉然則彼醉於其説者欲入吾道之門豈不猶吾之讀彼書也哉亦無恠其一胡一越而終不合矣又曰東坡善議論有氣節 蘇子由云學聖人不如學道他認道與聖人做兩箇物事不知道便是無軀殻底聖人聖人便是有軀殻底道學道便是學聖人學聖人便是學道如何将做兩箇物事看 或謂蘇程之學二家當時自相排斥蘇氏以程氏為姦程氏以蘇氏為縱横以某觀之只有荆公脩仁宗實錄言老蘇之書大抵皆縱横者流程子未嘗言也如遺書賢良一段繼之以得志不得志之説却恐是説他坡公在黄州猖狂放恣不得志之説恐指此而言楊道夫問坡公苦與伊洛相排不知何故曰他好放肆見端人正士以禮自将却恐他來檢㸃故恁詆訾道夫曰坡公氣節有餘然過處亦自此來曰固是又云老蘇辨姦初間只是私意如此後來荆公做不著遂中他説然荆公氣習自是一箇要遺形骸離世俗底模様喫物不知飢飽嘗記一書載公於飲食絶無所嗜唯近者必盡左右疑其為好也明日易以他物而置此品於遠則不食矣往往於食未嘗知味也至如食釣餌當時以為詐其實自不知了近世吕伯恭亦然面垢身汙似所不䘏飲食亦不知多寡要之即此便是放心辨姦以此等為姦恐不然也老蘇之出當時甚敬崇之惟荆公不以為然故其父子皆切齒之然老蘇詩云老態盡從愁裏過壯心偏旁醉中來如此無所守豈不為他荆公所笑如上韓公書求官職如此所為又豈不為他荆公所薄至如坡公著述當時使得盡行所學則事亦未可知從其逰者皆一時輕薄輩無少行檢就中如秦少㳺則其最也諸公見他説得去更不契勘當時若使盡聚朝廷之上則天下何由得平更是坡公首為無稽游從者從而和之豈不害事但其用之不乆故他許多敗壊之事未出兼是後來羣小用事又費力似他故覺得他箇好 又曰蘇黄門謂之近世名卿則可以顔子方之某不得不論也大抵學者貴於知道蘇公早拾蘇張之緒餘晚醉佛老之糟粕謂之知道可乎古史中論黄帝堯舜禹益子路管仲曽子子思孟子老聃之屬皆不中理未易槩舉但其辯足以文之世之學者窮理不深因為所眩耳某數年前亦嘗惑焉近嵗始覺其繆 問荆公與坡公之學曰二公之學皆不正但東坡之徳行那裏得似荆公東坡初年若得用未必其患不甚於荆公但東坡後來見得荆公狼狽所以都自改了初年論甚生財後來見青苖之法行得狼狽便不言生財初年論甚用兵如曰用臣之言雖北取契丹可也後來見荆公用兵用得狼狽更不復言兵他分明有兩截底議論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八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九
  厯代一
  唐虞三代
  堯 舜
  程子曰得天理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也 堯舜知他㡬千年其心至今在 泰山雖髙矣絶頂之外無預乎山也唐虞事業自堯舜觀之亦猶一㸃浮雲過於太虚爾
  龜山楊氏曰舜在側微堯舉而試之慎徽五典則五典克從納于百揆則百揆時叙賔于四門則四門穆穆以至以天下授之而不疑觀其所施設舜之所以為舜其才其徳可謂大矣宜非深山之中所能乆處而為舜者當堯未之知方且飯糗茹草若将終身若使今人有才氣者雖不得時其能自已其功名之心乎以此見人必能不為然後能有為也非有為之難其不為尤難矣
  
  南軒張氏曰禹之有天下也無所與於己又曰禹之為聖本由學而成皆其工夫至到者也
  湯 文 武
  程子曰聖人無過湯武反之也其始未必無過所謂如日月之食乃君子之過 或問高宗之於傅説文王之於太公知之素矣恐民之未信也故假夢卜以重其事曰然則是偽也聖人無偽
  或問湯之伐桀也衆以為我后不恤我衆舍我穡事而割正夏而湯告以必往是聖人之任者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是聖人之清者也龜山楊氏曰非也湯之伐桀雖其衆有不悦之言憚勞而已若夏之人則不然曰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故攸徂之民室家相慶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湯雖欲不往不可得矣文王之時紂猶有天下三分之一民猶以為君則文王安得而不事之至於武王而受㒺有悛心賢人君子不為所殺則或為囚奴或去國紂之在天下為一夫矣故武王誅之亦不得已也由此觀之湯非樂為任而文王非樂為清也㑹逢其適而已
  
  華陽范氏曰昔周宣王任賢使能吉甫征伐於外而王之所與處者張仲孝友也夫使文武之臣征伐而左右前後得正良之士善其君心則䜛言不至而忠謀見用此所以能成功也茍使憸邪之人從中制之則雖吉甫無以成其功宣王能復文武之業以致中興者内順治而外威嚴也
  伊尹 傅説
  程子曰伊尹之耕于莘傅説之築于巖天下之事非一一而學之天下之賢才非人人而知之也明其在我者而已
  朱子曰伊尹是兩截人方其耕于莘野若将終身焉是一截人及湯三聘翻然而往便以天下之重為己任是一截人
  總論
  程子曰五帝公天下故與賢三王家天下故與子論善之盡則公而與賢不易之道也然賢人難得而争奪興焉故與子以定萬世是亦至公之法也 堯與舜更無優劣及至湯武便别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無人如此説只孟子分别出來便知得堯舜是生而知之湯武是學而能之文王之徳則似堯舜禹之徳則似湯武要之皆是聖人 聖人無優劣堯舜之譲禹之功湯武之征伐伯夷之清栁下惠之和伊尹之任周公在上而道行孔子在下而道不行其道一也
  張子曰稽衆舍己堯也與人為善舜也聞善言則拜禹也用人惟已改過不吝湯也不聞亦式不諫亦入文王也皆虚其心以為天下也
  華陽范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舜為天子則封之管蔡啓商以叛周周公為相也則誅之其迹不同其道一也舜知象之将殺己也故象憂亦憂象喜亦喜盡其誠以親之而已矣象得罪於舜故封之管蔡流言於國将危周公以間王室得罪於天下故誅之非周公誅之天下之所當誅也周公豈得而私之哉後世如有王者不幸而有害兄之弟如象則當如舜封之是也不幸而有亂天下之兄如管蔡則當如周公誅之是也舜處其常周公處其變此聖人所以同歸于道也
  五峰胡氏曰堯舜以天下與人而無人徳我之望湯武有人之天下而無我取人之嫌是故天下無大事我不能大則以事為大而處之也難矣
  庸齋許氏曰五帝之禪三代之繼皆數然也其間如堯舜有子之不肖變也堯舜能通之以揖遜而不能使己子之不朱均湯武遇君之無道變也湯武能通之以征伐而不能使夏商之無桀紂聖人遇變而通之亦惟達於自然之數一毫之己私無與也
  春秋戰國
  魯衛
  程子曰蒯聵得罪於父不得復立輙亦不得背其父而不與共國委於所可立使不失先君之社稷而身從父則義矣
  五峰胡氏曰欲撥亂興治者當正大綱知大綱然後本可正而末可定大綱不知雖或善於條目有一時之功終必於大綱不正之處而生大亂然大綱無定體各随其時事故魯莊之大綱在於復讎也衛國之大綱在於正名也讎不復名不正雖有仲尼之徳亦不能聽魯衛之政矣
  管仲
  或言使管仲而未死内嬖復六人何傷桓公之霸乎程子曰管仲為國政之時齊𠉀之心未蠱也既蠱矣雖兩管仲将如之何未有蠱心於女色而能盡心於用賢也
  涑水司馬氏曰孔子稱管仲之器小哉先儒以為管仲得君如此不勉之以王而僅止於霸此其所以為小也愚以為周天子存而管仲勉齊桓公以王是教之簒也此管仲所耻而不為孔子顧欲其為之邪夫大人者顧時不用則已用則必以禮樂正天下使綱紀文章粲然有萬世之安豈直一時之功名而已邪管仲相桓公霸諸侯禹迹所及冠帶所加未能使之皆率職也而偃然自以天下為莫己若也朱紘而鏤簋反玷而三歸此其器豈不小哉楊子曰大器其猶䂓矩準繩乎先自治而後治人斯言得之矣
  荀息
  涑水司馬氏曰晉獻公使荀息傅奚齊荀息曰臣竭其股肱之力不濟則以死繼之及里克殺奚齊荀息死之君子曰詩所謂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荀息有焉杜元凱以為荀息有此詩人重言之義以愚觀之元凱失左氏之意多矣彼生與君言死而背之者是小人穿窬之行君子所不譏也夫立嫡以長正也獻公溺於嬖寵廢長立少荀息為國正卿君所倚信不能明白禮義以格君心之非而遽以死許之是則荀息之言玷於獻公未没之前而不可救於己没之後也然則左氏之志所以貶荀息而非所以為褒也
  狐偃 趙衰
  西山真氏曰狐偃趙衰晉文之以父師事之者也從亡十有九年其所以輔翼扶持者不遺餘力矣然聖賢脩身治國之道二子蓋未嘗講也故其始霸也請王者之隧圍天子之邑勤天子之狩使二子嘗從事於格心之學素以義禮迪其君詎至於是哉以行事考之惟用人一節頗得古人推賢遜能之意其餘則皆孔門之所羞言者也然自二人而觀則子餘之言論風㫖又非舅犯可及
  趙文子
  東萊吕氏曰趙文子其中退然如不勝衣其言呐呐然如不出諸其口及宋之盟談笑當衷甲之變神閑氣定而不亂晏子長不滿六尺及崔慶之盟白刃在前毅然賁育不能奪蓋其怯者血氣也其勇者義也
  西山真氏曰趙文子之賢出於天資而未嘗輔之學故志不能帥氣年未及耄而偷惰形焉其視畢公弼四世而克勤小物衛武過九十而以禮自防何相去之遠耶此無他有理義以養其心則雖老而神明不衰茍為不然則昏於豢養敗於戕賊未老而已然矣有志之士可不戒諸
  子産
  或問子産相鄭鑄刑書作丘賦時人不以為然是他不達為國以禮底道理徒恃法制以為國故鄭國日以衰削朱子曰是他力量只到得這裏觀他與韓宣子争時似守得定及到伯有子晳之徒撓他時則度其可治者治之若治他不得便只含糊過亦然當時列國世卿每國須有三兩族强大根株盤互勢力相依倚卒急動他不得不比如今大臣才被人論便可逐去故當時自有一般議論如韓獻子分謗之説只是要大家含糊過不要見得我是你不是又如魯以相忍為國意思都如此後來張文潜深取之故其所著雖連篇累牘不過只是這一意
  西山真氏曰鄭子産以鄭簡公十二年為卿明年得政簡公在位三十六年乃卒又厯事定公獻公聲公合凡四十餘年方其始也内則有諸大夫之争權互相誅殺外則晉楚之兵無嵗不至城下國之危且弱㡬不可為矣子産於此從容回斡皆有次第其於内也務息諸大夫之争而去其猶不可令者然根之難拔者不輕動以激其變惡之既稔者不緩治以失其機有勸懲之公而無忿疾之過故自子南逐子晳死豪宗大姓弭然聽順無復有梗其政者其於外也事大國以禮而不茍徇其求故終其身免於諸侯之討而鄭能以弱為强考其所為惟作丘賦鑄刑書見譏當世其餘鮮不合於理者然大人格心之業則未之聞焉豈其所事四公皆凡庸之主不足與有進耶不然何其無有以一善著者至於用人各以所長蓋得聖門所謂器使之道春秋卿大夫未有能及之者後之以權衡人物為職者當觀法焉
  商鞅
  或問商鞅説孝公帝王道不從乃説以霸道鞅亦不曉帝王道但是先将此説在前者渠知孝公决不能從且恁地説庶可以堅後面霸道之説耳朱子曰鞅又如何理㑹得帝王之道但是大拍頭去揮那孝公耳他知孝公是行不得他恁地説只是欲人知道我無所不曉 問開阡陌曰阡陌便是井田陌百也阡千也東西曰阡南北曰陌或問南北曰阡東西曰陌未知孰是但却是一箇横一箇直且如百夫有遂遂上有涂這便是陌若十箇涂恁地直在横頭又作一大溝謂之洫洫上有路這便是阡阡陌只是疆界自阡陌之外有空地則只恁地閑在那裏所以先王要如此者也只是要正其疆界怕人相侵互而今商鞅却開破了遇可做田處便墾作田更不要恁地齊整這開字非開創之開乃開闢之開也
  或問商君初變法秦民不悦言不便者以千數令行之後秦道不拾遺鄉邑大治秦民後來言令便潜室陳氏曰始言不便猶是三代直道之民終復言便則戰國刑戮之民矣不下毒手如何得他合口當看商鞅行法始末 問秦謫戍法先發吏有謫籍及贅壻賈人又父母有市籍者所以重困商賈何故曰秦自商君立法欲民務農力戰故重耕戰之賞以商賈務末不能耕戰故重為謫罰以抑之所以立致富彊
  樂毅 孫臏
  或問樂毅伐齊文中子以為善藏其用東坡則責其不合妄效王者事業以取敗二説孰是朱子曰這只是他每愛去立説後都不去攷教子細這箇是那田單㑹守後不奈他何當時樂毅自是兼秦魏之師又因人怨湣王之暴故一旦下齊七十餘城及既殺了湣王則人心自是休了他又怕那三國來分他底連忙發遣了他以燕之力量也只做得恁地更是那田單也忠義盡死節守那二城樂毅不是不要取他也煞費氣力被他善守後不奈他何樂毅也只是戰國之士又何嘗是王者之師他當時也恣意去鹵掠政如孟子所謂毁其宗廟遷其重器不過如此舉措他當時那鼎也去扛得來他豈是不要他底但是田單與他皆㑹兩箇相遇智勇相角至相持三年便是樂毅也煞費氣力但取不得及騎刼用則是大段無能後被田單使一箇小術數子便乗勢殺将去便是國不可以無人如齊但有一田單盡死節恁地守便不奈他何 樂毅莒即墨之圍乃用師之道適當如此用速不得又齊湣王人多叛之及死而其子立于莒則人復惜之不忍盡亡其國即墨又有田單故下之難使毅得盡其䇿必不失之
  或問孫臏料龐涓暮當至馬陵如何料得如此好沈僴曰使其不燭火看白書則如之何曰臏料龐涓是箇絮底人必看無疑此有三様上智底人他曉得必不看下智獃底人亦必不看中智底人必看看則墮其機矣嘗思古今智士之謀略詭譎固不可及然記之者能如此曲折書之而不失其意則其智亦不可及矣
  毛遂 趙括 魯仲連
  潛室陳氏曰毛遂上不數於其主下不齒於其徒而卒能奮身决起著名楚趙茍非見棄於人安能以有激乎吾觀戰國㳺士所以䇿名當時致身将相快平生之憤酬夙昔之願往徃皆因所激而能致之蘇秦之相六國其家激之也張儀之相秦其友激之也范睢談笑而取秦柄其讎激之也故善用人者於其凌厲頓挫之時而乗其感慨奮激之氣則雖㝷常之人皆能以自效於尺寸如其習安於豢養之餘而生平之意願已足則雖竒人節士亦或無以自見也
  趙括虚張無實言大而才疎其父母知之趙廷之臣知之而敵國之人亦知之獨其君不之知者蓋當是時應侯行千金於趙以為反間是必左右近臣隂受秦賂相與䝉蔽主知故其君不悟至此人多以名用人失之趙括不知括之在趙未嘗以名聞也使括而以名聞於趙則秦當忌之矣而胡為利括之為将也是括虚張疎繆之實已乆聞於隣國其主不知之耳問趙長平之敗曰長平之敗豈不哀哉此不惟一
  趙括為之兵端一開平原君實為之也蓋當是時秦嘗有事於魏韓而馮亭欲嫁禍於隣國故以上黨自歸於趙夫秦拔野王而上黨路絶是上黨之在韓也有已亡之形而秦有垂得之勢今韓以空名歸趙實欲嫁秦兵於趙此蓋馮亭狙詐之術耳夫秦日夜勞心苦力以蠶食於韓今上黨有垂得之勢而趙乃欲安坐而利之則雖彊大不能得之弱小而弱小顧能得之彊大乎且無故之獲有道之所深憂也非望之福哲人之所甚禍也平原不見天下之大勢暗於狙詐之術棄龜鑑之名言而自速危亡之禍則長平之敗豈獨趙括為之哉
  魯仲連亦戰國䇿士耳而竒氣疎節憤激陳義有非䇿士所能及者鷹隼高飛於雲漢虎豹長嘯於山林其頡頏飛騰之氣豈人之所能近哉一旦受人之覊縶而豢養於韝圏之中則與雞犬何異何者惟其有所欲故也戰國㳺士大抵不勝其利欲之私心擔簦而往鼔箧而逰夫孰非有富貴之心者故一受人之覊縻甘人之豢養則雖有竒氣疎節将無所用之而俛首帖尾碌碌人下者往往而是也尚何望其憤激陳義哉仲連惟不見其所欲故不受人之覊縻不甘人之豢養是以高飛長嘯而足以頡頑於一世雖未必為天下士而人固以天下士竒之矣
  藺相如
  龜山楊氏曰周室之季天下分裂為戰國㳺談之士出於其間各挟術以干時君視其喜怒悲懼而捭闔之徼名射利固無足道者間有感憤激昂以就一時之功其材力有足過人而鮮克自重其身者何多耶予讀藺相如傳未嘗不壯其為人而惜其如此也夫秦藉累世之資肆虎狼之暴摶噬天下有幷吞諸侯之心非可與義禮接而論曲直也相如區區掉三寸舌入睚眦不測之秦卒能以完璧歸亦足壯哉然當其捧璧睨柱示以必死蓋亦摩虎牙矣夫死非難死不失義不傷勇君子所難也且秦趙之不敵蓋雄雌之國也身之存亡非特一璧之重而社稷安危之機亦不在夫璧之存亡也然則趙之有璧存可也亡可也初相如捧璧入秦趙之君臣計議非有親秦之心特迫其威彊耳夫以小事大古之人有以皮幣犬馬珠玉而不得免者至棄國而逃况一璧乎雖與之可也相如計不出此乃以孤單之使逞螳怒之威抗臂秦庭當車轍之勢其危如一髪引千鈞豈不殆哉當是時使秦知趙璧終不可得則欲徼幸不死難矣若是則尚安得為不失義不傷勇乎不三數年趙卒有覆軍陷城之禍者徒以璧為之祟也然則全璧歸趙何益哉至於澠池之㑹則其危又甚矣方趙王之西也廉頗約以一月不返則立太子以絶秦望則是行也非有萬全之計雖無往可也傳曰智者慮義者行仁者守然後可以㑹三者一闕焉則危事矣挟萬乗之君蹈危事非得計也相如為趙卿相其智勇不足重趙使秦不敢惴焉乃欲以頸血濺之豈孔子所謂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歟嗚呼周道衰士無中行乆矣區區戰國之際尚足追議其失哉予於相如惜其雄傑俊偉於戰國士有足稱者而其失如此故特為之論著云
  或曰藺相如其始能勇於制秦其終能和以待廉頗可謂賢矣以某觀之使相如能以待頗之術待秦乃為善謀蓋柔乃能制剛弱乃能勝强今乃欲以匹夫之勇恃區區之趙而鬬强秦若秦奮其虎狼之威将何以處之今能使秦不加兵者特幸而成事耳朱子曰子由有一段説大故取他説他不是戰國之士此説也太過其實他只是戰國之士龜山亦有一説大槩與公説相似説相如不合要與秦争那璧要之恁地説也不得和氏璧也是趙國相傳以此為寳若當時驟然被人将去則國勢也解不振古人傳國皆以寳玉之屬為重若子孫不能謹守便是不孝當時秦也是强但相如也是料得秦不敢殺他後方恁地做若其他人則是怕秦殺了便不敢去如藺相如豈是孟浪恁地做他須是料度得那秦過了戰國時如此等也多黄歇取楚太子也是如此當時被他取了秦也不曽做聲只恁休了
  㢘頗 蘇秦 張儀
  東萊吕氏曰趙使武襄君樂乗代廉頗頗怒攻武襄君㢘頗出犇魏以是推之則向者肉袒負荆之悔特感相如之義而非真悔也悔不發於己而發於人烏可乆邪 蘇秦約從説齊王曰夫韓魏所以畏秦者為其與秦接境壤也韓魏戰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守戰而不勝國已危亡故韓魏所以重與秦戰而輕為之臣也吾不知蘇秦之説韓魏敢出此語乎此蘇秦之所以為蘇秦也 蘇秦張儀同門友也蘇秦将止秦兵不以情而遣儀乃以術而激儀何邪蓋平昔師友之間未嘗用情故臨事不可以情告也
  屈原
  朱子曰屈原之心其為忠清潔白固無待於辨論而自顯若其為行之不能無過則亦非區區辨説所能全故君子之於人取其大節之純全而略其細行之不能無弊則雖三人猶必有師者况如屈子乃千載而一人哉孔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此觀人之法也夫屈原之忠忠而過者也屈原之過過於忠者也故論其大節則其他可以一切置之不問論其細行而必其合於聖賢之榘度則吾固已言其不能皆合於中庸矣尚何説哉
  范雎
  涑水司馬氏曰穰侯相秦秦益彊宰制諸侯如嚴主之役僕夫左右前後無不如志此穰侯之功也范睢非能為秦忠謀亦非有怨於穰𠉀也欲行其説而穰侯適妨其路故控其喉拊其背而奪之位秦王視聽之不明遂至於遷逐母弟况穰侯何有哉穰侯雖擅權未至如睢之所言孔子惡夫佞者豈以此夫
  總論
  庸齋許氏曰春秋上下二百餘年其間人材有一節一行之可稱者固難以指而數若夫宏碩之器明敏之識端實之行正大之議論未嘗不相望于世今試舉其材美之著者言之如齊之鮑叔管仲晉之舅犯先軫卻克趙衰宋之華元楚之子文蒍賈秦之百里奚鄭之子産吴之季札此十數輩者皆足以尊主而庇民皆足以捍災而制變皆足以繼絶世而興治平若較之三代王佐之才固未可同日語若求之漢唐全盛之際未見有出其右者然考諸人之事業其大者僅能輔其君以主夏盟餘皆保全境内幸免社稷之變遷而已遂使後之議者謂其規模淺狭皆無能用於天下而止足以用一國斯言也果足以病諸人乎愚竊以為春秋之時吾道與元氣㑹合者皆支離於光岳之分裂天綱地維一墜而難振民彛國政一壊而難修事物統類一紛亂而未易以整齊當是之時隂陽氣運之厄方有以成吾道之厄雖有偉人特起欲以天下為己任吾知其材力無所施
  
  始皇
  或云秦始皇用王翦将兵伐楚翦請田宅甚衆或者非之翦曰王怛中而不信人今空國中之甲士盡以委我儻不多請田宅為子孫業則王疑我矣范陽張氏曰君臣至於此衰世之風也君不信其臣故以術而御其臣臣不信其君故以術而防其君君臣上下無非以術相與欲其終始無間難矣然當此時三綱五常既已淪斁使秦皇不疑其臣則臣下必移其權使王翦不防其君則後日必被其禍君臣之風喪至此天下可知矣
  或問自秦始皇變法之後後世人君皆不能易之何也朱子曰秦之法盡是尊君卑臣之事所以後世不肯變且如三皇稱皇五帝稱帝三王稱王秦則兼皇帝之號只此一事後世如何肯變又問賈生仁義攻守之説恐秦如此亦難以仁義守之曰他若延得數十年亦可扶持整頓只是犯衆怒多下面逼得來緊所以不旋踵而亡如三皇五帝三王以來皆以封建治天下秦一切掃除不留種子秦視六國之君如坑嬰兒今年捉一人明年捉兩人絶滅都盡所以犯天下衆怒當時但聞秦字不問智愚男女盡要起而亡之陳渉便做陳王張耳便做趙王更阻遏他不住漢高祖自小路入秦由今襄陽金商藍田入闗項羽自河北大路入闗及項羽盡殺秦人想得秦人亦悔不且留取子嬰在也
  茅蕉 陳勝
  潜室陳氏曰秦遷太后於離宫諫死者二十七人而後來之輸忠者猶未已夫秦無道極矣而在廷何多直節臣也且其諫者非必皆社稷之臣皆貴戚之卿也非必皆析秦之圭皆儋秦之爵也又非必皆秦之所産皆直言之士也而為是奮死而不顧蓋生乎戰國之世無一而非口舌之士仕於危亡之朝無一而非口舌之功故常喜出於波濤洶湧之間㳺人之所不能泳與濟俱没與汩俱出而幸不死焉是其所以為工耳若夫潢汙行潦弱翁稚子可褰裳而濟彼豈以是而動其心哉此所以積尸秦庭而後來者愈出而愈竒也雖然亦危矣逆驪龍之頷下而取其珠料虎口而奪之食若茅蕉者亦幸矣
  陳渉之王也其事至微淺然縉紳先生抱祭器而往歸之張耳陳餘房君之徒又皆以興王之業説之舊史按其行事謂其不幸如是而致敗設不如是其事當復如何耶至其再三致意也猶曰其所置王侯将相竟足以亡秦且渉所置王𠉀将相微矣而史誇之若曰夫渉起謫戍而首事志在免死而已其大要不過偷一時之欲其用軍行師未嘗有一日之規徒不勝其憤憤之心决一旦之死為天下首事蓋未知烏止誰屋也在天下後世正不當以興王之事責之舊史猶復云云至今尚論渉事者猶惜其孰得而孰失也吁亦悲矣天下苦秦之禍故家遺俗豪人俠士喪氣略盡乃其所不慮之戍卒猶能為天下而首事雖其人物卑陋事至微淺而古今猶幸之蓋積萬年之憾而發憤於陳王猶曰此秦民之湯武耳
  總論
  五峰胡氏曰一氣太息震蕩無垠海宇變動山勃川湮人消物盡舊迹亡滅是所以為鴻荒之世歟氣復而滋萬物化生日以益衆不有以道之則亂不有以齊之則争敦倫理所以道之也飭封井所以齊之也封井不先定則倫理不可得而敦堯為天子憂之而命舜舜為宰臣不能獨任憂之而命禹禹周視海内奔走八年辨土田肥瘠之等而定之立井牧多寡之制而授之定公侯伯子男之封而建之然後五典可敷而兆民治矣此夏后氏之所以王天下也後王才不出庶物大侵小强侵弱智詐愚禹之制浸隳浸紊以至于桀天下大亂而成湯正之明其等申其制正其封以復大禹之舊而人紀脩矣此殷之所以王天下也後王才不出庶物大侵小强吞弱智詐愚湯之制浸隳浸壊以至于紂天下大亂而周武王征之明其等申其制正其封以復成湯之舊而五教可行矣此周之所以王天下也後王才不出庶物大吞小强侵弱智詐愚武王之制浸隳浸亂先變於齊後變於魯大壊於秦而仁覆天下之政亡矣仁政既亡有天下者漢唐之盛其不王人也非天也其後亡天也非人也噫孰謂而今而後無繼三王之才者乎病在世儒不知王政之本議三王之有天下不以其道而反以亡秦為可法也
  或問闗中形勝周用以興到得後來秦又用以興朱子曰此亦在人做當春秋時秦亦為齊晉所軋不得伸到戰國時六國又皆以夷狄擯之使不得與中國㑹盟及孝公因此發憤致得商鞅而用之遂以强大後來又得惠文武昭襄皆是㑹做底故相繼做起來若其間有一二君昏庸則依舊做壊了以此見得形勝也須是要人相副因言昭王因范睢傾穰侯之故却盡收得許多權柄秦遂益强豈不是㑹 問温公稽古錄秦論謂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秦之謂矣又引賈生之論曰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某竊謂秦以虎狼幷天下設使守之以道且不可保况又非其道耶論者不當徒咎其守之非道而不論其攻之己不善也曰賈生温公之論若究其極固為有病然彼其立論非為攻取者謀以為可以如是取之而無害也乃為既得之後而謀以為如是則或可以守耳今且試以身處胡亥子嬰之地而自謀所以處之之宜則彼前日取之之逆者既不可及矣吾乃可以拱手安坐以待其亡耶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九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
  歴代二
  西漢
  髙帝
  程子曰髙祖其勢可以守闗不放入項王然而須放他入來者有三事一是有未阬二十萬秦子弟在外恐内有父兄為變二是漢王父母妻子在楚三是有懐王
  元城劉氏與馬永卿論圍棊曰棊中有一事今與公論之某嘗見髙棊云髙低棊不甚相逺但髙棊識先後着耳若低棊即以後着為先着故敗昔有髙棊曰漢髙帝方黥布以窮來歸故洗足不起以挫其鋭布欲自殺後見張御從官如漢王則又大喜過望此識先後着也又有低棊曰梁武帝方侯景以窮來歸遽裂地而王之其後景凡有所須輙痛挫抑之故景反而梁亡此以後著為先着也又曰圍棊有過行者必須皆是髙棊而當局者為利害所昏故藉傍人指之爾若低棊雖是提耳而明告之亦不悟也昔漢髙帝聞韓信欲為假王輙大怒慢罵良平躡足此過行法也且髙帝見處不甚相逺但髙帝當局而迷爾使良平遇暗主雖累千萬言亦何益哉
  或問髙祖為義帝發䘮是詐後如何却成事朱子曰只縁當時人和詐也無如五伯假之亦是諸侯皆不能假故也 漢髙祖取天下所謂仁義者豈有誠心哉其意本謂項羽背約及到新城遇三老董公遮道之言方假此之名以正彼之罪所謂縞素發䘮之舉其意何在似此之謀看當時未必不是欲項羽殺之而後罪之也 廣武之㑹太公既已為項羽所執髙祖若去求告他定殺了只得以兵攻之他却不敢殺時髙祖亦自知漢兵已強羽亦知殺得無益不若留之庶可結漢之懽心一云使髙祖屈意事楚則有俱斃而已惟其急於攻楚所以致太公之歸也問舜棄天下猶敝屣曰如此則父子俱就戮爾亦救太公不得若分羮之語自是髙祖説得不是髙祖斬丁公赦季布非誠心欲伸大義特私意耳季布所以生蓋欲示天下功臣是時功臣多故不敢殺季布既是明大義陳平信布皆項羽之臣信布何待反而誅之
  南軒張氏曰惟仁義足以得天下之心三王是也髙帝之興亦有合乎此是以能剪暴秦滅强項而卒基漢業方懐王遣將入闗諸老將固以為沛公素寛大長者而心歸之至於三章之約其所以得乎民者深矣此非其所謂仁者歟予每愛三老董公之説以為順徳者昌逆徳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名其為賊敵可乃服三軍之衆為義帝縞素聲項羽之罪而討之於是五十六萬之師不謀而來從義之所感也使斯時髙帝不入彭城置酒髙㑹率諸侯窮羽所至而誅之天下即定矣惜其誠意不篤不能遂收湯武之功然漢卒勝楚卒亡者良由於此名正義立故也 問髙祖規模宏逺何事可驗曰約法三章用三老董公仁義之説此二事可驗 嘗讀漢史至平城之圍内外不通者七日用陳平秘計僅而獲免未嘗不為髙帝危之班固號良史於陳平之計亦莫得聞意必猥陋可羞之甚故平亦恥諱不欲自貽笑於後世也猶幸有平計可用耳脱或無䇿則漢家社稷豈不寒心雖欲斬十使封婁敬尚及為乎一聼之誤為禍如此幸免而悔所失已多曷若審聽於初而不輕用以取辱乎又曰髙祖平生好謀能聽自起布衣以有天下用人之言鮮有誤者至此忽輕信十軰之言其病安在蓋由急於功利之過惟帝貪易擊之利遂欲邀功於逺夷此念既萌利害倒置故十軰之言得以入之雖有婁敬之忠反怒其妄言沮軍也是故為人主者又當端其一心勿以小功淺利自惑其聰明則臣下是非之言可以坐照而挾功利之説者亦無隙之可乗矣
  潛室陳氏曰楚懐王之立也夫將以興漢乎懐王之死也天將以亡楚乎夫懐王項氏所立此冝深徳於項今觀懐王在楚曽無絲粟之助於楚而獨屬意於沛公方其議遣入闗也羽有父兄之怨於秦所遣冝莫如羽者顧不遣羽而遣沛公曰吾以其長者不殺也沛公之帝業蓋於是乎興矣至其與諸將約也曰先入闗者王之沛公先入闗而羽有不平之心使人致命於懐王蓋以為懐王為能右己也而懐王之報命但如約而已以草莽一時之言而重於山河丹書之誓羽雖欲背其約其如負天下之不直何是沛公之帝業又於此乎定矣夫項氏之興本假於亡楚之遺孽顧迫於亞父之言起民間牧羊子而王之蓋亦謂其易制無他而豈料其賢能若是邪始而為項氏之私人而今遂為天下之義主始以為有大造於楚而今則視羽蔑如也則羽此心之鬱鬱悔退豈能乆居人下者自我立之自我廢之或生或殺羽以為此吾家事而不知天下之英雄得執此以為辭也故自三軍縞素之義明沛公之師始堂堂於天下而羽始奄奄九泉下人矣懐王之立曽不足以重楚而懐王之死又適足以資漢然則范増之謀欲為楚也而秪以為漢也嗚呼此豈沛公智慮所能及哉其所得為者天也此豈范増項羽智慮之所不及哉其所不得為者亦天也 髙帝之為義帝發䘮也三軍縞素天下之士歸心焉雖然帝亦詭而用之耳夫帝之於懐王也君臣之分未定也生則嘗以天下之義主而事之死則以為天下之義主而䘮之此蓋項氏之短而大其辭以執之是三老董公之善謀豈出於帝之本情哉 問髙帝約法三章如何曰沛公之始入闗也與秦父老約法三章是時沛公猶未王闗中也而輒與其民私約如此殆類於兒曹嘔咆之為者當雌雄未定之時務為寛大長者以媚悦其民孰不能者及項氏既滅天下一家正髙帝創法定令之時也而三章之法不移如山豈兒軰咆嘔之恩姑以媚悦於一時者哉使其仁心仁聞出於至誠憐恤之意雖草莽私約遂以為漢世不刋之典真主一言其利愽哉 問髙祖大封同姓卒有尾大不掉之患髙祖明逹何不慮此曰懲戒亡秦孤立之弊故大封同姓聖人謂百世損益可知此類是也周以封建亡故秦必損之秦以不封建亡故漢必益之事勢相因必至於此兼漢初戸口减少封諸王時計地故封三庶孽分天下半其後戸口日蕃所以彊大 問漢髙人謂其寛仁長者韓彭英盧曽未免於誅死何耶曰方事之殷能奪諸公死力是髙祖善將將處及事之定置諸公於死即將將之餘習未忘寛仁其天資殘忍是無學問問漢髙祖為義帝發䘮與曹操挾天子以令天下未審如何曰為義帝發䘮因人之短而執之挾天子以令天下負己之有而挾之雖皆詭之為名但一則豪傑起事舉動光明一則奸雄不軌蹤跡暗昧為義帝發䘮無君之罪在項羽挾天子以令諸侯無君之責在曹操
  魯齋許氏曰髙祖自有取天下才量如推車子須是自推得六七分則人扶領二三分雖𨺗峻處都行得若全推不得全仰别人平地上也行不得况𨺗險乎諸功臣但輔翼之也躡足不悟後大害事
  文帝
  程子曰漢文帝殺薄昭李徳𥙿以為殺之不當温公以為殺之當説皆未是據史不見他所以殺之之故須是權事勢輕重論之不知當時薄昭有罪漢使人治之因殺漢使也還是薄昭與漢使飲酒因忿怒而致殺之也漢文帝殺薄昭而太后不安柰何既殺之太后不食而死柰何若漢治其罪而殺漢使太后雖不食不可免也須權他那箇輕那箇重然後論他殺得當與不當也
  龜山楊氏曰文帝以竇廣國有賢行欲相之恐天下以為私不用用申屠嘉此乃文帝以私意自嫌而不以至公處己也廣國果賢邪雖親不可廢果不賢邪雖踈不可用吾何容心哉當是時承平日乆英才間出擇可用者用之可也必曰髙帝舊臣過矣
  朱子曰三代以下漢之文帝可謂恭儉之主 問文帝好黄老亦不免有慘酷處莫是纔好清浄便至於法度不立必至慘酷而後可以服人曰自清浄至慘酷中間大有曲折却如此説不得惟是自家好清浄便一付之法有犯罪者都不消問自家但看法如何只依法行自家這裏更不與你思量得此所以流而為慘酷或曰黄老之教本不為刑名只要理㑹自己亦不説要慘酷但用之者過耳曰縁黄老之術凡事都先退一着做教人不防他到得逼近利害也便不讓别人寕可我殺了你定不容你殺了我他術多是如此所以文景用之如此文帝猶善用之如南越反則卑辭厚禮以誘之呉王不朝賜以几杖等事這退一着都是術數到他教太子晁錯為家令他謂太子亦好學只欠識術數故以晁錯傅之到後來七國之變弄成一塲紛亂看文景許多慈祥愷悌處都只是術數然景帝用得不好如削之亦反不削亦反 問文帝欲短䘮或者要為文帝遮䕶謂非文帝短䘮乃景帝之過曰恐不是恁地文帝當時遺詔教大功十五日小功七日纎三日或人以為當時當服大功者只服十五日當服小功者只服七日當服纎者只三日恐亦不解恁地臣為君服不服則已服之必斬衰三年豈有此等級或者又説古者只是臣為君服三年服如諸侯為天子大夫為諸侯及畿内之民服之於天下吏民無三年服道理必不可行此制必是秦人尊君卑臣却行這三年至文帝反而復之耳
  南軒張氏曰文帝初政良有可觀蓋制事周密為慮深逺懇惻之意有以得人之心三代而下亦未易多見也文帝以庶子居藩國入踐大綂知己之立為漢社稷非為己也故不敢以為己私有司請建太子則先示愽求賢聖之義而又推之於呉王淮南王有司請王諸子則先推諸兄之無後者而立之其辭氣温潤不迫其義誠足以感人也凡所以施惠於民者類非虚文皆有誠意存乎其間千載之下即事而察之不可掩也史於其編年曰帝既施惠天下諸侯四夷逺近驩洽乃修代來功觀諸此又可見其明先後之宜而不敢私己記史者亦可謂善發明矣其待夷狄蓋亦有道以南越尉佗之強恣自髙帝猶難於服之而帝特施恩惠遣使遺以一書而佗即自去帝制下令國中稱漢皇帝賢天子皇恐報書不敢慢予嘗詳味帝所與書則知忠信之可行於蠻貃也如此書之首辭曰朕髙皇帝側室子也棄外奉北藩于代蓋後世之待夷狄徃徃好為夸辭於是等皆在所蓋覆矯飾以示之者也而帝一以其實告語之彼亦豪傑也見吾推誠如此則又安得不服故其報書首曰老夫故越吏也文帝不以髙帝側室之子為諱則佗敢以越吏為歉哉若吾以驕辭蓋之則彼亦且慢以應我必然矣推此一端忠信可行於蠻貃可不信哉以文帝天資之羙初政小心畏忌之時得道學之臣佐之治功之起豈不可追三代之餘風惜其大臣不過絳灌申屠嘉之徒獨有一賈誼為當時英俊而誼之身蓋自多所可恨而卒亦不見庸也故以帝之賢僅能為一時之小康無以垂法於後世如淮南薄昭之事未免䧟於刑名之家衰世之事至於即位歳乆怠肆亦萌新垣平之邪説故得以入之然終以其天資之髙旋即悟也其終詔有曰惟年之乆長懼于不終蓋可見帝之能察乎此矣嗚呼亦賢矣哉故予猶重惜其諸臣之無以佐下風也
  或問肉刑始于苖堯因之而不革更虞夏商周而又不革漢文以一女子之言而革之何唐虞三代不知出此也文帝除之而刑亦措何邪潛室陳氏曰先儒謂井田學校封建肉刑四者廢一不可不知秦變古法凡古人教民養民處掃地不存單獨留肉刑以濟其虐雖微文帝必有變之者此蓋損益盈虚理勢必至能通變宜民雖成康復起不能易也 問漢文平生所為大抵出於黄老至其得力處亦是黄老不聞有無情少恩之病何邪曰文帝天資粹羙却能轉得黄老不好處作好處景帝天資刻忍却將黄老好處轉作不好處 問漢文殺薄昭李徳𥙿以為殺之不當温公以為殺之當未知孰是曰雖未免少恩然以文帝仁厚之資為之乃是借一人以行法於仁厚中有神武焉 問漢文時呉王不朝賜以几杖此與唐之陵夷藩鎮邀節旄者何異不幾於姑息之政歟曰文帝是純任徳教權綱在上伸縮由巳唐一向姑息權柄倒持于下予奪由人兩事不可同日語 問晦翁以三代而下皆人欲而非天理且如漢文帝資禀純粹如何斷以人欲曰晦翁此語止謂秦漢而下不曾有徹底理㑹學問人其中好者只是天資粹羙暗合聖賢元不從學問中來文帝是若似此人主更從學問中徹底理㑹便是湯文以上人 問天下之患莫大於本小末大周之内輕外重宜若難乆而卒綿逺漢之内重外輕宜若足以相制而猶有七國之禍何邪曰周雖諸侯彊大猶能支吾數百年先史喻為百足蟲所以難死者扶之者多也漢七國之禍亦自外重自此以後日以輕矣
  景帝
  五峰胡氏曰漢景以郅都寗成為中尉以嚴酷治宗室貴戚人人惴恐夫親親尊尊之道必選天下有節行賢徳之人為之師傅為之交遊則將有大人君子可為天下用何有憂其犯法耶治百姓亦然修崇學校所以教也刑以助教而已非為治之正法也
  武帝
  朱子曰武帝病痛固多然天資髙志向大足以有為使合下便得箇真儒輔佐豈不大有可觀惜乎無真儒輔佐不能勝其多欲之私做從那邊去了欲討匈奴便把吕后嫚書做題目要來揜蓋其失他若知得此豈無修文徳以來道理又如討西域初一畨去不透又再去只是要得一馬此是甚氣力若移來就這邊做豈不可末年海内虚耗去秦始皇無幾若不得霍光收拾成甚麽輪臺之悔亦是天資髙方如此嘗因人言太子仁柔不能用武答以正欲其守成若朕所為是襲亡秦之迹可見他當時已自知其罪向若能以仲舒為相汲黯為御史大夫豈不善
  南軒張氏曰武帝奢侈窮黷之事與秦皇相去何能尺寸然不至於亂亡者有四事焉髙帝寛大文景惠養其得民也深流澤滲漉未能遽泯非若秦自商鞅以來根本已蹶民獨迫於威而强服耳此一也武帝所為每與六經戾夫豈真能尚儒者然猶表章六經聘召儒生為稽古禮文之事未至蕩然盡棄名教如秦之為此二也輪臺之詔雖云已晩然詳味其辭蓋真知悔者誠意所動固足以回天人之心自詔下之後不復萌前日之為思與民休息矣與卒死於行而不之悟者蓋甚有間秦穆之誓聖人取其悔過列之於書予於輪臺之詔每三復焉蓋以為存亡之幾所係耳此三也惟其能悔過也故自是之後侈欲之機息而清明之慮生是以能審於付託昭帝之初霍光當政述文景之事以培植本根於是興利之源窒而惠澤復流有以祈天永命矣此四也以四者相須而維持是以能保其祚然向使武帝老不知悔死於熾然私欲之中則决不能善處其後雖使頼髙文景之澤以免其身旋即殆矣故予深有取於輪臺之詔以為存亡之幾所係也然其能卒知悔者則以其平日猶知誦習六經之言習儒生之論至於力衰而意怠則善端有時而萌故耳然則其所以不至亂亡者亦豈偶然也哉
  潛室陳氏曰武帝之伐匈奴也不絶大漠不襲王庭則不足以泄其怒其通西域也不窮河源不歴懸度則不足以快其欲其事土木也不千門萬戸則不息其聚歛也不告緡則不休其深刑也不根株則不已其崇儒也不辟雍則不樂其務農也不代田則不為至其老而悔過不下輪臺之詔則不足蓋天地之間凡可以力致者武帝皆能以力致之而有不容於力致者獨其終身用力於神仙曾不獲如其意蓋嘗凝神於蓬萊蜕形於海上魂交黄帝而夢接安期矣亦嘗父事少君師事文成五利公孫卿而賔齊魯之士矣而卒莫能致也豈其力尚不足耶嗚呼武帝窮奢極欲以從富貴之樂使神仙道家之事為不無蓋非帝之所可冀矧其實無有哉今徒狃於力之所可為而謂神仙可以力致曾不察其理之有無也使天下而有是理則須帝之力而可致如其無是理也則雖帝之力何所用哉觀諸此世之言神仙者亦可以已矣問漢法宰相必出於列侯武帝變而通之是耶非
  耶曰漢法非軍功不侯非列侯不相儒者既無軍功可論永無入相之路此髙祖馬上之陋規非三代之宏規至武帝元朔中始下詔嘉先聖之道招四方之士遂以御史大夫公孫𢎞代薛澤為丞相封平津侯丞相封侯自𢎞始也其後遂為故事夫武帝崇儒之君子厭文吏武功之不學無識陋國初淺近之規以為儒道不能光顯遂革其故習不吝厚爵重封以激厲儒者則武帝之羙意人亦孰得而非之也然公孫𢎞起自徒歩之中以明春秋一經不四年而超取相位貴至封𠉀則論者不能不於是而有憾焉蓋武帝以利而用儒儒者見利而求用自𢎞以明經而為相後之為儒者孰不欲競章句之末習以僥倖於一遇利禄之門一開而士大夫之心術自兹蠱壊矣况漢家以軍功立國必以列侯為相雖漢之陋規然而非軍功不侯則漢之良法使儒者而不相則已使儒者而可相則自版築而遽登相位乎何慊而猶欲假封侯以為重此又武帝之不善變也故自𢎞之侯平津也而由相封侯者漢史自為恩澤侯自是以恩澤侯者相望於前後使恩澤而可𠉀則無復軍功之足竸矣故自侯法之既壊至元成之間士大夫之氣習豢養於富貴之餘無復剛心鋭氣之可畏而委靡巽懦之風猶婦人女子生長于閨房之中求欲如周昌趙堯申屠嘉張蒼軰愈不可得矣夫相者既非真儒侯者又非軍功是武帝更張之善意不免一舉而兩失蓋自命相之法變而儒者之心術壊自封侯之法變而士大夫之氣習壊更張之善者猶若此更張而不善則柰何此變法之所以難也
  宣帝
  豫章羅氏曰漢宣帝詰責杜延年治郡不進乃善識治體者夫治郡不進非人臣之大罪而宣帝必欲詰責之何耶蓋中興之際内之朝廷外之郡縣法度未備政事未修民人未安堵或治郡不進則百職廢矣烏可不責之夫一郡尚爾况天下乎予謂漢宣帝識治勢
  或問宣帝言漢雜王伯此説也似是朱子曰這箇先須辨别得王伯分明方可去論他是與不是胡叔器云如約法三章為義帝發䘮之類做得也似好曰這箇是他有意無意叔器曰有意曰既是有意便不是王又曰宣帝也不識王伯只是把寛慈底便喚做王嚴酷底便喚做伯
  南軒張氏曰宣帝謂漢家雜伯固其所趨若此然在漢家論之則蓋亦不易之論也自髙祖取天下固以天下為己利而非若湯武弔民伐罪之心故其即位之後反者數起而莫之禁利之所在固其所趨也至其立國規模大抵皆因秦舊而無復三代封建井田公共天下之心矣其合於王道者如約法三章為義帝發䘮要亦未免有假之之意其誠不孚也則其雜伯固有自來夫王道如精金羙玉豈容雜也雜之則是亦伯而已矣惟文帝天資為近之然其薫習操術亦雜於黄老刑名考其施設動皆有術但其資羙而術髙耳深攷自可見至於宣帝則又伯之下者桓文之罪人也西京之亡自宣帝始蓋文景養民之意至是而盡消靡矣且宣帝豈真知所謂徳教者哉而以為不可用也如元帝之好儒生蓋竊其近似之名委靡柔懦敗壊天下者其何徳教之云夫惟王者之政其心本乎天理建立人紀施於萬事仁立義行而無偏弊不舉之處此古人之所以制治保邦而垂裕乎無疆者後世未嘗真知王道顧曰儒生之説迂闊而難行蓋亦未之思矣
  或問孝宣綜覈名實而王成以為増戸口褒賞遂起天下俗吏之偽然綜覈者安在潛室陳氏曰刑名術數之家各是執一實以御百虚老蘇所謂人服吾之識其一而不知吾之不識其九也宣帝殆用此術間有受人欺處不害他大體也
  元帝
  涑水司馬氏曰甚矣闇君之不可與言也天實剥䘮漢室而昏塞孝元之心使如木石不可得入至於此乎哀哉京房之言如此其深切著明也而曾不能喻何哉詩云匪靣命之言提其耳匪手携之言示之事又云誨爾諄諄聽我藐藐噫後之人可不以孝元為監乎
  項羽范増附
  涑水司馬氏曰世皆以項羽不能用韓生之言棄闗中之險故失天下竊謂不然夫秦據函谷東嚮以制天下然孝惠昭襄以之興而二世子嬰以之亡顧所以用之之道何如耳地形不足議也項羽放殺其君不義之名明於日月宰制天下王諸侯廢公義而任私意逐其君以置其臣其受封者爭奪不服踈斥忠良猜忌有功使臣下皆無親附之意推此道以行之雖重金襲湯不能以一日守也况三秦之險哉
  龜山楊氏曰予讀漢紀至髙祖謂項王有一范增不能用故為我禽常以為信然及讀項羽傳觀范增所以佐羽者然後知羽雖用增無益於敗亡也夫秦人齮齕其民天下背而去之莫肯反顧當是時民之就有道正猶飢者之嗜食不必芻豢稲粱而皆可於口也項籍以閭閻匹夫之資首天下豪傑西向而並爭視秦車之覆曾不知戒猶蹈其故轍欲以力致天下所過燒夷殘滅是以秦攻秦也范增曾無一言及此乃區區欲立楚後為足以懐民望何其謬哉其後項王卒有弑義帝之名為敵國之資增實兆之也增之得計不過數欲害沛公耳使項王不改其轍則前日之亡秦是也借令沛公死天下其無沛公乎
  或問髙祖言項羽有一范增不能用所以亡夫項羽之失無數初未聞范增之有誎使項羽而終用范增又將如何潛室陳氏曰係興亡處但看人物有無是第一節范增豈三傑比耶但就項羽人物言之有此人耳
  董公
  庸齋許氏曰方楚漢爭雄之時能使沛公激發天下之大機括者誰歟三老董公説之以三軍素服共誅楚之弑義帝者順徳逆徳之辭昭然與日月爭光人心稍知義者其從順去逆已於此决擇矣董公之説又豈蕭何文墨議論之比以子房號為帝師籌幄之間亦未見有此大計當時仗義而西天下為之響應者董公力也
  蕭何
  龜山楊氏曰髙帝收民於𭧂秦傷殘之餘而蕭何秉國鈞盡革秦苛法與之更始天下宜之作畫一之歌其法令終漢世守之莫能損益也班固謂為一代宗臣豈虚語哉然髙皇帝既平天下於功臣猶多忌刻何為宰輔至出私財以助軍費買田宅以自汙以是媚上僅能免其甚至於械繫之猶不知引去豈工於為天下而拙於謀身耶蓋不學無聞暗於功成身退之義貪冐榮寵惴惴然如持重寳惟恐一跌然而幾踣者亦屢矣蓋髙帝慢而侮人而輕與人爵邑故不得亷節之士而一時頑鈍嗜利無恥者多歸之以何之賢猶不免是惜夫
  元城劉氏曰蕭何治未央宫之意深矣髙帝項王皆楚人豐沛臨淮相去至近二人之心豈一日忘山東哉羽見秦地皆已燒殘乃思東歸使其如昔日之盛未必不都闗中也漢五年夏雖自雒陽駕之闗中然長安宫殿未成寄治櫟陽又髙帝之在闗中無幾時矣五年秋親征臧荼復至雒六年十二月取韓信還至雒陽七年冬十月自征韓信又自雒陽至長安時宫闕已成乃自櫟陽徙都長安則髙帝都長安之心方定矣然何欲順適其意以就大事不欲令窺其秘也故假辭云爾此何之深意也而史氏見蕭何之意又不欲明言之又不欲不言之乃書上説兩字以見髙帝在何術中而且樂都闗中也
  南軒張氏曰蕭何佐髙帝定一代規模亦宏逺矣髙帝征伐多在外何守闗中營緝根本漢所以得天下者以闗中根本先壯故也此何相業之大者又何為相之初首薦韓信為大將而三秦之計遂定此亦得為相用人之體曹參雖不逮何然以摧鋒䧟陣勇敢果鋭之氣而施之治民乃能盡歛芒角以清淨為道遵何約束不務變更其人亦寛裕有識矣此參相業也然二子惜皆未之學以髙帝之資質何不能賛助逺追三代之法創業垂統貽之後嗣一時所定未免多襲秦故如井田封建等事皆不能復古在髙帝之世反者固已數起此在何為可憾也至參但知以清淨不擾為善而不知吕氏之禍已復著見當逆為之處以折其謀惠帝憂不知所出但為滛樂不聽政而曾不能引義以强其君心為可罪也矣
  東萊吕氏曰蕭何治未央但欲髙帝安於此不欲之他爾要之創業之君自當以儉為先何慮不及此也
  潛室陳氏曰沛公之入闗也諸將爭走金帛財物之府庫蕭何獨先入收丞相府圖籍藏之以故沛公得知天下阨塞戸口多少强弱之處世常以刀筆吏少何此特書生之論耳何非刀筆吏何以知丞相府之有圖籍耶然刀筆吏多矣而何獨知丞相府之有圖籍則自其為郡縣小吏時固已習於國家之體要若此此其器已不在人下矣况當草莽角逐之時見秦氏府庫宫室之盛雖沛公不能不垂涎者而何之器度越人如此沛公之有愧多矣及項羽王沛公於漢中也沛公意大不滿自絳灌以下莫不勸攻項羽何獨諌曰能屈於一人之下而伸於萬乗之上者湯武是也願大王王漢中養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嗚呼何之器度若此其位當不在人下矣昔者晉重耳之亡也從亡三人者皆相國之器也夫以覉旅䘮亡之餘而其從者皆可以相國君子曰用臣如三人公子何患於䘮乎吁此固沛公所以興也 問蕭何未央之營前殿建北闕周匝二十重九十五歩街道周廻七十里臺殿四十三所宫門闥凡九十五壯麗如此宜髙帝之所以怒温公譏其非元城乃以為蕭何堅漢髙都長安之深意當從何説為正曰髙帝都闗中之意猶豫未决蓋嫌殘破故也何大建宫室以轉其機至其自夸壯麗今人皆譏其無識不知何不欲以據形勢定根本正言於髙帝恐費分踈姑假世俗之言以順適其意與買田宅自汚意同
  韓信
  龜山楊氏曰韓信以機變之才因思歸之衆以臨江東而燕代趙齊之間無堅城彊敵矣其用竒無窮所向風靡自漢興名將未有倫儗也至其軍脩武也又輔以張耳二人皆勇略蓋世余竊怪漢王自稱漢使晨馳入壁即卧内奪其印符麾召諸將易置之而耳信未之知也此其禁防闊踈與棘門覇上之軍何異耶使敵人投間竊發則二人者可得而虜也豈古所謂有制之兵者信亦有未逮歟
  或問太史公書項籍垓下之敗實被韓信布得陣好是以一敗而竟斃朱子曰不特此耳自韓信左取燕齊趙魏右取九江英布收大司馬周殷而羽漸困于中而手足日翦則不待垓下之敗而其大勢蓋已不勝漢矣
  張良
  程子曰張良亦是箇儒者進退間極有道理人道漢髙祖能用張良却不知是張良能用髙祖良計謀不妄發發必中如後來立太子事皆是能使髙祖必從使之左便左使之右便右豈不是良用髙祖乎
  或言正叔云人言沛公用張良沛公幾曾用得張良張良用沛公耳良之從沛公以為韓報秦也既滅秦於是置沛公闗中辭歸韓已而見沛公有可以取天下之勢故又從之已取天下便欲棄人間事從赤松子遊良不為髙祖之臣可見矣此論甚好以前無人及此龜山楊氏曰此論亦未盡張良蓋始終為韓者方沛公為漢王之國遣良歸韓良因説沛公燒絶棧道此豈復有事漢之意及良歸至韓聞項羽以良從漢王故不遣韓王成之國與俱東至彭城殺之先是良説項梁以韓諸公子横陽君成可立梁遂使良求韓成立為韓王良為韓司徒良以韓見殺之故於是又間行歸漢其意蓋欲為韓報項羽也至漢髙祖用其謀已破項羽平定天下從髙祖西都闗中於是始道引辟榖有從赤松子之語蓋為韓報仇之心於是方已故也據良當時説髙祖燒絶棧道然後歸韓此亦似有意使韓王成若在良輔之并天下未可知良意以謂可與之爭天下者獨髙祖髙祖既阻蜀不出其他不足慮矣不幸韓王成為項羽所殺故無以自資而卒歸漢也如髙祖亦自用張良不盡良之術亦不止於如此須更有事在其臣髙祖非其心也不得已耳 子房起布衣徒歩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其竒謀秘計轉敗為成出於困急之中者數矣故髙祖稱之配蕭韓為三傑天下既平功髙者徃徃以才見忌疑釁一開雖韓信有解衣推食之誠猶不克終竟以葅醢蕭何雖能以功名自全而見疑亦屢矣是三人者惟子房功成智隠不邇權勢視去權利如脱敝屣雖寄身朝市而翛然如江湖萬里之逺鴻㝠鳳舉矰繳不及方諸范蠡其優矣哉夫漢興將相於去就之際皆中機㑹而不違理義者吾獨於子房得之矣
  或問養虎自遺患事張良當時若放過恐大事去矣如何朱子曰若只計利害即無事可言者當時若放過未取亦不出三年耳問幾㑹之來間不容髪况沛公素無以繫豪傑之心放過即事未可知曰若要作此事先來便莫與項羽講解既已約和即不可為矣大抵張良多隂謀如入闗中初賂秦將之為賈人者此類甚多問伊川却許以有儒者氣象豈以出處之際可觀耶曰為韓報仇事亦是是為君父報仇 三代以下人品皆稱子房孔明子房今日説了脱空明日更無愧色畢竟只是黄老之學及後疑戮功臣時更尋討他不著 問子房孔明人品曰子房全是黄老皆自黄石一編中來又問一編非今之三略乎曰又有黄石公素書然大率是這様説話輔廣云觀他慱浪沙中事也甚竒偉曰此又忒煞不黄老為君報仇此是他資質好處後來事業則都是黄老了凡事放退一歩若不得那些清髙之意來縁飾遮蓋則其從衡詭譎殆與陳平軰一律耳問邵子云智哉留侯善藏其用如何曰只燒絶棧道其意自在韓而不在漢及韓滅無所歸乃始歸漢則其事可見矣
  南軒張氏曰子房蓋有儒者氣象三代之後未易得也五世相韓篤春秋復讎之義始終以之其狙擊嬴政非輕舉也其復讎之心茍得以一擊而遂焉則亦慊矣此其大義根諸心建諸天地而不可泯者也子房之心非以功利也始終為韓而漢之爵禄不足以覉縻之故予以為有儒者之氣象三代之後未易多得此其出處大致也至於從容髙帝之旁其計䇿不汲汲於售而所發動中節㑹使髙帝從之有不庸釋者蓋子房非有求於髙帝故能屈伸在已而動無不得此豈獨可以知計名哉 髙帝之英武慢侮士大夫其視隨何酈食其陸賈軰皆撫而忽之至如蕭相國之功一旦下之廷尉亦不顧也獨於子房蓋敬而不敢慢順而不可强則以子房所守在義而不以利故爾嗟乎秦漢以來士賤君肆正以在下者急於爵禄而上之人持此以為真足以驕天下之士故也若子房者其可得而驕之哉雖然以髙帝之英武而能虛己以聽信子房蓋亦可謂明也已矣可謂逺也已矣
  或問髙帝暮年猜忌功臣張良不能開釋帝意及見諸將沙中偶語乃指示曰此屬相聚謀反毋乃益其猜忌之心而温公反謂因事納忠何也潛室陳氏曰子房言無虚發平生智謀都因事方用所以撥轉主心如轉戸樞 問子房之於漢髙言無不盡晩年廢立乃不敢言至四皓之來而後定豈天下既定子房之言不足以動帝之聼耶曰此事子房自度不能得之於口舌之間故於人主機括中撥轉來伊川生平不喜人用智獨喜子房此著具見易傳可玩味自是轉移君心一道理未可以一筆勾斷 沛公有三傑故雖遷漢中而卒定三秦項羽無三傑故雖王三將而終不能有三秦嗚呼羽非失險也失人也夫項羽遷沛公於巴蜀而王三降將以拒漢漢勢若己屈矣吁彼豈知巴蜀果非死地也耶羽以巴蜀為死地而謀遷沛公沛公亦以死地視巴蜀而忿嫉項羽當是時也取捨屈伸之理惟蕭何知之故何勸王王漢中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及其既就國也項羽肺肝之謀惟張良知之故良説王燒絶棧道以示項羽無東意此蕭何之所以强沛公之行也而張良所以安沛公之心也使巴蜀而果能為死地也則蕭何張良之謀是置沛公於死也蕭何張良可謂見之明計之熟矣至於韓信登壇之日畢陳平生之畫略論楚之所以失及漢之所以得漢一日舉兵而東秦民其為沛公耶為三降將耶此三秦還定之謀所以卒定於韓信之手也噫三傑宜人傑也向也蕭何張良有卓越之見而始勸沛公之入今也韓信乗罅漏之餘而徑勸沛公之出其入也所以養其出也其出也所以用其入也三子之見智謀略同故蹙楚之效同熟謂闗中非沛公囊中物耶善乎史臣之論髙祖曰從諫如轉圜也夫天下之勢成敗未易料也見近者昧其勢而慮逺者審其勢蓋勢者成敗之所係也一舉措之不謹則俄頃之間大事去矣方羽之王三降將於三秦而王髙祖於漢中也髙祖蓋不勝其忿而欲奮於一擊之間周勃等又從而協賛之當是時髙帝死固未可定而何以成敗為也及蕭相國進諫而髙祖翻然改悟罷兵就國徐起而還定之如取諸寄此豈有他術也知成敗之勢在己而已己能屈之亦能伸之是以髙帝之還定三秦也不在於引兵故道之時而在於不攻項羽之日不在於拜將之後而在於聽諫之初
  彭越
  龜山楊氏曰天下之禍莫大乎不明分分之不明由較材程力之過也予觀韓彭之亡皆以此歟蓋西漢之初髙皇帝以匹夫起阡陌之中一時名將非屠販亡命輕猾之徒則里巷齠齓布衣之交也其平居握手素非有君臣等威也論其材力亦豈足相過哉天下未平而大者已王小者已𠉀皆連城數郡一揺足則秦項之爭復搆矣漢方收民於百戰凋瘵之餘而臨諸𠉀王之上凛乎其猶蹈春氷而常恐其潰也故疑隙一開則葅醢隨之矣嗚呼是豈知先王所以維持天下者哉雖朝委裘植遺腹而不亂者亦有名義以正其分耳故君君臣臣而天下治如將較材程力以彊弱勝負為君臣則天下之禍何時已哉漢之君臣不知出此卒至相夷而不悟悲夫
  或問司馬温公言漢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韓信之功則知彭越又其次耶今考其本末二子各有所長其功一也故張漢家之勢者信之功多於越破魏取代仆趙脅燕擊齊滅楚是也困項氏之勢者越之功多於信焚楚積聚而項氏敗擾梁地而項氏急是也未審如何潛室陳氏曰彭越人物功勲皆非信比但其常以㳺兵出入梁楚間為項氏腹心之疾所以有功於漢
  曹參
  程子曰曹參去齊以獄市為託後之為政者留意於獄者則有之矣未聞有治市者
  龜山楊氏曰曹參從髙帝起豐沛間與之並馳者皆一時熊羆之士而䧟敵攻堅必以參為首宜其勇悍彊鷙果於繫斷天下已定參為齊相乃退然不自用盡召長老諸先生問所以安集百姓者既得蓋公避正堂舎之尊用其言而齊大治其後為漢相亦以治齊者治天下故其効如之觀參所為其始以戰闘為功而終則以清淨無為自守何其不相侔也非其資務學樂用人言而勇於自克其何能爾若參者可不謂賢矣夫初參與蕭何有隙何且死所推賢唯參參代何為相國舉事無所變更一遵用何法二人者茍無體國之誠心忘一己之私忿則排䧟紛更將無所不至推之以為賢守之而勿失尚何有哉其卒為一代宗臣蓋有以也 後世如曹參可謂能克己者觀參本武人攻堅䧟敵是其所長至其治國為天下乃以清淨無為為事氣質都變了
  婁敬
  龜山楊氏曰婁敬建和親之䇿欲以適長公主妻單于以謂冐頓在固為子壻子壻死外孫為單于豈聞孫敢與大父亢禮哉可毋戰以漸臣也其説何謬哉且子壻之與外孫孰與父子親也彼且殺父以代立况妻之父乎其何足恃哉然屬人主厭兵故以一言之謬而遂成千載之患惜夫
  周勃
  程子曰周勃入北軍問曰為劉氏左袒為吕氏右袒既知為劉氏又何必問若不知而問設或右袒當如之何已為將乃問士卒豈不謬哉當誅諸吕時非陳平為之謀亦不克成及迎文帝至覇橋曰願請間此豈請間時耶至於罷相就國每河東守行縣至絳必令家人被甲執兵而見此欲何為可謂至無能之人矣
  或問周勃雖則重厚少文可屬大事然其畏誅令家人持兵自衛似未得人臣事君之義而班固以為漢伊周何耶潛室陳氏曰周勃處事煞有周章處如既入軍復問左右袒迎文帝至渭橋却欲入私謁皆非召之不來麾之不去舉動安劉事特幸成耳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一
  歴代三
  西漢
  陳平
  或問陳平當王諸吕時何不諫程子曰王陵廷爭不從則去其位平自意復諫者未必不激吕氏之怒也夫漢初君臣徒以智力相勝勝者為君其臣之者非心説而臣事之也當王諸吕時而責平等以死節庸肯茍死乎 陳平只是幸而成功當時順却諸吕亦只是畏死漢之君臣當恁時豈有樸實頭為社稷者使後來少主在事變那時他也則隨却如令周勃先入北軍陳平亦不是推功讓能底人只是占便宜令周勃先試難也其謀甚拙其後成功亦幸如人臣之義當以王陵為正 陳平雖不知道亦知學如對文帝以宰相之職非知學安能此
  龜山楊氏曰吕后問宰相髙祖曰陳平智有餘難以獨任王陵少戇可以佐之則髙祖固有疑平之心矣然終其世不見其隙蓋天下初定國家多故諸𠉀内叛夷狄外陵平為䕶軍常從征代不據重兵不親國柄故能免也然髙祖謂平難獨任王陵可以佐之而陵終以戇見踈無益於國其後平專為丞相天下無間言卒以功名終不其反歟知人惟帝難之信矣夫
  或問文帝問陳平錢榖刑獄之數而平不對乃述所謂宰相之職或以為錢榖刑獄一得其理則隂陽和萬物遂而斯民得其所矣宰相之職莫大於是惜乎平之不知此也朱子曰平之所言乃宰相之體此之所論亦是一説但欲執此以廢彼則非也要之相得其人則百官各得其職擇一戸部尚書則錢榖何患不治而刑部得人則獄事亦清平矣
  或問良平漢之功臣也十八侯之次良平何以不與髙后四年差次功臣其位愈下何歟潛室陳氏曰漢封功臣其誓盟之辭曰非軍功不侯於軍功中又三事最重一曰從起豐沛二曰從入闗中破秦三曰從定三秦十八侯位次全論此三事良平皆後附良雖從沛公但其時自有故君韓氏所以不在此數又良平皆帷幄謀議不履行陣所以諸軍功者率在先
  王陵
  或問王陵周勃陳平處吕后之事如何南軒張氏曰夫以吕氏之凶𭧂欲王諸吕其誰扼之獨問此三人者蓋亦有所憚也非特憚此三人蓋實憚髙帝之餘威流澤之在天下也陵引髙帝白馬之盟以對其言明切固足以折其姦心如砥柱之遏横流也使二子者對復如陵吾知吕氏將悚焉若髙帝臨之在上且懼天下之變或縮而不敢未可知也彼二子者乃唯然從之反有以安其邪志而遂其凶謀既分王諸吕而吕氏羽翼成就氣燄增長然則吕氏之欲簒漢二子實助之予謂二子方對吕氏時其心特畏死耳未有安漢之謀也退而聞王陵之責顧髙帝之眷思天下後世之議於是而不遑則有卒安社稷之言耳雖然使二子未及施計先吕氏而死則是乃畔漢輔吕不忠之臣尚何道哉抑二子安劉氏之計亦踈矣不遏之於爪牙未就之初而捄之於搏擊磔裂之後觀其間居深念與刼麗寄入北軍等事亦可謂窘迫僥倖之甚夫豈全謀哉麗寄不可刼北軍不可入吕𡡓之謀行則亦殆矣忠於人國者固如是哉人臣之立朝徇義而已利害所不當顧也功業之成不必蘄出於吾身也義理茍存則國家可存矣借使王陵以正對平勃又以正對吕氏一日而尸三子於朝三子雖死而大義固已皎然如白日轟然如震霆天下之義士將不旋踵四面並起而亡吕氏矣安劉氏者豈獨三子為能哉使人臣當變故之際畏死貪生不知徇義而曰吾欲用權以濟事于後此則國家何所頼焉亂臣賊子所以接踵於後世也其弊至於如荀彧馮道之徒而論者猶或賢之豈不哀哉夫所貴乎權者謂其委曲以行其正也若狄仁傑是已其始終之論皆以母子天性為言拳拳然日以復廬陵王為事然其所以紆餘曲折而卒成其志者則用功深矣潛授五龍夾日以飛仁傑豈必功業於其身者哉人臣之義當以王陵為正濟大事者當以狄仁傑為法
  叔孫通
  朱子曰叔孫通為綿蕝之儀其效至於群臣震恐無敢喧譁失禮者比之三代燕享群臣氣象更大不同蓋只是秦人尊君卑臣之法魯二生之不至亦是見得如此未必能傳孔孟之道只是他深知叔孫通之為人不肯從他耳
  或問叔孫通定禮樂召兩生不至曰禮樂積徳百年而後可興漢初朝廷無禮群臣㧞劒擊柱若從兩生無救於目前從叔孫則又因陋就簡揚子雲獨以大臣許兩生如何潛室陳氏曰人有所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叔孫通盜儒稍有節操人便不因之而進兩生不是欲待百年但以叔孫通非興禮樂之人故設辭以拒之耳子雲以其自重難進有所不為故以大臣許之蓋因其出處之間可卜其事業也
  四皓
  朱子曰漢之四皓元稹嘗有詩譏之意謂楚漢分爭却不出只為吕氏以幣招之便出來只定得一箇惠帝結裹小了然觀四皓恐不是儒者只是智謀之士問四皓是如何人品曰是時人材都没理㑹學術權謀混為一區如安期生蒯通蓋公之徒皆合做一處四皓想只是箇權謀之士觀其對髙祖言語重如願為太子死亦脅之之意又問髙祖欲易太子想亦是知惠帝人才不能負荷曰固是然便立如意亦了不得蓋題目不正諸將大臣不心服到後來吕氏横做了八年人心方憤悶不平故大臣誅諸吕之際因得以誅少帝少帝但非張后子或是後宫所出亦不可知史謂大臣隂謀以少帝非惠帝子意亦可見少帝畢竟是吕氏黨不容不誅耳杜牧之詩云南軍不袒左邊袖四老安劉是滅劉
  趙堯 季布 劉章 張蒼 酈寄
  龜山楊氏曰予讀漢史至吕戚之事未嘗不為之廢卷太息也以髙帝之明惓惓於趙王其念深矣然卒用趙堯之䇿可謂以金注也且吕后以堅忍之資濟之以深怨積怒其於趙王也欲得而甘心焉乆矣雖韓彭之强有弗利於己去之猶發𮐃耳一貴强相何足以重趙哉善為髙皇計者盍亦反諸己而已不以衽席燕好之私亂嫡妾之分使貴者不陵賤者不逼夫夫婦婦而家道正矣是將化天下以婦道如闗雎之詩豈特無母禍而已哉
  桓公殺公子紏召忽死之管仲不死孔子稱其仁管仲之不死繩以春秋之法則其義固有在矣世莫有能窺之者方季布髠鉗奴辱於朱家非有深計遠慮也期以免死而已班固謂賢者誠重其死夫死非其所固賢者所重也然君子固有舎生而取義者固之為此説豈非以管仲之事與之乎是皆未明春秋之法也揚子曰明哲不終事項其義得之矣
  予讀髙五王傳至劉章言田事及誅諸吕一人亡酒者未嘗不為之寒心也方髙后欲强諸吕雖大臣平勃等皆俛首取容而已其志非忘漢也觀王陵之事則可鑑矣使章以才見忌不得宿衛禁中則後雖欲有為也尚何及哉
  張蒼吹律調樂定律令若百工作程品其有意乎推本之也當是時漢廷公卿皆武夫軍吏無能知書者惟蒼自秦時為柱下史明習天下圖書尤邃於律歴有所建明宜無不從也然其術學踈陋猶以漢當水徳之盛正朔宜因秦弗革卒以此絀惜夫
  諸吕之王非漢約天下莫與也産禄擅兵欲危劉氏忠臣所共切齒而酈寄固與之友善而商亦莫之禁何也其謀吕禄也刼之而後從則商寄之罪均矣雖絳侯頼之以入北軍功不足以贖其罪也使商不就刼而吕氏得志則寄之父子得無非望乎其賣友非其本心也
  張釋之
  龜山楊氏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利口㨗給古人賤之若上林尉居其位不知其任至十餘問不能對是謂不任職非訥於言者也張釋之以絳侯張相如方之過矣文帝問絳侯天下一歳决獄幾何絳𠉀不能對又問天下錢榖一歳出入幾何又不能對帝以問陳平平條析甚辨文帝善之絳𠉀愧汗洽背自以其能不及平遠甚若是以絳𠉀為賢平為喋喋可乎予謂上林尉真亡頼而虎圏嗇夫雖口對響應亡窮然上所問乃其職事非利口㨗給也豈足深過之歟
  或問張釋之為廷尉天下無寃民于定國為廷尉民自以不寃二者何以異東萊吕氏曰以史氏之辭論之則民自以為不寃者勝於天下無寃民蓋天下無寃民者所斷皆當其罪罪人未必皆心服也然以實攷之則定國實不勝釋之
  或問張釋之為廷尉天下無寃民于定國為廷尉民自以不寃若趙蓋韓楊之死謂之不寃可乎或者説宣帝時廷尉不獨一于定國雖不獨在定國而定國坐視四子之死亦不能效張釋之之守法如何潛室陳氏曰漢卿有罪未必悉下廷尉自有詔獄多丞相御史大夫治之或下中二千石雜議廷尉所謂平者非必皆寛縦之謂剛不吐柔不茹者平也趙蓋韓楊之死今作文人但浪説耳
  周亞夫
  五峰胡氏曰周亞夫霍光不學不知道能進不能退殺身亡宗是功名富貴誤之也知道者屈伸通變與天地相似功名富貴何足以病之張子房進於是矣
  或問周亞夫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詔不知是否朱子曰此軍法又問大凡為將之道首當使軍中尊君親上若徒知有將而不知有君則將皆亞夫固無害也設有姦將一萌非意則軍中之人豈容不知有君曰若説到反時更無説凡天子命將既付以一軍只當守法
  賈誼
  或問賈誼程子曰誼之言曰非有孔子墨翟之賢孔與墨一言之其識末矣其亦不善學矣
  龜山楊氏曰賈誼以少年英鋭之資抱負其器頗見識拔慨然遂以身任天下而絳灌之徒出於織薄販繒之武夫先王之典章文物彼烏足與議哉髙帝所與平天下定法令又皆其身親見之也誼以踈逖晚進之人欲一日悉更奏之彼其心豈能恝然耶此纔釁之所由起也古之君子自重其身常若不得已而後進非固要君也蓋天下重器不可易為之王業之大必遲乆而後成故人君非有至誠不惓之心則不足以有為也其尊徳樂義一有不至則引而去之萬鍾於我何加焉非忘天下道固然也誼之草具儀法與夫三表吾鉺其術固踈矣當是時人君方且謙讓未遑也誼身非宰輔及汲汲然自進其説蓋亦不自重矣在我者不重故人聽之也輕及夫以才見忌不容於朝出為王傅其論國事猶曰陛下曾不與如臣者議之則是欲嬰撫在廷之臣而出其上也豈不召禍歟孔子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於誼有之 漢之儒者若賈誼用力亦勤矣其文宏妙殆非後儒能造其域然稽其道學淵源論篤者終莫之與也
  朱子曰賈誼之學雜他本是戰國縦横之學只是較近道理不至如儀秦蔡范之甚爾他於這邉道理見得分數稍多所以説得較好然終是有縱横之習縁他根脚只是從戰國中來故也漢儒惟董仲舒純粹其學甚正非諸人比只是困苦無精彩極好處也只有正義明道兩句下此諸子皆無足道如張良諸葛亮固正只是太麄
  南軒張氏曰賈生英俊之才若董相則知學者也治安之䇿可謂通逹當世之務然未免乎有激發暴露之氣其才則然也天人之對雖若緩而不切然反復誦味淵源純粹蓋有餘意以其自學問涵養中來也讀其奏篇則二子氣象如在目中而其平生出處語黙亦可驗於是矣以武帝好大喜功多欲之心使其聽仲舒之言則天下蒙其福矣孰謂緩而不㘦也耶
  或問賈誼陳冶安䇿論民俗奢侈盗賊乗時而發夫文帝躬修𤣥黙移風易俗以誼言觀之所謂移風易俗者安在潛室陳氏曰誼煞有踈密太過處惟文帝能受盡言史臣謂誼之言亦略施行文帝風俗好處誼不為無助
  袁盎 賈山 馮唐 鄒陽 枚乗
  龜山楊氏曰淮南王之驕恣其荏禍乆矣然徴之即至則反形未具以檻車遷之是將置之必死也不早辨之養成其禍卒至乎敗國亡身文帝不無罪也鄭共叔不義得衆詩人以刺莊公而春秋交譏之正謂此也然則人君不幸有弟如淮南者冝奈何若舜之於象放之有庳可也袁盎不能明義以正其君乃以無稽之言謂之不亦過乎若七國之反聞晁錯之欲治已也反以竒禍中之此戰國䇿士之常也然二人之相賊其志一也特繫其發之先後耳不念國家之大計乃欲因禍以釋一己之私怨若二人又何足誅哉而班固謂盎仁心為質誤矣
  孝文之恭儉仁慈而賈山乃借秦為喻盛言其侈靡貪狠𭧂虐冝若過矣然君臣儆戒正在無虞之時故舜之臣猶以丹朱戒其君則山之借秦不為過也後世驕君諛臣恃天下無虞而不知儆戒有聞斯言必以為訕矣其取禍敗不亦冝乎
  馮唐謂文帝不能用頗牧其言雖有激然亦深中其病也夫李牧之為趙將也軍市之租皆自用賞賜皆决於外不從中覆故能有成功魏尚守雲中上功首虜差六級文吏即以法繩之以是較之文帝不能用李牧信矣揚雄謂文帝親詘帝尊以信亞夫之軍SKchar為不能用頗牧夫孫武斬吳王之寵姫穰苴斬齊君之寵臣與其使者僕車之左駙馬之左驂皆在軍不受君令也古之為將者皆然豈獨亞夫乎然則文帝未嘗詘而亞夫之軍未嘗信也謂之有激云爾則得矣
  呉王怨望隂有邪謀鄒陽枚乗之徒不能明義以導其君而區區以利説之宜乎其無益也及呉兵西嚮而枚乗猶以民之輕重國之大小為言則是使吳重大而漢輕小則呉兵可得而進也吳亡乗不及禍而卒以取重於世幸矣夫
  田叔
  龜山楊氏曰班固謂田叔隨張敖赴死如歸彼誠知所處予謂田叔之隨王雖以身死之何益於趙此與婢妾賤人感慨自殺者何以異哉烏在其為知所處孟舒為雲中守而士爭臨城死敵此誠長者而田叔乃以隨張王事首稱之斯言豈特為舒而發抑亦自賢耳夫譽人以自賢是豈長者之言乎
  五峯胡氏曰田叔悉燒梁獄詞空手來見可謂善處人子母兄弟之間者也漢景忌刻之君也而能賢田叔有過人之聰明越人之度量者何歟以太后在上不敢肆故也天理存亡在敬肆之間耳孔子作春秋必記災異警乎人君萬世不死也
  晁錯
  龜山楊氏曰晁錯云人君必知術數又云五帝神聖其臣莫能及而自親事操是説蓋未嘗知治體也夫天下大器非智力所能勝也舜之惇五典庸五禮用五刑皆因天而已未嘗自為也雖股肱耳目付之臣而不自用况以術數而自親事乎使後世懐謟者誤其君挾術以自用必資是言也其為禍豈淺哉若吳楚之反不在錯天下戸知之矣景帝用䜛邪之謀以誅錯其失計不已甚乎當是時兵之勝負國之安危未可知也而誅其謀首豈不殆哉而在廷之臣無一人為錯言者蓋變起倉卒各欲僥倖於無事而莫敢以身任之也然而錯亦有以取之矣夫漢之有七國未若魯之三家也孔子墮三都之城而三家無敢不受命者則其處之必有道矣孟子曰子以為有王者作則魯在所損乎在所益乎使孟子而得志固將損之也錯無碩徳重望以鎮服其心而强為之謀其召亂而取禍蓋無足怪者武帝時淮南王欲反獨畏汲黯之節義視公孫𢎞軰如發䝉耳則天下果非智力可為也以一汲黯猶足以寢淮南之謀况不為黯者乎
  南軒張氏曰晁錯在當時只合使居論思獻納之職觀其言之是者行之不是者置之而使之為御史大夫則過其才矣至如馬謖不是孔明錯看他亦是用過其才謖平生㕘軍事煞有籌畫一但使之自將兵所以敗耳使㕘謀為都綂如何做得
  竇嬰 灌夫 田蚡
  龜山楊氏曰景帝燕兄弟欲以天位傳梁王竇嬰以漢約直之忤大后㫖可謂不阿矣及為丞相推轂士類尊用儒術雖籍福之辨不能遷惑其所守直己以徃不撓權貴其節義有足稱者至晩節末路失位不得志而與灌夫相為引重二人者並位公侯顯名當世其平生意氣何其壯哉田蚡以外戚進顯滛奢無度尊己以下人壯夫義士宜恥出其門而二人者乃幸其臨况以為名髙其志慕又何其汙也蓋騖勢榮者勢窮則辱而氣隨以奪其理然矣若灌夫者勇悍不遜有死之道焉終以一朝之忿亡其身非自取歟竇嬰區區復鋭於為救果何益哉故卒與俱滅是亦不知量也田蚡規利賣國其不族幸矣
  卜式
  潛室陳氏曰漢方事匈奴而卜式願輸助邉方事南越而式願父子俱死天下方事匿財而式猶欲就助公家之費凡式之所樂為者皆衆人之所難為而武帝之所欲為者式輒揣其意而逆為之故天下因式獲罪者十室而九而式之褒寵眷遇自以為有用於天下及武帝當封禪而式獨以不習文章見棄式乎式乎何不先衆人而為之乎
  公孫𢎞
  程子曰觀武帝問賢良禹湯水旱厥咎何由公孫𢎞曰堯遭洪水不聞禹世之有洪水也而不對所由姦人也
  元城劉氏曰公孫𢎞姦詐人也亦有長處諫罷西南夷不用卜式郭解是也且武帝之好征伐天下皆欲諫而止之而式身為庶人乃願以家財助邉以迎合人主其後又欲父子死南越帝由是移怒列侯不肯從軍坐酎金失侯者百六人實式激其怒也故𢎞以式為非人情不軌之臣不可以為化而亂法且郭解以匹夫而奪人主死生之權且聖人之作五刑固有輕重今一言不中意而立殺之此何理也考其唱此悖亂之風解實為之魁故𢎞之言解布衣為任俠行權以睚眦殺人解不知此罪甚於解知此二事得大臣之體
  張湯
  涑水司馬氏曰或稱張湯矯偽刻薄而後嗣顯榮七葉不絶意者積善餘慶積惡餘殃近虚語耶應之曰不然所謂積者繼世相因之謂也故傳稱八元八凱世濟其美饕餮三族世濟其凶此非積善積惡之謂耶欒書有惠於晉晉人思之黶雖剛愎猶得保其宗廟至盈無徳卿族遂亡然則黶之所以存書之餘慶也盈之所以亡黶之餘殃也祖父有徳子孫為不善未免禍敗慶何有焉祖父不善而子孫有徳福禄將集殃何有焉祖父為不善而子孫又無徳以蓋前人之愆則餘殃被之是以堯舜雖至徳朱均不能免其災瞽鯀雖大惡舜禹無所虧其聖若張湯者雖險詖人也而有子安世保輔漢室寔有大功子孫嗣之率皆忠格信厚恭儉周密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以是光顯於後彌歴永世固其宜矣又何異焉
  霍光
  朱子曰霍光臨大節亦有大虧欠處 問君臣之變不可不講且如霍光廢昌邑正與伊尹同然尹能使太甲自怨自艾而卒復辟光當時被昌邑説天子有爭臣七人兩句後他更無轉側萬一被他更咆勃時也惡模様曰到這裏也不解恤得惡模様了又問光畢竟是做得未宛轉曰做到這裏也不解得宛轉了良乆又曰人臣也莫願有此萬一有此時也十分使那宛轉不得 問霍光小心謹厚而許后之事不可以為不知馬援戒諸子以口過而裹屍之禍乃口過之所致二人之編在小學無亦取其一節耶曰采葑采菲無遺下體取人之善為己師法正不當如此論也
  南軒張氏曰霍光天資重厚如朝謁進止常不差尺寸似乎知學者後人徃徃輕加詆毁使之當大事必不能然立君豈易事吕氏之難或言齊王可立大臣以為王舅駟鈞虎而冠即立齊王復為吕氏矣遂定議立文帝須謹擇於其初至如昌邑王在國素狂縱光不能察知而輕立之豈得無罪其後幸而能立宣帝劉元城謂取其無黨此則未然 霍光天資重厚故可以當大事而其所以失則由於不學之故也人臣之功至於周公無以加矣而詩人形容其盛徳則曰公孫碩膚赤舄几几夫何其温恭謙厚也是則雖以天子叔父之尊處人臣之極位有蓋世之功業而玩其氣象豈有一毫權勢之居而人之視之也但見其道徳之可尊而亦豈覺權勢之可憚哉孟子曰事親若曾子可也而後之君子亦曰事君若周公可也如曾子之事親適為人子之能盡其分者耳非有加也如周公之事君亦然蓋在其身所當為者而何一毫有於己也周公惟無一毫有於己也是故徳盛而愈恭事業為無窮也光之所建立想負於其身横於其心而不能以弭忘惟其不能以弭忘故其氣燄不可掩威勢日以盛權利之途人爭趨之非惟家人子弟門生故吏馴習驕縱而不可戢光之身亦不自知其安且肆矣此凶于乃國敗于乃家之原也可不畏哉故其一時用舎進退例出於私意以蘇武之忠節進不由己僅得典屬國而大司馬長史雖如楊敞之庸謬亦得為宰相至於如魏相蕭望之之才皆擯不用田千秋小不當意則其壻即論死作威作福蓋如此隂妻之邪謀未論其不能白發於後使其妻邪謀至此而人敢為之助而無復言其姦則履霜堅氷馴致其道夫豈一日之故哉光至此亦無全理矣原其始皆由於其心以寵利居成功不知為人臣之分故曰不學之過也雖然後之儒生如班固軰蓋知以不學病光矣然使其當小利害僅如毫髪鮮不䘮其所守望其如光凛然當大事屹如山嶽其可得哉然則光雖有不學之病而其自得於天資者蓋有不可及後之儒生雖自號為學者譏議前人而反無以自立則亦何貴乎學哉子謂人才如光軰學者要當觀其大節先取其所長而後議其所蔽反身而察焉則庶幾為蓄徳之要不然所論雖似髙亦為虚言而已矣
  或問周勃霍光在漢均有擁立之功優劣如何潛室陳氏曰霍光仗忠義舉動光明平勃任智術蹤跡踈昧
  汲黯
  龜山楊氏曰周勃起布衣蓋椎朴鄙人以其重厚故可屬大事則天下重任固非狷忿褊迫者所能勝也武帝時淮南王欲反獨畏汲黯之節義至論公孫𢎞軰若發䝉爾夫汲黯之直為天下敬憚如此予獨疑其狷忿𥚹迫臨大事不能無輕重輕重則失事機難與成功故武帝謂古有社稷臣黯近之矣其有得於此乎
  䟽廣 受
  或論二䟽不合徒享爵位而去又不合不薦引剛直之士代已輔導太子朱子曰䟽廣父子亦不必苛責之雖未盡出處之正然在當時親見元帝懦弱不可輔導他只得去亦是避禍而已觀渠自云不去懼貽後悔亦自是省事恬退底世間自有此等人他性自恬退又見得如此只得去若不去蕭望之便是様子望之即剛直之士
  魏相 趙充國
  南軒張氏曰魏相所存不得為正觀其有許史之累則可見矣夫欲其説之行而假許史以為重此詭遇獲禽之心君子不道也然其為相亦有可取者四方有異聞或有逆賊災變輙奏言之此誠宰相事也其諫伐匈奴書有曰今郡國守相多不實選風俗猶薄水旱不時按今年子弟殺父兄妻殺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此非小變也凡此在他人不知為憂者而相獨知憂之亦槩乎有聞矣故予甚惜其進之不能以正也進不以正則牽制徇從之事必多而感格正捄之風或鮮矣
  漢將誠當以趙充國為最凡將之病患於勇而不詳也充國蓋更軍事多矣及聞西羗之事則不敢以遽而曰兵難遥度願馳至金城圖上方略其不敢忽如此蓋思慮之深經歴之多孔子所謂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將之病在於急近功也充國則圖其萬全陳屯田十二利持乆而為不可動之計其規模與孔明渭上之師何以異哉將之病在果於殺而不恤百姓也充國任閫外之寄而為國家根本之慮要使百姓安邊圉彊而西戎坐消焉此殆三代之將非戰國以來摧鋒折敵者所可班也反覆究其規模味其風㫖逺大周密拔出倫軰予謂充國在宣帝時且不獨為賢將殆可相也使其為相必能為國家圖回制度為後世慮安養百姓為邦本計如魏相軰皆當在其下風耳
  丙吉
  涑水司馬氏曰丙吉為丞相出逢群盗格鬬死傷横道過之不問見牛喘而問之以為詰禁盗賊守令之事隂陽不調此乃宰相職耳談者羙之愚竊以為不然夫宰相所以治隂陽者豈拱手端冕無所施設而隂陽自調蓋亦佐人主治庶政安四海使和氣洋洋薄於宇宙旁暢周逹浸潤滲漉明則百姓洽幽則鬼神諧然後寒暑時至萬物阜安雖古昔聖人之治天下至於隂陽和寒暑時而至治極矣豈庸人所能致哉當丙吉為政之時政治之不得刑罰之失中不肖之未去忠賢之未進可勝紀哉釋此不慮而慮於牛喘以求隂陽不亦踈乎且京邑之内盗賊縱横政之不行孰甚於此詩云商邑翼翼四方之極近不能正如遠人何若曰守令之職守令不賢當責何人非執政者之過而又誰歟昔士㑹為政晉國之盗逃奔於秦子産為政桃李垂於街者莫援若盗賊不禁而曰長安令之職風俗不和而曰三老之職刑罰不當而曰廷尉之職衣食不足而曰司農之職推而演之天下之事各有其官則宰相居於其間悉無所與而曰主調隂陽隂陽固可坐而調耶愚以為丙吉自知居其位而無益於世飾智譎問以揜其迹抑亦自欺而已矣
  南軒張氏曰丙吉深厚不伐在他人亦無所難者其徳厚可稱也其為相若寛緩者雖天資則然意亦以宣帝之政尚猛而有矯之之意歟然抑亦太甚矣至於韓延壽楊惲之死則亦莫能救也吉見謂不親小事知大體二卿之死夫豈事之小者耶濫刑若是其於大體何有若語其才識蓋不逮魏相逺矣
  黄覇
  象山陸氏曰黄覇為頴川守鰥寡孤獨死無以葬者覇為區處曰某所木可為棺某亭猪可以祭吏徃皆如其言遣吏司察事既還而勞其食於道傍為烏所攫肉事毎得實人無敢欺皆以為神史家載其得之之由以為語次尋繹問他隂伏以相㕘考後世儒者乃以為鈎距而鄙之此在黄覇雖未盡善而後儒非之者猶為無知蓋不論其本而論其末不觀其心而遽議其行事則皆不足以論人原覇之心本欲免人之欺求事之實而已
  匡衡
  朱子曰嘗見一人云匡衡做得相業全然不是只是所上䟽議論甚好恐是收得好懐挾又云如答淮陽王求史遷書其詞甚好又曰如宣元間詔令及戒諸侯王詔令皆好不知是何人做漢初時却無此議論漢初却未曾講貫得恁地又曰匡衡説詩闗雎等處甚好亦是有所師授講究得到
  劉向 蕭望之
  龜山楊氏曰漢武元鼎元封之間燕齊之士爭言神仙祭祀致福之術者以萬數故滛祠於漢世為多雖當時名儒碩徳繼登宰輔莫有能是正之者元成之際衡譚用事始奮然欲盡去滛祠正以古義又幸世主從之其志行矣未㡬以劉向一言而廢祠復興豈不惜哉蓋人情狃於禍福而易動鬼神隠於無形而難知以易動之情稽難知之理而欲正百年之謬宜乎其難矣以劉向之賢猶溺於習見况餘人乎 自孟子没王道不傳故世無王佐之才既無王佐之才故其治效終不如古若要行道纔説做計較要行便不是何故自家先負一箇不誠了安得事成劉向多少忠於漢只為做計較大甚纔被見破手足俱露是甚模様 初孝宣循武帝故事招置名儒劉更生以通逹善屬文與選中可謂遇主矣其後上復興神仙方術之士而更生得淮南枕中鴻寳秘書獻之言黄金可成其所為未免長君之過也豈其逢世希合而為之歟抑年少學猶未能無惑於異端歟其後與望之堪猛軰並立于朝為羣小側目更生乃令外親上變事其義安在哉夫君子小人相為盛衰蓋天地之大義也消息盈虚天地且不能不以其漸况於人乎且許史恭顯之於漢也憑藉私昵寵嬖之恩非一日矣其培根深其滋蔓逺非所以朝升而暮罷而君子之去小人又非智謀之足恃也亦有吾之仁義而已彼方欲肆欺以罔吾之信為數以敗吾之義而吾且欲决而去之而自為不信其見乗也不亦宜乎子讀更生傳見其惓惓於其君未嘗不為之歎息也惜其不知義命之歸故一蹶而不振悲夫
  南軒張氏曰蕭望之劉更生輔元帝初政以元帝天資之弱而外有史髙總朝廷之事内有恭顯制樞機之權二子居其間可謂孤弱之勢危疑之時矣所以處之之道要當艱深其慮正固其守誠意懇惻以廣上心人才兼收以彊國勢謹其為勿使有差密其機勿使或露積之以乆上心開明人才衆多群心歸而理勢順庶幾有可為者此在易屯膏小貞之義也而二子處之蓋甚踈矣其綢繆經理未嘗有一日之功也遽白罷中書宦官其機蓋已盡露而無餘䇿既不䝉信用而中外小人並起而乗之身之死逐不足道而當時之事遂不可復救甚矣二子之踈也况其所為自多不正用人要當公天下之選而二子者不惟其賢惟其附己不知小人迎合於外者詎可保耶故以鄭朋之傾邪而使之待詔至於華龍之汙穢亦欲入其黨彼蓋有以召之也在易有之君子以逺小人不惡而嚴所謂嚴者嚴其在我者也二子處群小之間而不嚴如是其可得乎袁安任隗當梁冀强横之時非惟不能加害而卒能去之以安隗所處之嚴故也故史稱安隗素行髙冀未有以害之斯言誠有味也二子曾不知此耶至於使外親上變事與子上書則又其甚矣子觀二子所執雖正然懇誠之心不篤勢利之念相交以天下之公義而行之以一己之私蓋不知學之弊也吁可惜哉然而昔人未可以一失斷其平生若更生經歴憂患晩歳氣象殊勝於前處王氏之際庶幾為憂國敦篤者矣
  龔勝
  涑水司馬氏曰王莽慕龔君賔之名訹以尊爵厚禄刼以滛威重勢而必致之君賔不勝逼迫絶食而死班固以薰膏之語譏焉未聞有為辨之者也可不大哀歟昔者紂為不道毒痡四海武王不忍天下困窮而征之斯則有道天子誅一亂正之匹夫爾於何不可而伯夷叔齊深非之義不食周粟而餓死狷隘如此仲尼猶稱之曰仁以為不殞其節而已况於王莽憑漢累世之恩因其繼嗣衰絶飾詐偽而盗之又欲誣洿清士以其臭腐之爵禄甘言諛禮期於必致不可以智免不可以義攘則志行之士舎死何以全其道哉或者謂其不能黜芳棄明保其天年然則虎豹之鞹何以異於犬羊之鞹庸人之行孰不如此又責其不詭辭曲對若薛方然然則將未免於謟豈曰能賢故君賔遭遇無道及此窮矣失節之徒排毁忠正以遂已非不察者又從而和之太史公稱伯夷叔齊不有孔子則西山之餓夫誰識知之信矣哉
  王莽
  潛室陳氏曰莽拔於族屬繼四父而輔政時人未之信也於是刻心厲行以著其節禮賢下士以釣其名分布黨與以承其意謟事母后以市其權延見吏民以致其恩意上下之勢既成而人皆知有莽矣於是力為險異之行以焜耀當時封邑不受位號不居視天下爵禄若將凂焉天下之人見其苦心如此遂以其無他而謂伊周復出故其避丁傅也莫不稱其賢其罷歸也天下莫不訟其寃一辭采女而詣闕上書者千數辭益封而吏民上書者八千人辭新野田而前後上書者至四十八萬蓋當時惟恐莽之一日去漢舉國以授之惟恐其不受夫莽斗筲之才賈孺之智兒曹之恩妾婦之行徒以驅委庸人籠絡小孺媚事婦人女子可也而乃掩竊大物豈非厄會然歟
  總論
  朱子曰漢興之初人未甚繁氣象剗地較好到武宣極盛時便有衰底意思 周人繁密秦人盡掃了所以賈誼謂秦專用茍簡自恣之行秦又太茍簡自恣不曾竭其心思太史公董仲舒論漢事皆欲用夏之忠不知漢初承秦掃去許多繁文已是質了 董仲舒才不及陸宣公而學問過之張子房近黄老而隠晦不露
  南軒張氏曰西漢末世風節不競居位大臣號為有正論者不過王嘉何武師丹耳在波蕩風靡之中誠亦可取比之光禹則甚有間矣然西漢末年正如病者元氣先敗几疾皆得以入之而皆得以亡之為當時大臣者要當力陳國勢根本之已蹶勸人主以自强於徳多求賢才以自輔庶可以扶助元氣消靡沉痼若不循其本而姑因一事之謬一人之進而指陳之縱使一事之正一人之去亦將有繼其後者終無益也故哀帝之末董賢雖去而王氏即起遂以亡漢矣自成帝以來受病之痼且大者乃在王氏如丁傅董賢之徒又特一時乗間之疾耳在位者當深以王氏為慮以王氏為慮當如予所言先勸人主以自强於徳自强於徳則不冝少有差失顧反尊傅氏寵董賢以重失天下之心是益自削而增助王氏之勢耳故莽得以拱手而乗其後惜當時論者皆不知及此也可勝歎哉





  性理大全書卷六十一
<子部,儒家類,性理大全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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