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府承天禪院塔記
承天禪院塔記 作者:黃庭堅 北宋 1102年 |
紹聖二年,余以史事得罪,竄黔中,道出江陵,寓承天,以補紉春服。時住持僧智珠方徹舊僧伽浮圖於地,瓦木如山,而囑余曰:「成功之後,願乞文記之。」余笑曰:「作記不難,顧成功為難耳。」後六年,余蒙恩東歸,則七級浮圖巋然立於雲霄之上矣。因問其縁。珠曰:「此雖出於衆力,費以萬緡,鳩工於丁丑,而落成於壬午。其難者既成功矣;其不難者,敢乞之。」余曰:「諾。」謹按承天禪院僧伽浮圖,作於高氏在荆州時;既壞,而主者非其人,枝撑以度歲月。有知進者住持十八年,守舊。而智珠初問心法於清源竒道者而自閩中來,則佐知進主院事,道俗欣欣,皆曰「起廢扶傾,惟此道人能之」。於是六年作而新之者過半。知進殁,衆歸珠而不釋,此浮圖遂崇成耳。僧伽本起於旴眙,于今寶祠徧天下,其道化乃溢於異域,何哉?豈釋氏所謂願力普及者乎?儒者常論一佛寺之費,盖中民萬家之産,寔生民穀帛之蠧,雖余亦謂之然。然自余省事以來,觀天下財力屈竭之端,國家無大軍旅勤民丁賦之政,則蝗旱水溢或疾疫連數十州,此盖生人之共業,盈虛有數,非人力所能勝者邪?然天下之善人少、不善人常多,王者之刑賞以治其外,佛者之禍福以治其内,則於世敎豈小補哉?而儒者嘗欲合而軋之,是真何理哉?因珠乞文記其化縁,故併論其事。智珠,古田人,有智略而無心,與人無崖岸、又不為翕翕熱[1],故久而人益信之。 買石者:鄒永年,篆額者:黄乘,作記者:黄某,立石者: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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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崖岸:冷峻疏遠,拒人千里;翕翕熱:趨炎附勢,逢迎。參見韓愈《唐故朝散大夫尚書庫部郎中鄭君墓誌銘》:「不為翕翕熱,亦不為崖岸斬絕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