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北偶談/卷十三

 卷十二 池北偶談
卷十三
卷十四 

林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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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申九月十六日,偶過陳翰林子端廷敬所出手鈔白雲先生陳昂五言律二卷讀之。因憶辛丑壬寅間,予在江南,常與林茂之古度先生遊,為言白雲出處甚奇。時林方攜其萬曆甲辰以後六十年所作,屬予論定,予謂:“先生昔能傳一陳白雲,吾獨不能傳先生乎?”因為披揀得百五六十首,皆清新婉縟,有六朝、初唐之風。施愚山閏幸過廣陵讀之,驚曰:“世幾不知此老少年面目矣,子真茂之知己也。”乙巳,予見之金陵,時兩目已失明,垂涕而別;亡別,遂卒。今日讀陳詩及鐘退谷敘茂翁識陳始末,感慨書之。

張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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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張魏公手書《謁范文正公祠》一絕云:“拜公祠廟識公顏,神氣如生晚不還。守土小生偏感仰,太平功業重如山。”後書“樞密副使綿竹張浚頓首題”,字畫甚拙,詩亦劣。

御畫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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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申新正五日,過宋牧仲慈仁寺僧舍,恭睹世祖皇帝畫渡水牛。乃赫蹄紙上用指上螺紋印成之,意態生動,筆墨烘染所不能到。又風竹一幅,上有“廣運之寶”。

放翁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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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階蟋蟀鬧清夜,金井梧桐辭故枝;一枕淒涼眠不得,呼燈起作感秋詩。”小說載此為蜀中某驛卒女詩,放翁見之,納以為妾,為夫人所逐。又有《卜算子》詞,“不合畫春山,依舊留愁住”云云。按《劍南集》,此詩乃放翁在蜀時所作,前四句云:“西風繁杵搗征衣,客子關情正此時;萬事從初聊復爾,百年強半欲何之?”玉階作畫堂,鬧作怨,後人稍竄易數字,輒傅會,或收入閨秀詩,可笑也。

記觀王氏書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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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陰王弘撰,字無異,工書法,博學能古文。頃來京師,觀所攜書畫,聊記之。定武蘭亭五字未損本,有米元暉、宋仲溫二跋。又仲溫臨趙文敏十七跋。又興唐寺石刻金剛經貞觀中集王右軍書、又漢華山廟碑、沈石田秋實圖三物,皆華州郭宗昌胤伯家物,皆有胤伯跋。華山碑有虞山錢宗伯長歌,即所謂“郭香香察未遑辯”者也。又李營丘古木,賈秋壑題詩,語潦倒可笑,華亭董宗伯得之南充陳文憲公者,有跋。又唐子華水仙圖,甚妙。

郭胤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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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州郭胤伯宗昌,博雅好古,善鑒別書畫金石,篆刻分法,為當時第一。所撰《金石史》,與盩厔趙孝廉紫崡《石墨鐫華》並行於世。常熟錢宗伯詩所謂“關中汲古有二士,郭髯趙崡俱嵯峨”是也。郭性孤僻,所居沚園,在白厓湖上,常構一亭,柱礎磩磶,皆有款識銘贊,手書自鐫之,既極人工,旋復改作,凡三十年,亭競不成。華陰王山史弘撰語予云。

柏梁詩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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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詩大官令云“枇杷橘栗桃李梅”,語本可笑,而後人多效之。如韓文公陸渾山火云“鴉鴟雕鷹雉鵠鹍”,蘇文忠公《韓幹牧馬圖》云“騅駓駰駱驪騮騵”,李忠定公題李伯時畫馬云“騂騏騮駱駰驪黃”,陳後山上蘇公云“桂椒楠櫨楓柞樟”,林艾山資中行云“鐘鏄鼎鬲匜盤盂”,韓子蒼詩“蒓藕藷芋蘘荷姜”,然皆施於歌行耳。若鄧林“鴻鵠鵾鵬雕鶚鶻,鱒魴鰷鯉鰋鱨魦”,用之律,則非矣。蓋皆本史遊《急就篇》,如“鯉鮒蟹鱓鮐鮑蝦”、“竿瑟箜篌琴築箏”、“騂騩騅駮驪騮驢”、“牂羖羯羠䍮羝羭”之類。又仰山答溈山云“瓶盤釵釧券盂盆”,禪語偶亦相似。

石經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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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三石作《石經記》,恨獨無《孟子》,謂“自開成至今七百年,無好事及此者”。近賈中丞漢復始為補刻,以成完書。

唐天寶末,有峨眉陳道士善長嘯,能作雷鼓霹靂之音,聽者傾悚。大理評事孫廣著《嘯旨》一卷,有“流雲龍吟”、“深溪虎”、“高柳蟬”、“古木鳶”、“巫峽猿”等名,其法不傳。族叔與盛,字崧生,開封太守曙峰公之都孫也,美如冠玉,性聰悟,詩文伎藝寓目即工,尤能曼聲長嘯,響振林木,崇禎壬午年死於兵。

劉公㦷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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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吏部公㦷體仁詩,往往有風味,嘗有寄友人絕句云:“西湖小閣多晴月,好友同舟半是僧。寄語江南老桑苧,秋山紫蕨憶行幐。”公㦷自編詩逸此,予為口誦之,公㦷喜,以為予真能賞音也。又公㦷友人某,素嗜琴,歿數年矣,公㦷一日攜諸姬郊行,過其墓,停車酹酒,使諸姬於墓下各操一曲而去,其標致如此。

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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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子蒲州吳雯,字天章,以博學宏詞薦,在京師偶得漢銅印,文曰“河聲嶽色”。雯家蒲州中條山南永樂鎮,臨大河,對岸即華嶽三峰也。雯有詩云:“門前九曲昆侖水,萬點桃花尺半魚。”

江陵宅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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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江陵相故宅,今為公廨。有人題詩云:“恩怨盡時方論定,封疆危日見才難。”人傳以為確論。李天生因篤說。

續後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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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郝經伯常撰《續後漢書》,竊取習鑿齒《漢晉春秋》之義,年表一卷,本紀二卷,列傳七十九卷,附錄八卷,共九十卷。自云“奮昭烈之幽光,揭孔明之盛心,祛操、丕之鬼蜮,破懿、昭之城府。明道術,辟異端,辯奸邪,表風節,甄義烈,核正偽。推本《六經》之初,補苴二史之後。”謝陛少連《季漢書》所本也。經文集三十卷,黃俞邰家有之,惜此書不傳。

姚燧《國統離合表》序曰:“陳壽晉臣云云,《通鑒》因之,反帝魏而主蜀。後為目錄,事皆書漢,豈晚知其非,欲正之而未及歟?至《綱目》書出,始曰‘漢中王即皇帝位’,統斯正矣,而於其子獨曰‘後主’,何哉?且自建興以及炎興,用天子制以臨四方者實四十年,鄧艾至成都,書‘帝出降’,明年猶書‘魏封故漢帝禪為安樂公’。亡國之餘且然,豈即位正始之年不‘帝’,而反曰‘後主’乎?其凡曰‘後主’,皆溺於熟口順耳,不思而失於刊正者也。”予按古來文人,稱操率曰“魏武”、曰“曹公”,於昭烈反曰“先主”、曰“劉備”,亦習而不察耳。《劉後村集》云:“翁仲山作《蜀漢書》,遊丞相極稱之,猶議其書‘安樂公’之非。”又廬陵貢士蕭常作《續後漢書》,大綱與仲山同,而書後主曰“少帝”,周丞相作序,謂“歐公議正統不黜魏,其客章望之作《明統論》以辯之”。《南軒經世紀年》直以昭烈繼獻帝,又引習鑿齒《漢晉春秋》,以蜀為正,魏為篡,考訂詳備。二書不知尚存於世否耳?

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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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耆舊續聞》云:“後唐進士謁前輩,各投所業一卷至兩卷,但於詩賦古調中取其最精者行兩卷,號曰雙行,已謂多矣。桑魏公維翰只行五賦,李相愚只行五首詩,便取大名。裴說補闕只行五言十九首,至來秋復行舊卷。今投贄詩文,以多多為善者,乃疥駱駝也。”

時文詩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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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嘗見一布衣有詩名者,其詩多有格格不達,以問汪鈍翁編修,云:“此君坐未嘗解為時文故耳。”時文雖無與詩古文,然不解八股,即理路終不分明。近見王惲《玉堂嘉話》一條:“鹿庵先生曰:作文字當從科舉中來。不然,而汗漫披猖,是出入不由戶也。”亦與此意同。

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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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嘗論《新唐書》不及《舊書》,蓋矜奇字句,全失本色。又制詔等文詞,率皆削去,雖謂事增於前,辭省於舊,遠遜《舊書》之詳雅矣。

授正字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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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原孫枝蔚,字豹人,老詩人也,以年授官,放還山。初得正字,賦詩云:“一官如寵鶴,萬里本浮鷗,獻賦曾非宴,童年況異劉。山人今上路,小婦免登樓,臨水看蝌蚪,惟添錯字愁。”

王秋澗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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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秋澗王惲,述承旨王公論文語曰:“入手當如虎首,中如豕腹,終如蠆尾。首取其猛,腹取其楦穰,尾取其螫而毒也。”見本集。喬吉夢符,論作今樂府法,亦云:“鳳頭豬肚豹尾,大概起要美麗,中要浩蕩,結要響亮。”見《輟耕錄》。

秋澗又記鹿庵先生曰:“《前漢》列傳,多少好樣度,於後插一銘詞,篇篇是個碑表墓誌,作者觀此足矣,不必他求也。”

特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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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己未春,御試博學宏詞諸儒,閣臣擬進題,有“圭璋特達賦”,或未達其義。按禮,行人合六幣:圭以馬,璋以皮,璧以帛,琮以錦,琥以繡,璜以黼。圭,東方也。馬,動物也。璋,南方也。皮,文物也。醜馬不上堂,故圭璋特達於上,然則璧、琮、琥、璜,皆非特達矣。

三復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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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非伯越,乘舟難效於陶朱;志切投秦,出境遂稱於張祿。”此鄭準為荊南節度使成汭復姓表也,見《釣磯立談》。范文正公全襲用其語。又《蜀檮杌》:“孟昶時,翰林學士范禹偁冒姓張,天成中登第,復姓;上郡守啟曰:昔年上第,偶標張祿之名;今日故園,復作范雎之裔。”亦在文正之前,而引用尤切。

《遼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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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過汪鈍庵談及《遼史》,予言:“遼自聖宗統和六年開貢舉,歲放進士二三人及第,自二十四年放楊佶等二十三人後,及道宗時,遂至百餘人,漢人由進士至大官者甚眾。然列傳所載,皆耶律、蕭氏,所謂五院、六院,及二審密國舅貴族,而漢人不與。即文學傳,王鼎外亦寥寥,豈當時漢進士無一人事跡可書者耶?”鈍庵云:“此當時無史官,失紀載之故也。”金國事跡人物,得元好問、劉祁數君而傳。夫子曰:“文獻不足,杞宋無征”,正謂是也。

王振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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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仁宗在東宮時,材藝之士:文章則翰林學士清河元復初,書翰則翰林承旨吳興趙子昂,畫山水則集賢侍讀學士商德符,而永嘉王振鵬其一也。振鵬,妙於界畫,運筆和墨,絲分縷析,左右高下,俯仰曲折,方員平直,曲盡其體;而神氣飛動,不為法拘。嘗為《大明宮圖》以獻,世稱為絕藝。延祐中,遷秘書監典簿,後拜千戶,佩金符,總海運。見《虞伯生集》。

摘句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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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讀施愚山侍讀五言詩,愛其溫柔敦厚,一唱三嘆,有風人之旨。其章法之妙,如天衣無縫,如園客獨繭。約略舉之,若“別緒不可理”、“酒盡暮江頭”、“人日日初晴”、“朔風一夜至”、“月明無遠近”、“倚枕不能寐”數篇是也。至於清詞麗句,疊見層出。予嘗欲仿張為《主客圖》之例,摘其尤者列以為圖,與康樂“池塘生春草”,元暉“澄江凈如練”,仲言“露濕寒塘草,月映清淮流”,並資藝苑談助。或詰予曰:“論詩固可摘裂如此耶?”予曰:“謝公與子弟論《毛詩》何句最佳,或舉‘楊柳依依,雨雪霏霏’,公謂不如‘訂謨定命,遠猶辰告’為有雅人深致。夫三百篇尚然,況《騷》、《選》以下乎?”因作《摘句圖》:

盡日孤雲在,青松滿院寒。 山月長清夜,江雲無盡時。
花亞巖中樹,煙橫溪上村。 到門聞午磬,繞屋過寒泉。
人煙梅市白,山色剡溪深。 片雨前峰過,高松獨鶴還。
江路多春雨,山村易夕陽。 野橋沙際滑,山塢雪中深。
泉聞深樹裏,山響亂流間。 共看溪上月,正照城頭山。
松火圍寒坐,溪窗聞夜漁。 夕陽沉積靄,空翠辯前山。
明月來天柱,長江入縣樓。 鶯聲花嶼暖,龍氣雨潭腥。
水綠澄湘浦,天青入洞庭。 山廚連馬櫪,官舍奪僧居。
清泉逢谷口,老樹識山家。 不辯翠微色,秋山紅葉重。
江城連夜雨,山館獨吟身。 柳葉藏洲寺,梅花雜吏人。
明月非霜雪,滿城生夜涼。 春光門外水,夕梵雨中燈。
黃葉連江下,孤帆冒雨歸。 野戍風中角,江梅雪後花。
雨色江城暮,灘聲野寺秋。 谷雲團小閣,松露響寒宵。
亂山成野戍,黃葉自江村。 波平嶽麓寺,天入洞庭船。
雲樹分曦早,江村出霧遲。 雲氣涼依水,鶴聲清滿林。
湖影涵官閣,泉聲滿郡樓。 縣門流水對,城堞半山銜。
孤城春水岸,歸鳥夕陽村。 樹葉春藏寺,溪聲夜滿樓。
臺迥收山郭,江清送酒杯。 浦絕乂漁艇,人荒種蛤田。
城郭千檣外,汀洲片雨中。 蘆渚起寒燒,楓林明翠微。
風起帆爭郭,漁歸浦掛罾。 看雲孤閣暮,聽雨萬峰秋。
孤村流水在,盡日白雲閑。 江帆連雉堞,煙樹暖漁村。
江橋紅樹外,山郭夕嵐邊。 板橋三渡水,楓桕一林霜。
溪藤翻翡翠,漁艇喚鸕鶿。 雲來見滄海,雪凈聞清鐘。
樹暗江城雨,天青吳楚山。 野水合諸澗,桃花成一村。
淥水通村港,黃魚出板橋。 高柳不藏閣,流鶯解就人。
片石此天地,荒祠自古今。 欲問垂綸意,桐江秋水深。
飛瀑林中雨,斜陽山半晴。 翠屏橫少室,明月正中峰。
清磬晝長寂,片雲晴自深。 煙寺初低柳,江城半落花。
野蔓沒丹竈,天風來嶽雲。 竹色翠連屋,林香清滿山。
寒雲終日住,秋色一山歸。 潭煙依檻集,山色度溪來。
露將松影白,泉與磬聲寒。 檻花經雨盡,沙鳥過江飛。
果落跳松鼠,萍開過水禽。 家傳殉國劍,身老釣魚磯。
風流滿江漢,只覺似君稀。 村徑半牛跡,山田多水聲。
亭空木葉下,風緩浦雲留。 暮煙隨野闊,山翠入江明。
松雨連山響,江雲入寺來。 暮雀依寒竹,仙猿下雪松。
翠合江天色,愁連今古情。 疏磬夕陽外,平田春水西。
水氣垂天闊,濤聲裂地穿。 月照竹林早,露從衣袂生。
影孤彭蠡雁,路繞洞庭波。 生猺安鼠穴,猛虎雜人群。
人老三秋後,舟臨十八灘。 風笛荷花外,漁燈葦葉間。
山勢龜蛇鬬,江流沔漢分。 驚濤自風雨,樹杪復重泉。
鷲嶺橫天碧,龍湫到海深。 微雨洗山月,白雲生客衣。

予嘗以暇日,撰《感舊》、《山木》二集,所錄愚山詩為多,意猶未盡,因別取五言近體為《摘句圖》,傳諸好事者。

燭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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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苑》“齊景公使燭雛主鳥而亡之,公怒,欲殺之。晏子曰:‘請數燭雛之罪而殺之’云云。公止勿殺而謝焉。”《漢書》東方朔數漢武帝乳母,《五代史補》敬新磨責中牟縣令,以滑稽回人主之怒,皆自晏子語得來。

林初文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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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老儒丘華林者,工書法,嘗賦梅花詩百首,以示梅禹金,梅但為點句讀而已。一日,閩人林初文孝廉以一絕句示梅云:“不待東風不待潮,渡江十里九停橈;不知今夜秦淮水,送到揚州第幾橋?”梅擊節,逐字為加圈贊。丘見之慍曰:“林詩二十八字,正得二十八圈。吾詩百篇,最少豈不直得二十八圈乎?”人傳以為笑。

前輩墨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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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匏庵擢尚書告考妣文:“五月二十八日久旱始雨,適校《白集》至春雨篇,因次韻一首誌喜。”字極妙。

李西涯詩:“秋來霜露滿東園,蘆菔生兒芥有孫。我與何曾同一飽,不知何苦食雞豚。”字極妙。

皇甫子循帖:“鄙集雖完,甚不自滿,懼有議之者,孰若愛我而刪棄之乎。謹以一部奉覽,足下深相知,必能益我也。即日。訪頓首。清甫表侄。”字甚拙。

歸熙甫帖:“送行文為諸友所強,極不欲作,而出語輒犯時諱。見昨所示舂容大雅之辭,知其褊淺矣。乞高明裁示,如不可出,當別作數語酬之耳。有光頓首。澱山尊兄執事。”字亦拙。

鐘退谷帖:“上巳清明各賦得數詩,敬呈覽。譚君詩及酒牌,看竟,乞付來手。惺上。彭舉先生。”字亦拙。

張崌崍帖:“明日之遊,不審約元翁否?並問何時出城。不勞再速也。”

又震川帖:“□序文詳委周盡,贈人當如是矣。僭復刊落數字,為公任校讎之職耳。鄙作令學徒謄稿,至今未來,容別上,更有言請教也。有光頓首。澱山尊兄。”

南來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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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來蒼雪法師,名讀徹,居吳之中峰。常夜讀《楞嚴》,月明如水,忽語侍者:“庭心有萬曆大錢一枚,可往撿取。”視之果然。師貫穿教典,尤以詩名,嘗有句云:“斜枝不礙經行路,落葉全埋入定身。”“一夜花開湖上路,半春家在雪中山。”此類甚多。己未二月,師弟子秋臯過訪說此。秋臯有句云:“鳥啼殘雪樹,人語夕陽山。”亦有家法。

黑猿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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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戊申歲在京師,見明宣宗御畫《黑猿圖》,上方有御筆云:“宣德壬子之夏,廣西守臣都督山雲以猿來進。朕既一覽而足,間因幾務之暇,偶繪為圖,以資宴玩。念卿輔理之勤,宜與同之,特用頒賜,以見朕意。賜少傅楊榮。”上有“武英殿寶”。按壬子,宣德七年也。文敏自建文四年太宗即位,以編修直文淵閣,至是在殿閣三十年矣。其進工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則在永樂二十二年甲辰九月仁宗即位之後;加少傅,則在宣德五年庚戌四月也。予又嘗於祁縣戴楓仲廷拭處,見宣宗《栗猿》、《西山雪霽》二幅。

瘞鶴銘三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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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人淮陰張弨力臣,耳聾而博雅好古。康熙丁未十月,挐小舟渡江至焦山觀《瘞鶴銘》,得仰石一,凡六行,存二十六字;仆石一,字在石下,存三十字,又二殘字;又一石側立剝甚,存七字。仆石之背,有宋人補刻三行。按圖列見存字:

側石第一行。上皇側石第二行。歲得於華側石第三行。亭甲午歲化於朱方天其此宋人補刻石第一行,屬側石第三行。未遂吾翔仰石第一行。遽也乃裹以玄黃之幣藏乎茲宋人補刻石第二行,屬仰石第一行。山之下仙家仰石第二行。玄石旌事篆銘不朽詞曰宋人補刻第三行,屬仰石第二行。相此胎禽浮丘仰石第三行。華表留形義仆石第一行。唯仿佛事亦微仰石第四行。厥土惟寧後蕩仆石第二行。洪流前固重仰石第五行。爽塏勢掩華亭爰集仆石第三行。真侶瘞爾仰石第六行。夆山征君仆石題名第一行,與銘三行斜連。丹陽外仙尉仆石題名第二行。江陰真宰仆石題名第三行

按宋劉昌詩興伯《蘆浦筆記》,載邵樞密亢摹本所存字:

華陽真逸撰張今本俱闕。上皇山樵今闕“山樵”二字。鶴壽不知其紀也壬辰歲得於華原闕一字,當為亭,今“鶴”至“辰”九字俱闕。甲午歲化於朱方天其未遂吾翔原闕一字,當為寥,今“甲”至“其”九字俱闕,有宋人補刻,上有“亭”字。廓耶奚奪今俱闕,此下原闕三字。遽也乃裹以玄黃之幣藏乎茲山之下仙家今“遽”至“茲”十二字俱闕。有宋人補刻。無竹此下原闕四字,“我原此字”不完。故玄石旌事篆銘不朽詞曰俱闕,今“玄”字已下有宋人補刻。相彼胎禽浮丘今六字俱存,但“彼”字本作“此”,“此”下原闕二字。予欲無言爾今俱闕,此下原闕五字,當有“雷門”二字。去鼓此下原闕一字,當為“華”字,今張本“華”字見存。表留此下原闕二字,當為“形義”,今張本“表留形義”四字俱存。唯仿佛事亦微冥爾將何之解化此下原闕五字,今“冥”至“化”七字俱闕。入原本不完,此下又闕二字。惟寧後蕩洪流前固重扃右今“惟寧”上又有“厥土”二字,俱存,“洪”至“右”七字俱闕。□□原本六字不完,此下又闕七字。華亭爰集真侶瘞爾原本有闕文,今“華”字上又有“爽塏勢掩”四字,俱存。丹陽真宰原本此四字不知其次,今又有“征君外仙尉江陰”七字俱存

張云:“原石‘惟寧’上見存‘厥土’二字,何以改作‘解化’?‘華亭’上見存‘勢掩’二字,何以改作‘未下’?‘勢掩’上又存‘爽塏’二字,何以改作‘荊門’?”蓋張今本視邵本又闕六十五字,內存宋人補刻三十二字,視邵本反多十三字,即“厥土、爽塏、勢掩、征君外仙尉江陰”是也。其“竹入”已下不完八字,無形跡可考矣。筆記據《臨海記》,有鶴飛入雷門鼓中,孫恩破鼓,鶴乃飛去,事在晉安帝隆安三年,斷其非逸少書。而據《漁隱》斷其為陶隱居書。張則據《焦氏筆乘》斷其為顧況書。王觀國《學林》引《顏氏家訓》曰:“學二王書之得體者,有陶隱居。”又引道書云“陶隱居道號華陽真逸,茅山又近焦,以是斷其為陶書。”《學林》又云:“今世所得碑本,不過二百字,未嘗有歐公所得六百余字者。”然邵本止一百二十餘字。

《葉文莊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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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葉文莊公集》,世無刻本,所傳止《水東日記》四十卷。予從其遠孫翰林學士訒庵方藹所,見公集稿二冊,未編卷次,序記、碑誌、雜文凡二百四十六首,附《宣府志》序例一卷,後有葉氏族譜,甚簡質,自高祖以來,俱載干支八字,公自註三十五歲,干支則庚子、戊子、庚辰、丙子也。又一冊,有巡撫宣府關防,詩文多手稿,皆公親筆點竄,有塗乙至數行者。公文章平實條暢,蓋德、宣以後弘治以前文體大概如此,亦楊文貞、王文恪諸公流派也。《國史經籍志》載公集四卷,不知何據?學士云:“集至今未梓。”其弟方蔚則云:“公集舊已版行,歲久失傳耳。”

補漢綱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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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應朱克生作漢孝平元始元年至光武建武元年《綱目》,序云:“孝平之世,王莽以外戚擅權,宮闈恃太後,朝堂列奸黨,弒帝弒後,篡奪國璽。朱文公《綱目》,初始二年編年之下,雖不與莽,而甲子則書莽而削帝嬰,猶未敢以為然也。是年莽廢帝嬰為定安公,而嬰尚存。光武建武元年正月,方望以帝嬰復位於臨涇,則嬰儼然帝也。客曰:‘嬰廢於定安第,及長,不辯六畜,方望以嬰稱帝於臨涇,而《綱目》不許之,以其不成帝也。’應之曰:‘帝嬰二歲,太后已立為皇太子,後改元,安得不與以帝乎?王莽篡位,而帝嬰在定安第,猶夫春秋之公在乾侯,宋末之帝昺在崖山也。既不許莽以正統,則甲子應書帝嬰在定安第,而莽之偽號附焉。至於六畜不辯,乃莽使人守第,禁出入,則莽之罪也。’客曰:‘莽之竊位,冠以帝嬰編年,而漢帝玄更始元年,子亦附書,何也?’予曰:‘《綱目》亦未之許也。《綱目》又不許玄以正統,則正統仍在嬰矣。玄以諸將立之,其去劉盆子、劉信也幾何?後身降赤眉,降王長沙,則更始之不得稱帝,奚待辯哉?’予從《綱目》孝子元始起,迄初始二年以下,皆冠以帝嬰之號,歷十七年,至乙酉建武元年止。夫建武則漢有正統,而帝嬰已滅。予乃韙朱文公之意,而非敢與文公諍也。自孝平元始元年至光武建武元年,凡二十五年。”

元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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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文詩,世以為元微之自寓。然吾觀元氏《長慶集》中誨侄等詩云:“吾生長京城,朋從不少,然而未嘗識倡優之門。”觀此,則小說未必真微之事也。

黃幡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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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霓裳羽衣曲碑》,黃幡綽書,今在蒲州,見於奕正《天下金石志》。

史繩祖《學齋占畢》辯杜牧之《阿房宮賦》。“未雩何龍”,“雩”當作“雲”。《猗覺寮記》亦議此句,引《北史》高那肱事,以為牧之之誤;而又引《爾雅》“𧍝蝀謂之雩”云,𧍝蝀,虹也。如此則讀屬下句,意復而詞不順,且“龍”字無著,似當以史說為長。

《猗覺寮記》,凡布物曰爭,布網曰爭網,布紙曰爭紙,合用綪字。《楚世家》曰:“綪繳蘭臺。”徐廣云:“系也,音爭。”今齊魯俗語尚然。

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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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浦款言》云:杜詩“千人何事網羅求”,當作干人。杜牧之詩“自滴階前大梧葉,干君何事動哀吟?”按此說,則南唐元宗戲馮延巳云:“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語固有本。然千家註、劉會孟本只作千字,錢本註云:“晉作千,或作於,於字恐無義。千字對上句在字,亦未切。”子田之說是也。

評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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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致堯詩:“白玉堂東遙見後,令人評泊畫楊妃。”李子田云:“評泊者,論貶人是非人也。今作評駁者非。近諸本或作鬥薄,或轉訛陡薄,殊無意義。《萬首絕句》本作評泊,當猶近古。”

唐詩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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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田舉唐人詩用字,音與今人別者,如劉夢得“停杯處分不須吹”,分作去聲。王建“每日臨行空挑戰”,羅虬“不應琴裏挑文君”,挑皆上聲。包佶“曉漱瓊膏冰齒寒”,冰去聲。段成式“玳牛獨駕長擔車”,長上聲。予按:《白氏長慶集》中,此例尤多,如“請錢不早朝”,請作平聲。“四十著緋軍司馬”,司入聲。“紅闌三百九十橋”,十讀如諶。“為問長安月,如何不相離?”相,思必切。“燕姬酌蒲桃,燭淚粘盤壘”,蒲桃,蒲上聲。“三年隨例未量移”,量平聲。“金屑琵琶槽”,琵仄聲之類,子田皆未暇及。又劉夢得“幾人雄猛得寧馨”,寧平聲。“拋卻丞郎爭奈何”,爭去聲。獨孤及“徒言漢水才容舠”,才去聲。盧綸“人主人臣是親家”,親去聲,讀如靚。徐鉉《騎省集》:“莫折紅芳樹,但知盡意看”,自註云:“但,平聲。”予按《老學庵筆記》云:但,姓,音讀如檀。又宋陶谷“尖檐帽子卑凡廝”,廝入聲。宋文安《三十六所春宮館》“鄜州軍司馬,也好畫為屏”,亦如白詩。又《猗覺寮記》舉李商隱“可惜前朝元菟郡”,菟去聲。“九枝燈檠夜珠圓”,唐彥謙“燈檠昏魚目”,《釋文》,檠音景;《前漢·蘇武傳》註,音警,唐人如此尚多,未能枚舉。又陸遊“燒灰除菜蝗”,蝗仄聲。“拭盤堆連展”,連上聲,今山東制新麥作條食之,謂之連展,連讀如輦。東坡詩左元放,放作平聲。司馬相如,如作上聲。

三原公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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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原王端毅公遺事》載公巡撫三吳時,題一寺壁絕句云:“彩鷁西飛日未斜,江村兩岸有人家。吉祥寺裏梅千樹,不到春來不著花。”亦宋文貞梅花賦之比。

杜茶村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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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岡杜浚於皇,晚號茶村老人,少時詠蘇長公:“堂堂復堂堂,子瞻出峨眉。早讀范滂傳,晚和淵明詩。”合肥龔端毅公酒間常擊節誦之,以為二十字說盡東坡一生,真不可及。

魏文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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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山魏文靖公詩,傳者絕少。壬戌冬,偶見黃子久畫《沙磧圖》一卷,卷尾有文靖題詩云:“江村望極際春明,匝地人家喚欲應;芳草一川潮灩灩,嬌鶯隨處柳層層。茅茨逼水通幽島,苔徑穿雲接斷塍;回首夕陽天末墮,老漁猶自未收罾。”秀麗可誦。

板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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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集》有板橋詩云:“梁苑城西三十里,一渠春水柳千條。若為此路今重過,十五年前舊板橋。曾與玉顏橋上別,更無消息到今朝。”今訛作劉夢得,而說者疑《中山集》不載此詩,蓋未考《長慶集》耳。

趙松雪書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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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辛酉六月,在慈仁寺市見趙松雪手書杜詩一部,用朱絲欄,字作行楷,未有新鄭高文襄公跋云:“趙文敏書,前人以為上下三千年,縱橫十萬里,都無此書。”云云。又有管志道跋。

冶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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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文正公《詩話》載青州劉概孟節詩:“昔年曾作瀟湘客”云云。概棄官居野原山。今州南四十里臨朐縣有冶源,亦名冶泉,有水竹之勝,或云歐冶鑄劍之地,世為馮氏別業,即文正所謂去人境四十里者也。野原,蓋冶源之訛。

李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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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李侍郎,字退庵,順治戊戌、己亥間,予在京師,辱忘年之契,論詩文一字不輕放過。其詩有云:“酒醒亭午後,人憶秣陵西。”“瓜步新添水,清明遠送行。”此例數十句,唐人絕調也。有集二十卷,手自編劃,去留甚嚴。甫刻成而病,臨歿戒其子曰:“我死後二十年始可行世。”今倏忽三十年矣,其集世竟無知者,實本朝一作手也。順治辛丑過揚州,予造謁舟中。因論近日布衣詩,予舉程嘉燧、吳兆,公曰:“終須還他邢昉第一。”

四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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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詠試終南山望餘雪詩云:“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四句即納卷。或詰之,詠曰“意盡”。閻濟美試天津橋望洛城殘雪詩,只作得廿字,云:“新霽洛城端,千家積雪寒。未收清禁色,偏向上陽殘。”主司覽之,稱賞再三,遂唱過。二事絕相類,題韻皆同。

僧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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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澄瀚,字郢子,濟寧人,工詩,有絕句云:“昨宵初罷上元燈,又欲看山向秣陵。騎馬乘船都不會,飄然誰識六朝僧。”為時所稱。

歸熙甫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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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熙甫與門生王子敬一帖云:“東坡《易》、《書》二傳,曾求魏八,不與。此君殊俗惡,乞為書求之。畏公作科道,不敢秘也。”借書雅人事,乃亦徇勢力如此,且在嘉靖間,世風已爾矣。

石鼓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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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墨閑錄》云:“退之《石鼓歌》,全學子美《李潮八分小篆歌》。”此論非是。杜此歌尚有敗筆,韓《石鼓詩》雄奇怪偉,不啻倍蓰過之,豈可謂後人不及前人也。後子瞻作《鳳翔八觀詩》中《石鼓》一篇,別自出奇,乃是韓公勍敵。

坡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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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公送蘇伯固五言詩云:“三度別君來,此別真遲暮;白盡老髭須,明日淮南去。酒罷月隨人,淚濕花如霧;後夜逐君還,夢繞江南路。”公自註:“效韋蘇州。”予云此生查子詞耳。

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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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空聞明主提三尺”,宋人云“三尺乃歇後語”。此說非是。予按《漢書·高帝紀》“吾以布衣三尺取天下”。師古曰:“三尺,劍也。”《韓安國傳》所云“三尺”亦同。而俗本或云“提三尺劍”,劍字,後人所加耳。“提三尺”三字,全用班書語,安得謂之歇後?

出帝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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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議·或問》中一段,全用《五代史》晉出帝論,故著嘗試論之曰句,正謂出帝論也。

意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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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詠試終南山雪詩云云,主者少之,詠對曰:“意盡。”王士源謂:“孟浩然每有制作,佇興而就,寧復罷閣,不為淺易。”山谷亦云:“吟詩不須務多,但意盡可也。”古人或四句,或兩句,便成一首,正此意。

魏晉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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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撰五言詩,於魏獨取阮籍為一卷,而別於鄴中諸子。晉取左思、郭璞、劉琨為一卷,而別於三張二陸之屬,陶淵明自為一卷。宋取謝靈運為一卷,附以諸謝。鮑照為一卷,附以顏延之之屬。蓋子之獨見如此。偶讀《嚴滄浪詩話》云:“黃初之後,惟阮公詠懷極為高古,有建安風骨。晉人舍阮嗣宗、陶淵明外,惟左太沖高出一時,陸士衡獨在諸人之下。”又云:“顏不如鮑,鮑不如謝。”與予意略同。又晉人張、陸輩,惟景陽殊勝,在太沖之下,諸家之上。傅玄篇什最多,而可錄極少,如擬“北方有佳人”云“一顧亂人國,再顧亂人家”,千古笑柄,較諸嘉隆七子剿襲古樂府尤紕謬也。

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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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熙間,詔臨安府開《文海》。周益公奏:“《文海》乃近時江鈿編類,殊無倫脊,莫若委館閣官銓擇本朝文章,成一代之書。”孝宗然之,遂以付呂祖謙。書既成,上問何以為名?益公乞賜名《皇朝文鑒》。見《玉堂雜記》。按朱子亦有與東萊論《文海》書,予在淮安榷關日,有書賈攜故書求售,內有寫本《文海》及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二書,不果售,至今以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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