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家曆象集/卷二
曆法
编辑《後漢書》
编辑昔者,聖人之作曆也,觀璇璣之運,三光之行,道之發斂,景之長短,斗綱之建,靑龍所躔,參伍以變,錯綜其數,而制術焉。
天之動也,一晝一夜而運過周,星從天而西,日違天而東。日之所行與運周,在天成度,在曆成日。居以列宿,終于四七,受以甲乙,終于六旬。
日月相推,日舒月速。當其同度,謂之合朔。舒先速後,近一遠三,謂之弦。相與爲衡,分天之中,謂之望。以速及舒,光盡體伏,謂之晦。晦朔合離,斗建移辰,謂之月。
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冬夏之間,則有春有秋。是故日行北陸謂之冬,西陸謂之春,南陸謂之夏,東陸謂之秋。日道發南,去極彌遠,其景彌長,遠長乃極,冬乃至焉。日道斂北,去極彌近,其景彌短,近短乃極,夏乃至焉。二至之中,道齊景正,春秋分焉。
日周于天,一寒一暑,四時備成,萬物畢改,攝提遷次,靑龍移辰,謂之歲。歲首,至也,月首,朔也。至朔同日謂之章,同在日首謂之蔀,蔀終六旬謂之紀,歲朔又復謂之元。是故日以實之,月以閏之,時以分之,歲以周之,章以明之,蔀以部之,紀以記之,元以原之。然後雖有變化萬殊,贏朒無方,莫不結系于此而稟正焉。
極建于中,道營于外,璇衡追日,以察斂,光道生焉。孔壺爲漏,浮箭爲刻。下漏數刻,以考中星,昏明生焉。
日有光道,月有九行。九行出入,而交生焉。朔會望衡,隣於所交,虧薄生焉。月有晦朔,星有合見,月有弦望,星有留逆,其歸一也,步術生焉。
金水承陽,先後日下。速則先日,遲而後留。留而後逆,逆與日違。違而後速,速與日競,競又先日。遲速順逆,晨夕生焉。日月五緯,各有終原,而七元生焉。見伏有日,留行有度,而率數生焉。
參差齊之,多少均之,會終生焉。引而伸之,觸而長之,探赜索隱,鉤深致遠,無幽辟潛伏,而不以其精者然。故陰陽有分,寒暑有節,天地貞觀,日月貞明。
若夫祐術開業,淳燿天光,重黎其上也。〈-顓頊曰重黎。-〉承聖帝之命若昊天,典曆象三辰,以授民事,立閏定時,以成歲功,羲和其隆也。〈-唐虞夏商曰羲和。-〉
取象金火,革命創制,治曆明時,應天順民,湯武其盛也。〈-月令章句曰:「帝舜叶時月正日,湯武革命,治曆明時。」言承平者叶之,承亂者革之。-〉
及王德之衰也,無道之君亂之於上,頑愚之史失之於下。夏后之時,羲和淫湎,廢時亂日,胤乃征之。紂作淫虐,喪其甲子,武王誅之。
夫能貞而明之者,其興也勃焉,回而敗之者,其亡也忽焉。巍巍乎若道天地之綱紀,帝王之壯事,是以聖人寶焉,君子勤之。
夫曆有聖人之德六焉。以本氣者尙其體,以綜數者尙其文,以考類者尙其象,以作事者尙其時,以占往者尙其源,以知來者尙其流。
大業載之,吉凶生焉,是以君子將有興焉,咨焉而以從事,受命而莫之違也。若夫用天因地,揆時施教,頒諸明堂,以爲民極者,莫大乎月令。帝王之大司備矣,天下之能事畢矣。過此而往,群忌苟禁,君子未之或知也。
斗之二十一度,去極至遠也。日在焉而冬至,群物於是乎生。故律首黃鍾,曆始冬至,月先建子,時平夜半。
當漢高皇帝受命四十有五歲,陽在上章,陰在執徐,冬十有一月甲子夜半朔旦冬至,日月閏積之數皆自此始,立元正朔,謂之漢曆。又上兩元,而月食五星之元,並發端焉。
曆數之生也,乃立儀表,以校日景。景長則日遠,天度之端也。日發其端,周而爲歲,然其景不復。四周千四百六十一日,而景復初。是則日行之終。以周除日,得三百六十五四分度之一,爲歲之日數。日日行一度,亦爲天度。察日月俱發度端,〈-卽是起舍合朔。-〉日行十九周,月行二百五十四周,復會于端,是則月行之終也。以日周除月周,得一歲周天之數。以日一周減之,余十二十九分之七,則月行過周及日行之數也,爲一歲之月。以除一歲日,爲一月之數。月之餘分積滿其法,得一月,月成則其歲大。
月四時推移,故置十二中以定月位。有朔而無中者爲閏月。中之始曰節,與中爲二十四氣。以除一歲日,爲一氣之日數也。其分積而成日爲没,幷歲氣之分,如法爲一歲没。没分于終中,中終于冬至,冬至之分積如其法,得一日,四歲而終。
月分成閏,閏七而盡,其歲十九,名之曰章。章首分盡,四之俱終,名之曰蔀。以一歲日乘之,爲蔀之日數也。以甲子命之,二十而復其初,是以二十蔀爲紀。紀歲靑龍未終,三終歲後復靑龍爲元。
《山堂考索》
编辑曆數之起尙矣。伏羲畫八卦以象二十四氣,炎帝分八節以起農功,黃帝迎日推策,乃使羲和占日常儀占月,車區占星氣,大撓造甲子,隷首作算數。容成綜斯六術,考定氣象,建五行,察發斂,起消息,正閏餘,述而著焉,謂之調曆。洎于少昊,以鳥名官,而鳳鳥氏實爲曆正,元鳥氏司分,伯趙氏司至,靑鳥氏司啓,丹鳥氏司閉。顓帝則南正重司天,北正黎司地,建孟春以爲元,是爲曆宗,其後三苗亂德,二官咸廢,而閏餘乖次,孟陬殄滅,攝提失方。堯復育重黎之後,使纂其業。〈-西漢志-〉
書曰:「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朞,三百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
夏至太康,羲和廢職,唐一行曰:「湯作商曆,以十一月甲子合朔冬至爲上元。」又曰:「商曆得庚寅一分,周曆得己丑二分。武王訪箕子,言大法九章,而五紀明曆法。故自商周咸正曆紀,以應天道。周衰,天子不班朔,魯曆不正,以閏餘一之歲爲蔀首。故春秋「襄二十七年十一月乙亥朔,日有蝕之。」於是辰在申,司曆以爲在戌。史書建亥。哀十二年,亦以建申流火之月爲建亥,而怪蟄虫之不伏也。自文公閏月不告朔,至此百有餘年,莫能正曆數。五伯之末史官所紀,惟有黃帝顓帝夏殷周及魯曆,秦兼天下,用顓帝曆,推五勝而自以爲獲水德,乃以十月爲正,色尙黑。〈-前漢志-〉
唐志曰:「唐終始二百九十餘年,而曆八改。」
初曰戊寅元曆,蓋高祖時傅仁均所造也。用於武德之二年,閱明年而月蝕比不驗。明年詔祖孝孫等考定,乃略去其尤踈闊者,其後崔善爲李淳風,復更定其數十條。淳風又言:「仁均減除稍多,定朔遂差二刻。」
其二曰麟德甲子元曆,高宗時,李淳風作也。戊寅曆推步旣踈,淳風乃增損劉焯皇極曆,作是曆。古曆有章蔀,紀元有日分度分,參差不齊,淳風爲摠法千三百四十以一之。損益中晷術以考日至,爲木渾圖以測黃道,當時以爲密與太史令瞿曇羅所上經緯曆,參行。
其三曰開元大衍曆。僧一行所作也。開元九年,麟德曆書日食比不效,詔一行作新曆,推大衍數立術以應之,較經史所書氣朔日名宿度可考者,皆合。本志曰:「自太初至麟德,曆有二十三家,與天雖近而未密也。至一行,密矣,其倚數立法,固無以易也。後世雖有作者,皆依倣而已。」切考其詳,本於天地之二中,始於冬至之中氣,以晦朔定日月之會,以日度正周天之數,以卦氣定七十二候,以中星定二十四氣,其原皆出於易。自春秋以來,至開元十二年,冬夏凡三十一事,戊寅曆得十六,麟德曆得二十三,而開元得二十四。用此例,以校古今之薄蝕五星之變差,而開元曆課皆第一,然開元十二年七月朔,十三年十二月朔,於曆當蝕而皆不蝕。杜預有云:「日月動物,雖行度有大量,不能不小有盈縮,故有雖交會而不食者,或有頻交而食者。」是也。若因開元二蝕,曲變交限而從,則差者益多矣。肅宗時,山人韓穎言:「大衍或誤。」穎乃增損其術,更名曰至德曆。
其四曰寶應五紀曆。司天郭獻之等所上也。代宗以至德曆不與天合,詔獻之等,復用麟德元紀,更立歲差,增損遲疾交會及五星差數,以寫大衍舊術。上元七曜,起赤道虛四度。帝爲製序,題曰五紀曆。其與大衍小異者,九事而已。
其五曰建中正元曆,司天徐承嗣所上也。德宗時,五紀曆氣朔加時稍後天,推測星度與大衍差率頗異。徐承嗣等雜麟德大衍之旨治新曆。上元七曜,起赤道虛四度。建中四年曆成,名曰正元。其氣朔發斂日躔月離晷漏交會,悉如五紀法。
其六曰元和觀象曆,司天徐昻所上也。憲宗元和二年用之,然無章蔀之數,至於發歛啓閉之候,循用舊法,測驗不合。
其七曰長慶宣明曆。穆宗卽位,以爲累世纘緖,必更曆紀,乃詔日官改撰曆術,名曰宣明。上元七曜,起赤道虛九度。其氣朔發斂日躔月離,皆因大衍舊術,晷漏交會則稍增損之,更立新數,以步五星。
其八曰景福崇元曆,邊岡所造也。昭宗時,宣明曆施行已久,數亦漸差,邊岡算改治新曆。岡用算巧能馳騁,反復于乘除間。雖籌策便易,而冥於本原。〈-用唐志。-〉
一行曆議曰:「易:『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各有合。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天數始於一,地數始於二,合二始以位剛柔。天數終於九,地數終於十,合二終以紀閏餘。天數中於五,地數中於六,合二中以通律曆。天有五音,所以司日也。地有六律,所以司辰也。參伍相周,究於六十,聖人以此見天地之心也。自五以降,爲五行生數,自六以往,爲五材成數,五十爲大衍之母。蓍數之變,九六各一,乾坤之象也,七八各三,六子之象也。故爻數通乎六十,星爲天地之樞,如環之無端,蓋律曆之大紀也。」
歐陽公曰:「曆起於數,數者,自然之用。其用無窮,而無所不通,以之於律於易,皆可合也。〈-太初以律起數,大衍以易起數。-〉然其要在於候天地氣,以知四時寒暑,而仰察天日月星之行運,以相參合而已。然四時寒暑,無形而運於下,天日月星,有形而見於上,二者常動而不息。一有一無,出入升降,或遲或疾,不相爲謀。其久而不能無差忒者,勢使之然也。故爲曆者,其始未嘗不精密,其後多踈而不合,亦理之然也。不合則屢變其法以求之。自堯舜三代以來,曆未嘗同也。」
吾嘗因是,而觀諸易矣。革之象曰:「澤中有火,革君子以治曆明時。」天下之事可革者,多矣。而聖人必以曆言者,蓋事之在天下,最易差者莫如曆,而不可不修者莫如曆。
四朝志曰:「自古帝王必先考正曆象,蓋將以前民用授人時也。然以聖人之智,其於天地之理,陰陽五行之運,日月星辰之紀,考驗推測無有不盡,其至立法倚數,固宜歷萬世而不忒,往往傳之稍久,其應輒差,何哉?天地之數,其妙而不可測者,常在於秒忽毫釐之際,而其象與氣,推移嬴縮,亦有時而不齊,故雖聖智不能盡窮,積以歲月,則曆之不能無差,理固然也。聖人不能使曆之無差,嘗因其差而正之。而曆家者流往往各持其說,以相矛盾,主其議者,又從而以私意輕重之。漢唐以來,曆之所以數變而無一定之說,亦有由矣。大抵漢曆五變而太初最密,唐曆八改而大衍最密。宋朝初用欽天曆,至太平興國中始更定曆,名曰乾元。至咸平復改曰儀天,天聖曰崇天,嘉祐曰明天,熙寧曰奉元,元祐曰觀天,崇寧曰占天,後復改曰紀元。蓋自乾元以至紀元,凡八變,雖法不同,至於前民用授人時,其歸則一矣。」
自漢改曆之初,洛下閎謂八百年後當差一度。然當時史官攷諸中星,知太初曆已差五度,而閎不知察。蓋古之爲曆,未知有歲差之法。其論冬至日月躔之宿,一定不移,而不知今歲之日躔在冬至者,視去歲冬至之日躔,常有不及之分,至晉虞喜始覺其差,遂立歲差之法,以五十年日退一度,然失之太過。宋何承天倍增其數,以百年退一度,又反不及。至隋劉焯,取二家中數,以七十五年退一度,較之二家之曆,雖爲差近,亦未甚密。故唐一行復以大衍之法推之,乃得八十三年而差一度。自唐以來,曆家皆宗其法,迄于今日,又不若統天曆之爲漸密也。大衍立法謂:「日躔於一歲之間,行周天度未編餘分,而日已至焉。每歲若有不及之分,故一度爲三千四十分,其所差之分一歲三十有六太積,而至於八十三年,則差一度矣。」然猶未也。攷古驗,今其實七十九年而退一度,故是堯時之日月在虛一度,自是而降,漸退在女,又過在斗,自牽牛而退,在斗二十六,歷斗二十五,迤𨓦而退,則在建星矣。知歲差之法,則知古今之中星不同,可坐而判,或者不知歲差之法,每以堯典校之,月令至於今日,不啻差一次矣。求其說而未得,遂謂節氣有初中之殊,又謂古以午爲中,今以未爲中,是皆自欺之說,固不足信。
蓋嘗攷諸經史,自堯以來,至于宋朝,冬至日躔,各自不同。然後知歲差之法固不可廢。大衍曆推帝堯演紀之端,日在虛一度,則鳥火虛昴皆以仲月昏中,合於堯典。考諸堯時日之所在,冬至在虛一度,夏至在柳十四度,春分在胃十二度,秋分在氐十度。至唐開元大衍曆,冬至日在斗十度,夏至在井十六度,春分在奎七度,秋分在軫十四度。今之統元曆,冬至在斗二度,夏至在井十八度,春分在奎初度,秋分在軫七度。自冬至之日,黃道至斗爲極南,黃道極南之所,出辰入申,故日亦出辰入申,又漸退而北行。至於春分,正當黃赤道之交,出卯入酉,故日亦出卯入酉。進而至夏至,黃道至井而極北,黃道極北之所,出寅入戌,故日亦出寅入戌。自夏至後,日漸退,而至於秋分,復當黃赤道之交,出卯入酉,故日亦出卯入酉。又退而至於冬至,復如初極之於南矣。日之出入也,北而復南,南而復北者,黃道之勢使然也。故太元經曰:「日,一北而萬物生,一南而萬物死。」正謂是矣。月之行天也,循黃道內外而東。黃道內曰陽曆,外曰陰曆,黃道與赤道相去最遠者二十四度,月道與黃道相距最遠者六度。日行黃道,月行九道。靑道二出黃道東,朱道二出黃道南,白道二出黃道西,黑道二出黃道北,其交必由於黃道而出入,故兼言爲九道也。然此特言其大槪爾。至五代,王朴乃以黃道一周,分爲八節,一節之中,分爲九道,盡七十二道,而斜正之勢,無所隱遯,日月之行道,備於此矣。日之行也舒,月之行也速,當其同度,謂之合朔。舒先速後,近一遠三,謂之弦。相與爲衡分天之中,謂之望。以速及舒,光盡體伏,謂之晦。其循黃道左右而進也,春分弦於東井,亦猶日之夏至而極北也,秋分弦於南斗,亦猶日之冬至而極南也。然不可與日同測景者,以月有入陰陽曆之差也。故周官有冬夏致日,春秋致月者,此也。至五星之行,其出入夫陰陽之曆,大略與日月不異,然其伏見遲留進退前後,又各不同,當以五緯推步法,求之可也。〈-渾儀略說-〉
裴冑之問董生曰:「日常右轉,星常左轉,大凡不滿三萬年。日行周二十八舍,三百六十五度。然必有差,約八十年差一度。自漢文帝三年甲子冬至,日在斗二十二度,至唐興元元年甲子冬至,日在斗九度,九百六十一年,差十三度矣。」〈-唐李肇國史補-〉
西漢之曆,莫善於太初,東漢之曆,莫善於四分,由魏至隋,莫善於皇極。在唐則大衍爲善,在五代則欽天爲善。然其立法各有不同。太初以八十一爲日法,四分則用蔀月九百四十,皇極則用一千二百四十二,大衍則用二千四十,欽天則用七千二百,其多寡之異,何耶?太初以三百八十五爲斗分,四分則用章法十九,皇極則用萬二千一十有六,大衍又以七百七十九爲虛分,欽天則一千八百八十四,其增損又如此之異,何耶?泰初諸曆,則日爲一法,度爲一法,至大衍,又合日度爲一法,太初諸曆,則餘分置於斗分,至大衍則餘分置於虛分,此又何耶?太初之曆,本於鍾律,以八十一分爲通母,其數起於黃鍾之籥而終,漢之曆號爲最詳。開元之曆,求乎大衍,以四十九分爲算而終,唐之世號爲最密。是非所祖之多門,而爲數則同也。
黃帝造曆,元起辛卯,高陽氏起乙卯,虞舜用戊午,夏商周以三統改正朔,是非立元之多門,而爲數則同也。漢靈帝時,劉洪作乾象曆,以五百八十九爲紀,四百四十五爲斗分。魏文帝時,韓翊造黃初曆,以四千八百八十三爲紀法,千二百五爲斗分。漢之曆或八十一爲法,魯之曆或以九百四十爲算。是非倚數之多門,而爲數則一也。若夫孝昭淸臺之候課諸曆法,號爲得宜,而張壽王書,乃以陰陽不調爲更曆之過。章帝元和之詔,用四分曆,其法頗密,而馮光陳晃之論,乃以爲不合於圖讖,此皆不經之言也。
切求之,二十八宿循天而左行,一日一夜一周天,周天之外,更行一度,計一年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也。日一日行一度,則是一歲一周天也。月一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凡二十七日而周天一匝,更行十九度半餘,遂於日與之會,以所次之辰。故傳曰:「日月相會謂之辰。周天之度,各分爲九百分,則歲之變,凡有三十三萬一千七百分。一日九百分,一年而餘小。盡六日得五千四百分,又計五日四分日之一,凡有四千七百分,幷之而爲一萬一千七百分,以當十一日半弱。兩歲則餘二萬三千四百分,以當二十二日半小弱。〈-前剩一百分跨一日,故曰弱。此添剩四百分,故曰小弱。-〉三歲則餘三萬四千六百分,以當三十四日小强。〈-凡四百五十分爲半,此六百,故曰小强。-〉所以曆家於三年,置一閏,用以歸受,此三年之餘分也。然三年一閏,故用二十九日。約周天之餘度,二萬六千一百分耳。尙更剩前二年中,八千五百分,通後第四年所餘一萬一千七百分,而二萬零二百分,以當一十三日半,小弱。〈-余四百分,故曰小弱。-〉及五年,則三萬一千九百分,以當三十四日,半强。故五歲再閏也。此三十四日,猶有餘分,又積歸後年置閏,若前年置閏之月,大餘則後閏大餘分也。」姚說同禮書曰:「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一歲凡十二月,除月之小者,而計其餘積,三十二月,而適得一月之數,故三年而一閏,五年而再閏,八年而三閏,十年而四閏,十三年而五閏,十六年而六閏,十九年而七閏。」
閏月斗指兩辰間,古今之所常驗。大槪以閏月無中氣,亦非常月所可比,而斗之居中央,臨四方,分陰陽,建四時,均五行,移節度,定諸紀。在遷固等史,必云皆係於斗者的,以斗之所指,未嘗有差故也。是以月令取昏旦之中星,以王弼文必以月建之辰爲取信者,不無謂也。
按:堯時,冬至日在虛昏中昴,月令冬至日在斗昏中壁而中星,古今不同者。蓋天有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歲有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天度四分之一而有餘,歲日四分之一而不足。故天度常平運而舒,日道常內轉而縮,天漸差而西,歲漸差而東,此卽歲差之由。唐一行所謂歲差者,日與黃道俱差者,是也。古曆簡易,未立差法,但隨時占候修改,以與天合。至東晉虞喜,始以天爲天,以歲爲歲,乃立差法,以追其變,約以五十年而退一度。何承天以爲太過,乃倍其年,而又反不及。至隋劉焯,取二家中數,爲七十五年,蓋爲近之。〈-書說-〉
曆之名,始於黃帝,曆之算,定於容城。夫上稽天象,下正人時,非曆有所不可。故有起之以律者矣,累實於黃鍾是已,有積之以數者矣,較分於絲毫是已,又有驗之以象者矣,作儀於渾天是已。然由古迄今言天者凡幾,而造曆者尤非一家,終不能保其曆之不變者,曆法之不容不變也。是故黃帝起辛卯,顓帝用乙卯,夏用丙寅,殷用甲寅,周用丁巳,魯用庚子,此則曆元之可驗者也。夏四百三十二年,日差五度,商六百二十八年,日差八度,周訖春秋,日差八度,戰國及秦,日差三度,此則曆差之可証者也。斗分未易考也。古曆謂在建星。賈逵謂在牽牛中星,范曄謂在斗十一度,則言斗分者,爲不同日度未易稽也。秦曆以孟春在營室五度,三統以立春在危十六度,元嘉以正月中在室一度,則言日度者爲不一。然曆取更曆之義,故世代更曆,群言不厭其紛,諸家不憚其異,否則治曆明時之語,聖人何以特取於革哉!嘗因是而爲之說,曰:「革之爲言,更也。」聖人序卦,至四十九,而特以革卦居焉。是又發明大衍之數,足以治曆也。
以大衍起數者,自伏羲始,以大衍名曆者,自一行始。夫衍者,演天地之數也。後世之曆多以古律起,而一行大衍曆,獨以易數起焉。勾稽微秒分積毫釐,蓋有得於伏羲之遺畫,君子安可以踈議一行哉。今以大衍曆觀之,一六爲爻位之統,五十爲大衍之母,合二始以位剛柔,所以明天一地二之數也。合二中以通律曆,所以正天五地六之數也。合二終以紀閏餘,所以窮天九地十之數也。以生乘成,吾於六百,而得天中之積焉。以成乘生,吾又於六百,而得地中之積焉。自一六至五六,一七至五七,一八至五八,一九至五九,一十至五十,生成相乘,各有六百,吾又於是,而得千二百之算焉。一行固非拘於數者。蓋積忝之法可行,而忝之小大則不可積,斷竹之制可倣,而孔之厚薄則不可均,按尺之說可驗,而尺之長短則不可証,又孰若以無形而御有形,以不物而制有物哉!吁此大衍曆起於易,所以爲後世之精密者歟!不然,唐自太初至麟德,凡二十三家,何以獨稱美於大衍乎。韓穎之至德,郭獻之五紀,承嗣之正元,又何以祖其故智乎!然而大衍起算,亦不專於易也。蓋歲差得於虞喜,月食衝得於姜岌,定朔得於傅仁均,九道得於張子信,而演紀之端,日在虛一度,又得於堯之甲子,此尤足以見其通而不溺於術數。
古曆有六家,黃帝顓帝夏殷周魯,是也。秦用顓帝曆,漢初因之,或云用殷曆,故通鑑編年朔日兩存之也。自武帝更造太初曆〈-前曆與天不合。-〉,迄東漢之末,曆凡四改,成帝三統曆,章帝四分曆〈-因太初三統踈闊。-〉,靈帝乾象曆〈-晉書志言,四分計分太粗,而改作此曆。此乃劉洪蔡邕共爲之,八代多仍此法。-〉,自魏至隋,曆凡十三改,魏文帝有黃初曆〈-韓翊以乾象減斗分太過,而更造此,校議未定,而帝崩。-〉,明帝有景初曆〈-楊偉造。-〉,晉武帝有正曆〈-劉智造,卽景初舊法也。以五星踈闊,故元帝渡江更以乾象法推五星。-〉,穆帝有通曆〈-王朔之造。元是後秦姚興時,姜岌所造三統曆。-〉,秦姚興時當晉武帝太元九年,姜岌造三紀甲子元曆〈-專援劉歆三統。-〉,宋元嘉中,何承天造甲子元曆〈-迄宋末,相仍用。-〉,梁武帝改行宋祖沖之甲子元曆〈-其子祖暅奏請行之,以何承天曆違差故也。陳氏因之。-〉,北齊文宣高氏用宋景業天保曆〈-引元命包言『齊受曆之期』,董峻鄭元偉非之,乃上甲寅元曆。-〉,鄭元偉董峻又上甲寅元曆〈-時,又有劉孝孫張孟賓同知曆事,孟賓受業於張子信,與宋景業爭論,未定,屬國亡。-〉,西魏入關,行李興業正光曆〈-于時,宇文周明帝使庾季才等造周曆。-〉,宇文周武帝時,甄鸞造天和曆〈-以甲寅爲元。-〉,周大象初馬士顯又上丙寅元曆〈-迄于隋開皇四年,始更用張賓曆。-〉,隋開皇行張賓曆〈-張賓盛稱高祖非人臣相,自陳代謝之証,帝乃下詔,頒行賓曆。曆本之何承天,而劉孝孫劉焯議其失,賓方有寵,孝孫焯議竟不行。-〉,十七年又用張冑元曆〈-冑元因言日景長之事,帝太悅,令與劉暉秀才等相駁難。會顔敏上書言太初曆八歲之事,帝欲神其事,下詔,褒美頒行冑元曆,冑元與袁充更相引重。先是劉焯張冑元進,乃更名。劉孝孫曆法曰:「七曜曆上之,冑元害之,遂罷。」焯又增修其書曰皇極曆,駁正冑元之短,袁充左右冑元共排焯曆,更不行焯皇極曆。曆法見隋志。-〉,唐曆凡八改,高祖戊寅元曆〈-傅仁均造。道士也。-〉,高宗麟德甲子元曆〈-李淳風造。-〉,元宗開元大衍曆〈-僧一行造。以前曆日蝕不驗。此下皆因其法。-〉,肅宗至德曆〈-韓穎益大衍推。-〉,代宗寶應五紀曆〈-以前曆不與天合。郭獻之造,寫大衍舊法。-〉,德宗建中正元曆〈-徐承嗣等造。因前曆氣朔稽後也。又雜麟德大衍術-〉,憲宗元和觀象曆,穆宗長慶宣明曆〈-以前曆測驗不合也。皆因大衍舊術。-〉,昭宗景福崇元曆〈-以前曆數差。-〉五代初用唐曆幷閏,國曆凡有八家。晉高帝調元曆〈-馬重績因曹士蔿符天小曆,不復推古上元起,唐天寶十四年乙未爲上元,以正月雨水爲氣首。行之五年,輒差,復用崇元曆。-〉,周有明元曆〈-王處訥私撰。-〉,又有萬分曆。蜀有永昌曆,正象曆。南唐有齊政曆。周世宗有欽天曆〈-王朴造。-〉。宋朝一祖十宗曆,凡十一改。太祖造應天曆〈-後置閏差,乃王處訥所造。-〉,太宗乾元曆〈-王素造,後以朔望有差。-〉,眞宗儀天曆〈-曆家造,朱帛爲之序。後以星曜有差。-〉,仁宗崇天曆〈-曆家造。晏殊序。並見會要。-〉,英宗改爲明天曆〈-以日蝕差。-〉,神宗改爲奉元曆〈-因日蝕有差。-〉,哲宗改爲觀天曆〈-因冬至差。-〉,徽宗改爲紀元曆〈-以時氣之差。-〉,高宗改爲統元曆〈-以定臘有差。-〉,孝宗造乾道曆〈-以統元日食有差。-〉,又改淳熙曆。〈-曾子固嘗云:「王處訥見王朴造欽天曆,謂之曰:『此曆可,且行久則差矣。』已而果然。」宋朝命王處訥正之,於是有應天曆久之又差。苗守信等承詔論定,於是有乾元曆。淳化至道間,王濬鄭安之徒校其踈密,日官韓顯符始定渾儀之器,楊文遂皆用甲子之數,皆施行焉。-〉
天之高也,日月星辰之遠也。寒燠雨暘,氣數之不齊,章蔀紀元,餘分之所積。以千百年計之,猶可運之掌上,及其久也,有非巧之所能計者。此曆久則必差勢之所必至也。治曆明時之君子,因其差之未遠,革而正之,無難也。其或盡更前人之法,而更復踈遠。其或增損前人之舊,而更加詆毁,則非矣。自昔黃帝以來,曆凡五十餘家,皆由氣朔躔度,或先天,或後天,微有不應曆象,則曆法從而變也。夫黃帝始調曆,顓帝爲曆宗。至漢則不能無踈密,漢人課之詳矣。由漢以來,太初曆法爲第一,三統四分乾象,或因革焉,而復有踈密之間,蓋三統則甚踈,而乾象則甚密也。乾象之曆爲推步之師表,韓翊楊偉咸遵其舊法,而不及深妙,翊又復據其術而背其言。唐自開元大衍之曆,行算數備悉,其後雖屢有變更,皆不外於一行之數。改曆者,又從而指其踈謬,不特此也。北齊文宣悅宋景業讖緯之佞,而改行天保曆,隋高祖喜張賓陳代謝之證,而改行開皇曆。上之人所以改曆者,悅善諛,初不爲敬天授民而設也。劉孝孫曆法甚精,輒爲劉暉所抑,劉焯推占至詳,常不爲張冑元所容。下之人所以造曆者,冒寵嗜利,初不揆其法之是非也。操是心以往,其何以議曆爲哉。是以知天道遠曆法推測不能。每事中程。其曰,日食不效,更考日度,可也。其曰,斗分有差,更定密率可也。其曰,五星踈遠,更驗星躔,可也。其或一事不中程,乃盡更前人之法,大抵因其實而實其名,異其所入之門,而同其所歸之極。如宋何承天曆法,齊用之則爲齊曆,隋張賓用之則爲隋曆也。如劉孝孫曆法,劉焯更名七曜曆,其後又更爲皇極曆也。一法而異用,一曆而數名,大抵然也。然則自古迄今五十餘曆,其立法之異者,太初曆本於律,大衍曆本於易,是也。其餘皆襲舊法,而增損焉耳。
東漢志曰:「律首黃鍾,曆始冬至。月先建子,時平夜半。當漢高皇帝受命之四十九歲,陽在上章,陰在執徐,〈-文帝後元三年,庚辰年也。-〉冬十一月甲子夜半朔旦冬至,日月閏積皆自此始,立元正朔,謂之漢曆。」此章帝四分曆元,自文帝後元三年始也。
夫後元三年止太初元年,凡五十八歲,而十一月甲子夜半朔旦冬至,已至于再,豈一甲子周則復得此數耶?賈逵議曰:「七十二歲,復十一月合朔冬至。」或爲八十歲則一甲子冬至。今考之范志曰:「至朔同在日首謂之蔀。」夫十九年得一章,四章爲蔀,合七十六年也,有八十年之異也。日首者,甲子日爲六甲之首也。冬至之日與朔日同是甲子則爲蔀,所謂十一月甲子夜半朔旦冬至,是也。何爲有五十八年,有七十二年,有七十六年,有八十年之異耶?
按班志曰:「乃以前曆上元太初四千六百一十七歲,至元封七年,復得閼逢攝提格之歲,仲冬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月在建星。」孟康注曰:「古以建星爲宿,今以牽牛爲宿。」觀此言,則中冬甲子朔旦冬至,乃上元太初甲寅年也,非武帝元封七年也。
劉炫依大明曆,四十五年日差一度,則冬至日在虛危,而夏至火已過中,與日永星火之說不合矣。梁武帝據虞𠠎曆,百八十餘年差一度,則唐虞之際,日在斗牛間,而冬至昴尙未中,與日短星昴之說不合矣。王孝通謂,歲差若自昴至壁〈-隔二宿也。-〉,則堯典七千餘年,冬至日不在斗建,而在東井,不應寒暑易其位也。〈-孝通謂日與黃道俱差,一行非之。-〉故李淳風謂古曆冬至,皆起建星,今測建星,正在斗十三四度。〈-一行以淳風麟德曆校之,太初永平百年間,氣當後二日半,朔當後天半日,烏得謂之無差也?-〉呂不韋春秋〈-月令-〉,謂黃帝仲春乙卯,日在奎,至今三千餘年而春分亦在奎。〈-一行謂月令若可爲正,則立春正在營室五度,淳風安得頓移在啓蟄之節。-〉觀諸家之言,並不取歲差之說,而一行皆非之,故其立論曰:「古曆日有常度,天周爲歲終,故係度于節氣。其法似是而非,故久而益差。虞喜覺之,使天爲天,歲爲歲。乃立差以追其變,使五十年退一度。」何承天以爲太過,乃倍其年而反不及。劉焯取二家中數爲七十五年,蓋近之矣。
觀一行之言歲差之法,以劉焯皇極曆爲主,所以倂非諸家之說也。夫一行所謂天爲天度者,赤道分天之中也。所謂歲爲歲度者,黃道日之所行也。自漢而下,張平子作渾天儀象,所以立爲黃赤道也。欲以日度追天度也。苟曰不然,則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此乃赤道天度以正歲之日計之,則止行三百六十五度而已。天之度有常數,而不渝日之度,常積餘分而置閏,二者不同,安得謂之無歲差哉!此太初曆謂冬至日在牽牛初。賈逵謂在斗十八度。晉武帝太始三年,冬至日在斗十六度。晉用魏景初曆,宋用元嘉何承天曆,其冬至皆在斗二十一度,所以不能無進退之差也。日度歲差,一於進則春夏秋冬易其位,一於退則其所差亦然。其進退疾徐,必於中節之氣,正閏之月,或加或損,或進或郤,惟巧曆者,於此見之爾。雖然古者推曆候日,必驗昏中之星,驗之之時,有淺深遲速之異,或推而進之,或引而退之也。日度之度,何以爲定論哉。一行之言,又曰:「漢世,課昏明中星,爲法已淺。今候夜半中星,以求日衝,近於得密。以水有淸濁,壺有增減,或積塵所擁,而漏有遲疾。臣等頻夜候中星,而前後相差或至三度。大略冬至之日,遠不過斗十四度,近不出十度。」
乃追諸家曆論,日度所在,或是或非,而謂開元四年冬至日在斗十度。觀一行之言,無所不用,其情矣。特其所謂昏明中星爲術已淺,而夜半中星漏壺不常,又差三度。其開元所定,冬至斗分日度,又果無一毫之差乎。夫餘分之法有日之餘月之餘,歲之餘積餘分,而成閏月,自七閏而爲一章,猶可計也,積七閏之餘而爲蔀,則何以哉。推一蔀之閏而爲紀可也,積三紀之餘分而爲元,則何以哉。是以天度歲度不能無差,立差以追其變,亦止約其大要爾。一行取劉焯皇極立差之法,凡七十五年而退一度,其說是矣。至於度之所差,或進或卻,復歸于中,使其盡入一行億萬年積算之中,其曆亦億萬年不可改也。何至屢更而屢變,一年之頃,斗轉星廻,二十八宿有同旋磨,凡曰日在斗幾度云者,驗之有頃刻之異,則所差有尋丈之間。一行亦安能積萬年之算哉!一行之言曰:「乾度虛盈,與時消息,譴告於經數之表,變常於潛遯之中,則聖人且猶不質,非籌算之所能及矣。」斯言其何訾!
太史公曆書曰:「大餘,日也。小餘,月也。」攷之曆書與諸史曆志,大餘,未有盈六十之數,則知其爲甲子之日也,日不盈甲子之數,則爲大餘也。故大餘,日也。書志凡曰小餘,少則七八,多則數百,或有至於千餘者,何也?太史公所謂小餘者月,豈以積年所餘之月而計之耶。豈以一年之中,月周天所餘之度,積分而計之耶?凡一年之中,必曰大餘五十,小餘六百。又曰大餘十三,小餘二十,凡此等類,所以重言之者,又何意也?豈未合朔未置閏,則所餘計若干多,已合朔已置閏,則所餘計若干少耶。
按東漢志,宗訢議曰:「百七十歲,小餘六十三,自然之數也。」夫一章計十九年,九章計百七十年也。一章凡七閏,九章則六十三閏。百七十年之中,有六十三閏月。此正與太史公小餘者,月之說同。
又按班固志:張壽王言:「太初曆虧四分月之三,去小餘一百五分,以故陰陽不調。」又按劉焯等術曰:「凡日不全爲餘。一行大衍等法曰:『凡分爲小餘,則知小餘謂之餘分。』亦可也」。大抵諸曆法大餘,皆以一甲子之日計之。其小餘或爲月或爲分,皆以一月之中小餘之日之分積算之耳。又元法紀法日紀所主之數不同,故小餘說,亦不同也。其太史公重言大餘小餘之數者,此乃太初曆法,而他曆皆不然,故不容旁引曲說也。
一行月議云:「日,君道也。無胐魄之變。月,臣道也。遠日益明,近日益虧,人臣之象也。望而正於黃道,是謂臣干君明,則陽斯蝕矣。」又曰:「十月之交,日有食之,於曆當蝕,君子猶以爲變,詩人焯之。然則古之太平,日不食,星不孛,蓋有之矣。」
又曰:「月或變行以避日,或五星潛在日下,禦侮以救日,或涉交數淺,或陽盛陰微則不蝕,或德之休明,則天爲之隱,雖交不蝕,此四者,皆德教之所由以生也。」
又曰:「劉歆賈逵近古大儒,豈不知軌度所交,朔望同術哉?〈-日行黃道,月有九道,其所行之道遇交,則有剝蝕之變也。至於合朔如合璧,則不蝕,其交不軌度,則食也。故驗日食者,必以日躔月度之交驗之耳。-〉以日食非常,故闕而不論。魏黃初以來,治曆始課日食踈密。張子信劉焯賈曾元之徒,又謂日月可以密率求,以戊寅麟德曆,推春秋之時,於曆應食,而春秋不書者,尙多,則日食必交限,其入限者,必不盡食。開元十二年七月朔,於曆當蝕半强,自交趾止於朔方,候之而不食。十三年十二月朔,於曆當食太半,而亦不食,然後知德之動天不俟終日,若因開元二蝕不驗,遽變交限而從之,則差者益多。」杜預以日月動物,雖行度有大量,不能不少有盈縮,故有交會而不食者,是也。一行因以員儀,度日月之徑,令二徑相掩,以驗食分之限。
又曰:「日月相會,大小相若,而月在日下,自京師斜射而望之,假令中國食之,旣而南方戴日之下,所虧纔半,日外反觀,則交而不食。〈-此則隨地而驗之也。-〉」
又曰:「使日食皆不可以常數求,則無以稽曆數之踈密,若可以常數求,則無以知政敎之休咎。」
一行之議,可謂詳日食之變矣。其大要不過謂,食有常數,而亦不可以常數求,在乎人君修德以應之耳。獨有三節,不可據曉,姑表而出之,以待能者。一行所謂月在日下,自京師斜而望之則食之,旣自南方戴日之下望之,則所虧在半。又云,日外反觀,則交而不食,果如一行所測,則日雖食而實未嘗食矣。其日度月度交軌之際,日上月下,陽氣微,陰氣盛,日形爲月形所蔽,自下望之,似食而非食耶。夫日食以陰盛,月食以星孛。今一行謂,月望而正於黃道,則猶臣干君明,故陽食之是月爲日所食也,而非由星孛也。又按通鑑,開元二年日食不驗,姚崇表請書之史冊,其後太史奏麟德曆,踈日食屢不效,遂令一行,改造新曆。今一行乃云,「開元十二年七月十三年十二月,於曆當食而不食。」乃曰:「德之動天,不俟終日。」孰謂一行諛言復蹈姚崇之武耶,何者?太史奏日食屢不效,實開元九年也。是年詔一行,作新曆,十五年而草成,十七年而頒行。按一行所論,開元十二年日食,尙以麟德舊曆驗之,而新曆猶未成也。然日月之蝕,係乎人君之德也。舊曆日食屢不效矣。此乃曆踈之故,而一行乃云,「德之動天,不俟終日。」恐未免蹈姚崇之武也。
月道〈-陽曆,陰曆-〉:班志曰:「陽曆者,先朔而月生;陰曆者,後朔而月生。」一行曰:「日道表曰陽曆,其裏曰陰曆。夫朔而後月生,所謂三日哉,生明月之三日爲胐,是也。」先朔之月爲晦,今而曰月生,何也?按鄧平等法,一月之日,止於二十九日半强,是一月猶餘半日弱也。其曰:「先朔月生後朔,月生此必半日之間。合朔有遲速,故月生有先後。籍之以曆名之曰陽曰陰也。」又不然則太初曆猶用平朔而未用正朔也。一行所謂,『日道表爲陽曆,裏爲陰曆者。』此以日道爲主,而考驗月道之交,有表有裏,故曆之名亦曰陽曰陰也。一行九道議曰:「陰陽曆交,或在四立,或在分至,所交並同,而出入之行異。蓋九道者,月道也。靑道二,朱道二,白道二,黑道二,八行兼黃道而爲九也。曰陰陽曆交者,月道自裏而交於日道之表,或自表而交於日度之裏,故曰陰陽曆交也。」
日所交則同而出入之行異者,以月道交日道,春分與秋分同,冬至與夏至同,其於四立也亦然,特其所以不同者,黃道居中,月道或出其東而入其西,或入其北而出其南也。所謂東交於角,西交於奎,是也。又有朔交望交者,朔交謂初交,望交爲中交也,皆視陰陽曆而正其行也。然則陰陽曆之名,止爲日月之會,朔望之交說耳。靑赤爲陽,白黑爲陰,陰爲裡,陽爲表,九歲而一終,謂之九道,百七十一年而小終,八十一章而九終。〈-九終之說,見三統曆譜,又見晉志劉洪乾象曆法。班固天文志曰:「月有九道,用之一決房中道。」蓋房中道,卽黃道也。五代王朴謂:「月道半在黃道內,半在外。」同此意耳。-〉
一行倚大衍之數,立推步之法,是一行求合於大衍者也,非大衍合一行之數也。大衍之數無窮倚此數,立此法庶乎其有所據依,亦猶太初以律起曆之意也。一行曆本議曰:「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此易繫之文,一行擧以爲議曆之本。蓋其意所主,在乎五位相得,而各有合之一言,是以推而廣之,無往而不合也。歐陽脩志唐曆曰:「曆起於數,數者,自然之用也。其用無窮而無所不通,以之於律於易,皆可合也。」是亦一行之意歟!雖然一行亦豈能外諸曆家之法,而獨推大衍而爲法歟?一行變諸家之法之名,而從大衍之數也。諸曆雖不倚大衍以立法,而其中亦有與大衍暗合者矣。一行之言曰:「天數始於一,地數始於二。」此卽易繫天一地二之說,諸曆之所同用也。所謂天數中於五,地數中於六,爲二中,此卽班固志五六者,天地之中合之說也。所謂天數終於九,地數終於十,爲二終,此卽班志十九年爲章歲,合天地終數,得閏法之說也。所謂天有五音,所以司日,地有六律,所以司辰,此卽楊子雲聲生於日,律生於辰之說也。此其與諸家之說同者,如是也。
自一而降爲五行生數,自六以往爲五行成數。一六而退極,五十而增極。〈-中極居五六之間,故六退極,五增極也。-〉一六爲爻位之統,五十爲大衍之母。〈-大衍之數五十。或者以爲五爲十者。一生而六成之,一與六合,所以爲爻位之統,五生而十成之,五與十合,所以五與十爲大衍之母也。又曰:五至十則六七八九在其中間矣。大衍之數五十而六爲老陰,七爲少陽,八爲少陰,九爲老陽,皆自五十之數之操也。故曰。五十爲大衍之母也。自一至六則二三四五在其中間,卽六爻之數也。故曰一六爲爻位之統也。-〉成數乘生數,其算六百,爲天中之積。〈-成數六七八九十,生數一二三四五,成數共成四十也,生數共爲十五也。以四十乘十五,則是四十介十五,共得六百之數也。以十五乘四十數,得六百之數也。-〉生數乘成數,其算亦六百,爲地中之積,合千有二百,以五十約之,則四象周六爻也。〈-千二百之數,五十介二十四也。四千二十四,四象周六爻也。-〉以二十四約之,則太極包四十九用也。〈-千二百之數,亦得二十四介五十也。虛一不用,太極包四十九用也。-〉綜成數約中積皆十五。〈-成數四十也。四十介十五,則得中積六百之數,故曰成數約中積皆十五。-〉綜生數約中積皆四十。〈-生數十五也。十五介四十,亦得中積六百之數,故曰生數約中積四十也。十五四十乘六百之數,可也。復約之而歸于十五四十,亦可也。-〉兼而推天地之數,以五位取之,復得二中之合也。〈-四十與十五,卽五十五。天數二十五。地數三十,天地之數五十有五,與此合也。天之中數五,地之中數六也。五五二十五,五六三十,共成五十有五,故曰以五位取之,復得二中之合也。-〉蓍數之變,九六各一,乾坤之象也。〈-乾爲九,九老陽,坤爲六,六老陰,各居其一也。-〉七八各三,六子之象也。〈-七爲少陽,震長男,坎中男,艮少男,凡三少陽也。八爲少陰,巽長女,离中女,兌少女,凡三少陰也。-〉故爻象通乎六十,策數行乎二百四十。是以大衍爲天地之樞,如環之無端。此一行取以爲起曆之法也。其候封則本乎月令,〈-七十二候之封也。-〉日卦則本乎孟氏章句,〈-十二卦主十二月,復遇之類也。-〉定朔則本乎劉孝孫傅仁均,歲差則本乎虞喜何承天,更積算曰演紀,變日法曰通法,改周天曰乾實。此又一行變諸曆法之名,以從大衍之類也。
唐志曰:「自太初至麟德曆,有二十三家,與天雖近而未密也。至于一行,密矣,其倚數立法固無以易也。後世雖有改作,皆依倣而已。」唐志之言,誠是也。特其知大衍之曆倚易數之法,而不知其變。諸曆之術,以從大衍之數,是以表而出之。〈-一行曆法,有步中朔術,發歛術,步日躔術,步月離術,步軌漏術,步交會術,步五星術。是時有九執曆,自西域來。詔太史監瞿曇悉達譯之,陳玄景將以惑當時,謂一行書寫其術也,忘也。-〉
一行旣有日度議,復有日躔議,度與躔,豈有異哉?蓋日有度,月有道,言其大數也。日躔有盈縮緩急,月離有進退先後,言其所經所歷處也。〈-離附麗也。或曰相離遠之離。-〉合而言之,則皆於日月所行之所而見之也。一行曰:「劉焯立盈縮躔衰術,李淳風因之更名曰躔次,凡陰陽往來,馴積而變。日冬至,其行最急,急而漸遲,夏至其行最舒,舒而漸急。急極而寒,舒極而燠,得其中則雨暘之氣也。〈-謂春分秋分。-〉」夫一行所謂日躔有舒急之異者,何也?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冬至之時,夜之所占度多,日之所占度少。度少則日短迫,故曰其行急也。夏至之時,夜之所占度少,日之所占度多,度多則日舒長,故云其行最舒也。春秋二分,日夜停適,故云其行及中也。所謂躔衰躔差者,或自急而漸舒,或自舒而漸急,或在乎舒急之中也。以氣候之,以景測之,而求其盈縮之所加,則可知矣。一行曰:「以二十四氣晷景,考日躔盈縮,而密于加時。」蓋謂此也。觀乎此則日度日躔,似同而異矣。〈-應劭注漢志曰:「日躔月離,躔經也離遠也。」臣瓚曰:「離,歷也。」-〉
太初曆爲張壽王所詆,淸臺課踈密,而是非乃定,徐禹治太初第一。壽王下吏大衍曆,爲瞿曇譔南宮說所非,靈臺校簿,而當否始決。〈-大衍曆頒行,說等伏罪,令侍御史李麟之等校之也。-〉
東漢曆元爲陳晃馮光所駁,熹平校議,得失遂分。〈-詔,從蔡邕議,邕等劾光晃之罪。-〉此曆之方行,而迭相詆刺者,如是也。太初曆是非旣定,而朱浮以爲後天,四分儀式旣備,劉洪以爲與天踈闊。班固謂三統最密,而杜預以爲踈,一行獨指杜預之謬,鄭元謂乾象窮幽極妙,而韓翊指其失。此曆行旣久,而遞相詆刺者,又如是也。其餘如祖暅之非何承天,劉孝孫劉焯之駁張賓王孝通,李淳風之譏傅仁均,遞遞相非,無窮已也。
要之,兩漢之曆,太初乾象其最也。隋唐之曆,皇極大衍其冠也。雖更相是非,而是非自有定論矣。然則太初乾象皇極大衍之曆,果能窮盡千萬年之數,未及百年,咸悉更變,何哉?
杜預之言曰:「天行不息,日月星辰,各運其舍,皆動物也。物動則不一,雖行度大量,可得而限,累日爲月,不得無毫毛之差。曆差始於毫毛,積而失弦望晦朔,不得不改憲從之。書欽天象,易治曆明時,言當順天以求合,非爲合以驗天者也。」
唐志曰:「四時寒暑,無形而運於下,日月星辰,有象而見於上,二者常動而不息。一有一無,出入升降,或遲或速,不相爲侔。其久而不能無差忒者,勢使之然也。故爲曆者,其始未嘗不精,而其後多踈而不合,亦理所當然,不合,則屢變其法以求之。」自堯迄于唐,此曆所以未嘗同也。杜預唐志言,異世而一事也。是知立推步之法者,求之千萬年之上,以爲上元,自謂無毫釐之差,行之未十百年而乖違已見。蓋數往者,無所卞,而推來者,有所證也。一行是非諸曆之得失,其論甚備,而唐志亦稱其立法之密。一行之言乃曰:「乾度盈虛,與時消息,告譴於經數之表,變常於潛遯之中,則聖人且猶不質,非籌策之所能及矣。」觀乎此則凡所以鈔記者,姑識其槪焉耳。
曆法要當先論太虛,以見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一一定位,然後論天行,以見天度,加損虛度之歲分,歲分旣定,然後七政乃可齊耳。〈-黃道之差,始自春分秋分,赤道所交,月道之差,始自交初交中,黃道所交。日出入赤道二十四度,月出入黃道六度。黃道一周,退前所交六十分度之一,是謂歲差。月道一周,退前所交一度八萬九千七百七十三分度之四萬三千五百三秒半,積二萬一千九百一十五年,而歲差周積二百二十一月及分一千七百五十三而交道周矣。又節齊曰:「赤道弦帶天之中,日道月道斜交赤道之內外。其周圍長短,與赤道無差,而日月每日行度,亦無盈縮進退。曆家欲求日月交會,故以赤道爲起算之法。以赤道度數而揆之黃道,則日行有盈縮焉,以赤道度數而揆之月道,則月行有進退焉。非日月之行眞有盈縮進退也。」○文公。-〉
器久必弊,數久必差,固也。古人謂三百年計曆改憲,是曆之改必三百年之間,可也。歷觀前世,莫有及者,何?其改之數也。漢之曆四變,而太初最密,不百餘年而差矣。人皆歸咎於當去餘分而不去矣。四分減之而非,乾象增之而亦非,何也?抑有可言者,太初之造,馬遷寔職之,今以其書大餘小餘計之,則古曆也,非太初也,何自矛盾耶?唐曆十三變,而大衍最密,不半太初之年而差矣。人皆歸咎於日法之不分矣。而繼大衍者,推擬圖寫分而不能易者,又何也?抑有可言者,大衍之法,後不能易,而王朴則斬然自立一家,雖失追急而不緩,亦難矣。其源流誰自,且曆之起,起於斗度,而踈密多寡,悉皆不齊。冬至之日,曆之所生也,或以爲在斗,或以爲在建,或以爲在牽牛,或以爲在女宿,何耶?曆之差,差於日食,而晉唐之間,凡日之有食,若聚訟然,訖無中者,則晦朔之間,脁朒之微,孰從而正哉!宋朝之曆,十餘變矣。邇者復以差,聞今曆雖成,而主上以授時在璣衡爲先務,猶懼有闕,令侍臣復驗之,甚盛擧也。蓋聞,仁宗時,以其曆而較之,麟德曆大分餘者三十有奇,小分餘者七十有奇,今日之曆,將縮之,將衍之耶?諸君其推之以易,證之以律,明之以春秋,而裁之以大元,爲今日曆之本。此非星翁曆官事,毋泛毋略。〈-東萊文集-〉
聖人作曆大要有三。一曰象,二曰氣,三曰數。攷之以日月星辰之象,驗之以陰陽寒暑之氣,積之以秒忽毫釐之數。蓋四時寒暑,無形而運於下,日月星辰,有象而見於上,二者常動而不息,一有一無,出入升降,或遲或速,不相爲謀,其久而不能無差者,勢使之然也。故爲曆者,其始未嘗不精察,而其後多踈不合,亦理之然也。不合則屢變其法以求之。自古以來,曆未嘗同也。
黃帝作調曆,乃命羲和占日,常儀占月,車區占星,伶倫造律呂,大撓造甲子,隷首作算數,容成摠斯六術,考定氣象,建五行,察發歛,起消息,正閏餘,曆法之詳,蓋肇於此。顓帝之曆,正以孟春,號爲曆宗。堯曆象日月星辰,箕子言九疇,而五紀明曆法。夏商周迭用三統,正朔不同,曆亦以異。周室旣衰,曆官失紀,疇人子弟,散在諸國。於是國各有曆,魯曆其一也。漢之曆凡四變。自張蒼用顓帝曆,武帝用太初曆,而劉歆有三統曆,章帝則用元和四分曆,其後劉洪則又有乾象曆,此其曆之四變也。
唐之曆凡八變,高祖則用傅仁均戊寅元曆,高宗則用李淳風麟德甲子曆,開元則用一行大衍曆,代宗則用寶應五紀曆,德宗則用乾中正元曆,憲宗則用元和觀象曆,穆宗則用長慶宣明曆,在景福則又有邊岡崇元曆,此其曆之八變也。
自漢唐之外,在晉則有杜預春秋長曆二元乾度曆,在宋元嘉則有何承天之新曆,在元魏則有崔浩五寅元曆,在隋則有皇極曆,在周顯德則有王朴欽天曆。然漢之曆莫善於太初。蓋鄧平唐都洛下閎之徒,以律起曆。其衍起於黃鍾,初九而乘之,得其數八十一,以爲日法。以前曆上元,太初而推之,復得閼逢攝提格之歲仲冬甲子朔旦,冬至日月在建星,故罷廢。尤踈遠者,十有七家,至淳于覆驗,而太初曆之晦朔弦望,皆爲最密,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聯珠。此太初曆之所以獨顯於漢也。其他如歆之三統而杜預,則以爲比諸家最踈,六十餘歲,輒增一日。班固誤以爲志,而何承天亦云:「楊雄惑歆之說,采以爲太元。」如四分曆,則出於圖讖之所著,而漢人馮光等,又病其曆元之不正。至乾象曆,雖鄭元以爲其法窮幽極微,而魏韓翊,則以爲減斗分太過,其視太初則有間矣。
唐之曆莫善於大衍。蓋一行專用大衍之策。竊攷其詳,本於天地之二中,始於冬至之中氣,以合朔正日月之會,以日度正周天之數,以卦氣定七十二候,以中星正二十四氣。天數始於一,地數始於二,合二始以位剛柔。天數終於九,地數終於十,合二終以紀閏餘。天數中於五,地數中於六,合二中以通律曆。一策之分十九而章法生,一揲之分七十六而蔀法生。以卦當歲,以爻當月,以策當日,而其原皆本於易。故唐史臣謂:「自太初曆至麟德曆,有二十三家,與天雖相近而未密也。至一行,密矣,其倚數立法固無以易也。後世雖有作者,皆依倣而已。」此大衍之術,所以獨顯於唐也。
其他如戊寅元曆,則以受命之歲而爲名,而祖孝孫之徒,猶恨其踈闊。李淳風之甲子曆,雖當時以爲精密,而後復雜用以瞿曇之經緯曆。若夫徐昻之觀象曆,則又無蔀章之數,至於察歛啓閉之候,循用舊法,而測驗不合,其視大衍,則又有間矣。自太初大衍之外,而杜預之長曆,王朴之欽天曆爲可采也。預之言曰:「天行不息,日月星辰,各運其舍,皆動物也。以新故相涉,不得不有毫末之差,積而成多,以失弦望晦朔,則不得不改憲以從之。易所謂治曆以明時,言當順天以求合也。」李修卜顯,依其論以爲乾度曆,合日行四分數而微增。當時參校以爲特勝,預奏行之。此其可取者然也。朴之言曰:「爲國家者,履端立極,必體其元,布政考績,必因其歲,禮動樂擧,必正其朔,三農百工,必順其時,五刑九伐,必順其氣,庶政有爲,必從其日月。是以聖人,必治曆數。包萬象以爲法,齊七政以立元,測圭箭以候氣,明九道以步月,校遲速以推星,攷黃道之斜正,辨天勢之升降,而交蝕詳焉。」於是而爲欽天曆。此其可取者然也。
至於本朝,曆凡十變。在建隆則曰應天,在太平興國則曰乾元,在咸平則曰儀天,在天聖曰崇天,在治平曰明天,在熙寧曰奉天,在元祐曰觀天,在崇寧曰占天,未幾又改曰紀元,在紹興曰統元,在慶元曰會元,此其大略也。
然曆之道大矣。有曆元,有曆譜。後漢虞恭宗訢之議曆有曰:「建曆之本,必先立元,元定然後定日法,法定然後度周天以定分至。三者有程,則曆可成也。」
故黃帝造曆元,起於辛卯,顓帝用乙卯,虞用戊午,夏用丙寅,商用甲寅,周用丁巳,魯用庚子,漢用乙卯,武帝用丁丑,范曄載於律曆志者,爲可考也。
劉向深明洪範,嘗作五紀論,總六曆而列是非。至歆復究其微妙,推易象春秋,作三統曆及譜,取尹咸所校條而奏之,爲十八家之書。曰黃帝五家曆,曰顓帝曆,曰夏商周魯曆,曰天曆,曰大曆,曰日月宿曆,此其以曆名者也。曰日月行帛圖,曰五星行圖,曰律曆數法,曰五星宿紀,曰日晷,曰許商杜忠算術,此皆象數之書,而曆之流也,故亦以曆名之。
曰帝王諸侯世譜,曰古來帝王年譜,此以譜名者也。蓋譜也者,歷敍古帝王授受之次,以明三統之序,以紀災祥休咎之證,而使作曆者得以考驗,故其書與曆並傳。今班固載於藝文志者,爲可考也。
不特此也。唐一行之論,則又有十二議焉。曰曆本,曰中氣,曰合朔,曰沒滅略例,曰卦候,曰卦議,曰度議,曰躔盈縮略例,曰九道議,曰晷漏中星略例,曰日蝕議,曰五星議。其外又有步中朔術,有步發歛術,有步日躔術,有步月離術,有步軌漏術,有步交會術,步五星術。今載於唐曆志者,又可考也。
抑嘗觀唐藝文志,其於律書也,不特敍歷代之曆書,而首敍歷代之算法。如劉向九章重差之算法,張丘建之算經,劉徽之海島算經。其他如曰七曜曆算,曰黃鍾算法,曰五曹算經,纖悉備載而不遺。以見其明曆者,又不可不先明乎此也。
歐陽作曆志論:「邊岡用算巧,能馳騁反覆于乘除間。由是簡捷超徑等接之術興,而經制遠大衰序之法廢。吁,曆其可輕議哉?」
雖然,古之論朞數者,在大傳則曰:「凡三百六十,當朞之日。」是一朞之日數,止於三百有六十矣。在堯典則曰:「朞三百六旬有六日」。是一朞之數,又餘於大傳所言者,六日矣。
至於杜預長曆,又有周天之數,凡三百六十有五度四分度之一。爲言則一朞之度,其所行不足,又減於堯典之三分矣,則增損之數,其不同者,又何歟?
大傳所言,蓋自其正數而言之,堯典所言,蓋本其置閏之成數言之,長曆所言,蓋自步占之法言之。此又論曆者之不可不知也。
日蝕議曰:「使日蝕皆不可以常數求,則無以稽曆數之踈密,若皆可以常數求,則無以知政教之休咎。」五星議曰:「五星留逆伏見之效,表裏盈縮之行,皆係之於時,而象之於政。政有小失則小變,不然皇天何以陰騭下民,警悟人主哉!」
《玉海》
编辑曆志:唐高祖受禪,將治新曆,東都道士傅仁均,善推步之學,武德元年五月,太史令庾儉丞傅奕等參議,合受命歲名爲戊寅元曆。乃列其大要,所可考驗者有七,曰,唐以戊寅歲甲子日登極,曆元戊寅,日起甲子,如漢太初,一也。冬至五十餘年輒差一度,日短星昴,合於堯典,二也。周幽王六年十月辛卯朔,日蝕,合于詩,三也。魯僖公五年壬子冬至,合春秋命曆序,四也。月有三大三小,則日食常在朔,月食常在望,五也。命辰起子半,命度起虛六,符陰陽之始,六也。立遲疾定朔,則月行晦不東見,朔不西朓,七也。〈-元年九月癸亥,奏曆成。-〉高祖詔司曆起二年用之。〈-舊紀元年十月癸巳行仁均所造戊寅曆。-〉擢仁均爲散騎侍郎。
三年正月望,二月八月朔,當食,比不效。六年,詔吏部郎中祖孝孫攷其得失。孝孫使算曆博士王孝通,以甲辰曆法詰之曰:「『日短星昴,以正仲冬,七星畢見。』擧中宿言耳。擧中宿,則餘星可知。仁均專守昴中,執文害意,不亦謬乎?又月令,『仲冬昏東壁中。』若堯時,差至東壁,則堯前七千餘載,日應在東井。井極北,去人最近,故暑,斗極南,去人最遠,故寒。寒暑易位,必不然也。又平朔定朔,舊有二家。三大三小,爲定朔望,一大一小,爲平朔望。日月行有遲速,相及謂之合會。晦朔無定,由時消息。若定大小皆在朔,合會雖定,而蔀元紀首三端並失。若上合履端之始,下得歸餘於終,合會有時,則甲辰元曆爲通術矣。」
仁均對曰:「宋祖沖之立歲差,隋張胄元等因而修之。雖差數不同,各明其意。孝通未曉,乃執南斗爲冬至常星。夫日躔宿度,如郵傳之遇過,宿度旣差,黃道隨而變矣。書云:『季秋月朔,辰不集于房。』孔氏云:『集,合也。不合則日食可知。』又云:『先時者殺無赦,不及時者殺無赦。』旣有先後之差,是知定朔矣。詩云:『十月之交,朔日辛卯。』又春秋傳曰:『不書朔,官失之也。』自後曆差,莫能詳正。故秦漢以來,多非朔蝕。宋御史中丞何承天,微欲見意,不能詳究,乃爲皮延宗所抑。孝通之語,乃延宗舊說。治曆之本,必推上元,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夜半甲子朔旦冬至。自此七曜散行,不復餘分普盡,摠會如初。惟朔分氣分,有可盡之理,因其可盡,卽有三端。此乃紀其日數之元爾。或以爲卽夜半甲子朔冬至者,非也。冬至自有常數,朔名由於月起,月行遲速匪常,三端安得卽合。故必須日月相合,與至同日者,乃爲合朔冬至耳。」孝孫然之,但略去尤踈闊者。
九年,〈-丙戌歲。舊志,九年五月二日。-〉復詔大理卿崔善,爲與孝通等校定,善爲所改凡數十條。〈-三十餘條。-〉
貞觀初,〈-元年。-〉直太史李淳風,上疏論十有八事,復詔崔善爲課二家得失,其七條改從淳風。十四年,太宗將親祀南郊,以十一月癸亥朔甲子冬至。而淳風新術,以甲子合朔冬至。乃上言:「古曆分日,起於子半,十日月當甲子合朔冬至。」故太史令傅仁均,以減餘稍多,子初爲朔,遂差三刻,用乖天正,請考定。司曆南宮子明,太史令薛頤言:「淳風之法,較春秋以來晷度薄蝕,事皆符合。」國子祭酒孔穎達與尙書八座議,請從淳風。〈-孔穎達傳:以太子右庶子兼司業,與諸儒議曆,及明堂事,多從其說。十八年,詔用仁均平朔,訖麟德元年。-〉仁均曆法祖述張胄元,以劉孝孫舊議參之,其大最踈於淳風。然更相出入,其有所中,淳風亦不能逾之。志云:「今所記者,善爲所較也。」
上元戊寅至武德九年丙戌,積十六萬四千三百四十八算。〈-日度議曰:「戊寅曆循孝孫之論,不知孝孫已變從皇極,故爲淳風所駁。歲差術,不行。」-〉高宗時,〈-麟德元年甲子。-〉戊寅曆推步旣益踈,淳風作甲子元曆以獻。〈-增損劉焯皇極曆。-〉詔太史起,麟德二年〈-旃蒙赤奮若之歲。-〉五月辛卯頒用。〈-會要載:「詔曰:『朕仰稽七曜,旁摠五家。古所未通,今卽備載。而改之初,考此曆歲,推甲子,合於天正,合朔之夜,應以嘉祥,五緯若連珠,二曜如合璧。如此授農,昇平可致。昔洛下閎漢曆,云後八百歲,當有聖人受之。自火德曁我,年將八百,事合當仁,可名麟德曆。』」-〉
古曆有章蔀,有元紀,有日分度分,參差不齊,淳風爲摠法千三百四十以一之。損益中晷術以考日至,爲木渾圖以測黃道,餘因劉焯皇極曆法,增損所宜。當時以爲密,與太史令瞿曇羅所上經緯曆參行。〈-會要:經緯曆法九卷。-〉載初改元,用周正。神功二年,改元聖曆,命瞿曇羅作光宅曆,三年,罷,復行夏時,終開元十六年。〈-武后有光宅曆,後又有神農曆,止因麟德曆法。李嶠爲序。-〉
麟德曆:麟德元年甲子,距上元積二十六萬九千八百八十算。〈-大衍中氣議曰:「傳據周曆,緯據殷曆。戊寅曆日氣專合于緯,麟德專合于傳。偏取之,故兩失,及開元十二年,朔差五日,氣差八日。」-〉中宗反正,太史丞南宮說,以麟德曆上元,五星有入氣加減,非合璧連珠之正,以神農元年歲次乙巳,故治乙巳元曆,推而上之,積四十一萬四千三百六十算,得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七曜起牽牛之初。其術有黃道而無赤道,推五星先步定合,加伏日以求定見。他與淳風術同。所異者,惟平合加減差。旣成,而睿宗卽位,罷之。
舊志:中宗時南宮說,造景龍曆。藝文志:南宮說,光宅曆草十卷。瞿曇謙,大唐甲子元辰曆一卷。舊紀:麟德二年五月辛卯,秘閣郞中李淳風造曆,成,名麟德曆頒之。
曆志:九執曆者,出於西域。開元六年,詔太史監瞿曇悉達譯之。以開元二年二月朔爲曆首,有朔虛分百二十六,周天三百六十度,無餘分,日去没分九百分度之十三。二月爲時,六時爲歲,三十度爲相,十二相而周天。望前曰白博义,望後曰黑博义。其算皆以字書,不用籌策。其術煩碎,或幸而中,不可以爲法。名數詭異,初莫之辨也。陳元景等持以惑當時,謂一行寫其術未盡,妄矣。先是,每年大衍與麟德九執同進,以用術不同也。
顯德三年八月戊辰,王朴上奏曰:「天道之動,當以數知之。聖人受命,必治曆數。包萬象以爲法,齊七政以立元,測圭箭以候氣,審朓朒以定朔,明九道以步月,校遲速以推星,攷黃道之斜正,辨天勢之升降。赤道者,天之紘帶也。其勢圜而平,紀宿度之常數焉。黃道者,日軌也。其半在赤道内,半在赤道外,去極二十四度。當與赤道近,則其勢斜,當與赤道遠,則其勢直。當斜則日行宜遲,當直則日行宜速。故二分前後加其度,二至前後減其度。九道者,月軌也。其半在黃道内,半在黃道外,遠極六度。出黃道,謂之正交,入黃道,謂之中交。若正交在秋分之宿,中交在春分之宿,則比黃道益斜。若正交在春分之宿,中交在秋分之宿,則比黃道反直。若正交中交在二至之宿,則其勢差斜。故校去二至二分遠近,以攷斜正,乃得加減之數。謹以步日步月歲星步發斂爲四篇,合爲曆經一卷,〈-舊史,亡其步發歛一篇,在者三篇,劉羲叟求得其本經,然後大備。-〉曆十一卷,草三卷,〈-崇文目,十五卷。-〉顯德三年七政細行曆一卷,以爲欽天曆。〈-世宗親製序。-〉」詔來歲行之。
按調元,起唐天寶十四載乙未爲上元,用正月雨水爲氣首。蓋倣曹士蔿小曆之舊失之矣。〈-唐建中時,曹士蔿始變古法,以顯慶五年爲上元,雨水爲歲首,世謂之小曆。唐志:「曹士蔿七曜符天曆一卷。建中時人。」-〉欽天於朔分之下,立小分謂之秒。說者謂:「前代諸曆,朔餘未有秒者。若可用秒,何待求日法,以齊朔分也。」劉羲叟謂:「朴能自爲一家,朔望正,二曜協,交會密,晷漏實,五緯齊。然不能宏深簡易,而徑急是取。至其所長,聖人不能廢也。」
朴傳:「顯德二年,詔朴校定大曆。乃削去近世符天流俗不經之學,設通經統三法,以歲軌離交朔望周變率策之數,步日月五星,爲欽天曆。」
皇祐四年十一月三日甲辰,詔司天監天文院,以唐八曆及皇朝應天乾元儀天崇天四曆,算太陰蝕分及時辰分野以聞。仍命知製誥王洙修唐書官劉羲叟參定,以司天監言此月十五日太陰當食也。五年三月戊午,洙言:「據司天李用晦等稱,推月蝕,惟大衍景福稍近。臣按一行曆議曰:『假令理曆者,因開元二食曲變交限以就之,則所協甚少,所失甚多。』今亦不敢指定大衍景福爲密。蓋日月動物,豈不少有盈縮?亦變常不定。曆家必無全密。古來治曆名賢,如太史公劉歆張衡杜預劉焯淳風一行等,尙不能窮究,況淺學乎!」
羲叟言:「古聖人曆象之意,止於敬授人時。雖考交會,不必脗合辰刻,故有修德救蝕之禮。設謂必可盡,則先儒不容自爲踈闊。又大衍等七曆所差不多,法數大同而小異,亦是乘除積累,漸失毫釐。且辰刻更籌,惟據刻漏,或微有遲疾,未必獨是曆差。按隋曆志,日月蝕旣有起訖,早晚亦或變常。又一行於開元中治曆,以大衍及李淳風麟德劉綽皇極三曆校日食三十七事,大衍課第一,所中才二十三,麟德得五,皇極得十。如一行,尙未能盡,如淳風輩,益以踈遠。況崇天曆頒用逾三十年,不可偶緣天變,輕議改移,詰其本原,亦出於大衍。其景福行於唐季,非治世法,不可循用。」詔仍用崇天曆法。〈-李之才傳云:「劉羲叟從之才,受曆法。」周琮曰:「世知曆者尠,獨孫思恭爲妙。」而思恭又推劉羲叟爲知曆。李壽曰:「羲叟曆學,本朝第一,臣脩臣光,皆遵承之。」-〉
後秦姚興時,當孝武太元九年,歲在甲申,天水姜岌,造三紀甲子元曆,其略曰:「以七家之曆,考古今交會,信無其驗,皆由斗分踈所致。」考春秋,凡三十三蝕。岌以月蝕檢日宿度所在,爲曆術者宗焉。又著渾天論,以步日於黃道,駁前儒之失。
元嘉二十一年〈-閼逢涒灘。-〉十二月,太子率更令何承天,上元嘉新曆。以月蝕之衝知日所在。又以中星,知堯時冬至日在須女十度,今在斗十七度。又測景校二至,差三日有餘,知今南至日應在斗十三四度。於是更立新法,冬至徙上三日五時,日之所在,移舊四度。又月有遲疾,前曆合朔,月食不在朔望,今皆以盈縮定小餘,正朔望之日。詔付外詳之。太史令錢樂之等奏,皆如承天所上,唯月有頻三大二小,比舊法殊異,謂宜仍舊。詔可。〈-宋志,二十年上表。-〉
二十二年〈-旃蒙作噩。-〉春正月辛卯朔,始行新曆。〈-隋志,又有何承天曆術一卷,梁有驗日食法三卷,元嘉二十六年度日景數一卷,亡。記月令正義,案三統元嘉曆。隋志,承天本意,欲立合朔之術,遭皮延宗餙非,致難事,不得行。-〉承天所制,比古十一家爲密。
大明六年,祖沖之言:「元嘉曆踈舛,更造新曆,上元日度,自虛,歲在甲子。」交會遲疾,以上元歲首爲始。孝武令,善曆者難之,不能屈。不果施行。〈-齊高帝建元元年五月丙午,改元嘉曆,爲建元曆。隋志:承天曆訖齊末,相仍用之。-〉
梁初因齊用元嘉曆。天監三年,詔定曆。員外散騎侍郞祖暅〈-常。-〉奏曰:「臣先在晉已來,世居此職。仰尋黃帝至今十二代,曆元不同,周天斗分,踈密亦異。宋大明中,臣先人考古法,以爲正曆,事皆符驗。」八年,又上䟽論之,詔太史,候新舊二曆氣朔交會及七曜行度,起八年十一月,訖九年七月,新曆密,舊曆踈。至十年正月,用祖沖之所造甲子元曆頒朔。大同十年,制詔更造新曆,以甲子爲元,六百一十九爲章歲,一千五百三十六爲日法,一百八十三年冬至差一度,月朔以遲疾定其小餘,有三大二小。未用而寢。陳氏因梁,亦用沖之曆,無所創改。〈-張冑元學沖之,兼傳其師法。唐中氣議較前代史官注記,惟元嘉十三年十一月甲戌景長,蓋日度變常耳。-〉
《夢溪筆談》
编辑唐書云:「洛下閎造曆,自言後八百年當差一算,至唐一行出而正之。」此妄說也。洛下閎曆法極踈。蓋當時以爲密耳,其間闕略甚多,且擧二事言之。漢世尙未知黃道歲差,至北齊向子信,方候知歲差。今以今古曆校之,凡八十餘年差一度,則閎之曆八十年自已差一度,兼餘分踈闊,據其法推氣朔五星,當時便不可用,不待八十年。乃曰八百年差一算,太欺誕也。
曆法,天有黃赤二道,月有九道。此皆强名而已,非實有也。亦由天之有三百六十五度,天何嘗有度?以日行三百六十五日而一朞,强謂之度,以步日月五星行次而已。日之所由,謂之黃道,南北極之中,度最均處,謂之赤道。月行黃道之南,謂之朱道,行黃道之北,謂之黑道,黃道之東,謂之靑道,黃道之西,謂之白道。黃道内外各四,幷黃道爲九。日月之行,有遲有速,難可以一術御也。故因其合散,分爲數段,每段以一色名之,欲以别算位而已。如算法用赤籌黑籌,以别正負之數。曆家不知其意,遂以爲實有九道,甚可嗤也。
《性理大全》
编辑元城劉氏與馬永卿論曆法曰:「古今曆法各不同,其閏法亦從而異。秦用顓帝之曆,水德王天下,以十月爲歲首。故遇閏年,卽閏九月而謂之後九月,蓋取左氏歸餘於終之意。至於漢初,因而不改。」永卿曰:「書云:『以閏月定四時成歲,謂之定四時。』則是四時之間,有閏也。」曰:「非也。蓋謂無閏月,則以春爲夏,以夏爲秋矣。故曰定四時,非謂四時之間有閏月也。」
朱子曰:「今之造曆者無定法,只是赶趂天之行度以求合。或過則損,不及則益,所以多差。因言,古之鍾律細算,寸分毫釐絲忽,皆有定法,如合符契,皆自然而然,莫知所起。古之聖人,其思之如是之巧,然皆非私意撰爲之也。意古之曆書,亦必有一定之法,而今亡矣。三代而下,造曆者紛紛莫有定議,愈精愈密而愈多差,由不得古人一定之法也。蔡季通嘗言:『天之運無常。日月星辰積氣,皆動物也。其行度疾速,或過不及,自是不齊。使我之法能運乎天,而不爲天之所運,則其踈密遲速,或過不及之間,不出乎我。此虛寬之大數縱有差忒,皆可推而不失矣。何者?以我法之有定而律彼之無定,自無差也。』季通言非是。天運無定,乃其行度如此,其行之差處,亦是常度。但後之造曆者,其爲數窄狭,而不足以包之耳。」
問:「曆所以數差,古今豈無人考得精者?」曰:「便是無人考得棈細而不易,所以數差。若考得精密,有箇定數,永不會差。伊川說:『康節曆不會差。』」或問:「康節何以不造曆?」曰:「他安肯爲此?古人曆法踈闊而差少,今曆愈密而愈差。」因以兩手量卓邊云:「且如這許多闊,分作四段,被他界限闊,便有差,不過只在一段界限之内。縱使極差,出第二三段,亦只在此四界之内,所以容易推測,便有差,容易見。今之曆法於這四界内分作八界,又分作十六界,界限愈密,則差數愈遠,何故?以界限密愈而逾越多也。其差則一,而古今曆法踈密不同故爾。看來都只是不曾推得定,只是移來湊合天之運行,所以當年合得不差,明後年便差。元不曾推得天運定,只是旋將曆去合那天之行,不及則添些,過則減些,以合之,所以一二年又差。如唐一行大衍曆,當時最謂精密,只一二年後便差。只有季通說得好,『當初造曆,便合幷天運所蹉之度,都算在裏。幾年後蹉幾分,幾年後蹉幾度。將這蹉數都算做正數,直推到盡頭。如此庶幾曆可以正而不差。今人都不曾得箇大統正,只管說天之運行有差,造曆以求合乎天,而曆愈差。元不知天如何會有差,自是天之運行合當如此。』此說極是。不知當初因甚不曾算在裏。但堯舜以來曆,至漢都喪失了,不可考緣。如今是這大總紀不正,所以都無是處。蔡季通算得康節曆。康節曆十二萬九千六百分,大故密。今曆家所用只是萬分曆,萬分曆已自是多了。他如何肯用十二萬分?只是今之曆家,又說季通底用不得,不知如何?」又曰:「一行大衍曆比以前曆,他只是做得箇頭勢大,敷衍得闊,其實差數只一般。正如百貫錢脩一料藥,與十文脩一料藥,其不能治病一也。」
問:「曆法何以推月之大小?」曰:「只是以每月二十九日半,九百四十分日之二十九計之,觀其合朔爲如何。如前月大,則後月初二日月生明:前月小,則後月初三日月生明。」
象山陸氏曰:「曆家所謂朔虛氣盈者,蓋以三十日爲準。朔虛者,自前合朔至後合朔,不滿三十日,其不滿之分曰朔虛。氣盈者,一節一氣共三十日,有餘分而爲中分,中卽氣也。」
潛室陳氏曰:「左傳正義曰:『周天三百六十度四分度之一。日一日行一度,月一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計二十七日有餘。月已行天一周,至二十九日過半。〈-卽月法二十九日四百九十九分也。-〉又逐及日而與之會,是爲一月十二月而成歲。一歲氣周有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今十二月惟三百五十四日,是少十一日四分日之一,未得氣周。細而言之,一歲正少十一日少弱,所以然者,一月有餘分二十九,〈-日法九百四十分,四百七十分爲半日。今有四百九十九分,是餘二十九分。-〉合十二月餘分三百四十八。是一歲旣得三百五十四日,又餘分三百四十八。一日九百四十分,其二百三十五分爲四分日之一。今於餘分三百四十八内取二百三十五,以當四分日之一,仍有一百一十三。其餘整日惟有十一日,又以餘分一百一十三減之。是一年正餘十日八百二十七分,不成十一日。〈-故謂十一日少弱。-〉一年少十日八百二十七分,積十九年少二百六日六百七十三分少弱,足以當之。
古曆十九年爲一章。章有七閏。入章,三年閏九月,六年閏六月,九年閏三月,十一年閏十一月,十四年閏八月,十七年閏四月,十九年閏十二月。此據元首初章,若於後漸積餘分,大率三十二月則置閏,不必同初章。日月運轉於天,如人之行步,故推曆謂之步曆。步曆之始謂之上元,必以日月全數爲始,於前更無餘分,以此日爲端首,〈-卽十一月甲子夜半朔旦冬至也。-〉故言履端用始也。分一周之日爲十二月,則每月當三十日,餘以日月會爲一月,則每月惟二十九日,餘每月參差氣漸不正,但觀中氣所在,以爲此月之正,取中氣以爲正月。
閏前之月中氣在晦,閏後之月中氣在朔。無中氣則謂之閏月,故言擧正於中也。月朔之與月節,每月剩一日有餘,以所有餘日歸之於終,積成一月,則置閏,故言歸餘於終也。』」
問:「漢武帝命唐都洛下閎,推算星曆,以爲合於夏正,改用太初曆。按,自黃帝以前,調曆有上元太初等曆。今以合夏正而用太初曆,然則夏亦用太初曆乎,否也?」曰:「曆家推上元太初,謂四千六百十七歲。已盡都無絲髮餘,重新起曆,是時定十一月甲子朔旦夜半冬至,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乃新曆之第一日,故謂之曆元。漢元封七年,適當其時,故改秦曆,用漢曆,改秦正,用夏正,非謂夏亦然也?」
《元朝名臣事略》
编辑名臣事略郭守敬傳:至元十三年,立局改治新曆。先時,太保劉公以大明曆自遼金承用二百餘年,浸以後天,議欲修正而薨。至是,江左旣平,上思用其言,遂以公與贊善王公,率南北日官,分掌測驗推步於下,而忠宣樞密二張公爲之主領,裁奏於上,復共薦前中書左丞許公,能推明曆理,俾參預之。
公首言:「曆之本在於測驗,而測驗之器莫先儀表。今司天渾儀,宋皇祐中汴京所造,不與此處天度相符,比量南北二極,約差四度,表石年深,亦復欹側。」公乃盡考其失,而移置之。旣又别圖爽塏,以木爲重棚,創作簡儀高表,用相比覆。又以爲天樞附極而動。昔人嘗展管望之,未得其的,作候極儀。極辰旣位,天體斯正,作渾天象,象雖形似,莫適所用,作玲瓏儀。以表之矩方,測天之正圓,莫若以圓求圓,作仰儀。古有經緯,結而不動。公則易之,作立運儀。日有中道,月有九行,公則一之,作證理儀。表高景虛,罔象非眞,作景符。月雖有明,察景則難,作闚几。曆法之驗,在於交會,作日食月食儀。天有赤道,輪以當之。兩極低昂,標以指之,作星晷定時儀。以上凡十三等。又作正方案丸表懸正儀座正儀,凡四等,爲四方行測者所用。又作仰規覆矩圖異方渾蓋圖日出入永短圖,凡五等,與上諸儀互相參考。
十六年,改局爲太史院,以贊善公爲太史令,公爲同知太史院事,給印章,立官府。是年,奏進儀表式樣。公乃對御指陳理致,一一周悉,自朝至於日晏,上不爲倦。公因奏:「唐一行開元間令南宮說天下測景,書中見者凡十三處。今疆宇比唐尤大,若不遠方測驗,日月交食分數時刻不同,晝夜長短不同,日月星辰去天高下不同,卽目測驗人少,可先南北立表,取直測景。」上可其奏,遂設監候官一十四員,分道相繼而出。先測得。
南海,北極出地一十五度。夏至景在表南,長一尺一寸六分。晝五十四刻,夜四十六刻。
衡嶽,北極出地二十五度。夏至日在表端無景。晝五十六刻,夜四十四刻。
嶽臺,北極出地三十五度。夏至晷景長一尺四寸八分。晝六十刻,夜四十刻。
和林,北極出地四十五度。夏至晷景長三尺二寸四分。晝六十四刻,夜三十六刻。
鐵勒,北極出地五十五度。夏至晷景長五尺一分。晝七十刻,夜三十刻。
北海,北極出地六十五度。夏至晷景長六尺七寸八分。晝八十二刻,夜一十八刻。
大都,北極出地四十度太强。夏至晷景長一丈二尺三寸六分。晝六十二刻,夜三十八刻。
上都,北極出地四十三度少。
北京,北極出地四十二度强。
益都,北極出地三十七度少。
登州,北極出地三十八度少。
高麗,北極出地三十八度少。
西京,北極出地四十度少。
太原,北極出地三十八度少。
安西府,北極出地三十四度半强。
興元,北極出地三十三度半强。
成都,北極出地三十一度半强。
西凉州,北極出地四十度强。
東平,北極出地三十五度太。
大名,北極出地三十六度。
南京,北極出地三十四度太强。
河南府陽城,北極出地三十四度太弱。
楊州,北極出地三十三度。
鄂州,北極出地三十一度半。
吉州,北極出地二十六度半。
雷州,北極出地二十度太。
瓊州,北極出地十九度太。
十七年,新曆告成,公與太史諸公同上奏曰:「臣等竊聞,帝王之事,莫重於曆。自黃帝迎日推策,帝堯以閏月定四時成歲,舜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爰及三代,曆無定法。周秦之間,閏餘乖次。西漢造三統曆,百三十年而後是非始定。東漢造四分曆,七十餘年而儀式方備。又百二十一年,劉洪造乾象曆,始悟月行有遲疾。又百八十年,姜岌造三紀甲子曆,始悟以月食衝檢日宿度所在。又五十七年,何承天造元嘉曆,始悟以朔望及弦皆定大小餘。又六十五年,祖沖之造大明曆,始悟太陽有歲差之數,極星去不動處一度餘。又五十二年,張子信始悟日月交道有表裏,五星有遲疾留逆。又三十三年,劉焯造皇極曆,始悟日行有盈縮。又三十五年,傅仁均造戊寅元曆,頗采舊儀,始用定朔。又四十六年,李淳風造麟德曆,以古曆章蔀元首分度不齊,始爲摠法,用進朔,以避晦晨月見。又六十三年,僧一行造大衍曆,始以朔有四大三小,定九服交食之異。又九十四年,徐昂造宣明曆,始悟日食有氣刻時三差。又二百三十六年,姚舜輔造紀元曆,始悟食甚泛餘差數。以上計千一百八十二年,曆經七十改,其創法者十有三家。
自是又百七十四年,欽惟聖朝統一六合,肇造區夏,專命臣等改治新曆。臣等用創造簡儀高表,憑其測到實數,所考正者凡七事。
一曰冬至。自丙子年立冬後,依每日測到晷景,逐日取對,冬至前後日差同者爲準。得丁丑年冬至在戊戌日夜半後八刻半,又定丁丑夏至得在庚子日夜半後七十刻,又定戊寅冬至在癸卯日夜半後三十三刻,己卯冬至在戊申日夜半後五十七刻半,庚辰冬至在癸丑日夜半後八十一刻半,各減大明曆十八刻,遠近相符,前後應準。
二曰歲餘。自劉宋大明曆以來,凡測景驗氣,得冬至時刻眞數者有六,用以相距,各得其時,合用歲餘。今考驗四年,相符不差。仍自宋大明壬寅年距至今日八百一十年,每歲合得三百六十五日二十四刻二十五分,其二十五分爲今曆歲餘合用之數。
三曰日躔。用至元丁丑四月癸酉望月食旣,推求日躔,得冬至日躔赤道箕宿十度黃道箕九度有奇。仍憑每日測到太陽躔度,或憑星測月,或憑月測日,或徑憑星度測日。立術推算,起自丁丑正月至己卯十二月,凡三年,共得一百三十四事,皆躔於箕,與月食相符。
四曰月離。自丁丑以來至今,憑每日測到逐時太陰行度推算,變從黃道求入轉極遲極疾幷平行處,前後凡十三轉,計五十一事。内除去不眞的外,有三十事,得大明曆入轉後天。又因考驗交食,加大明曆三十刻,與天道合。
五曰入交。自丁丑五月以來,憑每日測到太陰去極度數,比擬黃道去極度,得月道交於黃道,共得八事。仍依日食法度推求,皆有食分,得入交時刻,與大明曆所差不多。
六曰二十八宿距度。自漢太初曆以來,距度不同,互有損益。大明曆則於度下餘分,附以太半少,皆私意牽就,未嘗實測其數。今新儀皆細刻周天度分,每度爲三十六分,以距線代管窺。宿度餘分並依實測,不以私意牽就。
七曰日出入晝夜刻。大明曆日出入晝夜刻,皆據汴京爲準,其刻數與大都不同。今更以本方北極出地高下,黃道出入内外度,立術推求每日日出入晝夜刻,得夏至極長,日出寅正二刻,日入戌初二刻,晝六十二刻,夜三十八刻,冬至極短,日出辰初二刻,日入申正二刻,晝三十八刻,夜六十二刻,永爲定式。
所創法者凡五事。一曰太陽盈縮。用四正定氣立爲升降限,依立招差求得每日行分初末極差積度,比古爲密。二曰月行遲疾。古曆皆用二十八限,今以萬分日之八百二十分爲一限,凡析爲三百三十六限,依垜疊招差求得轉分進退,其遲疾度數逐時不同,蓋前所未有。三曰黃赤道差。舊法以一百一度相減相乘,今依算術勾股弧矢方圓斜直所容,求到度率積差,差率與天道實爲脗合。四曰黃赤道内外度。據累年實測,内外極度二十三度九十分,以圓容方直矢接勾股爲法,求每日去極,與所測相符。五曰白道交周。舊法黃道變推白道以斜求斜,今用立運比量,得月與赤道正交,距春秋二正黃赤道正交一十四度六十六分,擬以爲法,推逐月每交二十八宿度分,於理爲盡。」
十九年,太史王公卒。時曆雖頒,然其推步之式,與夫立成之數,尙皆未有定藁。公於是比次篇類,整齊分秒,裁爲推步七卷,立成二卷,曆議擬稿三卷,轉神選擇二卷,上中下三曆注式十二卷。
二十三年,繼爲太史令,遂上表奏進。又有時候箋注二卷,修改源流一卷。其測驗書,有儀象法式二卷,二至晷景考二十卷,五星細行考五十卷,古今交食考一卷,新測二十八舍雜座諸星入宿去極一卷,新測無名諸星一卷,月離考一卷,並藏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