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第186卷

理學彙編 經籍典 第一百八十五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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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

 第一百八十六卷目錄

 春秋部總論四

  漢書五行志

  後漢荀悅申鍳時事篇

  王充論衡定賢篇 正說篇 書解篇 案書篇 對作篇

  唐啖助春秋纂例春秋宗指

  劉知幾史通春秋 左傳

  丘光庭兼明書劉子元誤說周之諸侯用夏正 善者信矣 衛桓公名 荊

  敗蔡師于莘 金鼓以氣聲也 葛藟庇本根 文馬 姞吉人 敝邑之幸 兩觀

  宋歐陽修崇文總目敘釋春秋類

  鄭樵春秋傳看春秋須立三節 褒貶 例非春秋之法 論始隱 終獲麟

  三傳各有得失 左氏非丘明辨 左氏喜言詩書易 公穀二傳 論左氏解

經籍典第一百八十六卷

春秋部總論四 编辑

漢書 编辑

《五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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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興,承秦滅學之後,景武之世,董仲舒治《公羊春秋》, 始推陰陽,為儒者宗。宣元之後,劉向治《穀梁春秋》,數 其禍福,傅以《洪範》,與仲舒錯。至向子歆治《左氏傳》,其 《春秋》,意亦已乖矣。言《五行傳》又頗不同。是以㩜仲舒 別向、歆,傳載眭孟、夏侯勝、京房、谷永、李尋之徒所陳 行事,訖于王莽,舉十二世以傅《春秋》,著於篇。

荀悅申鑒 编辑

《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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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天子諸侯有事,必告於廟。朝有二史,左史記言, 右史記動。動為《春秋》,言為《尚書》。君舉必記,臧否成敗, 無不存焉。下及士庶,等各有異,咸在載籍。或欲顯而 不得,或欲隱而名章。得失一朝,榮辱千載,善人勸焉, 淫人懼焉。故先王重之,以嗣賞罰,以輔法教。

王充論衡 编辑

《定賢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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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不王,作《春秋》以明意。」案《春秋》虛文,業以知孔子 能王之德。孔子聖人也,有若孔子之業者,雖非孔子 之才,斯亦賢者之實驗也。夫賢與聖,同軌而殊名,賢 可得定,則聖可得論也。問:「周道不弊,孔子不作《春秋》。」 《春秋》之作,起周道弊也。如周道不弊,孔子不作者,未 必無孔子之才,無所起也。夫如是,孔子之作《春秋》,未 可以觀聖。有若孔子之業者,未可知賢也。曰:「周道弊, 孔子起而作之文義,褒貶是非,得道理之實,無非僻 之誤,以故見孔子之賢寔也。夫無言則察之以文,無 文則察之以言。設孔子不作,猶有遺言,言必有起,猶 文之必有為也。觀文之是非,不顧作之所起,世間為 文者眾矣,是非不分,然否不定。桓君」山論之,可謂得 寔矣。論文以察寔,則君山漢之賢人也。陳平未仕,割 肉閭里,分均若一,能為丞相之驗也。夫割肉與割文, 同一寔也。如君山得執漢平用心,與為論不殊指矣。 孔子不王素王之業,在于《春秋》,然則桓君山素丞相 之跡,存于新論者也。

《正說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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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說《春秋》十二月也。《春秋》十二公,猶《尚書》之百篇。百 篇無所法,十二公安得法?說《春秋》者曰:「二百四十二 年,人道浹,王道備,善善惡惡,撥亂世,反諸正,莫近于 《春秋》。若此者,人道王道適具足也。三軍六師,萬二千 人,足以陵敵伐寇,橫行天下,令行禁止,未必有所法 也。孔子作《春秋》,紀魯十二公,猶三軍之有六師也。士 眾萬二千,猶年有二百四十二也。六師萬二千人,足 以成軍;十二公二百四十二年,足以立義。」說事者好 神道恢義,不肖以遭禍。是故經傳篇數,皆有所法,考 寔根本,論其文義,與彼賢者作《書》《詩》,無以異也。故聖 人作《經》,賢者作《書》,義窮理竟,文辭備足,則為篇矣。其 立篇也,種類相從,科條相附,殊種異類,論說不同,更 別為篇,意異則文殊,事改則篇更,據事意作,安得法 象之義乎?

或說《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者,上壽九十,中壽八十,下 壽七十。孔子據中壽三世,而作三八二十四,故二百 四十年也。又說為赤制之中數也。又說二百四十二 年,人道浹,王道備。夫據三世,則「浹備」之說非;言浹備 之說為是,則據三世之論誤。二者相伐而立其義,聖 人之意何定哉?凡紀事言年月日者,詳悉重之也。《洪 範》五紀,歲、月、日星紀事之文,非法象之言也。紀十二 公享國之年,凡有二百四十二,凡此以立三世之說 矣。寔孔子紀十二公者,以為十二公事適足以見王 義耶?據三世,三世之數,適得十二公而足也。如據十 二公,則二百四十二年不為三世見也;如據三世,取 三八之數,二百四十年而已,何必取二說者?又曰:「欲合隱公之元也,不取二年。隱公元年不載于經。」夫《春 秋》自據三世之數而作,何用隱公元年之事為始?須 隱公元年之事為始,是竟以備足為義,據三世之說, 不復用矣。說隱公享國五十年,將盡紀元年以來邪? 中斷以備三八之數也。如盡紀元年以來三八之數 則中斷。如中斷以備三世之數,則隱公之元,不合何 如?且年與月日,小大異耳,其所紀載,同一寔也。二百 四十二年謂之據三世,二百四十二年中之日月,必 有數矣。年據三世,日月多少何據哉?夫《春秋》之有年, 猶《尚書》之有章。章以首義,年以紀事,謂《春秋》之年有 據,是謂《尚書》之章亦有據也。

《孟子》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晉之 《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若孟子之言《春秋》者,魯 史記之名,《乘》《檮》《杌》同,孔子因舊故之名以號《春秋》之 經,未必有奇說異意,深美之據也。今俗儒之說,春者 歲之始,秋者其終也。《春秋》之經,可以奉始養終,故號 為《春秋》。《春秋》之經,何以異《尚書》?《尚書》者,以為上古帝 王之書,或以為上所為,下所書,授事相實而為名,不 依違作意以見奇。說《尚書》者,得經之實,說《春秋》者失 聖之意矣。《春秋左氏傳》:「桓公十有七年冬十月朔,日 有食之,不書日,官失之也。」謂官失之言,蓋其實也。史 官記事,若今時縣官之書矣。其年月尚大,難失,日者 微小,易忘也。蓋紀以善惡為實,不以日月為意。若夫 《公羊》《穀梁》之傳,日月不具輒為意,使夫平常之事,有 怪異之說,徑直之文,有曲折之義,非孔子之心。夫《春 秋》實及言夏,不言夏者,亦與不書日月同一實也。

《書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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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制禮樂,名垂而不滅;孔子作《春秋》,聞傳而不絕。 文王日昃不暇食,周公一沐三握髮,何暇優游為麗 美之文于筆札?孔子作《春秋》,不用于周也。司馬長卿 不預公卿之事,故能作《子虛》之賦。揚子雲存中郎之 官,故能成《太元經》,就《法言》。使孔子得王,《春秋》不作,長 卿子雲為相,賦元不工。

《案書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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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左氏傳》者,蓋出孔子壁中。孝武皇帝時,魯共王 壞孔子教授堂以為宮,得佚《春秋》三十篇,《左氏傳》也。 公羊高、穀梁、寘胡母氏皆傳《春秋》,各門異戶,獨《左氏 傳》為近得實。何以驗之?《禮記》造于孔子之堂,太史公, 漢之通人也,《左氏》之言與二書合,公羊高、穀梁寘胡 母氏不相合。又諸家去孔子遠,遠不如近,聞不如見。 劉子政玩弄《左氏》,童僕妻子皆呻吟之。光武皇帝之 時,陳元、范叔上書連屬,條事是非,《左氏》遂立范叔尋 因罪罷。元叔天下極才,講論是非,有餘力矣。陳元言 訥,范叔章詘,左氏得寔明矣。言多怪,頗與孔子「不語 怪」力相違返也。《呂氏春秋》亦如此焉。《國語》,左氏之外 傳也。左氏傳經辭,語尚略,故復選錄《國語》之辭以實。 然則《左氏國語》,世儒之實書也。

孔子作《春秋》,采毫毛之善,貶纖介之惡。可褒則義以 明其行;善可貶則明其惡以譏其操。新論之義,與《春 秋》會一也。

《對作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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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作《春秋》,「周民弊也」,故采求毫毛之善,貶纖介之 惡,撥亂世反諸正人,道與王道備。所以檢押靡薄之 俗者,悉具密致。夫防決不備,有水溢之害;網解不結, 有獸失之患。是故周道不弊,則民不文薄;民不文薄, 《春秋》不作。

夫作書者,上書奏記之文也。記謂之造作,上書、上書 奏記是作也。晉之《乘》而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人事各 不同也。《易》之乾坤,《春秋》之「元」,揚氏之元卜,氣號不均 也。由此言之,唐林之奏,谷永之章,論衡政務,同一趨 也。

唐啖助春秋纂例 编辑

《春秋宗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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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所以修《春秋》之意,三《傳》無文。說《左氏》者,以為《春 秋》者,周公之志也。暨乎周德衰,典禮喪,諸所記注,多 違舊章,宣父因魯史成文,考其行事而正其典禮,上 以遵周公之遺制,下以明將來之法。杜元凱左傳序及釋例云然 言《公羊》者則曰:「夫子之作《春秋》,將以黜周王魯,變周 之文,從先代之質。」何休公羊傳注中云然解《穀梁》者則曰:「平王 東遷,周室微弱,天下板蕩,王道盡矣。」夫子傷之,乃作 《春秋》,所以明黜陟,著勸戒,成天下之事業,定天下之 邪正,使夫善人勸焉,淫人懼焉。范甯穀梁傳序云然吾觀三家 之說,誠未達乎?《春秋》大宗,安可議其深旨?可謂宏綱 既失,萬目從而大去者也。予以為《春秋》者,救周之弊, 革禮之薄。何以明之?《前志》曰:「夏政忠,忠之弊野,殷人 承之以敬;敬之弊鬼,周人承之以文。文之弊僿?」救僿 莫若以忠,復當從夏政。夫文者,忠之末也。設教於本, 其弊猶末;設教於末,弊將若何?武王、周公承殷之弊, 不得已而用之。周公既沒,莫知改作,故其頹弊甚於 二代。以至東周,王綱廢絕,人倫大壞。夫子傷之曰:「虞 夏之道,寡怨於民;殷周之道,不勝其弊。」又曰:「後代雖有作者,虞帝不可及已。」蓋言唐虞淳化,難行於季末, 夏之忠道,當變而致焉。是故《春秋》以權輔正。言天王狩于河 陽之類是也以誠斷《禮》,褒高子仲孫之類是也《用忠》道:「原情為本,不 拘浮名。」不罪欒書之類是也不尚狷介。不褒洩冶之類是也從宜救亂,因 時黜陟。或貴非禮,勿動。諸非禮悉譏之是也或貴「貞」而不諒。即合 權道是也進退抑揚,去華居實,故曰:「救周之弊,革禮之薄 也。」古人曰:「殷變夏,周變殷,《春秋》變周。」出淮南子又言:「三王 之道如循環」,太史公亦言,「聞諸董生曰,《春秋》上明三 王之道」,《公羊》亦言「樂道堯、舜之道,以俟後聖。」是知《春 秋》參用二帝三王之法,以夏為本,不全守周典,理必 然矣。據杜氏所論,褒貶之指,唯據《周禮》。若然,則周德 雖衰,禮經未泯,化人足矣,何必復作《春秋》乎?且游、夏 之徒,皆造堂室,其於典禮,固當洽聞,述作之際,何其 不能贊一辭也?又云「周公之志,仲尼從而明之」,則夫 子曷云:「知我者亦《春秋》,罪我者亦《春秋》乎?」斯則杜氏 之言,陋於是矣。何氏所云變周之文,從先代之質,雖 得其言,用非其所,不用之於性情,性情即前章所云用忠道原情而 用之於名位。謂黜周王魯也失指淺末,不得其門者也。周德 雖衰,天命未改,所言變從夏政,唯在立忠為教,原情 為本,非謂改革爵列,損益禮樂者也。故夫子傷主威 不行,下同列國首王,正以大一統,先王人以黜諸侯 不書戰,以示莫敵,稱天王以表無二尊,唯王為大,邈 矣。崇高反,云「黜周王魯」,以為《春秋》宗指。隱元年盟于昧傳何休注 云然「兩漢專門,傳之於今,悖禮誣聖,反經毀傳,訓人以 逆,罪莫大焉。」范氏之說,粗陳梗概,殊無深指。且歷代 史書,皆是懲勸,《春秋》之作,豈獨爾乎?是知雖因舊史, 酌以聖心,撥亂反正,歸諸王道,三家之說,俱不得其 門也。或問「《春秋》始於隱公,何也?」答曰:「夫子之志,冀行 道以拯生靈也,故歷國應聘,希遇賢主。及麟出見傷, 知」為哲人「其萎」之象,悲大道不行,將托文以見意。雖 有其德,而無其位,不作禮樂,乃修《春秋》,為後王法。始 於隱公者,以為幽、厲雖衰,雅未為風。平王之初,人習 餘化,苟有過惡,當以王法正之。此時但用周家舊典自可理也及代 變風移,陵遲久矣。若格以《大平》之政,則比屋可誅,無 復善惡。故斷自平王之末,而以隱公為始,所以拯薄 俗,勉善行,救周之弊,革禮之失也。言此時周禮既壞作春秋以救之

劉知幾史通 编辑

《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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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家者,其先出於三代。按《汲冢璅語》,記太丁時事, 目為《夏殷春秋》。孔子曰:「疏通知遠,《書》教也;屬辭比事, 《春秋》教也。」知《春秋》始作,與《尚書》同時。《璅語》又有《晉春 秋》,記獻公十七年事。《國語》云:「晉羊舌肸習於《春秋》,悼 公使傅其太子。」《左傳昭二年》:晉韓宣子來聘,見《魯春 秋》,曰:「周禮盡在魯矣。」斯則《春秋》之目,事匪一家。至於 隱沒無聞者,不可勝載。又按《竹書紀年》,其所記事,皆 與《魯春秋》同。《孟子》曰:「晉謂之乘,楚謂之《檮杌》」,而魯謂 之《春秋》,其實一也。然則乘與《紀年》、檮、杌,其皆《春秋》之 別名者乎?故《墨子》曰:「吾見《百國春秋》。」蓋皆指此也。逮 仲尼之修《春秋》也,乃觀《周禮》之舊法,遵魯史之遺文, 據行事,仍人道,就敗以明罰,因興以「立功,假日月而 定歷數,藉朝聘而正禮樂,微婉其辭,隱晦其文,為不 刊之言,著將來之法,故能彌歷千載,而其書獨行。」又 按儒者之說《春秋》也,以事繫日,以日繫月,言春以包 夏,舉秋以兼冬,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 苟如是,則晏子、虞卿、呂氏、陸賈其書篇第,本無年月, 而亦謂之《春秋》,蓋有異於此者也。至太史公著《史記》, 始以天子為本紀,考其宗旨,如昔《春秋》。自是為國史 者皆用斯法。然時移世異,體式不同,其所書之事也, 皆言罕褒諱,事無黜陟,故馬遷所謂「整齊故事爾」,安 得比於《春秋》哉?

《左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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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家者,其先出於左丘明。孔子既著《春秋》,而丘明 援經作傳,蓋傳者,轉也,轉受經旨以授後人。觀《左傳》 之釋經也,言見經文而事詳傳內,或傳無而經有,或 經闕而傳存,其言簡而要,其事詳而博,信聖人之羽 翮,而述者之冠冕也。」逮孔子云沒,經傳不作,于時文 籍,唯有《戰國策》及太史公書而已。至晉,著作郎魯國 樂資乃追采二史,撰為《春秋後傳》。其始以周貞王績 前傳魯哀公,後至赧王入秦,又以秦文王之繼周,終 于二世之滅,合成卅卷。當漢代史書,以遷、固為主,而 紀傳互出,表志相重,于文為煩,頗難周覽。至孝獻帝, 始命荀悅撮其書為編年體,依《左傳》著《漢紀》三十篇。 自是每代國史,皆有斯作。起自後漢,至于高齊,如張 璠、孫盛、干寶、徐賈、裴子野、吳均、何之元、王邵等,其所 著書,或謂之《春秋》,或謂之紀,或謂之略,或謂之典,或 謂之《志》。雖名各異,大抵皆依《左傳》以為的准焉。

丘光庭兼明書 编辑

《劉子元誤說周之諸侯用夏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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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元《史通》云:春秋諸國皆用夏正,魯以行天子禮 儀,故獨用周家正朔。至如書「元年春正月」,年即魯君 之年,月則周王之月。考所紀書年,始達此義。而自古說《春秋》者,妄為解釋,明曰:「古者孟春之月,天子頒朔 於諸侯,諸侯奉而行之,安有周代諸侯而用夏家正 朔?」按文十七年《左傳》鄭子家與晉趙宣子書云:「二年 六月壬申,朝于齊。」杜注云:鄭文公二年六月日,即魯 莊公二十三年六月二十日也。此即諸侯奉行周正 之明文也。而子元不精魯史,妄斥先儒說經典之玷, 不可以訓。或曰:《春秋後序》是杜因晃所書。

曲沃,莊伯之十一年十一月,魯隱公之元年正月也, 所書是魏國。史記魏本周之諸侯,何故不用周正也? 魏國之興,在周之末,時稱「戰國」,魯不臣周,自造史書, 追書前代,稱王改朔,用夏正。而子元執戰國之史,而 論《春秋》之制,以末正本,無乃悖乎?

《善者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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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六年《左傳》云:「『周任有言曰:『為國家者,見惡如農夫 之務去草焉,芟夷蘊崇之,絕其本根,勿使能植』,則善 者信矣。」明曰:「信』當讀為屈伸之伸,古者多用信字為 伸。《易繫辭》曰:『尺蠖之屈,以求信也』。此其類焉。傳言『善 者信,善者謂嘉穀之苗也。惡者常盛則嘉穀之苗屈, 惡草除則嘉穀之苗伸,故知『信』即古之伸字也』。」

《衛桓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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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四年,「『衛州吁殺其君完」,即桓公也。諸侯讀皆如字。 明曰:非也。「完』當作兒。」何以知之?夫名以昭實,終將諱 之,故既葬而為諡。若衛侯名完,豈得諡之桓乎?故知 完當作「兒。」按《字書》「容貌之兒,從白下八。」俗書「完」作「兒」, 與「容兒」之兒相似,是桓公本名兒,傳寫誤為完也。

《荊敗蔡師于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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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十年》,「荊敗蔡師于莘。」《公羊》曰:「荊者,州名。州不若國, 貶之若荊州之人然也。」《穀梁》曰:「荊,楚也。何為謂之荊? 狄之也。聖人立必後至,天子弱,必先叛。」《左氏》無此解。 杜元凱曰:「荊,楚本號也。」譚、趙取《公》《穀》為解,明曰:「杜說 是也。」且一國兩號,其國有三:殷、商、唐、晉,并此楚、荊,著 在經典,坦然明白。按《禮記》云:「夫子失魯,司寇將之荊。」 又《詩》云「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荊為楚之本號,亦已 明矣。故莊四年傳稱「荊尸而舉」,又曰「楚武王荊尸」,皆 謂舉其先代之軍法也。必若以其侵伐中國,貶曰「荊」, 則楚入衛,吳入州來,何故不舉州名以貶之乎?按:禹 四海之內,都置九州,而執玉帛萬國,則是州大而國 小也,豈加大于小而為貶乎?且莊二十三年荊人來 聘,又何罪而曰「荊楚敗徐于婁林」,又何功而書楚?但 當時史官承告而書,不以此為褒貶也。按《春秋》之例, 但舉國不稱人即為貶,未有去其國號而舉州名為 貶者也。或曰:「既不以荊為貶,經書荊而傳稱楚,何也?」 答曰:「當此之時,楚國實名荊,左氏為傳之時,近書之 為楚耳。」推此諸文,則記事之義為得其實矣。

《金鼓以聲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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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二十二年「《左傳》曰:『三軍以利用也,金鼓以聲氣也』。 杜元凱曰:『金鼓以佐士眾之聲氣也』。」明曰:「非也。按:上 文云『三軍以利用』,下文云『聲盛致志』,則是金鼓所以 佐士眾之氣。若謂『佐士眾之聲,則於文理乖矣』。」

《葛藟庇本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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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七年》樂豫曰:「公族,公室之枝葉也,若去之,則根本 無所庇廕矣。葛藟猶能庇其本根。」杜注曰:「葛之能藟 蔓繁茂者,以本根庇廕之多也。且庇廕者,自上及下 之辭也。」此理炳明,不注亦得。

《文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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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二年》,「『宋人以兵車百乘、文馬百駟,以贖華元于鄭』。 杜注曰:『畫馬為文,四百匹也』。」明曰:「杜說非也。文馬者, 馬之毛色,自有文彩,重其難得。若畫為文,乃是常馬, 何足貴乎?」

《姞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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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五年《左傳》云:「鄭文公有賤妾曰燕姞,而生穆公。石 癸曰:『吾聞姬、姞耦,其子孫必蕃』。」姞,吉人也,后稷之元 妃也。明曰:「石癸所言,是論『姞』字之義。當時姞從『人』作 『佶』,後代改之從『女』。若當是從女,安得吉人之語乎?故 是從女者,失其義也。」

《敝邑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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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二年》,「齊賓媚人對晉人曰:『請收合餘燼,背城借一。 敝邑之幸,亦云從也。況其不幸,敢不唯命是聽』!杜注 曰:『言完全之時,尚不敢違晉,今若不幸,即從命也』。」明 曰:「杜注誤也。今尋其辭意,言背城一戰,戰若幸勝,尚 當從晉命;若不幸而敗,固不敢不服也。幸一戰而獲 勝,非謂完全之時也。」按媚人注國佐也

《兩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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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二年,雉門及兩觀災。冬十月,新作雉門及兩觀。趙 子曰:「『復作兩觀,譏仍舊也』。其意言諸侯無兩觀,有者, 僭天子也。今因天災,宜廢之。」明曰:「按《左氏》及《毛詩》《禮 記》,天子有靈臺,諸侯有觀臺。靈臺者,別地為之;觀臺 者,因門為之。凡臺望雲物,知災祥,水旱,逆為之備,不 可無也。《左傳》曰:『公既視朔,遂登觀臺以望而書,禮也』。」 《禮運》曰:「天子諸侯臺門,大夫不臺門,此以祟為貴也。」

臺門即兩觀也。由此言之,諸侯之有兩觀,亦以明矣
考證
或曰:魯以周公故,得有兩觀,其餘諸侯不當有也。答

曰:「若後者復作是也,又何譏乎?」又曰:「非譏,何以書也?」 答曰:「《春秋》之義,有褒而書者,有貶而書者,有譏而書 者,有非褒貶譏而書者,有國之大事」,法合書者,即此 「新作雉門」及「兩觀」,及僖二十年「新作南門」之類也。于 法自當書,非由譏也。且兩觀與雉門同文,豈雉門亦 不當作邪?據此諸文,則《趙子》言非也。

歐陽修崇文總目敘釋 编辑

《春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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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周法壞而諸侯亂,平王以後不復雅,而下同列國。 吳、楚、徐夷,並僭稱王,天下之人不稟周命久矣。孔子 生其末世,欲推明王道以扶周,乃聘諸侯,極陳君臣 之理。諸侯無能用者,退而歸魯,即其舊史,考諸行事, 加以王法,正其是非。凡其所書,一用《周禮》,為《春秋》十 二篇,以示後世。後世學者,傳習既久,其說遂殊。公羊 高、穀梁赤、左丘明、鄒氏、夾氏分為五家。鄒、夾最微,自 漢世已廢,而三家盛行。當漢之時,《易》與《論語》分為三, 《詩》分為四,《禮》分為二。及學者散亡,僅存其一,而餘者 皆廢,獨《春秋》三傳並行至今。初,孔子大修六經之書, 獨於《春秋》,欲以禮法繩諸侯,故其辭尤謹約而義微 隱。學者不能極其說,故三家之傳,于聖人之旨,各有 得焉。太史公曰:「為人君者,不可不知《春秋》。」豈非王者 之法具在乎?

鄭樵春秋傳 编辑

《看春秋須立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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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樵曰:「看《春秋》須立三節,五霸未興以前是一節,五 霸迭興之際是一節,五霸既衰之後是一節,五霸威 公為盛,孔子稱『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則威公之 有大功於天下可知。然亦有可憾者。夫自王綱解紐, 強陵弱,眾暴寡,當時之人思大國之正己也,如《褰裳》 之詩,此時威公出來,統集天下之勢,整頓天下之事」, 豈非有大功於當時乎?然五霸未出,先王之遺風餘 澤,猶有存者,霸主一興,則天下之人見霸者之功,而 無復見先王之澤,豈不大可憾乎!大抵王道霸業,相 為消長。《春秋》之始,齊僖謂之「小霸」,見於《春秋經傳》,與 諸侯會盟,征伐稍多,此便是霸之始。方周末東遷,未 嘗無方伯連率之職,然當是時,尚稟王命,故不謂之 霸。東遷以來,王者自無總合係屬人心道理,諸侯稍 有才智,必自出來會盟,此霸之名所以立。然當僖公 之始,當時之勢亦不易做得,所以凡書盟不過三四 國而止,到威公時,大國言齊、宋,遠國言江、黃,其餘莫 不盡從,霸業盛處,便見王道消亡。

東遷之初,去三代未遠,故《春秋左氏》所載隱、桓間事, 言多典法。如祭仲之諫鄭莊公,封叔段於京,所謂先 王之制,大都不過三國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 制也,見得成周築城之遺制猶在。如石碏之諫衛莊 公,所謂「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于邪」,驕奢淫佚 所自邪也,見得先王教子家傳之法猶在。如師服之 諫晉曰:「臣聞國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國。故 天子建諸侯立家,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隸子 弟,庶人工商各有分親,皆有等衰。」猶見得三代制度, 名分等衰,纖悉委曲如此之不可亂。此《春秋》初老師 宿儒所傳,先王之典法未泯,學者所當深考到後來 《春秋》中與末,能如此言者甚少,間若左史倚相之於 楚,叔向之於晉,子產之於鄭,纔能言,當時便謂之「聖 賢博物君子。」

《褒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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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謂「《春秋》其為褒貶之書歟?」曰:「諸儒之說《春秋》,有以 一字為褒貶者,有以為有貶無褒者,有以為褒貶俱 無者。謂《春秋》以一字為褒貶者,意在於尊聖人。其說 出於太史公,曰『夫子修《春秋》,游夏不能贊一辭,故學 者因而得是說也。謂《春秋》有貶無褒者,意在于列國 之君臣也。其說出於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 則有之矣,故學者因而得是說也。謂《春秋》無褒貶者, 意在於矯漢儒。其說出於《竹書紀年》所書載鄭棄其 師,「齊人殲于遂」之類,皆孔子未修之前,故學者因而 得是說也。雖其意各有所主,然亦不可以盡泥也。泥 一字褒貶之說,則是春秋二字皆挾劍戟風霜,聖人 之意不如是之勞頓也。泥於有貶無褒之說,則是《春 秋》乃司空城旦之書,聖人不如是之慘也;泥於無褒 貶之說,則是《春秋》為瑣語小說,聖人又未嘗無故而 作經也。大抵《春秋》一經,書其善則萬世之下指為善 人,書其惡則萬世之下指為惡人,茲所以為褒貶之 書歟?故書事也亦然。書始作兩觀,「始」者,貶之也,言其 舊無也。書「初獻六羽」,初者,褒之也,以其舊八佾也。聖 人雖未嘗云是為可褒,云是為可貶,然而實錄其事, 微婉其辭,而使二百四十二年君臣之善惡,不逃乎 萬八千言之間,茲又所以為一字之褒貶者,歟如是 而已。

《例非春秋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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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之法,重事而輕人,詳內而略外,無有所謂例也朝覲、會、盟,禮樂之本也;侵、襲、圍、入,征伐之舉也。魯與 鄰國有相交之義,則悉書之,外此則弗書也。君在則 書君,而臣不列焉;卿在則書卿,而大夫不列焉;卿不 在而大夫將事,然後大夫得書焉。盟所以紀信,烈繻 因盟莒而得書;聘所以講禮,公子札因聘魯而得書。 『乞師,大事也,故欒黶得書;城杞,大役也,故高止得書; 以至荀林父之敗狄,士鞅之會吳,又赴告而與魯共 事得書焉』。」則《春秋》之書,因事以見人,而非因人以見 事。書于魯國則詳,季子叔肹之卒,延廐、郎囿之役是 也;於他國則略,晏平仲之善交,叔向之遺直,封洫刑 書之在鄭,反坫塞門之在齊是也。《春秋》重事而輕人, 詳內而略外,蓋如此,烏有所謂例耶?善乎柳宗元之 言曰:「杜預謂例為周公之常法,曾不知侵伐入滅之 例,周之盛時,不應預立其法。」真知言乎!

《論始隱》始隱實為東周四百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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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武王都豐、鎬,是為西周;平王都河南,是為東周。 西周之書,有《誥命》存,其《詩》有《雅》《頌》存,盛德大業炳如 也。唯東周賞罰綱紀不可考,聖人欲為之書,則東遷, 周事也。天子陪臣有不當為,故用魯以名其書爾。武 王克商,歲在己卯;隱公即位,歲在己未,其相去蓋四 百一年也。周家之興,歷年八百,夫子以前四百載事, 託之《詩》《書》,以後四百載事託之《春秋》,而隱公元年實 為後四百始年,此《春秋》所以不得不始隱也。名雖始 隱,而意在周,故雖未嘗盡錄平王之政,而實承平王 末年;雖未嘗記東遷之始,而實具東遷之末,則亦聖 人以此預示其期歟?說者以為《春秋》之意欲始平王。 按平王三年,惠公即位,果如是說,則《春秋》當始惠公 矣。說者又以為《春秋》始隱,賢其遜國。按隱公生不復 辟,死不成攝,果如是說,則隱不當稱公矣。然則《春秋》 始隱之意,斷若是歟?

《終獲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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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謂《春秋》成而麟至魯,胡安國以為文成麟至,亦理 之常,不可謂無。或者又謂《春秋》感麟而作,以問於伊 川,伊川以為夫子之意,蓋亦有素因此一事而作,故 亦因此一事而終其書。《春秋》不害為獲麟而作。然麟 不世出,《春秋》豈不作?因圖書而畫卦,使圖書不出,八 卦亦須作。惟此言得之。或者又曰:「《春秋》絕筆於獲麟」, 謂仲尼傷己之不遇而絕筆也。不知鳳鳥不至,河不 出圖,夫子之歎久矣,豈至是而後知之耶?左氏謂聖 人之意,初不在此,故續經至夫子卒,使夫子果因獲 麟而絕筆,為一經之主意。左氏於三家聞見最優,豈 不知此,況敢續經乎?大扺終於獲麟,此史家之常事, 聖人初無意也。麟獲於哀公十四年,《春秋》成於是年 之九月,越二年而孔子卒。凡史家記錄時事,必缺其 近數年,俟他日裒集所未聞而載之,非如後世日曆 之所記也。不幸夫子遽卒,而以麟為春秋之祥,以獲 麟為夫子之衰,可乎?大抵漢世經師推尋聖人太過, 適以啟天下之疑,不知聖人初無意於此也。或者又 強為之說曰:「不書地,不使麟,以地得也;不書公,不使 麟,以公得也。」嗚呼!以是而論,《春秋》,豈真知《春秋》也哉? 如《史記》謂終於獲麟,則非矣。

《三傳各有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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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三子傳經,各有得失,孰優孰劣?」曰:「《公》《穀》曰《傳》,而 《左氏》則筆錄也;《公》《穀》解《經》,而《左氏》則記事也。體製不 同,詳略亦異,未可以優劣判也。或謂《左氏》得之親見, 《公》《穀》得之傳聞,非也。或謂《左氏》有三長,《公》《穀》有五短, 亦非也。大扺黨《左氏》者,以《左氏》為大官,以《公羊》為買 餅家;尊《公羊》者,以《公羊》為墨守,以《左氏》《穀梁》為膏肓」 廢疾。善《公羊》者,以《左氏》解義背經,屬綴不倫,非一人 所為。右《穀梁》者,以為文清義約,多所發明,二子所不 及。或有均取其善者,則曰「《左氏》善於禮,《公羊》善於讖, 《穀梁》善於經。」均取其失者,則曰「《左氏》失之誣,《穀梁》失 之短,《公羊》失之俗。」或欲盡廢三傳者,《春秋》三傳束高 閣,《三傳》作而《春秋》散;或又不得已合三家同異而通 之,作為《春秋調人》七萬餘言,以平其得失。是數說者 皆不足以盡三家之學也。大扺,三家之傳,各有所長, 亦各有所短。如論其短,以「王正月」為「王魯」,是《公羊》之 害教;以「獲麟」為成文所致,是《穀梁》之附會;以「尹氏」為 「君氏」,是《左氏》之誤文也;所短者,若此之類是也。若論 其長,則三子之長非一端。《經》日蝕不書朔者八,《左氏》 曰:「官失之也」,《公羊》曰:「二日也」,《穀梁》曰:「晦也。」唐人以曆 追之,俱得朔日,則日蝕之義,《左氏》為長。公如齊觀社, 《左氏》曰:「非禮也」,《公羊》曰:「蓋以觀齊女也」,《穀梁》曰:「非常 曰觀,『致』」曰「有懼焉耳。」按《墨子》曰:「燕之社,齊之社稷,宋 之桑林,男女之所聚而觀之也」,則觀社之義,《公羊》為 長。經書「盟于葵丘」,《左氏》曰:「齊侯不務德而勤遠略。」《公 羊》曰:「震而矜之,叛者九國。」《穀梁》曰:「陳牲而不殺,蓋明 天子之禁。」按《孟子》曰:「束牲載書而不歃血。」初命曰「無 易樹子」,則《葵丘》之義,《穀梁》為長。三子之長如此者眾 也。至於三家背經以作傳,猶三子之失也,不可不知。 《經》於魯隱公之事,書曰「公及邾儀父盟于」蔑,其卒也書曰「公。」孔子始終謂之「公三子」者,曰「非公也」,是攝也。 於晉靈公之事,書趙盾弒其君夷皋三子者,曰「非趙 盾也」,是趙穿也。於悼公之事,孔子書許世子止弒其 君買三子者,曰非弒也,買病死而止不嘗藥也。其所 以異乎《經》者,蓋《經》之義各有所主。孔子,魯人也,因魯 史以成《經》,固不必論也。然「官為正卿,返不討賊,位居 冢嗣,藥不親嘗」,非二子之罪而誰歟?三家之傳,各有 所長,亦各有所短,取其長而舍其短,學者之事也。大 扺有《公》《穀》,然後知筆削之嚴;有《左氏》,然後知本末之 詳,學者不可不兼也。使聖人之經傳之至今,三子之 力也。漢時《公》《穀》既作,凡董仲舒、公孫弘之徒,皆引以 斷大獄,飾吏事,其有功於世,非特傳聖人之經而已。 《左氏》既作,凡太史公、劉向之徒,著書立言,首尾倒錯, 皆不待捆摭而自見其有功於世,又非特傳聖人之 經而已。學者于聖人之經,苟能合三《傳》而觀之,亦足 矣,未可以是而議其失也。

《左氏非丘明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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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歆曰:《左氏》丘明好惡與聖人同,親見夫子,而《公羊》 在七十子之後。司馬遷曰:「孔子作《春秋》,丘明為之傳。」 班固《藝文志》曰:「丘明與孔子觀魯史而作《春秋》。」杜預 序《左傳》亦云:「左丘明受經於仲尼。」詳諸所說,皆以《左 氏》為丘明無疑矣。至唐啖助、趙匡獨立說以破之。啖 助曰:「《論語》所引丘明,乃史佚遲任之類,《左氏》集諸國」 史以釋《春秋》。後人謂左氏為丘明,非也。趙氏曰:「公、穀 皆孔氏之後人,不知師資幾世。」左丘明乃孔子以前 賢人,而左氏不知出於何代,唯啖、趙立說以破之,未 有的論。然使後世終不以丘明為《左氏》者,則自啖、趙 始矣。況孔氏所稱左丘明,姓左名丘明,斷非左氏明 矣。今以《左氏傳》質之,則知其非丘明也。《左氏》中紀韓、 魏智伯之事,又舉趙襄子之諡,則是書之作,必在趙 襄子既卒之後。若以為丘明自獲麟至襄子卒已八 十年,使丘明與孔子同時,不應孔子既沒七十有八 年之後,丘明猶能著書,今《左氏》引之,此《左氏》為六國 人,在於趙襄子既卒之後,明驗一也。《左氏》「戰於麻隧, 秦師敗績,獲不更女父。」又云:「秦庶長鮑、庶長武帥師 及晉師戰於櫟。」秦至孝公時,立賞級之爵,乃有不更 庶長之號,今《左氏》引之,是《左氏》為六國人在於秦孝 公之後,明驗二也。《左氏》云:「虞不臘矣」,秦至惠王十二 年初臘。鄭氏、蔡邕皆謂臘于周即蜡祭,諸經並無明 文,惟《呂氏月令》有臘先祖之言,今《左氏》引之,則《左氏》 為六國人,在于秦惠王之後,明驗三也。《左氏》師承鄒 衍之誕,而稱帝王子孫。按齊威王時,鄒衍推五德終 始之運,其語不經,今《左氏》引之,則《左氏》為六國人,在 齊威王之後,明驗四也。《左氏》言分星,皆準堪輿。按韓 魏分晉之後,而堪輿十二次始於趙,「分曰大梁」之語, 今《左氏》引之,則《左氏》為六國時人,在三家分晉之後, 明驗五也。《左氏》云:「左師辰將以公乘馬而歸。」按三代 時有車戰,無騎兵,惟蘇秦合從六國,始有車千乘,騎 萬匹之語,今《左氏》引之,是《左氏》為六國人,在蘇秦之 後,明驗六也。《左氏》序呂相絕秦,聲子說齊,其為雄辯 狙詐,真游說之士,押闔之辭。此《左氏》為六國人,明驗 七也。《左氏》之書,序秦楚事最詳。如《楚師》「猶拾藩」等 語,則《左氏》為楚人明驗八也。據此八節,亦可以知左 氏非丘明,是為六國時人,無可疑者。或問伊川曰:「《左 氏》是丘明否?」曰:「《傳》無『丘明』字,故不可考。」又問:「《左氏》可 信否?」曰:「不可全信,信其可信者耳。」其知言歟!

《左氏喜言詩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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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愛《左氏》所載《春秋》,賦詩者三十一,自僖二十三年 趙衰賦河水始,詩所以見志。然有一言不酬,一拜不 中,而兩國之為暴骨者。有賦詩不知又不答,終有必 亡之禍者。則學者烏可不知詩之為寓意乎!又愛《左 氏春秋》列國之事,其引書據義者三十九,援《虞書》者 一,援《夏書》者十三,援《商書》者十,援《周書》者十有五,真 得古聖賢之用心,不膠不泥,不立新說,而事之大者 悉取斷焉。予又愛《左氏》所載,言《易》者二十,「莊一,閔二, 僖四,宣二,成一,襄三,昭五,哀二」,用《周易》者十有五,餘 則《連山》《歸藏》與占筮者之《繫辭》爾。予非取其占筮之 奇中也,取其通變而不滯也。吾於敬仲之《筮》,得互體 之說焉,又於畢萬之《筮》,得變卦之說焉,「有卦無辭」,於 穆姜之筮得「動以靜為主」之說焉;於南蒯之《筮》得「不 占險」之說焉;於秦伯之筮得《繫辭》之異於今文者之 說焉。大抵言《易》而不拘於《易》也。《左氏》非惟解《經》優於 《公》《穀》,而又善言《詩》《書》,《易》,又非二家所能及也。

《公穀二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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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公、穀二家師承所始。曰:吾何以論其始?劉歆漢 人,尚不能知,況後人乎?《公羊》本齊學,後世有以為名 高者,有以為子夏弟子者,有以為漢初經師者;《穀梁》 本魯學,後世有以為名赤者,有以為名俶者,有以為 秦孝公時人者,皆無所稽,莫得而定。然《公羊》載樂正 子之視疾,則《公羊》必出於樂正子之後;《穀梁》雖載《尸 子》之語,或出於漢初未可知,然吾求二家之傳矣,二家初皆口傳,非如《左氏》之筆錄,然《左氏》之傳,又不如 《穀梁》之質也。《公羊》之書,有所謂昉于此乎?有所謂「登 來之」者,有所謂代者為主,代者為友,皆弟子記其師 之言,會其語音以錄之也;有所謂「公羊子曰」,則其書 非《公羊》所自為可知矣。《穀梁》之書有所謂,「或曰有所 謂」,「傳曰有所謂,《尸子》曰」,「沈子曰」,「公子啟,曰,有所謂,穀 梁子曰」,皆弟子記其師之說,而雜以先儒之言,則其 書又非《穀梁》之所自為可知矣。此《穀梁》必出於沈子、 《尸子》之後,或者疑以為漢初人也。嘗合三《傳》而考之, 《左氏》之筆錄,必出於焚《書》之前,《公》《穀》之口傳,寔出於 焚書之後,何也?《左氏》兼載晉楚行師用兵,大夫世族 無所不備,其載《卜筮雜書》,與汲冢《師春正》同,則作於 焚書之前明矣。《公》《穀》設同左氏之時,二百四十年事, 猶當十得四五,不應盡推其說於例也,此《公》《穀》作於 焚書之後明矣。或曰:《左氏》之傳既作於焚書之前,何 故隱而不宣?曰:「《春秋》所貶當世君臣,其事寔具於《左 氏之》傳,隱而不宣」,所以免時難也。孔氏之壁,北平之 家,猶有存者,非盡隱也。公、穀、鄒、夾之學,不與《左氏》合, 非盡宣也。惟其隱而不宣,此末世口說流行,故有公、 穀、鄒、夾之學。鄒氏無師,夾氏有錄無書,故不顯於世。 惟公、穀獨盛。自《左氏》興,而公、穀之學又微矣,然亦終 不可得而廢也。漢興之初,胡母生以《公羊》學干。景帝 時,先立學官,而申公亦傳《穀梁》學,受之瑕丘江公,故 《公》《穀》之學獨盛於漢。善乎范甯之言三家之學,曰:「廢 興由於好惡,盛衰繼於辨訥。」武帝好《公羊》,公孫弘又 好之,而《公羊》之學遂興。衛太子好《穀梁》,宣帝又好之, 而《穀梁》之學遂興。此廢興由於好惡也。瑕丘江公訥 於口,上使與仲舒議,不如仲舒,而丞相公孫弘本為 《公羊》學,比輯其義,卒用董生,由是《公羊》大興,此盛衰 繼於《辨訥》也。嗚呼!自胡母生用而《公羊》盛,石渠論罷 而《穀梁》興,嚴氏之學泯而《左氏》彰,杜預之傳晦而啖、 趙起,信矣夫!

《論左氏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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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預解《左氏》,顏師古注《漢書》,所以得忠臣之名者,以 其盡之矣。《左氏》未經杜氏之前凡幾家,一經杜氏之 後,後人不能措一辭;《漢書》未經顏氏之前凡幾家,一 經顏氏之後,後人不能易其說。縱有措辭易說者,如 朝月曉星,不能有其明也。傳注之學起,惟此二人其 殆庶幾乎。其故何哉?古人之言所以難明者,非謂《書》 之理意難明也,實為古人之文言有不通於今者之 難明也。能明乎《爾雅》之所作,則可以知箋註之所當 然;不明乎《爾雅》之所作,則不識箋註之旨歸也。善乎 二子之通《爾雅》也!顏氏所通者訓詁,杜氏所通者星 曆、地理。當其顏氏之理,訓詁也。如與古人對談,當其 杜氏之理,星曆地理也;如羲和之步天,如禹之行水, 然亦有所短。杜氏則不識蟲魚鳥獸草木之名,顏氏 則不識天文地理。孔子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是知也。杜氏於星曆地理之言,則必極其致,至於蟲 魚鳥獸草木之名,則引《爾雅》以釋之。顏氏於訓詁之 言甚暢,至於天文地理則闊略焉,此為不知為不知 也。其他紛紛,是何為者,「釋是何經?明是何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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