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痕


  • 自序
  • 評言
  • 例言
  • 卷一 紀略一 聖安帝
  • 卷二 紀略二 思文帝 紀略三 永曆帝 紀略四 魯監國
  • 卷三 宗藩傳
  • 卷四 列傳一 史可法(附應廷吉) 列傳二 高弘圖、姜曰廣
  • 卷五 列傳三 張慎言、徐石麒、張有譽、解學龍、高倬、呂大器 列傳四 劉宗周、黃道周
  • 卷六 列傳五 左懋第、袁繼咸 列傳六 黃得功、高傑、乙邦才、馬應奎、劉肇基、莊子固
  • 卷七 列傳七 周鑣、周鍾、雷演祚 列傳八 劉成治、黃端伯、吳嘉胤、龔廷祥、陳於階
  • 卷八 列傳九 凌駉、何剛(附徐孚遠)、祁彪佳、陳潛夫、王瑞旃 列傳十 徐汧、華允誠、楊廷樞、劉曙、陸培、王道焜、葉向榮
  • 卷九 列傳十一 金聲、夏允彝、陳子龍、沈廷揚 列傳十二 顧錫疇、何楷、路振飛、曾櫻、曹佺學、伊民興、吳聞禮(附郭符甲)、艾南英、熊緯(附歐陽素)、張致遠
  • 卷十 列傳十三 萬元吉(附楊文薦)、楊廷麟、劉同升、郭維經、彭期生、黎遂球、龔棻、姚奇胤 列傳十四 傅冠、王應熊(附王錫兗)、蔣德璟、黃景昉、何吾騶、黃士俊、方逢年 列傳十五 瞿式耜、張同敞、何騰蛟、堵胤錫
  • 卷十一 列傳十六 陳子壯、張家玉、陳邦彥 列傳十七 蘇觀生、丁魁楚、魯可藻
  • 卷十二 列傳十八 嚴起恆、朱天麟、文安之、吳貞毓、楊畏知、郭子奇 列傳十九 章曠、傅作霖、吳炳、洪育鰲
  • 卷十三 列傳二十 馬乾、李干德、樊一蘅、詹天顏、範文光 列傳二十一 郭承汾、張孝起、朱壽圖、朱壽琳、羅國瓛、高績、鄔昌期、李如月、王應龍、任國璽 列傳二十二 熊開元、章正宸、李清、李模、喬可聘、金堡
  • 卷十四 列傳二十三 張國維、朱大典、孫嘉績 列傳二十四 沈宸荃、陳函輝、余煌、高岱(附葉汝𦵕)、董守諭、王正中、沈履祥
  • 卷十五 列傳二十五 林垐(附林汝翥)、劉中藻、朱繼祚、張肯堂、吳鍾巒、朱永佑、李向中、朱養時、林瑛(附張名陽等) 列傳二十六 熊汝霖、錢肅樂、張煌言
  • 卷十六 列傳二十七 守土諸臣傳
  • 卷十七 列傳二十八 死事諸臣傳
  • 卷十八 列傳二十九(死事諸臣)江天一、畫網巾先生、陸宇𤐣、賀向峻(附汪參)、王延善、蔣爾恂
  • 卷十九 列傳三十 隱逸傳 姜采(附姜垓)、葉廷秀、余增遠、方以智、費經虞、熊啟宇、胡正言、朱議霶、周齊曾 列傳三十一 逸士傳 李孔昭、李世安、萬泰、汪渢、邵泰清、嚴書開、張次仲、李天植、徐枋、張來鳳
  • 卷二十 列傳三十二 逸士傳 沈壽民、劉城、張拱干、楊湛露、魏禧
  • 卷二十一 列傳三十三 義士傳
  • 卷二十二 列傳三十四 武臣傳 李元胤、焦璉、王祥(附皮熊)、楊展、沐天波
  • 卷二十三 列傳三十五 武臣傳 李定國(附劉文琇並孫可望事實) 列傳三十六 武臣傳 荊本徹、賀君堯、黃斌卿
  • 卷二十四 列傳三十七 武臣傳 鄭遵謙、鄭彩、阮進、周鶴芝
  • 卷二十五 列傳三十八 鎮臣傳 鄭芝龍、鄭芝虎、鄭鴻逵、鄭成功 列傳三十九 雜臣傳 金聲桓
  • 卷二十六 列傳四十 奸佞傳 馬士英、阮大鋮、楊文驄、劉承胤、馬吉翔
  • 附錄
  • 跋一
  • 跋二

自序

  或曰:南天痕者何紀?弘光、隆武、永曆三朝事也。何以不言朝?季野所謂「不成朝」也。何以不名史?次公所謂「不敢當史筆」也。何以謂之「南」?哂園所謂「皆南土也,勢不及乎北也」。何以謂之「天」?蒼水所謂「天之所興、天之所廢,不得而知也」。何以謂之「痕」?落泉所謂「明天留纖痕」、心齋所謂「清天掛一痕」也。嗚呼!宇坼寰傾,碎封疆於銅馬;綱頹紀裂,倒風教於金夔。政令互更,攻守紛錯;薇里所謂「興亡成敗得失之痕繼煤山」也。至於紅沾半野,赤灑孤城;齧舌賊營,斷頸帝舳;礱齋所謂「血痕閃閃」也。震軍旗於險麓,走戰艘於狂濤;骸裹貂衣,屍橫馬革;半岩所謂「怒痕坌起劍痕鮮」也。酷吏覆盆,痛網雲之箭矗;兇徒側刃,傷挽日之戈殘;履庵所謂「悲痕深、刀痕赤」也。生埋甘餓,啼恨何言!脫身逃禪,含冤不吐;漸岸所謂「窮山冷澤中淚痕斑斑」也。以及雁鴻影落,殞百戰之弟兄;鸑鷲形凋,作九京之夫婦;賢賓死幕,義僕殉家;合族捐軀,全門致命;柳堂所謂「蠹痕落落、忠痕累累」也。若夫狐媚虎噬,慘成白骨青磷;鼠附狼奔,弄得神號鬼哭;賊戕君而莫救,臣賣主而乞憐;鹿田所謂「花痕在腹、丑痕在臉」也。嗚呼!英魂毅魄,氣奪山河;辛口柔腸,腥胋日月;事變愈繁,情態畢露;可以焚香、可以按劍、可以裂眥、可以忭舞、可以慟流涕者,梨山所謂「對南天而飲恨」也。

  是編也,論賢知寧嚴;公紀所謂「世所指名」也。寬庸流弗議,以其無所責焉矣;鶴灘所謂「哀之非恕之」也。君父之慝,隱而不彰;希齋所謂「愚賤勿敢知」也。亂臣賊子,末路必載;羽庵所謂「示誅夷以戒萬世」也。纂之者誰?靖節所謂「不知何許人」也。何以不書姓?莧石所謂「諱之」也。何以不書名?文堅所謂「微之」也。何系以號?所謂「作史書氏志不忘」也。或曰:是殆取乎「文信國南天痕」之句也。

  西亭凌雪撰並書。   評言

  哂園嘗論明之亡也,始於羽黨,成於奄豎,終於盜賊。南渡繼之,小人得志,借朋黨以肆毒、合奄豎以固寵、假盜賊以張威;而廟堂昏庸,酣歌勿恤;忠貞黜落,貪黷橫肆;紀綱倒置,是非混淆;以致穴中自斗,貽敵以漁人之利焉。思文賢主也,幅員偪仄,倚寇召寇;永明仁慈有餘,英斷不足。崎嶇山海之間,播遷流離;收遺孽為腹心,托絕域為禁篽;傷已。當其時,坐而平章者,不乏道德譽望、忠諒誠悃之儒;其捍禦邊圉、綢繆外海者,亦多英達敏練、遺艱投大之材。劉、黃、姜、高、史、瞿、何、堵諸君子者,皆學究天人、忠貫日月,常變不渝,文武互濟,亦可謂祖宗之留遺王國之楨矣。乃好爵虛縻,大權不畀,或外而不內、或尊而不親,終於一木支傾、丸泥塞潰,碧血青磷,抗忠自信。悲夫!悲夫!天命不延,人慮再舛,百六之會,又焉能逃?

  迨夫歷數已終,正朔永絕,而監國猶然樹纛島嶼之中,抗顏鯨鯢之側,落日狂濤,衣冠聚議。寸疆未復,而志不衰;大命垂盡,而氣方壯。父叛子忠,鴞音忽好;懷誠思烈,不敢萌貳;雖新王之封冊、嚴父之危詞,不能易焉。延祚再世,歷年三紀,然後知三百年詩書禮樂之遺澤,其導人忠義之教者深矣。

  蓋明之積弊約有三端。一曰:務虛名不採實用。高談性命,而以農田軍旅為粗;研志詞華,而以刑法錢榖為俗。致使吏治不修、武備全廢,假鉞於武夫、待成於胥吏。一弊也。二曰:別流品不求真才。古之求士,或在草澤、或在山林,甚至羈囚餓隸、烽卒仇夫,皆列置疆聯、畀膺寵任,未聞同朝之謗。今乃獨尊甲第、鄙棄舉貢,即材懷管葛、行同夷惠,升擢無期,排擠有自,楚材晉用,誰實貽之!二弊也。三曰:爭浮文不念切效。承平虛誇以抗大敵,祖訓浮言以揖巨寇;欲以通和,而反樹之怨;欲令效忠,而滋蔓之怒。迨至鄰封執言,狂寇反噬,則影銷煙散,啞口無策。三弊也。積此三弊,敗亡不悟;誤國之罪,豈得獨諉之小人哉?余所以每不禁掩卷而三嘆也。

  嗟乎!舊國舊教,望之悵然。況乎姓氏與開業並垂,爵命與末流俱隕?其始其末,先臣實式馮之。俯仰今昔,迴環感慕,不知涕泗之何從!自附於「西台之紀」云爾。西亭凌雪書。 例言

  一、國家鼎革,事故煩多。金陵、閩、粵諸君,播遷三所,歷年二十;「明史」附入「懷宗」,紀載寥寥。野史無刊本,日就零落;後人有舉隆、永之號而茫然者。余因網羅散佚,搜抉殘蠹。上自朝廟大綱,事關興滅;下迨閭巷幽貞,誼存感諷;紀人傳事,本末具見焉。攢簇成章,刪繁歸雅;非作名山之藏,聊補正吏之缺。

  一、國家興廢,何代無之!抗顏逆行、伏屍都市者,雖令甲之罪人,然各為其主。凡在興朝,不得已而遂其志耳。對干表容,贈通紀闕,歷代相沿,着為美談。我朝定鼎,褒殉難諸臣,且開史局時,已奉有『野史送部、不以忌諱為嫌』之令矣。采而輯之,直書正筆,悉遵令典。

  一、野史中有兼紀三朝事者,吳偉業「綏寇紀略」、鄒漪「明季遺聞」、溫睿臨「南疆逸史」、錢謙益「三史備言」、周容「明季線」是也。有紀國變及南渡事者,夏允彝「倖存錄」、文秉「甲乙事案」、許重熙「甲乙匯略」、錢光繡「南渡紀事」、李清「三垣筆記」、楊秉燧「南渡紀略」、史逸裘「南江藏史」是也。有兼紀弘光事者,顧炎武「聖安本紀」、黃宗羲「弘光實錄」、李清「南渡錄」、周明新「南渡續集」、董劍鍔「南渡紀」是也。有兼紀弘光、永曆兩朝事者,黃宗羲「行朝錄」、錢秉鐙「所知錄」、瞿昌文「天南逸史」、劉湘客「行在陽秋」、高斗魁「徵信錄」、魏禧「存信編」是也。有專紀隆武事者,閩人「思文大紀」、鄭雪昉「隆武略」是也。有專紀永曆事者,沈佳「存信編」、魯可藻「嶺表紀年」、劉湘客、楊在、綦毋邃「象郡紀事」、馮蘇「劫灰錄」、某「南粵新書」、「粵事紀略」、鄧凱「滇緬紀聞」、「滇緬日記」、吳爾堯「滇緬事略」、林時躍「粵事徵信編」是也。有專紀一人一事者,應廷吉「青磷屑」、史德威「維揚殉節始末」、袁繼咸「潯江紀事」、某「北使紀」、康范生「虔事始末」。某「贛州乙丙紀略」、釋慧潭「真珠載」、徐世普「江變紀略」、王言儒「溽江藏本」、郭寒「乙丙事跡」、章曠「楚事紀略」、李世熊「木嘆記」、沈荀蔚「蜀難敘略」、王玉書「吾征錄」、鹿儒方「徐徐集」、田壁川「蜀難始末」、楊在「朱容藩亂蜀始末」、「武岡播遷始末」、「孫可望脅王始末」、「犯闕始末」、「安隆紀事」、鄧凱「遺忠錄」、「求埜錄」、李文胤「可考錄」、黃百學「莫言錄」、丘來章「鏡信錄」、周元初「安隆紀事略」是也。有專紀魯監國事者,黃宗羲「魯紀年」、「四明山寨記」、「舟山興廢記」、「日本乞師紀」、高斗權「海疆紀略」、黃宗炎「存疑集」、馮京第「浮海記」、鮑澤「甲子紀略」、溫睿臨「海邦匯略」、徐鳳垣「且存錄」、張煌言「四明紀事」、全枋「江東泣血錄」、陳睿思「閩海見聞紀略」是也。至萬季野「明末諸傳」等書、呂晚村「明季紀事」等書、徐閣學「明季忠烈紀實諸傳」等書以及諸名家已刻未刻文集外紀等書,共九百七十四種。其間紀載有詳略、年月有先後、是非有異同、毀譽有彼此,合而訂之,正其紕繆,補其缺遺,以成是編。其它未見之書,尚俟再考;然大略已具是矣。

  一、古史於皇帝則稱本紀,諸臣則稱列傳者。紀舉一時政令大綱,列傳止載一人一事,故稱紀以別之。然太史公於項羽,亦稱本紀;以其號令一時,事多詳載也。今金陵、閩、粵三君,位雖不終,亦自帝其地;各有政教,理合紀載。若拘入「懷宗」之例,則傳且不列,何有於紀?非一代史體也。茲首卷先紀略,不稱本紀者,避本朝也;其言略者,事固不得而詳也。

  一、古人作史,有專傳、有合傳、有附傳,非以人有優劣也,事有煩簡耳。專傳必其行跡之眾多者也。合傳則其學同、其言同、其時同、其名同、其一事偶同。老、莊、孟、荀,其學同也;刺客、遊俠、酷吏,其行同也;張蒼、申屠嘉,其官同也。婁敬、叔孫通,其時同也;管、晏,其顯名同也;屈原、賈誼,以放逐一事偶同也。至附傳者,以其人事跡少不能成傳,故附記之,非薄其人也。是編諸傳,竊仿此意;以事、以人為類,或其人人品相懸,亦不及計矣。

  一、明立宗支幾百萬,殲於賊者十之九焉。其散處地方,義旅相與擁戴。於是,知列聖德澤在人,念其苗裔猶祖宗也。惜乎譾劣之材,不足以勝鼎器,隨起隨仆,比之孟公盆子,猶或下焉;被其毒者,至儕之盜賊。嗚呼!夫孰非天潢之支流也歟!仇在君親、禍及宗祖,枕戈之志,孰得議之!雖其無成,亦足以悲矣。而兵火之餘,無從掇拾之者;謀略不具、始末不完,聊志梗概,存其間抱節義者爾。

  一、諸臣有逮事崇禎者,其行事章奏,悉略之。以其所重在南渡後,且已載於「明史」也。必列之者,以其終事在後也。然大節亦撮數語,不敢盡遺也。

  一、諸傳之敘,先金陵、次閩、次浙東、次粵。諸臣有歷事三朝者,則從其重者次之。呂大器終於粵而先之者,迎主異議,大器為主,一朝之眉目也;後在粵,亦無所表見。

  一、古人附傳,例不列名;余獨不然。蓋惜其人忠義節烈,本屬賢者,而行事泯沒,無可紀載,僅以一死成名。若復不列其姓氏,則觀者且將忽之;故每篇大書特書,令人聳然於賢者之名耳。若其人本不足重者,雖附載不列名也。

  一、徐閣學「忠烈紀實」,雖其人無事可書者,必另列一行,大書姓名;余則不然。彼專紀忠烈,無可附書;余則一朝之人,忠佞奸賢悉列焉。間或附見,豈能掩其人之忠烈哉?此所以異也。無行事而但列姓名以為一傳,古無此體也。

  一、義士義兵等傳,古無其名,今無昉乎?曰:無害也。夷齊扣馬而太公稱以義士,出自興朝佐命之口,非出自勝國也。況諸史各有忠義傳,在勝國者為忠,則在興朝為不忠;在勝國者為義,則在興朝為不義。然史皆興朝所修,而必不廢忠義之名者,存其實焉耳。此之立名,猶是義也。

  一、或謂黃陶庵學淳文高,「明史」置之儒學,侯通政司、沈總督、丘巡撫、揭傅兩太史、曾吏部等皆官位尊重,子乃與方都司、茹參將等武夫並列義兵,其間更有布衣仗義者俱在焉,得毋不倫乎?余曰:固哉,子之見也。夫名位有貴賤,忠義無貴賤也;能忠義則匹夫貴矣,不能忠義則卿相賤矣。漢人所謂「桀紂至貴而下士羞與為伍,夷齊至賤而王公不敢與抗」是也。豈在名位哉?郎之戰,公叔務人與鄰童汪錡往偕死焉。魯人慾勿殤汪錡,問於仲尼,仲尼曰:能執干戈以衛社稷,雖欲勿殤也,不亦可乎?夫童子也,而其名與國君子之並垂;魯人禮之、聖人贊之,千載下凜凜有生色,較之魯三卿猶烈焉。非以其死義耶?而何不可並列之有!至如道學,正於捨生取義見之。陶庵以一書生枕戈寢干,與武夫並奮,此正見其實在道學也;與夫口談仁義,而身怯國事者異矣。嗟乎!世衰道失,學術不明,人惟聲利是趨,乃於綱常大義亦先上名位,豈不可嘆哉!

  一、周鑣、周鍾、雷演祚三人者,未嘗官南渡也,南渡殺之耳。何傳焉?曰:是南渡一大案也。馬士英竭智盡巧以起大鋮,而歸其獄於從逆諸臣;從逆者不可得而誅,而歸其獄於周、雷。於是,周、雷誅,大鋮用,清流懼禍,釀成左鎮之內犯,而國已亡。則此三人者,烏乎不載也?

  一、四鎮,同功一體之人也,列黃、高而削二劉,以其不終也;其事則已附見矣。李成棟之附見於李元胤傳,以其無始也。成棟不與聲桓一例乎!曰:是有辨。粵中之不靖,成棟擾之也;迨其反正,而民生已塗炭矣,忠烈材幹之士已夷滅矣。惟其小心聽命,以死勤事,較之借內附而仍暴橫如忠貞諸人異焉。若夫聲桓,始終一賊耳;歸朝之後,不靖吏、不納土、不離窟穴,擅置官吏,私財賦、妄殺戮,稽其來後,全無王章,致煩天討,屠害生靈,故列逆臣。

  一、孫可望事與粵中相始終,粵中立國而可望入滇矣,可望降而粵亦亡。且其邀王封、謀受禪、擅殺大臣、劫置安隆、稱兵內犯,皆粵事之大者,不載不可也。載之,則人歸降,例不得載。今詳見李定國傳而雜於同時諸臣,亦得其大略矣。

  一、諸史必有儒學、孝友、獨行、文苑、隱逸、方伎等傳,茲編為人無幾,無從分晰。獨隱逸欲列一傳,而搜訪殊寡。方明之末,諸潔身高蹈者,所在多有,然其人既不求名,而知交中或鮮好義文學之士,不為傳述,子孫式微,遂致湮沒,豈不惜哉!廣搜旁羅,以發潛德,此亦四方君子之責也。

  一、金陵之亡,閩有君矣;閩亡,粵有君矣。魯監國紀,不亦贅乎?曰:此以存諸遺臣也。諸臣之雜事唐、魯、桂者多矣,若錢、張諸公,與魯相始終者也。無魯,何以有諸臣?諸臣之雄才大略、精忠烈志,皆與日月爭光者,可以略乎?諸臣不得略,而監國烏乎不紀也?且閩亡之後,諸臣奉之長垣、奉之健跳、奉之中左、奉之舟山,閩中震動;獨非國事乎?此皆不得附見於閩、粵者也。在昔梁未亡,而蕭■〈祭,言代示〉自立為後梁,史不得略。彼並帝者尚然,況與守監國之虛懷、無自帝之驕志,吾以為賢于靖江、廣州萬萬矣;故彼削而此紀。

  一、明祖鑒胡、汪之禍,不復立宰相,以庶政歸六部,而大權獨操,太阿不旁落,善矣。然後嗣難以遵也。成祖始興學士參決機務,設有內閣矣。英宗沖年踐祚,政在房闥,始有票擬矣。其後皆以六卿加宮保銜,則權與宰相侔矣。懷宗英察,微有猜嫌,秉鈞之地,信任不專,十七年之間至五十人,於是內豎得而箝制之、台諫得而齮齕之,廟堂無政,海內崩離。豈非輕蔑大臣、有主而無輔之所致歟!南渡而後,貴陽煽虐,猶有承平權奸之勢,故江左卒為所覆。至於閩、粵,而政府輕於庶官矣。片言合旨,立執化樞;節鉞邊帥,皆予閣銜。惟起二、三遺老,欲資籌策,而碌碌屍位,望不稱職;事不可遺,故立一傳。

  一、鄭芝龍受明厚恩而不終,成功以子叛父,是何足志乎?曰:凡為傳者,豈其人是為?亦以征國是焉。閩之立國,惟鄭是依,國事取決於芝龍,而負恩喪國,計其罪,合入叛逆之伍。成功痛父之不忠,矢心圖報,奉粵朔不敢有二。迨至粵亡,猶以紀年竊附,仍稱天復之義,明之世勛宗戚與夫將相大臣受累朝厚恩者,未有效忠若是者也。事雖不成,君子深悲其志焉。或曰:其拒魯王而不納,非欲自專恣乎?曰:否。魯與閩固不協也,兩相誚矣;閩亡而奉魯,思文有知,不含慍地下乎?附粵以明臣服之心,拒魯以存故主之感,此其英雄智略也。然則何以不入粵?曰:地相隔也。此有土焉,勢不得舍之以奉粵也。令舍而奉粵,則亦壬寅一俘囚耳;安能崛強島中,延明歷二十餘年哉!故以其父子祖孫,自為一傳,如五代吳越世家例。為忠、為叛,讀者評之。

  一、是編所以補正史,正宜記載軼事耳,乃往往略之。如德昌之疑非真也、大悲童氏之獄暗昧不明也,非當明辨之者歟?永明見系而神告以貞符、入寺而木偶起立,非受命之貞乎?瞿留守之松仙預定也,非管、郭之流與?若是者不可枚舉,而子俱不載何也?曰:德昌之事,無從辨也;辨之而益疑,刪之而論定矣。永明之夢、松仙之數,近於禨祥,君子不道也。此編外史也,不敢悖乎史體。若瑣瑣是述,疵累筆端,故略之;略之,而人且以正史目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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