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一 有學集
卷四十二
作者:錢謙益 
卷四十三

卷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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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世音菩薩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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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聞大士昔因地,從聞思修入三昧。佛劫文殊為證明,選擇圓通為第一。揀卻人天二乘機,唯取佛音而設應。音聞教體在此方,以是隨機普攝受。眾生往昔聞妙法,今現聲名文句身。隨順世間屈曲聲,種種音塵起分別。而今妙音了不聞,如耳聾人聽伎樂,無聞無慧人中牛。誦帚多生鈍根在,稽首妙音觀世音。早以聞熏加被我,令我通達清淨教。還於文句而悟人,一音普稱十法界。聞修羅琴得解脫,二十五輪並圓通。單復綺互無差別,譬藥樹王愈偏病。如意珠玉隨意與,瑜珈相應十七地,聞思修地具三乘。僧伽夜升睹史天,親聞慈氏如是說。攝我妙入圓通海,了達殊勝三摩地。毗盧樓閣一時啟,稽首觀音觀自在。

關聖帝君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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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倫逸群,鬚髯奮張。虎臣赳赳,國士堂堂。勒蜀山之鐵銘兮,昭回漢鼎;誓長沙之銅柱兮,離立扶桑。胡刀投而江沸,嗟璽出兮山芒。籲嗟乎!威震華夏,義薄昊蒼。人心,天日,遺訓煌煌。受佛付囑,屹為金湯。肩護法之韋將,踵衛世之四王。人之欽公者以謂老瞞,褫魄蚩尤遁藏。龍章,冥錫,為帝為王。不知夫玉泉老衲,片語擊揚。雲中授記,刀下承當。夫是以斷修羅趣,歸選佛場。千秋萬劫常依如來座,下領八部而齊三光。

紀鄣嫠婦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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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載:莒有嫠婦,莒子殺其夫,老托紀鄣紡焉,以度而去之。齊師至,則投諸外,齊人夜縋而登。莒共公懼,啟西門而出。齊師遂入莒。考杜注,紡以度城者,因紡纑連所紡,以度城而藏之,以待外攻也。古者謂去為藏,去即藏也。壯哉!斯嫠以一老婦人敵怨國君,紡纑投繩,報仇所天,豈非節俠偉丈夫哉!莒嫠去華周杞、植妻未遠,班固《古今人表》載二婦而遺莒嫠,劉子政《列女傳》下及於弓人之妻、周郊之婦,而莒婦無聞焉。摩挲頌圖名氏,翳然秋窗落葉,颯然感懷,作紀鄣嫠婦讚,讚曰:

莒嫠老婦,規報國君。連紡縋敵,莒子夜奔。女娃湮海,自悼其溺。豈若此嫠,殉夫仇國。孟堅失表,子政闕記。自非丘明,孰炳青史?茫茫宇宙,係此長繩,忠臣壯夫,盍縋而登。

漢新城三老董公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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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成《春秋》後二百六十四年,項羽使九江王布殺義帝於郴。漢王兵至洛陽,新城三老董公遮說漢王,王曰:「善。非夫子無所聞。」於是為義帝發喪,袒而大哭,哀臨三日,發使告諸侯,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董公之言出,《春秋》大義昭揭於天下,而羽之為亂臣賊子定,而天下之君臣父子定,百千萬世之君臣父子亦定。禮曰:「臣弒君,凡在官者殺無赦。子弒父,凡在宮者殺無赦。殺其人,壞其室,汙其宮而瀦焉。」《公羊傳》曰:「《春秋》君弒,賊不討不書葬,以為無臣子也。君弒,臣不討賊,非臣也。子不復仇,非子也。君弒,賊不討不書葬,以為不係乎臣子也。」《春秋》之大法,記於《禮》,傳於《傳》,沈晦於戰國亡秦,而楚漢之際,乃擘坼於董公。彼董公者,扶天樞,立地極,整人紀,其諸尼丘之耳孫,與其諸左丘明卜子夏之宗子歟?漢祖之夫子之宜也。生乎百世之下,遘君父之難不討賊,不復仇,而復不忍自絕於臣子,雖董公若之何?盍亦祖而哭諸。謹作讚曰:

仁獸西至,彗星東布。《春秋》告成,亂賊斯懼。魯壁自錮,秦灰方然,度周至漢,竹帛未宣。三分地坼,九江天高。羽殺義帝,如燎一毛。董公昌言,名其為賊。重瞳喪明,喑啞褫魄。縞素髮喪,天人震驚。軋乾撼坤,肇造漢京。北軍滅呂,漸台僇莽。炎精不沫,四七重朗。陋哉小儒,矯誣錄圖。水精赤帝,指應漢符。堂堂正正,一言興邦。為漢製法,實維董公。端門之命,豈不在茲。尼山縹筆,寶式憑之,偉矣斯人,儒者之雄。繁露後賢,敬孫瞽宗。《春秋》不亡,宇宙不圮。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報慈圖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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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冬,餘八十餘生,中寒病足,翻《弘明集》遠公與桓靈寶往復書問,至《沙門盡敬論》末簡,覆卷,嗚咽,既而思陶淵明不應徵命,作《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人五孝傳》,實唯其時。遠公以忠,淵明以孝,悠悠千載,孰有知兩人心事,比而同之者耶?

靈岩退翁和尚既為其父母立傳,香晨燈夕,有懷不忘,小師越祖,請畫工為輪珠小影,曰《報慈圖》。而退翁復為之序傳稱:

孝敏先生,奇偉節烈男子,每觀《楊忠湣傳奇》,罷酒,語子弟以忠臣孝子相勸勵。乙丑八月,病臥江村,蚤夜呼憤而卒。廬山之歎,贅旒潯陽之悲,重萃斯人也,殆有曠世而相感者矣。退翁既而截斷眾流,長揖三界,而拳拳報慈,奉忠孝為正令,豈非以忠孝種性即佛種性,悲慜斯世多不忠不孝,作最後斷佛種人,不惜號呼,告報與我。聞天帝與修羅戰,觀察閻浮提人,忠孝臣子為善多者,即天侶增威而喜,否則天眾減少而懼。吾夫子著《孝經》成,曾子抱《河》、《洛書》,夫子簪縹筆,衣絳單衣,罄折向北辰,告備於天,天帝受佛付囑,祐助忠孝,唯吾夫子知之,故告備焉。告備於天,即告備於佛也。世之儒者徒謂《孝經》為開宗明義之書,吾夫子告備之深意懵焉不察,崇佛乘者推遠公執諍抗禮,樹法門之城塹,不復悉其大弘誓願,所以扶皇極而整人紀者。

余覽《報慈圖序》,奕奕心動,推其本而論之:大慧有言,吾雖學佛出家,忠君憂國,鬱然與忠義士大夫等。凡我圓冠方屨之徒可以少知愧矣。謹作讚一章,不徒以訊僧史。讚曰:

流俗靡靡,如火消膏。忘君背親,裨敗相效。揭揭斯人,挺生蓬荻。天骨峻擢,荷擔忠孝。誕生開士,出廛矢報。傳寫其真,圖寫其貌。廣場劇戲,杯酒喧鬧。尚方天高,西市鬼嘯。覆杯擊案,泣涕如瀑。病亟捶床,以死自要。豈無孤生,亦有九廟。肅肅素練,整整皂帽。如聞話言,如領談笑。風生眉間,芒吐毛竅。靈岩法幢,寶網羅幬。千燈交光,十日並照。標榜忠孝,以願以詔。不斷佛種,如來所報。洙泗樓煩,竺墳魯誥。日月耳環,嗤彼兀奡。勖哉儒門,逖矣聲教。參商二星,終古長曜。

遠法師書論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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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末,遠法師在廬山,與桓玄書論往復,具在《弘明集》。暇日披尋,慨然見遠公心事於千載之上,乃撰次而序之曰:

嗚呼!晉室淩遲,凶渠煽虐,擁重兵而脅孤主,藐然視天下無人。顧獨嚴憚遠公,屹如元戎重鎮,沙汰僧徒則曰:「廬山道德所居,不在搜簡之例。」沙門盡敬,詰難八座,始而遺書諮決,未敢輒行。既而首出偽詔,盡寢前議。其為禮於遠公也,至矣。公前後抗辭,一無鯁避,訶其勸罷道則曰:「迷而不返,將非波旬。」試嬈之言酬其間,抗禮則曰:「南北不雜,恐有異類相涉之象。」危言激詞,耿耿如秋霜烈日,玄終莫敢誰何?公羊子曰:「孔文正色而立於朝,則人莫敢過。」而致難於其君者,其遠法師之謂乎?作《沙門不敬王者論》五篇,序曰:

咸康初,車騎將軍庾冰詳議沙門盡禮,至元興中,太尉桓公亦同此義,論末書云:「晉元興三年,歲次閼逢,於時天子蒙塵,人百其憂。凡吾同志,僉懷贅旒之歎,故因逑斯論雲。」元興三年,桓玄之永始二年也。逾年之間,奄有晉祚。尋陽降處,比跡陳留。乃大書特書曰:「天子蒙塵,人百其憂。」唱義軍之先聲,望乘輿之反正,何其義之壯、詞之直也。書太尉桓公,表晉官,削偽號也。書晉元興三年,黜永始並黜太亨也。此一字書法也。孟子曰:「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千秋而下,習樓煩之《春秋》,有不骨寒而魄褫者,鮮矣。吾惜夫後之作僧史者,徒知執諍抗禮為撐柱法門盛事,而其深心弘願整皇綱,扶人極者,未有聞焉,斯可謂痛哭者也。論始於明報應,終於形滅神不滅者何也?古今之亂臣賊子、肆無忌憚者必先有無君父之心,而後動於惡。其敢於無君父者何也?以其無報應也。其所以無報應者何也?以形滅而神滅也。神滅則無報應矣,是故神滅之論,古今亂臣賊子護身之符印,而無父無君釁鼓之毒藥也。玄子問遣撥應其篡弒之根芽乎?遠公之答區明罪福,其伐炙之株穴乎?凶德不改,罪德貫盈,於是乎奮筆作論,以形滅神不滅者終篇,用以著凶逆之萌條,影響之報以正告於萬世。

嗚呼!公之心亦良苦矣哉!今年壬寅,餘年八十有一,實元興三年甲辰後之千二百五十九年也。回環展讀,涕泗橫流,謹再拜而作讚詞曰:

吾聞遠公講《喪服》於雷次宗,授《詩》義於周續之,考夷斯論,筆削在茲。誅僭逆以大義,彰報應於微詞。蓋經來以後,竺墳魯誥典要,咸總萃於斯,吾將祀諸瞽宗,奉為儒林之大師,不亦宜乎?

寒松齋詞翰卷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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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松齋詞翰》一卷,嘉靖中薛君采、陳魯南、蔣子雲諸公為顧英玉先生作也。先生自河南副使中讒歸秦淮,居舊廬之東偏沿街小樓,廣不逾丈,坐臥其中,訓蒙童數人以糊口。客至,從鄰家乞火煮茶。有相好者,沽酒對酌,瓶罄輒罷去。嘗絕糧,東橋公饋斗粟,不肯受。以寒松名其齋,乞人為詩文而自敘之曰:「寒松齋者,自礪之名也。生平鯁介,頗能自信。年逾四十,溝壑見逼,恐不能自堅,流為小人之歸,故自礪曰:今日寒矣,天地凍塞,汝當為寒松之榮,毋為靡草之死。」

晚年窮益甚,好痛飲,以病酒死。先生歿後百有餘年,余過其曾孫夢遊,循覽斯卷,先輩風流,婉約如在。既而讀自礪之辭,為之目張骨悚,蕭然摳衣起立,而乃再拜而為之讚。讚曰:

人生百年,駒隙迢迢。桑榆失得,曾不崇朝。方其矜飾,媛姝修容。春風在面,近前發紅。及乎潦倒,躑躅觸藩。搔頭齲齒,垂白倚門。所以志士高舉自礪,亭亭孤松,落落天際,淒神清骨,琢冰積雪。鞭我衰晚,保此明哲。壯謝鴻逵,老師兔園。比玉名栗,知松在寒。士各有志,吾自樂此。如其苟生,寧以醉死。撫卷振衣,清塵晻靄。松風謖謖,其人斯在?

王侍御遺詩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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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儒有言:詩人所陳者,皆亂狀淫形、時政之疾病也。所言者,皆忠規切諫、救世之針藥也。文中子評六代之詩,立纖誇鄙誕之目,為狂為狷,有君子之心者數人而已。今天下之詩盛矣,聯翩麗藻,皆歸於駢花鬥草,留連景光,而詩人之針藥無聞焉。

新城王侍御諱與胤,字百斯,故大司馬象乾之從子,方伯象晉之次子也。中崇禎元年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出為御史,抗疏忤時相,閉門養父,清齋禮佛,禪觀如道人。甲申三月,涕泣不食,再拜與父訣,篝燈拒戶,與其妻於孺人、子士和,皆自縊死。從子士祺刻其遺詩二十餘卷,皆奉使關隴之作。其詞約以則,其誌哀以思。悲民窮,悼國蹙,愀愀乎如不終日,何其憂也!巢車躍馬,搗闐顏,踏賀蘭,又何壯也!嗚呼!侍御忠孝逼塞,誓報國恩,不肯借逾河蹈海之名,少自解免,此鄙夫亂世、忘君背國者之針藥也。攢眉搤臂,憂天憫人,肝鬲輪囷,聲淚咽塞。其為詩則誇人纖兒、浮漂嘈者之針藥也。忠臣志士,聲烈蔽天壤。片言隻字,流落人間,人咸以為弘演之肝、萇弘之血,有不肅然改容,泫然零涕者乎?季劄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是其先亡乎?」解者曰:「美者,美詩人之情也。先亡者,見其匡諫意微而知其國也。」余讀侍御遺詩,感詩人之意,惻惻然搗余心焉,遂捧筆為之讚。讚曰:

豐山九鍾,是知霜鳴。匪鍾則鳴,惟霜之清。公心憂國,冽如秋霜。隴首殷憂,先幾告祥。銅山既崩,子母征應。明燈整冠,湛然致命。遺言危苦,孤桐玉律。吟龍戛石,梵猿噭月。浩歌悲笑,雷風交加。蟲豸不蟄,象華其牙。榛楛塞路,河汾不作。敬采斯文,以識針藥。

小周郎畫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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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綃蒙頭兮白羽插腰,雄姿英發兮指囷論交。銅雀春深兮赤壁煙消,誰哉紫髯兮分汝小喬。

雪夜訪趙普圖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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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花蔽天,六飛擁戶。君臣主賓,夫婦酒脯。杯盤江口,匕箸疆宇。命將出軍,削平下土。鼻鼾旋息,帝羓已腐。蠢爾契丹,誰予敢侮。雪霽日出,萬國有主。偉矣書生,韓王趙普。

閣學文文肅公畫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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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一角,蔚為嘉祥。狀元宰相,峨峨鍠鍠。德隅義質,冬日春陽。正色讜言,栗玉嚴霜。怪鴟讒虎,畏憚角芒。坐不暖席,中書之堂。天不遺,人之雲亡。星紀洊更,天地滄桑。跂潞公惜,不逮元祐之休盛;比信國幸,不睹德佑之盡傷。公神上升,將仍抱端門之書;執簡以侍帝側,抑亦流星旄馺。雷車屬招,搖勾陳而方攘。於乎!顧瞻畫像,神彩揚揚。長身山立,修眉劍張。手疑動而拱揖,口欲吐其鏗鏘。嗟彼世界,覿此冠裳。沾衣舉衽,不自知其淚之浪浪也。

大司成開之馮先生畫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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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淨而妙,貌古而澤。蕭閑自在,虛室生白。子鎦子所謂客氣既盡、妙氣來宅者耶?尋香欲闌,弄筆告寂。曳杖敞神,放箸遺跡。是芙蓉城,是蓮華國。公已遊戲一如,而我猶比量離。即是以拜瞻遺像,徬徨太息。典型依然,杖函胡隔。如無色界天之淚,細如天雨,忽不自知其沾臆也。

閻寧前畫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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幅巾褒衣,步雅視祥。夷考其垂魚委珮,濟濟蹌蹌。斯公之雅頌廟廊,厲坊表函文章,佩韋弦而修珩璜者耶?披襟奮袂,立栗趨翔。旋觀其法冠豸服,顒顒昂昂。斯公之僇力邊疆,教背嵬環武剛,犁肅慎而埽扶桑者耶?全遼金甌,渝關金湯。誰隳戎索?誰壞堵牆?急杵搗胸,危柱促腸。身雖閑而憂惄,口已含而視長。瞻公遺像,整容肅揖,不自知其清淚之漬裳也。

王煙客奉常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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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穆文肅,配食清廟,袞衣介圭,即圖周召。英英太史,鼇禁繼出。麻紙方新,巾香猶鬱。奉常世美,有光厥緒。天球河圖,恆在東序。惟明有臣,惟王有子。奉璋峨峨,是茂是似。武頌豐芑,成誥梓材。高曾喬木,有人矣哉!銖衣拂石,沉灰填海。幅巾道衣,一床未改。西莊輞川,芍圃蘭亭。人之視之,右軍右丞。秋槐吟孤,誓墓心苦。顧瞻周道,泣涕如雨。澄懷觀水,薰心染香。不起於座,刀齊尺梁。我懷斯人,菰煙霞露。穆如清風,拂此毫素。

吳節母王孺人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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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人王氏,世虞山右族,嫁吳文恪公十世孫士傑。崇禎初士傑挽漕,歿於燕,母年二十有三,撫三子皆成立,今年六十有六,官長咸旌其門。少子歷能詩,有聞。請余為讚,讚曰:

蚩蚩生民,裸蟲之長。惟節與義,為綱為紀。五季之亂,有王凝妻,能斷一臂,以捍四維。虞山之王,吳寡高行。殉夫截髮,育子並命。雨血赭地,風毛白天,海水橫飛,冰玉凜然。橫目咸嗟,反臂斯喟,拂廬之長,望塵膜拜。鳥給戴勝,鸞歌女床。扶木之交,十日煌煌。菜畦晨汲,蘭陔夕采。玄芝曄曄,朱萼藹藹。綽楔翼如,天咫匪遙。舊史作讚,敬告清喬。

陳昌箕畫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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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未識昌箕也,而疇昔之夜忽夢見之。豐頰渥顏,高顴秀眉,席帽欹斜,短褐衤離褷。相與握手道故,酌酒賦詩云:

自北而返棹,嗟逝者之如斯。樊樓之燈火如夢,曲江之蒲柳無遺。既班荊而慷慨,復攀樹而迷離。俄而朱旗殷天,白羽紛馳。慨然投筆,揮手告辭。據馬鞍而草檄,磨盾鼻以橫飛。當斯時也,眉目雹閃,耳後風披。飛揚蹈厲,非復媛姝秀嬴之文儒也。夢將覺,有人告曰:「雞鳴喈喈,風雨如晦。籲嗟乎!昌箕未見,君子雲胡弗思?」越一日,昌箕書來,以畫像索讚。余既於夢中識昌箕,遂援筆而書之。

周安期畫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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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此吾友安期之遺照也。神情蕭爽,筆力兀奡。才兼數器,中懷孤調。或就肆而閱書,或危讀而持釣。或摳衣而徐談,或擲帽而大叫。伸紙奮筆,颯颯如春蠶之食葉;得意高吟,落落如梵猿之夜嘯。惜哉斯人,終老蓬藋。回心淨域,西向而笑。般若因依,薰香染妙。毒鼓必發,灰豆終燋。依紫柏以南詢,訪啟明之東廟。斯人斯願,我知其塵塵劫劫,不與劫石而俱燒也耶。

周安石畫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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鏤塵吹光,說有談空。如焰奔馬,如橐聚風。多聞勤學,精明博討。如足步目,如食說飽。吳江居士,安石永肩。瓣香紫柏,一燈迢然。不以乾慧,拂彼義海。海寶千般,如意必采。我搜法藏,以女為資。如采龍宮,而得海師。

毛子晉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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菑畬油素,枕籍縑緗。考六經為鍾鼓,奏四部為笙簧。蠹飽羽陵,獺祭幾將。逐康成之車後,呼子慎於道旁。重之以貫花妙典,寫葉秘章。抑揚夏楚,仇勘梵唐。梨棗疊架,貝多滿堂。慜墨穴之昏黑,備石室之弆藏。斯人已矣,誓願不亡。河沙重重,海墨茫茫。固將聽犍椎聲,分瓶水於喜海,抑亦持丹。漆器理科,鬥於廣桑。

袁叔言小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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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孔彰,字孔昭,更字叔言,故儀部補之之曾孫也。年十五,有塵外之思,學沈石翁、文待詔畫,妙得意象。衡門蔬食,以雲山一角自娛。素交過從,樵採不爨,稱道先賢遺事,終日無俗語。疾亟堅坐,觀友人寫照。點筆少停,溘然而逝,年四十有六。吳中多逸民遺老,余所投分,詩人如王德操,宿儒如錢功甫、蔣仲雍,畫史如卞潤甫,皆固窮味道,有古杜矞邢參之遺風。年來流想,諸人每有淵明姓氏翳然,撫卷長歎之感。叔言之子臥生抱像來請,慨然為之讚曰:

世有畸人,如草有蘭,蘭有國香。比於草菅,草菅猶可,則那。有蘭無地,蘭其如何?迢然袁生,孤芳聖朝。如彼猗蘭,結根芳皋,遺形蕭閑,望古遙集。匪雲激讚,聊以啜泣。

何總戎畫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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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少讀《太史公書》,敘大將軍出塞,薄其會有天幸,不至乏絕,而深歎李將軍之自引,以為一軍之士皆為流涕,每廢書撫幾,留連不能已。登朝未幾,戎馬生郊,韎韋跗注之君子,未嘗不傾身結納,冀為國家效橫草之用。

今余歸老空門,頹然殘僧破衲,向日論兵擊劍,骨騰肉飛者,亦皆創殘負牆,為東郊之老馬。間一會面,迢然有我,非昔人之歎,如總戎何君是也。君以良家子約發從戎,諳曉韜略,閱歷南北,於行間為宿將;輕生重氣,片言一諾,於海內為國士。居恆念掛弓鳴劍,未報國恩。歲時野哭,典衣烹雌,澆麥飯之一盂,指冬青而望拜。於斯世為遺民義人。今年六十命畫工圖小像,自傷髀肉不消,裹革無日,屬余點筆為留生面於油素間。余方罨故江村,挑燈丈室,禪定乍出,獵心有喜。車苑天人,未整修羅之陣;漆園老叟,猶騰說劍之篇。慨然援毫,聊為激讚,不但揮戈,西日,無蹇淹留,抑亦策足東隅,共扶宛晚雲爾。總戎名大□,字愚公,浙之寧波人。讚曰:

赭日暉面,曙星閃眸。髮植如竿,髯奮為矛。吹鼻息可以結猛虎,彈指甲可以奔火牛。胡為乎鳶肩自廢,猿臂不侯,矍鑠是翁,勖哉老謀!帶礪依然,丹青悠悠。故當健飯被甲,追廉頗於馬上,勿以鼓譟曳足,哀馬援之壺頭。

姚將軍采藥圖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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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欲采藥,當於石窗之畔、華頂之巔。褰芝三秀,斫滕萬年。胡為乎角逐於戎旃幕府,望車塵而坐馬韉。書劍落落,裘馬翩翩。仰視霄漢,俯啄腐膻。我將拂拭老眼,觀子騰騫。如奇鷹之擊地,而飛鳶之叫天。

顧子東畫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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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刻自鐫,唐有北海,法帖手背。宋有南宮,其鄭重何如也。而世顧以裝池,為賤工辨書法之肥瘦,識色像之染烘。眼有明鏡,室無青銅。手能切玉,口如提風。秦淮旅居,誅茅轉蓬。徒執手以三歎,不能縛船載糗而返子之窮。籲嗟乎子東。

戲作朱逃禪小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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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資明秀,風神灑落。遼遼雲中之鴻,昂昂雞群之鶴。胡為乎鋪眉苫眼,裝聾做癡?朝扶鸞,夕降乩。煮沙作飯,騰空學飛。勸君莫騎張果驢,勸君莫誦千吉經。請君踢倒長房壺,請君摧破冷謙瓶。耕心田,養神谷。黃犢勸農,青編課讀。濁酒數甌,清琴一曲。攬明鏡而一笑者,個是朱五哥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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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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